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陳最果在一家很破爛的情人旅館被楊戈逮了個正着。他那時正哼着小曲兒下樓,準備去便利店買點牛奶和果醬,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麽蛋糕之類的。買了兩大盒脫脂牛奶和應季的橘子果醬,剛付完錢,一出門就看到楊戈靠在門口的牆上抽煙。

“啊!”陳最果短促而尖利地叫了一聲,丢下牛奶和果醬就往相反的方向跑。他本來體力就不好,更何況少了半條腿,又怎麽能抵得過楊戈呢。

楊戈“操”了一聲,咬了下煙嘴,把它扔在地上,一個轉身追過去。

陳最果拼命地往前跑,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是紅燈,來來往往的全是汽車。他咬緊牙,就要向車流沖去,卻一下子被攬到了一個懷抱裏。

“你他媽找死嗎,都不看路?”楊戈緊緊地勒着陳最果。

“放開我!”陳最果不安分地扭動着,想要努力擺脫這個讓他毛骨悚然的人,“我就是死,被撞死,死無全屍、永世不得超生,也不要死在你手裏,你這個變态!”

楊戈不怒反笑:“是嗎?”

“是!所以你趕緊放開我,讓我死了算了。”陳最果自認倒黴,好不容易從那個魔窟逃出來,又落到魔窟老板的手上。

楊戈把陳最果拉到了一旁的人行橫道上,他不敢放松,總是擔心稍不留意就讓這條調皮搗蛋的滑泥鳅一個擰身溜走。

“你還真是會躲,躲到這兒來了,讓我一通好找呢。”楊戈看了一圈周圍的環境,把陳最果的身子扳正,掐着他的手腕對他說。然後他便不顧陳最果的掙紮、髒話,把他強行地拽到那家便利店門口。車在那兒等着,楊戈把陳最果塞進後座,随後自己也坐進去。

陳最果一脫手,就敏捷地準備去開另一側的車門,卻沒想司機早就聽了吩咐,把車門牢牢地鎖死了。“你他媽的……給我開開!”陳最果一邊瘋狂地拉把手,一邊對着司機大喊大叫。

楊戈坐進來,把車門關緊,一下子就隔絕所有外界的聲音,讓這個小小的密閉空間變得安靜無比。他邪笑着向陳最果移過去,這下讓陳最果害怕地往裏面蜷縮:“你……你別過來。”

“開車吧。”楊戈在離陳最果只有一拳的距離的地方停住,他吩咐司機開車。

“楊先生,去哪兒?”司機問。

陳最果看楊戈沒再往自己這邊靠近,小心思又翻騰起來。他飛速地抓住楊戈的手,然後跪起身子,毫不留情地就要一口咬在楊戈的脖子上。楊戈哪能沒注意到陳最果肚子裏的這點壞水兒?他在陳最果還沒有咬上去的時候就握住了他的脖子:“膽兒還挺大。”

他按下了前面的按鈕,一個遮擋屏從前後座中升出來,“哪都不去了,你就順着這條街轉悠吧。”他對司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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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嘞。”司機一下子就領會老板的意思,從後視鏡上看到已經閉合的遮擋屏,拉手剎,車子開始向前面緩慢地前進。

陳最果逃的這半天,實際哪裏也沒去,而是在城郊的一片紅燈區找了個旅館住下來。他平常網絡小說看多了,總是疑神疑鬼的。自己就這樣逃走了必然會把楊戈惹毛,覺的楊戈的魔爪會遍布世界各地,逃到哪兒都不安全。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幹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然後等到楊戈那逼的勁兒過了,再買張機票飛到國外去。

除了住宿條件很差之外,這家情人旅館還是有很多的優點的,例如:不用登記身份證、價格實惠……陳最果這樣安慰自己,可是當他看到床頭櫃上的臺燈上沾的一團已經變硬發黃的東西時和枕頭底下一塊淺色污漬的時候,還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嘔吐。

“我靠,住這兒的人太饑渴了吧。”他一邊說一邊給前臺打電話,在一串盲音後,他聽到了一個漫不經心的女聲。

“喂你好這裏前臺。”

“啊,你們這兒還有幹淨的,呃,被子床單枕頭罩什麽的嗎?”

“已經是最幹淨的啦先生。”只是聽那女人的聲音仿佛就能看到她滿不在乎翻白眼的樣子。

“可是,床單是髒的呀。”

“您将就将就住吧。”

“加錢,我可以加錢。”

“唔……我去問問打掃的阿姨。”

沒一會兒,外面有人敲門。陳最果開門一看,是個手裏拿着些床單被罩的大媽。她最先把陳最果上下打量了一遍,說:“要換新床單哦?”

“是的,真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大媽倒是不客氣,直接就走進來那一摞布放到椅子上,動作熟練迅速地去拆枕罩和被罩。

“哦呦,這都不是髒了的,就是這個樣子哈。”她在床單的那塊污漬上摸了摸。

“我們都是手洗的,很幹淨。”大媽還是把床單掀了起來,開始鋪新的床單。

就是因為你們手洗才不幹淨的好吧。

陳最果沒說話,大媽倒是一直在嘟嘟囔囔,直到最後離開,他還能聽見門外大媽說話的聲音。

“總算是走了。”陳最果松口氣,他把平常要用的一些東西都通過快遞寄過來,同城的話應該明天就會到這附近的那個小區。自己出來的倉促,只在包裏裝了幾件內衣,這忙忙碌碌一下午,他準備去洗個澡。

陳最果把假肢卸下來放在床邊,随後一跳一跳地蹦進浴室。那浴室小的可憐,浴霸就在馬桶邊上,這讓陳最果不得不緊挨着馬桶沖澡,後面的牆看起來也不幹淨,他不敢靠,差點重心不穩就一屁股坐在馬桶裏。

“他媽的,”陳最果往頭上倒洗發膏,“都是因為你!”

如果不是楊戈,自己又怎麽會淪落到這種地步?水不熱,到處髒兮兮的,如果楊戈現在就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肯定毫不猶豫地把他捅得千瘡百孔。

但是千萬別出現在自己面前。

因為設施實在是太差,陳最果洗了不到十分鐘就出來了。他拿出幾瓶乳液,開始往自己的身上塗——臉、脖子、胳膊,還有斷腿的截面。那塊已經愈合的肉,摸起來有種老年人皮膚獨有的光滑,但是那裏有些橘皮,所以每天必須在腿上塗點身體乳。

做完了這一切,自己變得香噴噴,躺進被窩裏,陳最果的心情才陰轉晴。他翻出今天下午剛買的新電話卡,準備給趙一氧發個短信報平安。

“趙趙,我會想你的。”編輯好短信,陳最果就給趙一氧發了過去。

果然沒過多久趙一氧就回複他:“我也會想你。”

陳最果有點開心,這種什麽都不需要解釋的信任感讓他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并不是獨身一人。只要熬過了這一段,就可以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不用被Saudade拘束,更不用被楊戈拘束。

晚上挺冷的,陳最果卻縮在被子裏睡得很香。

》》》

“楊先生,這是那個快遞送到的小區。我在那裏等了一會,就看到這位——”一名男子把照片交給楊戈,“和您給的照片很像,但是戴着帽子和口罩,我也不太确定。”

楊戈正在給玻璃缸中的蜥蜴喂食,他頓住瞥了那張照片一眼。

“嗯,就是他。”

他搞了陳最果那麽多次,穿衣服的沒穿衣服的,躺着跪着趴着,什麽樣都見過,他在自己的床上戴着什麽東西擋臉的時候多着呢。不敢說他燒成灰自己也能認出來,但是只是帽子口罩還是很簡單的。

“那就準沒錯,這個男的進了莉莉巷的這個…這個旅館。我上去問了旅館老板娘,他在裏面包了一個月的房。”男子又拿出幾張跟蹤拍和旅店名字的照片。

“莉莉巷?”

“是,莉莉巷。”

那只鬃獅蜥粘吃了幾只甲蟲,喉嚨滑動兩下,就又慢慢退回石頭縫裏,一雙圓溜溜的小黑眼睛警惕地看着外面。

楊戈蓋上蓋子,拍了拍手:“他去那兒做什麽了,只是開了個房間?”

“嗨,去那兒還能幹什麽?淨是雞鴨鵝的。但是他确實只是開了房,除了出來取快遞,就沒怎麽活動過。”

“還挺乖。”楊戈說這句話的時候很輕。

“什麽?”男子沒聽清。

“還挺警惕的。”楊戈準備往外面走。

“哦,”男子摸了摸後腦勺,“那您說,還讓人在那兒盯着嗎?我們是直接上去把人抓過來,還是改明兒我拉您過去?”

“不着急,他能逃到到哪兒?”

“嘿嘿,是。有我們在,他哪兒也去不成。”

“後天,”楊戈拿手帕擦手,又讓人給自己倒了杯酒,“後天你帶我過去,在這之前先別打草驚蛇,讓他快樂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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