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顧長安一愣:“我娘?”

陸啓明搔了搔光頭, 發自內心的感嘆:“你娘年輕時候是個絕色美人,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襯得上是天下無雙, 可惜啊, 跟了你爹。”

顧長安:“……”

陸啓明語出驚人:“你娘的前男友是你男友他爸。”

顧長安抽着嘴捋關系。

“造化弄人,也可以說是天注定。”陸啓明說, “要是你娘跟你男友他爸沒有分開,那你跟他就都不會出現在這個世上。”

顧長安滿臉黑線。

前男友,男友他爸, 這都什麽跟什麽,想不到上一代人還有這種瓜葛。

“瓜葛多着呢。”陸啓明瞥了一眼青年,“想必你爹沒跟你說過關于你娘那個家族的事吧?”

顧長安搖頭。

老頭脾氣倔, 不準他提娘,一提就抽,他的好奇心被抽光了。

陸啓明又一次語出驚人:“你娘不是人。”

這信息太過震感, 顧長安直接懵了。

陸啓明的眼裏浮現一抹詫異之色, 竟然不吃驚,心理承受能力真不錯, 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其實顧長安只是經歷過懵逼階段, 進入受驚過度階段,大腦死機。

“你娘是半靈體,整個家族都是。”陸啓明的鞋尖點了點地,“所謂半靈體, 就是半人半靈,你應該也跟你娘一樣。”

顧長安陷入沉默。

陸啓明說:“據我所知啊,只是據我所知,你娘那邊的家族跟她斷絕了來往,原因是她死活要嫁進顧家,嫁給你爹,聽說後來她跑了,那肯定是跟你爹過不下去了。”

顧長安繼續沉默。

會那麽簡單嗎?以至于剛生下他就跑了?

“那時候顧家已經過了輝煌時期,沒落了,地底下還封着妖,嫁過來享不到福,只會受苦。”陸啓明唏噓完了說,“賢侄,我最後一次知道你娘的消息是十年前,她在蘇城出沒過。”

顧長安的心裏激起千層浪,一片混亂。

陸啓明以一個長輩的口吻語重心長:“賢侄,我跟你說的這些,所有的,阿城都不清楚,平時我也不跟誰過,看在我這麽掏心窩子的份上,希望你鄭重考慮考慮你們的關系,為将來想一想。”

“雖然十年過去了,但我認為你還是可以去蘇城碰碰運氣,說不定能找到你娘留下的蹤跡。”

顧長安嘴角無意義的輕輕扯動,找那個人幹什麽?想不出理由。

客廳裏傳出吳大病的聲音:“吃飯了。”

顧長安還沒反應過來,陸啓明就已經瞬間從原地消失。

“……”

中午吃的火鍋,吳大病自制的鍋底,飄着一層紅彤彤的辣油,既香又辣。

陸啓明吃的頭頂直冒汗。

大侄子說是好吃到懷疑人生的火鍋,這些天他心裏就一直癢癢,想嘗一口,今兒終于嘗到了,也确實很好吃。

看不出來,吳家小孩竟然還有這麽一手技能。

馭不好獸也沒關系,當個廚子就很有出路,餓不死的。

顧長安食不知味,沒吃幾口就起身離桌,上屋裏窩着去了。

陸城跟着顧長安進屋,被他趕了出去,原因是讓他去吃飯,吃飽了再過來。

還吃個屁,陸城一看青年那樣,什麽胃口都沒有了,他帶着一身冷氣坐回桌上。

吳大病怕噎到,匆忙的撈了一些菜到碗裏,端着碗上廚房吃去了。

陸啓明不受影響,該怎麽吃就怎麽吃,他連身上的黑大衣都脫了,卷着袖子吃的很香,眼睛被辣的發紅,鼻子也是,威嚴掃地,影響全無。

陸城面無表情的問:“四叔,你跟他說了什麽?”

陸啓明吃着羊肉,聲音模糊:“沒說什麽。”

陸城的眉頭打結:“那他怎麽一副蔫了吧唧的樣子?”

“這你別問我,我不知道。”陸啓明甩鍋,“他是你媳婦,你自己想辦法。”

陸城的語調裏沒有溫度:“四叔,你來那天我就跟你明說了。”

“是,你說了,你就要他,別的不要。”陸啓明辣的一張老臉皺在一起,“你爹的原話我也帶給你了,人你可以要,但是你還得要其他人,女人,能給你生孩子的女人,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跟責任。”

“你看你爹,你其他幾個叔叔伯伯,有哪個會鐘情一個人?沒有,我跟你說,一個都沒有!你四叔我呢,也不是鐘情誰,是早年被個女人給傷到了,傷的很嚴重,一直沒好。”

他咽下一口辣白菜:“阿城,你的人生還長,花花世界多的是選擇,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得不到的,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不值。”

“四叔覺得你是壓抑久了,碰到一個激起你挑戰的人,于是你被吸引,你想征服對方,你現在自以為的感情只不過是你的一種沖動,刺激,新鮮,那些都會過去,很快。”

陸城一言不發的離開。

陸啓明吃着吃着,發現鍋裏不冒泡了,菜肉也都從滾燙變的溫溫的,他一看,插頭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拔了丢在一邊。

“……”

肯定是大侄子幹的。

這會兒陸城洗了個蘋果去了屋裏。

顧長安聽着腳步聲就知道進來的是誰,他的眼睛沒睜開,無精打采的說:“頭疼,過來給我按按。”

陸城放下蘋果給他按頭。

顧長安嫌棄:“你一按,更疼了。”

“誰沒個第一次。”陸城動作生疏的按揉着他的頭部,力道時輕時重,架勢像模像樣,“我業務能力低,說明進步空間很大。”

顧長安服了。

過了會兒,顧長安忽然說:“陸城,親我一下。”

這要求好,陸城一百個樂意,他彎腰湊近,親了親青年微抿的嘴唇。

顧長安撩起眼皮:“我讓你親一下,你就親一下?晚上怎麽沒見你這麽聽話?”

陸城:“……”

“更年期到了?”

“大概吧。”

“那你想幹什麽?打我一頓,還是把房頂拆了?”

“什麽都想幹,什麽又都不想幹。”

顧長安右腳蹭左腳,把左邊的鞋蹭掉,又回來蹭右腳,兩只腳的鞋全掉了,他盤起腿坐在椅子裏,一聲不吭的擡頭看着面前的男人。

陸城被他看得渾身都不對勁:“說話。”

顧長安說:“我在想啊……”

等半天也沒等到後面的內容,陸城兩手撐在椅子扶手兩側,彎着腰背跟青年對視:“想什麽?”

顧長安半響說:“應該早一點的。”

陸城沒聽明白:“嗯?”

“早一點遇到你,早一點厭惡,早一點喜歡上,早一點在一起,早一點得到你,什麽都早一點,現在我就感覺那什麽……”

顧長安笑了起來,“相見恨晚。”

“挺矯情的是吧,這不是我的風格,我平時不太可能說出那樣的話,怪別扭的,剛才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估計是腦子進水了,稀裏糊塗就蹦出了那幾個字,算了,當我沒說。”

陸城目光深深的看着他:“不晚。”

“晚啊,怎麽不晚?”顧長安擺擺手,“不過早不了,我要是命裏沒有大劫,你也不會從家裏出來,我倆碰都不會碰到,老天爺全安排好了的,真沒意思。”

陸城說:“你心裏有事。”

顧長安說:“我心裏有你。”

他重複着那句話,眉眼帶笑:“陸城,我心裏有你。”

陸城站直了在房裏來回踱步,像一頭暴躁的獸類,幾分鐘後他把椅子裏的人撈起來抱住:“我知道。”

顧長安笑着說:“真的知道?”

陸城把他緊緊圈住,真的知道,一直都知道。

有的人天生偏理性,會把最在乎的感情埋在心底,不喜歡,也不習慣挂在嘴邊,難得說一次情話,那時候的他們往往都會很感性,內心最柔軟的角落因為某個人或者某件事觸動,迫切的想要表達出來。

顧長安跟陸城在對待感情上面的方式截然不同,陸城每天都會用行動表示,還在他的耳邊說,不說的時候,眼睛裏也會跑出來,他不會那樣,藏的很深。

這是顧長安繼那次說喜歡之後的第二次表露情感。

下午何呂來串門,知道光頭是陸城四叔,他頓時拘謹的像個見到教導主任的小學生,音量都低了八度,慫,忒慫。

直到陸啓明出門,何呂才直起腰杆,他跟顧長安埋怨:“你怎麽沒給我發微信啊?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顧長安說:“你要什麽準備?“

何呂掰手指頭:“起碼要買一條煙,兩瓶酒吧,煙最差也要軟中華的,酒……茅臺跟五糧液各一瓶。”

顧長安吐掉瓜子皮:“你看老丈人?”

何呂差點滑一跤。

顧長安從兜裏抓了把瓜子給他:“跟哥說說,嘴上的傷是怎麽搞的?”

何呂咔嚓磕開瓜子皮:“嘴饞,自己咬的自己。”

顧長安不可思議的呆滞幾秒:“兄弟,你是怎麽進有關部門的?”

“靠關系進去的。”何呂咧嘴,得意的說,“我師傅每隔幾年都會向部門推薦人才,我是大師兄,那必須有我的名額,妥妥的。”

顧長安心想,還是嗑瓜子吧。

何呂在顧長安那兒待到快天黑回去,對着鏡子看了半天嘴上的傷,看餓了,他在衛生間裏找到師弟:“我想吃肉,豬蹄子,還有紅燒雞腿。”

正在認真刷馬桶的施張哦了聲。

何呂咂嘴:“老張,你最近跟變了個人一樣,勤快多了啊。”

施張沒有說話,因為某人說喜歡會幹活,會燒飯,會打理家裏的,他已經正式進入了學習狀态。

“對了,陸城四叔過來了,就在隔壁,跟他長得有幾分相似……”

何呂有一搭沒一搭的說,施張有一搭沒一搭的聽,刷完馬桶開始拖地,忙完了叫上他去超市買食材,要多買幾份,失敗了還能再嘗試。

接下來的幾天,陸啓明都沒走,在這兒住下來了,天天吃火鍋,怎麽都不膩。

顧長安聞到那味兒就飽了。

2號晚上,白嚴修回來了,他帶回來一個好消息。

西北蘭檀有個山谷,如今荒蕪寸草不生,沒有人煙,5號那天,那裏會天降百年一見的祥瑞,已經确定出現的時間段是淩晨一點到三點。

白嚴修跟他的老師經過長時間的讨論,最終想出一個辦法,在5號那晚等祥瑞降下來的瞬間擺上乾坤縛妖陣,将祥瑞之力全部凝聚在一起,再将封印在地底下的老妖放出來,由一個人将它引到陣中,借助天力将其困住。

一旦陣法開啓,世間大大小小謊言之力都會被大陣隔絕在外。

沒有謊言之力來滋補,老妖就會一天天的枯竭,即便不滅,也不會有興風作浪的可能。

妖在顧家老宅地底下待到現在還好好的,就是因為有源源不斷的謊言在後面支撐,它幹癟一點就被填充起來,反複不止,只能靠顧家一代代人揭穿謊言以後轉變的能量來鎮壓,別無他法。

所以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就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會再出現。

白嚴修乾坤縛妖陣所需的道具跟材料,以及陣法的要害,并說縛妖陣失傳已久,是老師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也是天意。

他的态度已經明了。

何呂看大家都沒出聲,就提出疑問:“要是它一出來就跑了呢?它可不是普通的妖,是靠謊言而生的,謊言啊,天底下每個人心裏都有,這意味着什麽知道嗎?意味着它可以寄存在任何一個人身體裏,包括我們。”

“也就是說,它出來以後只要想作怪,我們身邊的朋友,親人,同事其中一個就有可能是它,這多可怕啊。”

說着,何呂頭皮都麻了,最讨厭對付那種靠什麽謊言,什麽惡念存在的東西,沒辦法滅絕。

“封印的時限就快到了。”

白嚴修說的時候看的是抽煙的青年,幾天沒休息,布滿血絲的眼睛寫滿了複雜的情緒,“如果沒有東西加強,就算不放,它也會出來。”

照目前的情形來看,顯然顧家的唯一子嗣顧長安沒有加強封印的方法,家族因為某個原因沒有傳授給他。

顧長安叼着煙,若有所思着什麽。

陸城自從白嚴修說出“擺乾坤縛妖陣,由一個人把它引到陣中”這句話之後,他腦子裏的某根弦就繃了起來,面色也變得難看到了極點。

陸啓明挪到施張那裏,離大侄子遠一點,一看他那樣,就知道已經處在憤怒的邊緣,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嘭的一下炸開。

逆鱗被刮到了,能不疼,不氣嗎?

大侄子沒出來前多理智一人啊,理智到冷血,現在呢?哎,都是情給弄的。

何呂少根筋,沒發覺氣氛異常,他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怎麽靠譜:“老大,那可是千百年來都不死不滅的老家夥,成了精的,會上當嗎?”

“會。”白嚴修說,“因為人類才是萬物之靈。”

陸啓明對他的那句話很賞識:“年輕人,你說得對,人是萬物之靈。”

這就是為什麽活了千年的妖怪會輸給人類的原因。

譬如那狼妖王,活了幾百年,還是學不會人類的陰險,被玩死了,當然人類不單單只有陰險,還有機智跟聰慧。

何呂還是沒發現陸城怒火中燒,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面,問出一個他認為很關鍵的問題:“那誰來引呢?”

除了陸城,其他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顧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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