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9城| (1)

“是你?!”司修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大概是覺得這個表情不符合自己世家公子的身份,他清咳了幾聲,又恢複到一臉矜持神色,“哼,這可真是不巧。”

“表哥,你認識……葉掌門?”杜胥驚訝地問道。

原來這女人姓葉?

原來這逗比是霸道少爺的表弟?

葉舒和司修不約而同地打量了一番對方。

葉舒滅了聶家的事司修早已得到了消息,他們家的老頭子倒是有點惱怒。司家迫于顧溫和司雪的婚約不得不放低身段與聶家周旋,心裏早就對聶家不滿之極,但葉舒此舉到底是讓老頭子覺得顏面有失。

司修卻道:“沒有髒你的手,就除去了這麽一只礙眼的蝼蟻,還有什麽好不滿的。”

老頭子固然被氣得吹胡子瞪眼,轉念一想,也就沒打算和葉舒過不去。舞陽司氏的家主,并沒有那麽多閑工夫來關心這些小事,司修的父親連葉舒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司修卻留意到了潇真派這個名號。

他一直以為葉舒是個散修,原來也是有門派的?但是完全沒有聽說過啊……

葉舒不知道司修的想法,她此時只覺得頭疼。好好地讓我炫完富就離開不行嗎,為毛有這種波折。

“既然杜小友的師兄來了,那我們就此別過吧。”葉舒淡淡說道,“今次的事,不過是個玩笑,還請杜小友不要介懷。”

杜胥本就怕葉舒還要窮追猛打,此時一看葉舒給他找了個臺階。當下臉上就是一紅,還是低聲道:“不介懷,不介懷……師兄,表哥,那我們走吧。”

他一擡頭,卻發現自己的師兄臉漲得通紅,直直地盯着葉舒,結結巴巴道:“告,告告,告辭。”

啥情況?

顧浚雙眉一軒,冷聲對葉舒說道:“師父,小衍傳訊過來了,正在玄天閣外等我們。”

“哦。”葉舒點頭,“虞道友,若是有空的話,不如随我去酒樓喝上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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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懷季還沒答話,卻聽司修懶洋洋地道:“我看葉掌門行色匆匆,還以為有什麽要事。既然今日有暇,不如我做東,請葉掌門一敘。”

“……”葉舒真想把自己剛剛說的話給吞進去。

發現現場氣氛詭異,龐掌閣忙上來打圓場,他也是識的司修的,團團一張圓臉上滿是笑意:“諸位,做東的機會還是留給我龐某人吧。龐某人也算此地半個主人,我玄天閣中沒有珍馐美馔,但酒食尚可入口。諸位便給我這個面子,坐下來好好樂上一樂,意下如何?”

他又對葉舒道:“葉掌門的兩位高足,我就去派人去請進來。”

葉舒還能說什麽,只得同意。于是,這場奇怪的飯局就此開始。

一張大圓桌上,司修正坐在葉舒對面,眯着眼睛,一臉似笑非笑。杜胥在葉舒面前丢了個大臉,此時是看到葉舒就發憷,于是默默裝隐形人。而他的那位師兄……也是個奇葩。

這位風姿卓然的青年不知道為什麽,初見葉舒就滿臉通紅。葉舒還在心裏暗暗自喜,難道是我的美貌已經驚動了dang中央?誰知等蘇于霜進了屋,那家夥的臉更紅了。之前是煮熟的蝦子,如今已經堪比滾沸的岩漿。

很快,葉舒就知道了原因。

原來這家夥和杜胥同為純陽真觀弟子,純陽真觀葉舒有所耳聞,乃是和天極宗一樣的二品宗門。特別的是,該門派由于根本道法至陽至剛,門中一直鮮少有女弟子。導致純陽真觀號稱一門千光棍,師徒百處男。

而杜胥的師兄,名叫穆羲和的修士,更是從小在門內的男人堆中長大。又因為真傳弟子的身份,獨自在洞天內修煉多年。保守估計,有十年沒見過雌性生物了。

好巧不巧,蘇于霜就坐在穆羲和身邊。

蘇于霜淡淡地朝穆羲和颔首:“穆道友,在下蘇于霜,幸會。”

穆羲和的頭原本已經快埋到胸前了,聞言動了動腦袋,猶豫了好一會,才猛地一昂首,仿佛視死如歸一樣地大聲說道:“在下穆羲和,今年十六歲,性別男,愛好女,特長是修煉馭獸還有煉丹,最大的夢想是……”

“師兄!”杜胥一把捂住穆羲和的嘴,“那啥,吃菜……”

曹衍看了看左邊顧浚抽搐的額角,又看了看右邊蘇于霜青黑的臉色,懵懂無辜地問葉舒:“師父,這是不是你說的注孤生的節奏?”

葉舒:“……”小衍,人艱不拆!

這一頓飯吃的衆人可謂是難受不已,唯一老神在在地就只有虞懷季。好不容易熬到散了席,杜胥站起來就要走,司修卻道:“表弟,何必如此匆忙。今日大家難得聚在一起,不若多敘敘話。”

杜胥雖然驕橫,卻很是畏懼自己這個表兄,只能無奈地把穆羲和擡出來當擋箭牌:“可是師兄他……”他再不走就要因為臉表溫度過高而暈過去了好嗎。

葉舒哼了一聲:“也罷,龐道友,煩請你為我準備一間房,我與司小友有話要說。”

顧浚不贊同地看了葉舒一眼,剛準備開口,卻看到葉舒示意性地搖了搖頭。随即便站起來,跟着龐掌閣朝外走去。

司修長身而起:“穆師弟,表弟,兩位稍待,我去去就來。”

一進門,葉舒便開門見山:“司小友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司修三番四次找借口留下來,葉舒懶得和他打機鋒,索性挑明。

“葉掌門是個爽快人。”司修往椅子上一坐,“那我就明說了,我是來與你合作的。”

“合作?”

“顧溫。”司修的唇間吐出兩個簡短的音節,帶着冰霜般的鋒銳,“讓他從顧家繼承人的位置上滾下來。”

葉舒也施施然倚靠在窗前:“司小友,若我沒記錯的話,顧家如今的家主只有兩子,一個是小浚,還有一個就是顧溫。顧溫若是去位,那顧家哪裏還來的繼承人。”她微微一笑,“你們司家又如何與顧家聯姻呢?”

司修放在椅子上的手不由微微一緊,可惡的女人,這是明着戳他的痛處。

他冷笑一聲:“顧世兄雖然被逐出了顧家,但顧氏譜牒上并未将他除名,說不準有朝一日還有重歸顧家的一天。到得那時,又何來無人聯姻之說。只是苦了葉掌門,顧氏的繼承人絕不會做你的真傳弟子。”

葉舒卻并不動怒,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司修:“司小友,我實在是不明白。你厭惡顧溫,為了不讓妹妹和他成婚,不惜費盡手段奪去顧溫的繼承人之位,但你似乎對小浚也沒什麽好看法。謀算來謀算去,卻從不提和顧氏解除婚約。司氏萬年望族,幾時需要巴着二品巨室聯姻了?”

她仿佛吊人胃口一樣地頓了頓:“莫非,司氏有什麽必須要求着顧氏的地方?”

司修眸中厲芒一閃,似乎下一刻就要拍案而起。但葉舒很快把話頭轉了過去:“其實我對這些不感興趣,只是你既然是來合作的,就要有合作的誠意。這般頤指氣使,是以為我葉舒一定要求着你嗎?”

她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我潇真派可不像司家,一定要上趕着去百般妥協于人。只是看眼前驕傲的大少爺已經瀕臨暴走,還是別繼續刺激他了。

司修胸膛劇烈地起伏着,惡狠狠地瞪着葉舒。葉舒卻似乎毫無所覺,反而淡然地開始喝茶。就在她以為司修會佛袖而去的時候,少年終于平靜了下來。

“葉掌門此言有理,先時是我孟浪了。”

“好說。”葉舒放下茶盞,“那咱們可以說正事了嗎?”見司修點頭,她道,“在顧溫的事上,你我二人的利益是一致的。小浚對重奪繼承人之位沒有興趣,但他勢必要向顧溫複仇。若是顧溫身死,令妹和顧溫的婚約自然告吹。”

“但我卻沒有那麽多時間。”司修嘆氣,“顧溫今年十五,一旦他順利結丹,就要和阿雪完婚。而以顧溫的天賦,至多不過百年。我知道顧世兄素有天才之名,但顧溫也不罔多讓。況且,他在顧家,有無數丹藥靈氣可供驅使,身邊的随從修士數不勝數。葉掌門,并不是我對顧世兄沒有信心,但我着實看不出,百年之內,他有殺了顧溫的希望。”

百年時間,對修士來說實在太短了。

這也是司修沉不住氣的原因,他不能出手對付顧溫,只能借刀殺人。更讓他無奈的是,家中不會有一人給他幫助。他原本是希望葉舒去對付顧溫,但看葉舒的意思,是要顧浚親手了結這段仇怨。顧溫如今已是築基修士,可顧浚卻只有練氣七重。

葉舒卻忽然道:“我冒昧一問,顧溫身死後,令妹的婚約又打算如何解決?”

司修神色晦暗:“在顧氏嫡支中再擇一子,或者……”說到這,不由面露煩悶。

這是無論如何也要和顧家聯姻的節奏啊,葉舒暗暗琢磨着。她說司家有求于顧家,其實只是猜測。如今看司修的表現,卻是有十分肯定了。

顧家到底有什麽是司家一定要得到的?若是她能知道這件秘聞,從中可以攫取的利益,絕對難以想象。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卻不是這個,葉舒淡聲道:“那我便放心了。司小友,我雖則偶有放浪形骸之舉,但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從不許無法兌現的諾言。百年之內,小浚與顧溫必有一戰。那時候,還請你拭目以待。”

司修見她神情間充滿自信,還是追問道:“若是顧浚輸了呢?”

葉舒笑道:“既是你死我活之戰,輸了的,就只有身死道消!”

“好!”司修站起來,他此時方才像個睥睨縱橫的世家繼承人,“我觀葉掌門所謀非小,若有要用到我司修的地方,萬萬不要客氣。”

“當然。”葉舒眸光流轉,她朝司修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

司修一愣,懵懵懂懂地将手遞到葉舒面前,便被她一把握住,搖了幾搖。

“呃……合作愉快。”

“咱們既已議定,那便不要再如此拘謹了。”葉舒笑眯眯地道,“你與小浚乃是同輩,那就叫我師叔好了。”

司修臉一黑:“我覺得不必。”

“我倒是忘了。”葉舒做恍然大悟狀,“世侄你是世家出身,不以師承相稱,那就叫我前輩吧。”

這女人絕對是故意的!

司大少森森地覺得自己被占便宜了,但他又不能反駁。雖然他與葉舒年紀相當,但修士不以年齡論資歷。他和顧浚平輩論交,顧浚的師父,不就是他的前輩?

司修只得咬咬牙,從齒縫裏擠出低低的一聲:“師叔……”

“哎。”葉舒拖長調子脆生生回答,“師侄乖。”

☆、40|409城|家

司修黑着臉從房內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一臉滿足微笑的葉舒。

顧浚眼帶疑慮地朝師父看去,葉舒笑眯眯地沖他點點頭,對司修道:“既然已經談妥了,那咱們就此別過吧,師侄。”

司修額角青筋一抽,強忍住暴怒的沖動,咬牙切齒地回答:“告辭。”說罷,給杜胥使了個眼色,“表弟,穆師弟,咱們走。”

杜胥如蒙大赦地站起來,葉舒覺得他就像只逃脫狼爪的兔子。知道要走,連步子都帶着飄。

穆羲和則是拱了拱手:“多謝諸位了。”然後又低下頭,用堪比蚊子嗡嗡的聲音對蘇于霜道,“蘇,蘇師妹,後會,後會有期。”

蘇于霜抽了抽嘴角:“後會有期。”

聽到她的回應,穆羲和頓時露出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馬上又低下頭,貼着牆角用小碎步挪了出去。

“……純陽真觀的弟子,都是這幅德行嗎?”葉舒滿臉黑線。

顧浚道:“那杜胥不也是純陽真觀的弟子。”

葉舒:“……”

一個是中二病,一個有恐女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師兄弟倆其實都不太正常……

幾人又和龐掌閣好一番寒暄,從玄天閣出來後,已是日頭西斜。

虞懷季并非定陽本地的修士,只是他在城內的浮空島有一座別院,因而邀請葉舒師徒前去落腳。葉舒還想和他談冰魄魂玉的事,便欣然同意。

虞懷季雖然不甚健談,但他為人溫和,且博聞強識、見多識廣,葉舒與他閑談間,倒是知道了不少以前未曾了解的事。

想葉舒穿越兩年多,之前一直在山上做宅女。三個徒弟一個一心修煉,一個天然懵懂,能在如今修真界的局勢上與葉舒探讨一二的,也就只有蘇于霜了。

葉舒的最終任務是要讓潇真派成為本方世界第一大勢力,在如今滄元天格局已定的局面下,想要從大大小小的勢力中殺出來,絕不是只憑個人修為的。

她需要借勢,而司修,是葉舒可以借助的第一份力量。

只是葉舒眼下連各大勢力都還不太熟悉,想要合縱連橫,又談何容易。她以前也就是個普通人,搞權謀鬥争什麽的,真心苦手啊。

而虞懷季卻不同,從他言辭之間,葉舒敏感地意識到,這個溫文的男人不說謀略超人,但至少是個腹黑。

此時,葉舒問道:“虞道友,我有一事不明。如今世家與宗派間的矛盾雖說不像近古時代那樣尖銳,但也談不上親密無間。怎麽我看司家的繼承人,倒像是和純陽真觀關系匪淺。”

其實在如今的九易洲,大世家下依附各種小宗門,也是十分常見的事。但如純陽真觀這樣的二品,是不會去依附世家的。除去一品中的四大派,二品便是實力最強悍的宗派。譬如被曹衍殺掉的洪雲,其所在的天極宗,二品之一,乃是九易洲的高端勢力。

虞懷季笑了笑:“道友有所不知,司氏與純陽真觀交好,乃是因地緣。”

“地緣?”

這又要說到各大勢力劃分掌管範圍的問題了,司家向來被稱為舞陽司氏,但這并不是說司家的勢力範圍就只有舞陽城。以舞陽城為中心,向南北兩個方向綿延出大片土地。其間無數凡人國度,大大小小的宗門、家族,名義上都依附于司家。

司家并不會強制征取供奉,但你若是想依附于其他勢力,對不起,就從司家的地盤上滾出去吧。

葉舒恍然大悟:“就是拜山頭嘛。”

虞懷季一愣,倒是眯眼笑了起來:“葉道友說的不錯,的确如同凡間的拜山頭。”

當然,這種拜山頭的行為,絕不止司家一家所為,基本上稍微大點的勢力都會這麽幹。也因此,一處靈機旺盛的地方,不會出現兩個同等品級的勢力。四派五姓,各自隔得都很遠。

葉舒不由想到了離合山,這座山脈固然占地極廣,但山峰上密密麻麻的宗門,正說明了此地都是些小勢力。

她不由在心裏嘆了口氣,自己肩上的擔子,可真是重得人擡不起頭。

而純陽真觀的勢力範圍正與司家相接,其實這并不是重點。這兩家都位于九易洲南部,再繼續南下,就是魔門的地盤了。

“是以,若真要說的話,純陽真觀與舞陽司氏,乃是我道門與魔門交鋒的最前線。”

近百年來,道魔兩方鮮有大戰,但依舊是小戰不斷。司家和純陽真觀占了南邊的大片土地,自然也要出力。僅以這十年來算,兩家在與魔門争鬥中死去的子弟,就有百人之多。

這數字聽起來很少,但別忘了,死的都是修士,且多數為築基以上。一萬個凡人中至多有千人可以練氣,一千個個練氣修士中,則至多有百人可以築基。這樣的犧牲,不可小觑。

因為這份戰友情誼,司家與純陽真觀交好,看起來也就不是什麽突兀的事了。連最為古板的狄氏也不能就此指責司家,道門中可以內鬥,但面對魔門,所有人必須一致對外。

“權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葉舒感慨,“雖則我道門與魔門、妖族或有争鬥,但九易洲也算是承平許久,至少對凡間的百姓來說,日子到底好過些。”

“葉道友有慈悲之心。”虞懷季道,“只是我以為,目下的局面,不會維持太久了。”

“何解?”

“世家與宗門的矛盾姑且不論,就是四大派之間,也算得上暗潮湧動。”虞懷季目光幽深,“若一個人一直在末流,自然不會有多餘的想法。但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又怎會不想着成為那最後一人。”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葉舒一眼,“當此時,正是以小博大、漁翁得利之機啊。”

說罷,他便不再多言。

葉舒琢磨着,難道虞懷季看出了她振興潇真派的意圖?看來這家夥與潇真派淵源匪淺。

說話間,幾人到了浮空島。這座浮空島乃是新近修建,島上的居民不多。虞懷季圖清淨,就在這裏買了座別院。

“寒舍簡陋,諸位還請見諒。”虞懷季溫聲道。

“不簡陋,不簡陋,這樣漂亮的小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一道幽涼的聲音突然響起。

“什麽人?!”葉舒悚然一驚。

只見濃稠的夜色中,慢慢浮凸中一道身影。身形嬌小瘦弱,全身都裹在厚厚的黑袍之中,因而看不清面目。

“妖氣。”虞懷季雙眉緊蹙,他是金丹元師,很輕易地就感覺到了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

“是北冥海裏的長蟲。”躲在曹衍袖中的小青神念傳音,“蛟族。”

蛟族?定陽城距北冥海有萬裏之遙,這個妖族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地盤裏,跑到道門腹地幹什麽。一旦他的行蹤暴露,必然是人人喊打的局面。

葉舒心下微沉,能化成人形的,必然是妖丹境界了。她用境界分析器一掃,果不其然,那人乃是小金丹境界。

“小弟弟,你可讓我好找啊。”這妖族應該是個女修,聲音聽起來妖媚惑人。葉舒雖然看不見她的臉,卻知道她盯着曹衍。

“快把你手裏的那只青鸾交出來吧。”

青鸾?虞懷季忍不住看了葉舒一眼,聽到傳聞滅絕的上古妖族之名,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都訝異非常。

竟然是為了小青!不,或者說,果然是為了小青。葉舒想到了莽山中那群被人為控制的吞風虎,奇怪的地方都可以說通了。

用眼神示意曹衍稍安勿躁,葉舒淡淡開口:“你是從莽山追過來的?”

“對呀。”那女修嬌聲回答,“可惜你們離開得太快啦,我有事情被絆住,只能操縱那群妖虎去對付你們。”她像是遺憾地搖搖頭,“妖獸就是妖獸,沒腦子的很。被我的神通刺激了一下,竟然更蠢了。”

哼,葉舒不由在心裏冷笑,你沒化形之前不也是獸形,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她雖然不清楚這這個妖修為何要搶奪小青,想也知道她必然是處心積慮,今日看來是不能善了了。

“虞道友。”葉舒轉頭看向虞懷季,“這次是我們師徒牽連了你。”

“無妨。”虞懷季笑道,“斬妖除魔,乃是我輩道門中人的本分。我雖然不喜争鬥,但他人欺到門前,也是不懼戰的。”

“哎呀,好大的口氣。”那女修嬌聲笑道,“也好,我來了這麽久,可沒碰見一個耐打的。那個什麽千靈門,幾百號人,一下子就被我殺光了,真是沒趣的緊。”

“你說什麽?!”曹衍怒聲喝道,“你這畜生!你……”他死死地攥緊拳頭,乍然聞聽噩耗,一時間只覺得悲痛欲絕。

“小衍……”葉舒将小男孩的手握在掌中。

這會兒她也明白了,恐怕早在天水城的時候,這女妖就盯上了小青。只是她追查到了曹衍,葉舒卻恰巧帶着小男孩離開了天水城。也不知她是洩憤,還是純粹出于本性,一揮手就将千靈門滅了門。

“我們妖族原本就不是人呀。”那女修輕描淡寫地道。

“葉道友,此等殘忍之輩,不必和她多說。”虞懷季身上真光一閃,“我等速速将她除去。”

“好!”葉舒翻手祭出一把飛劍。

虞懷季同那女修一樣,都是小金丹境界。她與虞懷季聯手,當能制服這女妖。

那女修卻似乎猜到了葉舒的想法,只見她掀開面上的黑紗,露出一張豔若桃李的臉。嬌豔欲滴的紅唇邊,勾起一個月牙般的弧度:“這就要動手了?你們人族修士真是急不可耐。”她翹起腳尖,朝身後喚道,“哥哥,有人欺負小妹我呢。”

葉舒心頭一凜,仿佛一顆石子攪動了滿池烏水,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又一個人影慢慢浮現。

☆、41|417|城

元嬰!

系統一掃到那人的修為境界,葉舒就心中發沉,竟然是元嬰期。一個元嬰真人,就算己方再來十個金丹元師,也鬥之不過。

斬仙劍因為之前的越級使用還在修複損傷的過程中,而洞天之力也無法調動。葉舒手中,只有生死鐵券這張底牌,可是殺了那女修,剩下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元嬰真人,她也毫無獲勝的希望。

她腦海中飛速轉動着各種念頭,不停告訴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越級挑戰這種事,葉舒已經做過太多次。但這一次,是她所面臨的最嚴峻的情勢。

随着那道身影越來越清晰,漆黑如墨的夜空中,雲層開始湧起起來。仿佛一鍋煮沸了的滾水,整片天空中不斷地有黑影翻卷咆哮。遮天蔽日的法力威壓将所有人的頭顱都死死地按了下去,葉舒只覺得自己如同電閃雷鳴中的一只飛鳥,在天地怒吼中竭力奔逃。

這就是元嬰的實力,什麽也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裏,所有人就只有死路一條。

“哼。”那人從鼻息間逸出一聲冷哼。葉舒的耳邊頓時有轟雷炸響,她內府一陣震蕩,當即喉頭一甜,就要嘔出一口血來。

“虞道友。”葉舒勉力笑道,“這次,真是我們牽連你了。”

虞懷季卻搖搖頭:“我與葉道友結識,又遇上了這兩個妖修,原本就是天道定下的一場因果,何來牽連之說。”

這果然是天道定下的因果嗎?天道要我命喪于此,我又怎能甘心!

葉舒深吸一口氣,昂揚的鬥志瞬間勃發。手指扣住袖中的洞天之門,也罷,今日拼着內脈盡斷,也要殺了這兩個妖修。只要神魂尚在,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女漢子!

她正欲出手,卻聽那女修笑道:“大哥,你可別吓到人家了。小妹我倒是想活動活動手腳,就讓我先來吧。”

說罷,那女修腳下忽的騰起一陣黑光。以她為中心,幾人腳下的土地仿佛水波般蕩漾起來。那黑光迅速流淌到葉舒身側,化作一灘粘稠的泥沼,開始将葉舒往下吸去。

虞懷季眉頭一皺,只見他右手一翻,指掌間清光乍現。一道玄奧奇詭的花紋浮現在空氣中,那湧動的黑色沼澤上浮起一陣白霧似的冰寒一氣,眨眼間就将黑光給凍住了。

“咦?”女修斜睨着虞懷季,“翻手為陣,你倒是挺有能耐的。”

翻手為陣?難道虞懷季使出的竟是陣法?

果不其然,虞懷季右手又是一翻,寒冰上騰起一股火焰,冰火交融,流星般襲向那女修。

這是五行混沌陣,葉舒認出來了。她心中不由訝異,五行混沌陣陣法繁雜,可虞懷季不僅不要布陣材料,連陣圖都沒有,竟能将陣法融煉在指掌之間。他在陣道上的造詣,實在是不容小觑。

眨眼間,陣法幾次變幻,虞懷季已與那女修鬥過幾輪。眼見兩人不相上下,葉舒揚手祭出一支小箭,朝那女修刺去。

這支如意随心箭是她在玄天閣拍回來的寶器,乃是化神真君煉制。可惜葉舒法力不夠,但幾次襲刺,也将那女修攻得左支右绌。

只可惜一旁還站着個虎視眈眈的元嬰真人,在那男修眼中,葉舒幾人的鬥法大概就像小孩子間的表演。他毫無感情的眼神注視着衆人,就像貓看着老鼠。

不是不吃,而是樂得看老鼠的掙紮。等到他看膩了,自然會将獵物一口吞下。

而葉舒甚至不能逃,因為貓是不會允許老鼠逃出他的視線的,逃就是死。

葉舒咬一咬牙,必須要動手了。她手指在袖中一動,就要出手,神念中忽然響起一道溫潤的聲音:“葉道友,在下冒昧一問,你在玄天閣買的材料,是用來布置諸天萬界生死陣的嗎?”

乍聞此言,葉舒頓時大驚失色。潇真派的這個護山大陣久不現世,別說是外人,連葉舒這個掌門一開始也不知道。虞懷季自稱祖上與潇真派有舊,或許都會知道這個陣法,但沒道理連布陣材料也知道。

“葉道友,別誤會。”發現葉舒沒有回應,虞懷季又道,“我只是對此陣有所涉獵,因為我癡迷陣道,并不是有意窺探貴派。”

“無妨。”葉舒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不去考慮什麽陰謀論,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對敵,“我确實是在搜集布陣的材料,只是還差兩樣最重要的東西。”

“是什麽?”

“一樣是冰魄魂玉。”說完,葉舒故意頓了頓,“一樣是珊瑚紅晶。”

“在下身上有一塊冰魄魂玉。”虞懷季的聲音并無一絲猶豫,“至于珊瑚紅晶……”

這東西長在海邊,而且十分稀有,甚至連玄天閣一時半會都尋不到。

葉舒已經清楚了虞懷季的意思,諸天萬界生死大陣是可以保護整個門派的陣法,其威力不言自明。若是能将此陣布置出來,一個元嬰,一個金丹,當可将其拿下。

可是她現在又要去哪裏找珊瑚紅晶,這個大陣在她手中,就和斬仙劍一樣,眼下也派不上用場。

“若葉道友……不,葉掌門信任我。”虞懷季似乎踟蹰了一瞬,還是開口道,“可否把陣圖予我一觀?”

“你是想……”

葉舒明白了,虞懷季在陣道上頗有深研,他是想簡化生死陣,在不使用珊瑚紅晶的情況下,将大陣布置出來。

應該信任他嗎?也許他根本是包藏禍心。退一步說,就算虞懷季是出于禦敵的目的,但他又能否在如此危急的情勢下扭轉乾坤。

葉舒腦中千頭萬緒,但其實她只是猶豫了一秒,立刻幹脆利落地道:“虞道友,接住了!”随即便是一道神念閃過,将諸天萬界生死陣的陣圖送到了虞懷季手中。

成與不成,在此一舉之間!

只見虞懷季雙目中異彩連連,忍不住低聲呢喃:“這真是……精妙的陣法……”對他這種嗜好陣道的人來說,陣法便相當于道書,此時當真是如獲至寶。所幸他還記得現在的情況,找到最關鍵的那個點,細細一看——

“葉道友。”虞懷季驚喜的聲音再次響起在葉舒的神念之中,“我有辦法。”不等葉舒回答,他急忙說道,“我可以将陣法改變一點,威力會大大下降,但制住那兩個妖族應該不是問題。只是需要一樣東西來作為陣眼,鎮壓整座大陣。”

“需要什麽?”

“不拘是什麽,威力越大越好。”

“威力越大越好……”葉舒思索着,她雙目猛地一亮,“有了!”

眼見那兩只負隅頑抗的獵物似乎在謀劃着什麽,那男修終于失去了耐心。這幾只小蟲子狡猾的很,他不喜歡,還是直接殺掉吧。

他沉聲喚道:“小妹,你且退下。”

那女修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等不及啦,哥哥?”一個閃身,就退到了他身後。

随即,那男修舉起右手。就在這一刻,漫天滾動的雷雲齊齊發出巨大的轟鳴。遙遠的天際上,電光化作的萬馬奔騰而來。整座山頭開始震顫,無數碎石枯枝飛掠而下。

這宛如末日般的場景,只不過是元嬰真人法力外洩,引動的天地異象罷了。

而身處風暴正中央的葉舒,幾乎連站都站不穩。她似乎傻在了原地,直愣愣地看着男修的指尖上凝結出一只黑色的大手。

大手愈來愈大,愈來愈高。翻卷的雷雲消失了,不是因為他們已經散去,而是被停在半空中的大手給徹底遮住。衆人的視野中,只有更為深重的幽冥。

狂暴的疾風席卷而來,仿佛漩渦,又如同黑洞。就在葉舒覺得腳下的地面都要開裂的時候,男修靜止的右手動了。

他手掌猛地向下,黑色大手以相同的軌跡,相同的力度,朝下筆直地劈斬而去!

鋪天蓋地的恐怖氣息當頭朝衆人砸去,“閃開!”葉舒暴喝。

但在場哪裏有人能閃開,無論他們躲到何處,無論他們奔逃的速度有多快。這只大手便如同天地崩毀,沒有人可以抵擋!

“哎呀!”那女修驚呼,“哥哥,你要把青鸾一起砸死了,快,快停下!”

“怕什麽,就算是屍體和神魂帶回去,也是一樣的。”那男修發出冷厲的笑聲。

“好吧,随便你。”女修嬌媚地撇撇嘴,她也不去看陰影下的葉舒,不過是幾個還沒咽氣的死人,有什麽好看的。

“這個任務總算完成了,快些吧,哥哥,我可不想再待在人族的地方。”

終于,轟然一聲巨響,黑色大手落在了地上。地面上騰起無數碎石灰塵,在漫天的煙塵中,女修眨眨眼:“咦,人呢?”

預想的血流滿地、屍骸遍布沒有出現,只有那個藍衣女人站在原地,手掌中握着一只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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