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申元港覺得剛剛釋放過的欲望又有擡頭的趨勢,他使壞地向前小跑了兩步,故意把聲音弄得很大,把趙一氧吓得往前竄,随後再順勢一撲,把趙一氧撲在床上。
他正要進一步幹點什麽的時候,發現身下的趙一氧不太對勁,他把他轉過身子,就發現趙一氧眼睛有點紅。
“怎麽了?”他問道。
趙一氧指了指自己的左臉,那個巴掌印還沒消呢。申元港懊惱起來,他松開趙一氧,說:“你等着,我下去給你拿冰袋。”
趙一氧靠在床頭,他穿着申元港的襯衫和內褲,都很大,空落落罩在身上,他一舉一動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肌膚,這種感覺很放松很舒适。家裏暖和,熏得他也覺得暖洋洋的,但是他有點體寒,于是就把兩只小腳丫塞在了床尾的被子裏。
不一會,申元港就上來了。“按在臉上,別亂動,一會化了我再去給你弄。”申元港把冰袋遞給趙一氧。他家裏沒備着什麽藥,想了會,打電話給自己的助理,讓他買點消腫消炎的藥來。
申元港看見趙一氧把腳埋在被子裏,問他:“冷嗎?”
趙一氧搖搖頭,表示自己并不是很冷。但申元港還是堅持給趙一氧蓋被子,然後自己也鑽進去,沒穿衣服,一身腱子肉摟上了趙一氧的腰。趙一氧被弄得吃癢想笑,但是一笑就會牽動傷口,忍不住地吸氣。他們都想說些什麽,但是申元港不是一個特別會聊天的人,趙一氧又不方便打字,兩個人就只是看着對方,傻乎乎的,房間裏就開始蔓延這種暧昧的靜默。
“你今天,”申元港想回憶趙一氧今天教他謝謝的手語,于是比出了一個大拇指,可是後面的就忘了,“教我的‘謝謝’,是怎麽做來着?”
趙一氧抿了一下嘴,眼睛很快地閉上又睜開,心裏似乎在琢磨什麽事。
“怎麽,不想教我嗎?”
——當然不是!他像只剛剛洗完澡的小貓,甩頭否認。
“那快點啦,教我吧。”
趙一氧看着申元港的眼睛,把冰袋放下。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左手伸出拇指,右手掌心對着拇指劃了幾圈,又指了指申元港。他做完後好像有點緊張,臉也紅彤彤的,目光四處亂掃,不知道到底在看什麽。
“……”
申元港想起來了,中學時候學《感恩的心》手語版,學到“喜歡”的那個手勢的時候,班上的男孩子都特別愛起哄,一整節課都在互相做“喜歡”的手語。他那時候也覺得有趣,也跟着做了幾次,就是像趙一氧剛才的那樣,伸出左手的大拇指,然後右手掌心在上面畫幾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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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覺得心裏很軟,有句話怎麽說,永遠臣服于溫柔。知道趙一氧撒謊了,撒了這樣的一個——可愛的、天真的、小心翼翼的謊,其實破綻百出,趙一氧的每一個肢體動作都在告訴他:我撒了謊。他相信只要自己再多問一句話,再多表達一點點的疑問,這個小的拙劣謊言就會不攻自破。
但是他不會,也不想。
“是……”申元港笨拙地學了一遍,動作不十分流暢,“是這樣嗎?”
趙一氧這才去看申元港,他揚起嘴角,兩顆瞳孔閃閃亮的,眼角往下耷着,鼻子上甚至笑出了細小的皺紋。
申元港又做了一遍:“這樣,是‘我謝謝你’的意思吧。”
——我也喜歡你。趙一氧在心裏說。
可是他只是點頭,羞着小臉和申元港一起做。
在冬日的屋裏,暖氣開得很足。人的每個毛孔都在舒張,兩個心照不宣的人,打着手語說“我喜歡你”,都以為對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呢。
“那這樣就是單獨‘謝謝’的意思,對嗎?”
趙一氧又點頭。在這樣的氛圍裏,他的膽子開始大起來,于是掰開申元港的手,掌心對着自己,在上面一筆一畫地寫。
“你、以、後、可、以、多、和、我、說、謝謝。”
申元港一字沒錯的全說出來了。
“是這個意思嗎?”
趙一氧又寫了個“對”。
他們本來是靠在床頭的,可不知道怎麽回事,說着說着就漸漸地滑到枕頭上了。申元港覺得這輩子都沒有說過這麽多的話,有時候兩個人的交流得沒頭沒尾,總是他在說,趙一氧想要表達什麽又表達不清楚,一直被申元港曲解逗弄。
這時候申元港的電話響了,是被老板安排大晚上買藥的助理,申元港下樓把藥拿上來,順便給趙一氧倒了杯溫水。
“給,這個……這個兩片……這個一片……”申元港蹲在床頭櫃前,細細地看說明書,把那些黃黃白白的藥片準備好,遞到了趙一氧的手裏。
趙一氧一手端着溫水,那水的熱度通過手心傳到心底,他感覺整個人都被這杯溫水充盈着,并且越來越熱,咕嘟咕嘟,冒着小泡泡。藥很苦,他在就水咽藥片的時候忍不住的皺眉頭,申元港卻覺得此時此刻他的每個小的動作都賞心悅目。
喝完藥,兩人躺在床上,申元港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着趙一氧的腰。趙一氧覺得實在是太滿足了,他做夢都想有一天能和申元港躺在一起,不需要說話不需要做愛,什麽都不需要幹,只要和他躺在一起,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已經太晚了,睡覺吧。”
趙一氧時不時地打着小哈欠,眼睛也越睜越小,他是真的有點困,可是卻總舍不得就這樣睡過去,萬一明天早上一醒來就發現這真的是在做夢呢?
申元港看了看表,已經是淩晨兩點,于是轉身把床頭燈關上。
就像是兩個人以前度過的每個夜晚,關上燈,黑漆漆的。有時候只能借着月光看到點隐藏在黑暗中的擺設、然後想點心事,有時候就閉上眼睛一下子睡過去,有時候有人陪着、一場愛做下來,有時候就是孤零零一個人。這個夜晚也是,一如既往,卻又非比尋常。
什麽都沒有說,兩個人好像是默契十足,在厚厚的被子裏抱在一起。他們都很長時間沒有和另一個人相擁而眠,此時此刻都感覺很踏實,兩顆一直在跳動的心挨得很近。
直到申元港睡着了,他的呼吸聲變得平穩安逸,趙一氧才睜開眼睛。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左手比出大拇指,右手掌心則在大拇指上畫圈,随後又指了指申元港。
——笨蛋,這才不是“謝謝你”。
——這是:我喜歡你。
意識漸漸抽離,趙一氧走進美麗的夢裏。
翌日清晨。
趙一氧剛醒有點犯迷糊,他有點弄不清現在是在哪裏。腰上橫着一截手臂,他才後知後覺地順着手臂看過去。說實話,申元港的睡相不是特別好,大半個腦袋都在枕頭底下埋着,只露出鼻尖;一條大腿從被子裏大喇喇地伸出來,正好搭在趙一氧的腿上。趙一氧勾了下嘴角,然後慢慢地往申元港那邊挨,直到自己的身體徹底碰到他才停下來。
外面有幾聲不是太清晰的狗叫聲,還陸陸續續傳來一些人的交談。窗簾原本是嚴實拉上的,現在卻開了一個口子,有縷陽光鑽進來,正好照在申元港大腿的刺青上面——盤旋而上的膠卷,細細的看,好像是缺了一幀。
夏天的陽光帶着汗涔涔的鹹味,冬天的陽光卻要融了人的心神。趙一氧閉上眼睛,然後悄悄地把手放在了申元港垂在自己腰側的手上。
再睡一覺吧,再做個夢。
等到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趙一氧坐起身,摸了摸旁邊的位置,是涼的,再一看表,已經是下午一點。他暈乎乎的,覺得口渴,揉着眼睛下樓。
下到一半才發現,原來家裏來了人,是王軒。
申元港和王軒正坐在沙發上說話,他的餘光瞥見趙一氧走下來。
“你醒了?”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可是申元港又話鋒一轉,帶着一點愠怒:“怎麽穿着這個就下來了,有別人在。”別的不說,他就只穿着自己的襯衫,兩條細細的腿裸着,頭上翹着幾根毛,還一邊揉眼睛一邊打哈欠,那樣子怎麽看怎麽誘人。
趙一氧有點呆,他趕緊看了看自己的穿着,除了腿,哪兒也沒露着呀。
“回去找條褲子,知道衣帽間在哪嗎?”
——知道。趙一氧點點頭。
“別愣着了,去吧,”申元港又轉頭看王軒,“看什麽看,沒見過腿嗎?要看回家看汪莘的去。”
趙一氧“噔噔”地跑了回去,剩下申元港和王軒大眼瞪小眼。
“不是,”王軒覺得好笑,“什麽就什麽,你就開始護着了?我個直的你也防?”
“……別貧,汪莘回去到底怎麽說,她那個哥呢?”
“汪莘回去把我狠說了一頓,說我知道你和那小男孩好着也不跟她說一聲。我就說我冤枉呀,你們倆好的事兒我确實也……也不太清楚情況,對吧。”
“對個屁。”
“哎,她哥那家子的事情我倒是給你問清楚了,汪铎沒離婚,房子和他那個什麽考試的都有他老婆的份兒,要是真劃分清,他撈不着好。他那個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燈,在外面也有人,兩人現在就在互相抓小腳呢,畢竟先出軌的肯定吃虧。結果汪铎沒忍住,就把那個,那個小啞巴弄出來了,還搞個房子住。”
“這些都是汪莘給你說的?”
“不是。她才是那個被蒙到鼓裏的,到現在還不知道被自己親嫂子擺了一道。我也不敢跟她說,”王軒努了努嘴,“是我找人查的。”
申元港有些吃驚:“就這一晚上?”
“且說呢,讓我老婆糟心的事,還不要多快有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