第37章 章節

去,錄音筆完成任務回來,外殼如死灰。知道它受驚不淺,都顧不得先加以安慰,打開聽,令人耳鼓發漲的嘈雜傳來,其中清晰的聽到幾句這樣的口號:“強烈要求教育局長下臺!”“草菅人命,天理不容”“打倒官僚,還我真相。”人們充滿了十分的憤怒和十分的火藥味,從聲音裏已經可以感覺到他們所蘊涵着的巨大破壞力,這不是猜測,因為錄音中還不間斷的伴随着路邊的垃圾桶被推倒打壞的響動,不相幹的路人發出的驚恐尖叫,甚至還有攔路的車子被粗暴襲擊的聲音。

我擡頭去看大大,幾乎是驚慌的。卻聽到藍藍冷靜的說:“老關,這是我們換掉帶子引起的吧。”

是,當然是。阿BEN冒着絕大危險,不知道通過何種手段使得中午的電視新聞節目播出了我們在火場中錄到的真相。雖然由此把自己家都卷入了兇吉莫測的麻煩中,我仍覺值得。但在此刻,目睹這錄影帶來的巨大反響,我不知為什麽,心裏掠過一絲莫名的擔憂。

回過頭去,我強自鎮定下來,将錄音筆握在手心裏,柔聲撫慰它,并對天發誓:以後決不如此輕率的派它去執行類似粗糙而冒險的任務了,最少都要給它綁一氣球。等它平靜下來,我憂慮的問大大:“現在怎麽辦?”

這個問題的答案無須仔細推敲,再三驗算,一定是要先去救阿BEN回來,不但因為它是我們家庭一員,身陷險境的時候我們決不可放任不理,另外,從功利的角度考慮,阿BEN的信息收集能力和決策能力也是此時最為稀缺的,須知我等困守愁城,情報工作簡直沒有辦法展開。大家取得一致,我理所當然去上了個廁所,就要整裝出發。出來發現我老婆一身短打站在門口,身邊靠根電鋸,英姿飒爽,威風凜凜。她正交代微波爐,每半個小時要進去看看歷歷,要是他餓了,就叫電磁爐和電炒鍋煮包方便面給他吃。我詫異無比,奔上前去剛要張嘴,被藍藍一道犀利的眼神擋了回來:“老關,剛剛歷歷睡覺,辛苦你走了一趟,現在我抽得開身了,你在家留守吧。”

我拼死向前,不從:“我是男人啊,喂,藍藍!”

以一個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的姿态被藍藍踢回了室內,我哼哼唧唧坐起身來,摸摸自己的龍錐骨,實在好痛。無敵鐵金剛老婆最近練成了黑砂掌嗎?我相信她剛才還沒出全力,否則我此刻已經需要急招120,醫生會為我高位截癱,判定下輩子以輪椅代步。

問大大:“藍藍帶了電鋸去,還有什麽?”

啾啾接口:“防狼筆咯,還有碎肉機!唉,你放心啦,她帶的都是重型武器,随便兩個人都會被她殺掉的。”

老天,我就是這樣才不放心啊。

在家裏轉了兩圈,我腦子裏全是藍藍跑到電視臺去大開殺戒的畫面。雖然說她平時上班下班,做飯做事都顯得有足夠的理性,可要是有什麽事夠大件,夠犀利,夠讓她抓狂,藍藍就會變成惡魔。順利把阿BEN帶了回來那還罷了,就怕她一去,發現阿BEN已經變成了一堆待回收的電子垃圾,萬一被丢掉就兩百年都沒輪回的機會,她一定是見人殺人,見佛殺佛,無比徹底。

越想越怕,我打開門撒腿就往外跑,大大在我身後大叫:“回來回來。”我也管不了那麽多。跑到電梯前,天助我也,正好在這一層停下,我慌不擇路沖進去,腳下一趔趄,喀嚓,好象踩到了什麽東西。

阿BEN。

我在電梯口,踩到的,是一臺怒氣沖沖的手提電腦。

阿BEN。

它罵罵咧咧的自己給自己擦蓋子,一邊抱怨我:“老關,你幾十歲了,可不可以穩重一點啊,穩重一點,這個要求不高嘛!你看你,踩得我的外殼一個好大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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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裏管得了什麽腳印,一把把它舉起來,抱在懷裏又摟又摸,只差沒去親兩下了。我其實是有點想的,不過我怕它會發脾氣。

很有分寸的忍了我幾秒鐘,阿BEN掙紮落地,向房間裏急蹦而去,我跟在後面十分納悶:“你怎麽知道我們躲在這裏的?你一直都在電視臺呀?”他提醒我:“網上聊天系統你知道嗎?不知道?你個土人。千千給我發信息,我可以通過網絡無線接受的。”我遷怒于千千:“那它怎麽不轉告我們一聲你平安啊,害得藍藍沖出去救你了”。

它先辯白:“我也想啊,可是待在那鬼地方,我屁都不敢放,還發什麽信息!何況千千超齡服役啦,接受功能基本失效。“

繼而大驚:“什麽?藍藍去救我了?糟糕糟糕。”

此糕如何糟法,兩分鐘後便見分曉。阿BEN一進去,來不及與衆兄弟擁抱細說別後劫波,先從蓋子裏吐出一片光碟,丢給音響,擠出一個字:“放。”

低音炮中首先傳來一陣平滑的寂靜,仿佛是黎明前最後的那抹暗色,淡漠而沉重,令人屏息。須臾,有個聲音緩緩說:“我真是受不了了,這種沉重的心理負擔要延續到什麽時候呢?我得到什麽了?我失去那麽多。天哪,我真是要受不了了。”

完全不熟悉的人聲。似乎出自中年男子受損于煙酒的喉嚨,些微沙啞,十分濁重。語氣中流露着深深的憂慮與絕望,一個人只有懷着至大心事時候,才會表現出的情緒。

這段獨白完了,又是一陣沉默。我和大大異口同聲喊出來:“這是誰?”

三個字剛落地,後面跟着來一堆。所有能叫出來的都重複了這個問題,巨大回聲響徹辦公室。發現我自己的反應居然和大大一致,我十分欣慰,它卻表情難看,不時查看自己的控制面板,一副懷疑自己得了服役後期遲緩症的模樣。

阿BEN示意音響暫時停下播放,然後跳上一個小隔架的頂端,發揚它一向來姿勢與實效同重的宗旨,先環視一周,等大家都如呆頭鵝般虔誠的擡起來拭目以待,它才開口:“諸位,這盤碟裏說話的人,乃是亮堂堂電視臺最大的老板。莫學友。

莫學友這個名字,在本城如雷貫耳,乃是傳媒界一等一的大人物。我在報紙上見過他的照片,其額頭上似乎被上帝以無色之筆親手寫下八個大字名世,曰:“人頭豬像,心中嘹亮。”

流傳于坊間的報道中,說他十三歲開始投身江湖,白手起家,十年後已經坐擁三家報紙,一家電臺,成為上流社會的新貴。再過十年,亮堂堂電視臺也被他收購,加上新開發出的周刊及雜志,他毫無疑問是整個P城傳媒業的教父。不要說指鹿為馬,就是指鹿為外星人,大家也沒奈何,只好信他。不然轉眼四顧,衆口如一,不從的人,頓時就被抛棄在了世界之外。

這麽成功的人物,就算有心事,大約也就是錢太多沒地方花之類,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決,來問問我就行了。我轉手問問阿BEN,他會負責成立一個基金會,主要任務是救助全世界所有不喜歡讀書的小孩子,告訴他們脫離文明社會之後,如何在熱帶雨林獨立生存下去。

從CD裏的聲音質地來判斷,莫學友同志遇到的事情顯然比我想象中棘手得多。到底是什麽,看來還要繼續聽下去。阿BEN在屏幕上放出一副愛因斯坦叼着煙鬥發呆的臉,大概是少安毋躁,且聽分解的意思。

這位莫先生在一段壓抑的沉靜過後,徐徐吐出一口氣。然後說道:“神父,我有罪。”

半小時之後。

坐上我家的電瓶車,我帶着阿BEN奔向本城唯一的一所教堂,去尋找一位名叫馬利奧的神父。所為無他,乃是要将他取而代之。當然,我對皈依天主沒什麽興趣,阿BEN向來也更喜歡道家,因為道士可以結婚,可以有小孩,比較符合它對世上大同的幸福想象。作為一臺電腦,它對婚姻和孩子其實都沒興趣,不過阿BEN說,擁有選擇的權利總是好的。我們要找神父,是因為有另一個人,也會在幾乎同樣的時間,去找到神父。那就是莫學友。

在那盤碟中,他颠三倒四的對着某位神父唧唧歪歪,說的都是我有罪啊,我罪惡滔天啊,我将來一定會下地獄啊,諸如此類的話。雖然聽上去實在非常真誠,我們卻被他憋了個半死,要是能夠的話,幾乎要伸手把他從CD裏拖出來,先暴打一頓,然後求他:“麻煩你把犯罪事實交代交代好不?這樣吊我們胃口是不道德的!”

幸好他最後涕淚交流了半天,冒出一句:“神父,幸好你是無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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