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我卻寧願相信,我上一輩子确實做了不少好事,才能到處遇到貴人,精确的說,還有貴電器。
無論如何,我好歹回來了。這真是漫長的一天啊。從早上送兒子去上學的大喜,到現在落到無家可歸的大悲,前路多難,兇吉未定,我唏噓之餘,免不了想起狄南美,這老狐貍不曉得跑到哪裏去了,也許因為神魔不涉凡人事?為什麽吃飯的時候沒聽到她宣揚過這個原則呢!
搖搖頭我向巷子外走去,迎面遇到好幾個警察,騎着摩托車,磕磕碰碰的追過來,雖然一副地皮都要卷起來的狠模樣,對我這個大活人,卻連一點要停下來問個訊的意思都沒有。目光從我臉上游離過去,如見空虛。這待遇我司空見慣,對比闖王居然在哪裏都把我一抓一個準,我越發要變成一個輪回論者了。
躲過這群,我疾步走回七搭八百貨。進寫字樓電梯前,我多長了個心眼,問站在旁邊的保安:“剛才有沒有記者上去。”他斬釘截鐵一口:“有!很多!”我大吃一驚,卻随即又聽到他說:“你也是去十九樓參加時裝發布會的嗎?不是我多嘴,你打扮成這樣人家可不讓你進啊。”我低頭看看自己,可不是,要是幹淨呢,還算是身衣服。不過經過挖洞爬牆許多苦力活之後,尊容就不大可觀了,尤其我至今還穿着割草機給我的那件工裝外衣,看來那位老趙要犯迷糊了。旁邊卻有人慢條斯理說道:“保安先生你懂什麽。今年的風潮就是回歸體力勞動者的本色美,在成衣上制造出勞動場地的現場感真是标志之一,我看這位先生的衣服很到位啊,一定出自名設計師之手。”
說出那麽有學問一番話把我和保安齊齊麻到的,是一位妙齡女郎。穿着大紅精致套裝,眉眼妩媚。她手裏拿着非常專業的數碼相機,身後跟着那位,就扛了臺攝象機。職業現場感非常突出。電梯一來,三人齊齊跨進去,她對我微笑:“去十九樓嗎?”我騎虎難下,只好點點頭,心想最多等下走安全梯下來好了。為禮貌起見,我回問一句:“您也去?”諸位,這當然是句廢話,不過據克尼伯世界社交禮儀大全上對寒暄這一場合的行為準則提示,廢話乃是一場談話最安全而有後續可能的開始。最完美的廢話,就是充分表達了你對社交的态度,而沒有提供任何多餘的信息。果然,多讀點書是有好回報的,她接下去說:“是的,我們是亮堂堂電視臺的記者。”
自古冤家路窄,當真沒錯,我不自覺的把身子縮了縮,嘴巴開合幾次,鼓起勇氣說:“電視臺啊?最近有什麽最新消息嗎?”她聽我聲音微微發抖,有點奇怪,看了看我,說:“社會新聞?我們做時尚的,不是很清楚。”旁邊的攝影師卻答腔道:“今天臺裏有件事啊,播映房間多出來臺手提電腦,據說功能是現在最先進的了,不過問誰都說不是自己的。後來給臺副拿去了。”女記者撲哧一笑:“他不會拿這電腦去做解剖手術吧?神經,居然中午播個新聞說好多電器自己會走路,結果下午上面就打電話來批了,怪力亂神。”
我越聽越心驚,十九樓瞬間已到,三人出了電梯,他們兩個随着迎上來的招待去了發布廳,我就溜進了安全通道,連滾帶爬蹦下了幾層樓,一氣沖到我們的避難所前,我大力拍門,裏面立刻就有反應:“暗號。”我頭都暈了,暗號你個頭啊。是我啊。對方很固執:“不說暗號不準進來。”我只好随口說了個:“天王蓋地虎。”裏面興高采烈的應:“寶塔鎮河妖。”嘎啦一聲門打開,冰箱啾啾正扭頭對大家說:“我說是吧。”我順手拉開它的門找水喝,問:“說什麽了?”小小接腔:“它說你回來說的暗號,一定是天王蓋地虎,結果真的。”我沒工夫跟它們糾纏,走進內房去,藍藍哄着歷歷在睡覺,看到我回來,急忙起身問:“怎麽樣?阿BEN呢?”我把下午的遭遇原原本本跟她說了,我們兩個面面相觑,都深感事情越來越複雜。據藍藍說,新聞播出後,我們換掉的那卷帶子似乎引起了很大的轟動。一下午接了好多電話,都是花菲菲小學學生的父母,拿着通訊錄聯絡家長們出去游行,抗議小學領導嚴重玩忽職守,欺騙大衆的龌龊行為。按藍藍的個性,應該立刻就帶上電鋸出街的,不但要走在游行隊伍第一位,而且會+喊出許多火藥味十足的口號來威脅那些領導全家,連祖墳都不見得能幸免。只是顧慮到自家和電器都一起露了相,有個萬一,被抓去坐牢或打架打輸要跑路什麽的,兒子的着落值得擔心,她才忍了又忍,忍到心都疼了,這會和我說起來,居然眼角淚光隐隐,我趕緊握住她的手搖搖:“老婆辛苦,老婆辛苦,回頭沒事了我把私房錢都交給你。”她立刻精神了:“有多少?”
現在面臨的最急迫問題,仍然是要把阿BEN找回來。剛才遇到那兩個亮堂堂電視臺的記者所閑談的內容說明阿BEN現在還是在電視臺裏,而且被那個什麽副臺長弄去了。他們既然把那條我家家電的新聞都播出來了,說不定會認得阿BEN,要是真的拿來開膛剖腹,那麻煩就真的大了。
阿BEN的前身,乃是一只算盤。而且是一只産自浙江紹興地區,以精鐵鑄就邊盤,以極品紅木為算珠的上好算盤。這是它自己說的。每次和電視機阿三有點小口角,它就要把自己的祖上風光拿出來數落,說自己之所以算無遺策,明見萬裏,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主要是因為出身好,血統高貴,零件中凝結了古老祖先的智慧。阿三說你信口開河也要有個譜啊,人人都知道電腦是老外發明的,那個老外的名字我忘記了,不過歷歷幼兒園的科學知識普及課本上都寫着的。而且你哪裏和算盤長得像?阿BEN說皮相不足道,它們的靈魂.是一致的,你看在五進制和一進制之間,不是呈現了一條直線向上的光明前進路線嗎。為了固守自己的名門傳統,它不舍晝夜,時刻緊盯着各大計算機研究機構的研發部門工作進展,任何新的技術進步都逃不過它的眼睛。往往在新技術商業應用前的兩三個月,阿BEN就已經把自己重新武裝完畢,務必要占領技術潮流的風口浪尖,不折不扣是一個改裝狂。它對這句話沒有任何異議,并且十分鄭重的告訴我:“要是我下輩子投胎成了一臺車,我就要成為這個世界上跑得最快的車!”說句實話,大話人人都會講,再了不起的宣言也就是上下嘴皮輕觸,這一生之中我大人物也多少見過一些,卻沒有半個是能做到我家電腦那樣,真正言出必行的。
這麽好的一臺電腦,當然不能有什麽損傷。我和藍藍商量已完畢,出門去和電器們通報最新情況,然後說:“我現在要再去一趟亮堂堂電視臺救阿BEN,你們有什麽看法?”
大家聚攏來,聽到我問這句話,一齊去看大大。洗衣機偉大領袖好似把剛才接受到的一切信息都放在內膛裏脫了水,沉吟半饷,有了結論,毅然決然道:“來,我們分頭行動。”
一幹電器與人等均洗耳恭聽,看大大的分頭行動到底怎麽一回事,它先讓內膛空轉了一遭表示鄭重,其意義相當于藍藍每日晨早訓話前的幾聲咳嗽,隐含警告:誰敢再喧嘩,先把你脫水成木乃伊。
我們不敢,不過,總是有人敢的。而且聽喧嘩的分貝數,不是一個人那麽簡單。
自我們樓下,漸漸傳來非常吵鬧的聲音,一開始猶在遠處,聲浪已經十分驚人,漸漸清晰,更是沸反盈天,高如十六樓,滿房子仍然被呼喝叫喊填得滿滿的,大大被迫要以電源燈閃動作為燈語與我溝通,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撲到臨街的陽臺上看,我當即便傻了眼。樓下,七搭八百貨店前的街道上,擁擠着數以百計的人,而且從四面八方還不斷有新的參加者彙入人群。看樣子他們是在游行,有标語高高的舉在隊伍前方,那喧鬧的聲音,主要是人們不斷高喊着口號,聽起來不是很有組織,盡管群情激奮,卻都是各喊各的。我凝神靜聽也聽不出個所以然,幹脆回身找到我家的錄音筆,弄根繩子把它綁着,準備一路放下去現場采音,它戰戰兢兢的叮囑我:“綁死結,綁死結,我恐高的,摔下去就沒命見爹娘了我,綁緊沒?”
一直到游行隊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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