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9城| (14)

最快地速度沖到了曹衍面前,在那一剎那,她心中閃電般掠過無數個念頭——

是魔門來人了?那個傅曲舟果然有問題?潇真派又被誰盯上了?

而此時,斬仙劍已握在她手中,甫一站定,劍光就要直劈出去。

“師父,且慢!”

顧浚的呼聲讓葉舒愣了愣,她手中動作一停,眼中已看清了面前的景象。只見傅曲舟養傷的那間屋子房門大開,屋內熱氣升騰。正中央放着個大木桶,木桶上搭着一條毛巾。而傅曲舟正縮在chuang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眼神冰冷地望着門口的曹衍。

“你偷看人家洗澡了?!”葉舒大驚失色,繼而一臉古怪。

卧槽,小衍,你不是還沒開竅嗎,你為什麽要偷看一個小男孩洗澡。而且看人家洗澡的是你,尖叫的怎麽也是你,這劇本明顯不對啊喂!

曹衍一臉呆滞:“師,師父,女的……”

“什麽女的?”葉舒莫名其妙。

“她……”曹衍抖抖索索地擡起胳膊,指向縮成一團的傅曲舟,“她是女的!”

“哈?”葉舒頓時吃了一驚。

修真界中,基本不會出現女扮男裝還不會被認出來的烏龍。因為但凡遇到修為比自己高的修士,肉身元神幾乎是一覽無遺。是男是女,人家一眼就看的出來。

但葉舒之前根本就沒看出傅曲舟是個小姑娘,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她身上帶着能混淆人感官的法器。這也解釋了葉舒為什麽總在她身上感到違和,連性別都搞錯了,能不違和嘛。

這個小姑娘果然不簡單啊,葉舒雙眼微眯,冰冷的目光有如實質地看向傅曲舟。傅曲舟情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但還是抿緊雙唇,倔強地和葉舒對視。

葉舒輕笑一聲,有意思。

她轉而望着曹衍:“怎麽回事,小衍?”

Advertisement

曹衍一臉恍如夢游般的表情:“我,我想來看看傅道友的傷勢,然後一推開門……”

事實上,今晚曹衍的心情是很雀躍的。想到馬上就要抵達雲霄派,接下來一段時間就有無數架可以打,無數熱鬧可以看,他整個人高興地都快要飛起來了。帶着滿臉笑容,他一把推開眼前這扇門:“傅道友,你的傷怎麽……”後半句話,就這麽硬生生哽在了喉中。

他惦記的傅道友正站在寬大的浴桶中,黑發濕淋淋地貼在雪膚之上,雖然遮住了大半風光,但曹衍還是無可避免地看到了一片柔軟的起伏。

“師父。”曹衍滿心沮喪,“我真不是故意的。”

“這話……你應該對傅小友說吧。”葉舒也很無奈。

“傅道友。”曹衍雙頰漲得通紅,磕磕巴巴地道,“對,對不住……”見傅曲舟微微颔了颔首,似乎是并不計較的意思,曹衍不由大舒一口氣,“那個,傅道友,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傅曲舟一開口,聲音直如出谷黃莺般婉轉動人。顯然,這才是她真正的聲音。

“我……”曹衍扭捏地對了對手指,一臉猶豫不決。

葉舒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難道曹衍終于開竅了?他他他,他不會是要表白吧!

包括顧浚在內,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只聽曹衍清亮的聲音響起,充滿了天真和腼腆:“我不會長針眼吧?”

葉舒:“……”開竅什麽的,對天然呆來說果然很艱難……

傅曲舟一直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平靜模樣,此時,那張蒼白的小臉染上了兩抹薄紅,她強抑着怒氣,終于還是忍不住厲喝一聲:“滾!”

曹衍:“……”啊咧,難道我不該問這個問題?

鬧了這麽一出,葉舒也懶得繼續跟傅曲舟裝傻。将徒弟們都打發走後,她施施然坐在了小女孩面前:“說吧,你有什麽目的?”

在女人漫不經心的目光中,傅曲舟像是被什麽刺痛了似的,忽的低下了頭。她纖細的手指下意識摩挲着被子上的花紋,沉默良久,才擠出微不可聞的一句話:“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葉舒面露不耐,雖然對着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但她向來是沒什麽耐心的。看樣子傅曲舟不想和平解決,那就簡單粗暴一點好了。

葉舒擡起手,正打算威懾一下傅曲舟,系統的聲音猛然響起:“宿主觸發支線任務:收傅曲舟為徒。任務時限,一個時辰,超時未完成,扣除兌換點300。備注,兌換點為負值,抹殺宿主。”

“哈?”葉舒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傅曲舟,難道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也是什麽天命之子?

系統自然不會回答她,但葉舒也不準備理會這個支線任務。她現在一點也不缺兌換點,三百點扣了就扣了,支線任務的懲罰機制,已經威脅不到葉舒的性命。

反而是傅曲舟本身,若是收她為徒,必然會給葉舒帶來麻煩。她忙着勾心鬥角、修煉打怪,可沒那閑功夫再擔負一個斬妖除魔的職責。

所以葉舒果斷無視了那道提示音,再一次舉起手。

系統不甘寂寞:“友情提示,支線任務目标天賦極高。”

不好意思,天賦高的任務目标我已經收集太多了,不需要集齊七個召喚神龍。

“再次友情提示,支線任務目标潛力無限。”

總不能潛力無限的天才我都占了吧,放社會一條生路,還人間一個公平。

大概是錯覺,葉舒竟然在系統無機質的冰冷聲音中聽到了一絲氣急敗壞的味道:“最後友情提示,支線任務目标身具黃泉真氣。“

“嗯?!“葉舒的手一下就頓住了。

黃泉真氣?她孜孜以求的黃泉真氣竟然就這樣送到了自己面前,早該想到的嘛,曹衍撿回來的東西,不論是人是物,百分之百都是好東西……

傅曲舟見葉舒沉默不語,正在惴惴不安。她擡起眼簾,偷瞄了葉舒一眼,只見那位極具威勢的葉掌門面色冰冷,她心中就是一沉。随即,葉舒慢慢舉起了手,傅曲舟幾乎立刻就要跳起來逃跑。

但她還是竭盡全力抑制住了逃竄的沖動,她已經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了,就算是死在葉舒手裏,她也不願意被那幫人擒住。

傅曲舟死死地咬住牙,葉舒的手越舉越高,仿佛宣告死亡的鈞天之劍,在傅曲舟的面上投射出濃重的陰影。傅曲舟絕望地閉上眼睛,在最後一刻,她看到葉舒露出一個輕柔的笑容。

“小傅啊,你有沒有興趣拜我為師?”

诶?

诶!

發現面前的小姑娘有變傻的趨勢,葉舒尴尬地咳了兩聲:“你要是不願意現在就做決定,也可以再考慮考慮。”

“我願意!”傅曲舟那雙淡靜無波的眸中滿是激動的光亮,“我願意拜您為師!”

“恭喜宿主完成支線任務,獲得相應獎勵,300兌換點。”

葉舒滿意地點點頭,回想起過去連坑帶拐的收徒經歷,再對比今時今日,她不由為自己鞠下了一把辛酸淚。

“既然咱們都是師徒了。”對着新鮮出爐的小徒弟,葉舒敲了敲桌子,“你是不是把該交待的都交待一下?”

傅曲舟怔了怔,沒等她開口,葉舒又繼續道:“什麽師父被殺,你自己一個人逃出來,都是鬼話吧。”

傅曲舟連忙強撐着坐起身:“師父恕罪,徒兒并非有意欺瞞。”

葉舒擺擺手:“我知道你必然是有苦衷的,你是九幽教弟子?”

身具黃泉真氣,顯然就是九幽教門人了。

傅曲舟的臉刷一下就白了,她雙唇微顫:“師父,師父怎知……”

“為師自然有辦法看出來。”葉舒當然不會告訴傅曲舟自己有系統這個作弊器,她駕輕就熟地擺出一副高人範,“為師觀你資質極佳……”

她一邊說,一邊在腦海裏調出傅曲舟的數值分析圖,這一看之下,差點沒沒把葉舒的下巴給驚掉——

我擦,這資質,這資質……系統的提示音似乎在她耳畔回蕩:“支線任務目标天賦極高。”

這何止是極高啊,資質那一欄寫着一行熟悉的血紅色大字:“數據溢出,系統無法計算。”

葉舒一臉古怪地盯着傅曲舟:“你資質這麽好,堪稱滄元天萬年難得一見的良才美玉,九幽教為什麽還要派人追殺你?”有這種弟子在手,供起來全派膜拜才是正經的好嗎,“還是說,那幾個黑衣人不是九幽教的?”

“他們确實是九幽教門人。”傅曲舟眼神晦暗不明,“師父,您已經看出來了?”

她心中不知是喜是悲,這位葉掌門果然如傳聞中那般神秘莫測,竟然一眼就看出自己根骨的出衆之處。

葉舒什麽都沒看出來,但這不妨礙她一本正經地點頭:“你如今已是我的徒兒,師徒本是一心一體。”她露出和藹的笑容,“不管是九幽教還是其他什麽,只要你一心向道,将過往盡數抛去,便不會再有人苛責于你。”

“所以,曲舟。”女人的聲音十分溫柔,“把事情都告訴師父吧。”

自己該不該如葉舒所說,将所有事情都告訴她呢?拜葉舒為師,不過是傅曲舟在萬般絕望下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必須要找到一個可以庇護自己的勢力。葉舒願意伸出手,她怎麽會拒絕。

但這并不意味着,她會把一切秘密都和盤托出。

可是,隐瞞難道有用嗎?葉舒已經看出來了,而自己也不可能瞞一輩子。六年前,傅曲舟也如今天這般,做出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讓她後悔了整整六年。而現在……

她沉默着,似乎怔忪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停頓了一瞬。最終,在葉舒澄淨的眸光中,她輕聲開口:“我的确與九幽教有關,但并不是九幽教弟子……”

☆、75|422|城

在經過師兄一晚上苦口婆心的教育後,曹衍終于明白了自己昨天的那個問題十分無禮。他在屋子裏轉了幾圈:“蛟琳,你說我要不要去給傅道友道歉?”

蛟琳哼了一聲:“想去找她就去啊,幹嘛要問我。”

“你也覺得我該道歉是吧。”曹衍一臉認同地點點頭,“那我現在就去。”

“你!”蛟琳差點沒被曹衍這個二傻子給氣死,有心想不去管他,可是看到曹衍朝外走的背影,蛟琳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十分放心不下。她恨恨地跺一跺腳,忙站起來去追曹衍:“笨蛋,你等等我!”

傅曲舟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雖然面色依舊蒼白,倒是能走出屋子吹吹風。她随意披了件大氅——這還是葉舒昨晚給她準備的,緩步走到了飛宮上的白玉欄杆旁。

他們正穿行在九天罡風之中,飛宮上布置的陣法将狂烈的罡風阻擋在外。入眼處一片白霧蒙蒙,只有些微跳動的天光在傅曲舟視野中不斷閃現。

不過短短一晚,她的生活似乎就要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了。直到現在,傅曲舟仍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似乎只要她一覺睡過去,再一睜眼,就會回到九幽教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她下意識揪緊了身上的大氅,只有絲綢上凸起的繡紋硌着她的手心時,她才會覺得自己不是在做夢。

“傅道友。”

傅曲舟眉心一跳,她轉過身,只見曹衍正站在她身後,一臉燦爛的笑容。

這是她的師兄,傅曲舟想,她必須要表現得熱情一點。哪怕傅曲舟心裏因為這個師兄昨天魯莽的舉動而十分不喜歡他,但她也不能放任自己流露出這種情緒。不能夠得罪他,如果自己想安安穩穩地待在潇真派……

想到此處,女孩那張冰冷又美麗的臉上便露出略帶勉強的笑容:“師……”無論怎麽告誡自己,她卻沒辦法自然順暢地将那聲“師兄”喚出口。

“小衍,你來了?”葉舒懶洋洋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臭小子,一大早就來關心師妹,你還挺殷勤的嘛。”

“師妹?”曹衍卻愣住了,“傅道友她……是我師妹?”

葉舒這才想起來自己忘記把收徒的事告訴曹衍了,她走到兩人面前:“是為師疏忽了,既然如此,那就正式介紹一遍吧。”她指了指沉默不語的傅曲舟,“這是你小師妹,為師新收的弟子。”

曹衍的愣怔只持續了一瞬,很快,他重又笑了起來:“原來如此,看來咱們潇真派要更熱鬧了。”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師妹,昨天的事是我孟浪了,我很抱歉。”

“師兄說哪裏話。”傅曲舟淡淡道,她笑了笑,“我并未放在心上,師兄無需自責。”

葉舒不動聲色地睨了她不自然的面色一眼,什麽也沒說,轉而對曹衍道:“小衍,一個時辰後咱們就要到雲霄派了,你去跟着你大師兄準備準備。”

曹衍領命而去,恰在這時,蛟琳也走了過來。少年興沖沖地對蛟琳招了招手:“走吧,蛟琳。”遠遠的還能聽到他清亮又得意的聲音,“我又有師妹啦。”顯然是在炫耀自己新鮮出爐的小師妹。

葉舒不由在心裏嘆了一聲,這個天然呆,還不知道自己在小師妹心裏的好感度已經跌到負值了。

“外面風大。”葉舒推開門,“你傷勢剛剛好轉,還要多加調養才是。”

傅曲舟跟着葉舒進了屋,制止了小姑娘給自己倒茶的舉動,葉舒拍拍身側的椅子:“坐下吧,為師有話要和你說。”

傅曲舟心中一跳,雖然竭力壓抑,惴惴不安的情緒還是立刻襲上了心頭。她不由自主地想着,難道,難道師父看出自己對曹衍印象不佳?

見她這副模樣,葉舒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忍不住又暗暗嘆了一口氣,別的先不說,自己這小徒兒的心理健康問題,真的要好好關注一番。

謹小慎微、察言觀色,傅曲舟的表現,和葉舒之前那三個徒弟截然不同。就算是心思最為細膩的蘇于霜,也從未流露出如此疏離又惶然的情緒。

但葉舒卻沒辦法怪責傅曲舟,這一切的緣由,只是因為她的過去實在太過黑暗。她無法去信任任何一個人,更不會在葉舒面前展露自己真實的心緒。

葉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傅曲舟身體一僵,下意識就要躲開,卻硬生生忍住了。

“你若是想躲,就躲開吧。”葉舒道。

傅曲舟幾乎是瞬間就站了起來:“師父,弟子知錯了,請師父責罰。”

葉舒一把按住她想要跪下去的身體:“等等,誰跟你說你做錯了。”

“弟子惶恐,是弟子擅作主張。”傅曲舟眸中的惶然之色愈加深濃。

葉舒不由懊惱不已:“不是不是,是我說岔了。我是說,你沒有做錯。”她将傅曲舟重新按回椅子上,認真地凝視着傅曲舟的眼睛,“你不需要這樣,曲舟。這裏已經不是九幽教了,你高興便笑,生氣就把脾氣發出來。你若是不喜歡我摸你的頭,直接告訴我,我不會怪責你。”

她的聲音溫柔又篤定:“我不是韓景。”葉舒輕聲道,“我和他不一樣。”

那個熟悉的名字從葉舒唇中吐露出來時,傅曲舟情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她想要低下頭,但葉舒的目光教她無法回避。

“我知道。”她低聲呢喃了一句,“我已經……我已經離開那個地方了。”

但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再一次被抓回去。

“我有一個習慣。”葉舒忽然道,發現傅曲舟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己,她傲然一笑,“那就是護食。”

“誰也別想從我手裏搶走任何東西,誰也別想傷害我罩的人!”

傅曲舟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驀然睜大了一些,她顯然不太不明白葉舒後半句話的意思。下意識要把疑問咽回去,想到葉舒的話,小姑娘抿了抿唇,輕聲道:“師父,罩……是什麽意思?”

“就是你入我潇真派門牆,從此以後就生是潇真派的人,死是潇真派的死人。甭管是九幽教還是十幽教,韓景還是韓大壯。誰敢來搶你,我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砍一雙。”

這匪氣十足的話不由将傅曲舟逗得笑了起來,她一笑之下,頰邊就有一個小小的梨渦,襯得那張略帶青澀的小臉愈發美麗。她此時不過十二稚齡,卻已看的出來,長大後必定國色天香。

如此天資,如此美貌,又怎麽不會引的那些禽獸萬般觊觎。

傅曲舟就是一個莫大的麻煩,只是這個麻煩如今已背在了葉舒身上。不管她是出于什麽原因收傅曲舟為徒,一旦葉舒有了這個小徒兒,斷然不會允許韓景再對傅曲舟出手。

想不到啊想不到,雖然早就預料到潇真派實力愈強,惹上的boss級別就越高。但葉舒還是沒估計到,自己竟然會在此時惹上韓景這種等級的怪。

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早在葉舒還窩在山上當宅女的時候就聽說過。滄元天最年輕的返虛修士,九幽教教主,蕩天魔君韓景。

雖然這位神秘莫測的魔君很少現于人前,但修真界幾乎無人不知他的名頭。三百多年前,韓景渡過了四九重劫中的最後一劫,成功晉升返虛境。滄元天已經有快一千年沒有誕生返虛修士了,他渡劫時的天地異象,連相隔金庭天萬裏之遙的舞陽城都看的到。

但這并不是韓景的聲名如此之大的原因。

幾百年來,金庭天與相鄰的羅浮天一直殺伐不斷。而羅浮天之主白骨魔君雖然無門無派,卻仗着自己返虛修士的境界,将與之争鋒相對的九幽教欺負得十分之慘。

韓景甫一渡劫成功,立馬就殺上了羅浮天。兩位魔君大戰了三天三夜,羅浮天地動山搖、血流成河。到的第四日,韓景終于一掌捏碎了白骨魔君的咽喉。一個成就返虛幾千年的修士,就這樣敗在了韓景手中。

此戰震驚天下,一時間,道門中風聲鶴唳、嚴陣以待。人人都以為韓景要挾赫赫聲威大肆攻伐,誰知他卻返回九幽教,開始閉關。

這一閉關就是三百年過去,九幽教越來越神秘,而韓景的兇名卻依然不曾被人遺忘。

誰又能想到,韓景并不是一直在閉關呢。至少,六年前,就是他親手将傅曲舟帶到了九幽教。

傅曲舟出身普通,父母都只是練氣期的小修士,誰知兩人卻生出一個資質如此逆天的女兒。

判定修士的資質好壞與否,主要是看修士能開啓的靈竅多少。而傅曲舟自然是十分優秀的,但她逆天的地方在于,她的根骨對任何道法的接受程度,幾乎是沒有門檻的。

修真界中,兼修幾門道法的修士不少。尤其是天賦高絕的修士,在主修一門道法的同時,還會修行其他法門,以此來做他山之石。譬如蘇于霜,就是三法皆修。

而這些道法并不是随意選擇的,道法與道法之間,即使不是相輔相成,至少不能相斥相克。一個修習火系道法的修士,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修習水系道法。

但傅曲舟不同,她可以兼修任何道法,甚至能同時修習道門和魔門的道法。而以她的資質,就算是十法皆修,也能妥妥辦到。

葉舒第一次聽傅曲舟描述她的天賦時,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早知道天命之子的金手指都很粗壯,這也太粗壯了一點吧。

可惜如此粗壯的金手指,在傅曲舟力量弱小之時,帶來的只會是災禍。

就在傅曲舟長到六歲的時候,一夕之間,家破人亡。她的父母被九幽教弟子殺死,而她自己也被韓景帶回九幽教中。

傅曲舟其實已經不大記得父母的長相了,她說起這件事時,神色平靜,甚至還笑了笑:“可憐我那時天真不解事,并不知道父母是被韓景派人殺掉的。”

六歲的小姑娘回到家,發現父母都倒在血泊之中。而有一個俊美的男人來牽她的手,告訴傅曲舟,自己會撫養她,會好好待她。

傅曲舟既害怕又無助,就這樣懵懵懂懂地,跟着韓景去了那個魔窟。

☆、76|422文|學城

九幽教的根本大法名喚黃泉幽冥冊,這部道法在滄元天甚為有名,乃是三洲四海唯一可以合黃泉大道的道法。蕩天魔君韓景甫一成就返虛,就能擊殺白骨魔君,除了因為韓景本身天資過人,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黃泉幽冥冊高妙絕倫。

但這世間卻少有人知道,黃泉幽冥冊是殘缺的。

九幽教的道統可以追溯到上古時期,這個門派雖然是近古之後才建立的,但黃泉幽冥冊卻是傳承自上古時代的幽冥殿。歷經千萬年歲月變遷,黃泉幽冥冊多有散失錯漏。到的韓景修煉時,黃泉幽冥冊雖然能讓他順利修煉至化神期,在晉升返虛的時候卻遇到了礙難。

韓景不愧是天縱英才,最後竟然自行改造黃泉幽冥冊,成就返虛。但這也為他留下了一個極大的隐患,滅殺白骨魔君後,他即刻閉關,正是這隐患的原因。

如此秘聞,傅曲舟會知道,則是因為她是韓景解決隐患的實驗體。

韓景苦心孤詣,搜羅天下道法,一心想要将經他改造後的黃泉幽冥冊徹底完善。而道法是不是成功可行,自然需要找人來修煉試驗。一個毫無背景,卻又能承受任何道法加身的小姑娘,正是韓景夢寐以求的實驗對象。

傅曲舟被韓景帶回九幽教後,她的噩夢就開始了。

在這六年間,她修煉過的道法有幾百之數。每當韓景認為那門道法沒有實驗價值後,他就會強行廢掉傅曲舟的修為。顧浚曾經在顧溫的陷害下被顧家廢掉了修為,那種痛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修士的靈竅被打碎,內脈盡數斷裂,便是剜心蝕骨,也及不上其十分之一。

傅曲舟已經記不清自己遭受過多少次那種痛苦了,到後來,她對疼痛已然麻木。

而到韓景需要她再開始修習新的道法時,韓景便會用修為将傅曲舟斷裂的內脈催逼而出。這種感覺,就如在完好的血肉上長出多餘的骨頭,比廢掉修為時的痛苦更甚。

傅曲舟就這樣日複一日地被折磨着,是以,以她傲人的天資,修道六載,也才只有練氣三重的修為。只要韓景需要,就是要将自己的皮剝下來,她也只能照辦。

除此之外,韓景待她卻又極好極好。金尊玉貴、錦衣玉食,只要是傅曲舟想要的,韓景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拿到她面前。只除了一樣,那就是自由。

葉舒聽傅曲舟說到這裏時,心中已然明了。自己這新鮮出爐的小徒兒,說不的就是傳說中的虐文女主。養成、囚禁、暗黑……多麽熟悉的詞語,若傅曲舟不逃出來,終有一日,她就會沉淪在韓景手中。

傅曲舟嘗試過很多次逃跑,最後都被韓景抓了回去。韓景不會懲罰她,但會将她看管的愈加嚴格。

直到上個月,韓景因為黃泉幽冥冊的原因,不得不時時閉關。九幽教內有幾個長老不服他的統率,因而發動叛亂。傅曲舟就趁這個難得的機會,悄悄逃出了九幽教。

也許是上天垂憐,九幽教內亂,純陽真觀恰又在此時攻伐羅浮天。傅曲舟一路逃亡,終于逃入了道門的勢力範圍。幾番颠沛後,逃到了雲霄山附近。

發現她逃跑後,韓景的心腹立刻派出大量人馬來擒拿她。但離開魔天十地,魔修便不能大肆行事,只能兵分幾路,隐秘地追索傅曲舟。傅曲舟途中被其中一路人馬追上了一次,以重傷換來了一線生機。

那時她被追入葉舒一行人停留的小城中,傅曲舟走投無路,聽說潇真派的飛宮就停在城外。她雖然深居簡出,但在九幽教也耳聞過潇真派的聲名。

據說潇真派的那位葉掌門來頭極大,且又嫉惡如仇。為替夏安霍氏雪冤,不惜與當時尚是十大派的天極宗為敵。

若是那位葉掌門的話,或許會願意暫時庇護自己吧。傅曲舟下定決心,就算自己會被當做魔門餘孽殺掉,也絕不回九幽教。因而,就有了城外曹衍目睹的那一幕。

所以說天然呆果然是天然呆,葉舒不由為曹衍的城府心焦不已。傅曲舟還比他小兩歲,腹黑程度起碼比他多兩倍。

而如此腹黑的傅曲舟,也不過是被環境逼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她雖然只有十二歲,心境之成熟,比之蘇于霜都差不了多少。傅曲舟又怎麽會看不出來,韓景對自己到底懷着何等心思。她如今年紀幼小,待到十三四歲時,韓景就不會再忍耐了。

“我下定決心,一定要逃出來。”小姑娘垂下眼簾,輕聲說道,“韓景這一次閉關至少需要百年之久,師父無需憂心,若到時他出關後尋來,我自會與他了斷。”

葉舒卻不接話,而是道:“你恨他嗎?”

傅曲舟霍然擡頭,眸中滿是恨意:“恨。”

恨到她無時無刻都想着殺了那個男人,将他扒皮抽筋,血肉碾成齑米分。

“那就好。”葉舒施施然站起身,“等到姓韓的出關時,若你尚未有能力殺他,為師會留他一條性命。直到有朝一日,你親手解決。”

“曲舟。”對着女孩那雙充滿激動之色的眼睛,她柔聲道,“你的了斷,不是和他同歸于盡,而是殺了他,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大義凜然地放完狠話後,葉舒回到房間,頓感壓力山大。一個返虛魔君,以潇真派現有的家底,無論如何也不是其對手。況且九幽教家大業大,對付韓景,就是對付九幽教。除非葉舒能拉上道門和潇真派一起攻伐九幽教,否則韓景出關,潇真派鐵定倒黴。

為今之計,只有盡快提升修為。至少在韓景出關之前,混成化神真君,才能有一線獲勝的希望。

而這件事又談何容易,外挂兇猛如葉舒,也覺得頭痛不已。

系統的主線任務是要潇真派成為本方世界第一大勢力,葉舒遲早要和魔門對上。但在她的預估裏,時間遠沒有如此緊迫。看來,有些籌劃,現在就要布下了。

她在房中深思許久,直到顧浚來敲門,少年的聲音低沉淡然:“師父,雲霄派到了。”

葉舒長身而起,修真一途本就是與天争命,而她更要做這千萬修士中的第一人,其中艱難困苦,何止是眼下。她既不需畏懼,也不用憂慮。唯當奮力向前,便有劈波斬浪的那一天。

“小浚。”葉舒推開門,唇邊的笑容傲然如初,“準備好了嗎,連雲法會?”

顧浚微微一笑:“且待他人試劍!”

雲霄山高聳入雲,連綿的山脈中,飛閣高殿、玉樓金闕,都掩映在厚厚的雲霭之中。飛宮沖出罡風層,開始慢慢拉低飛行的高度,朝雲霄山靠近。

雲霄派前來迎接的弟子已駕着遁光翩然而至。當先打頭那人依舊是周鴻真,他身後跟着兩列白衣玉冠的弟子,幾十人淩空站在雲端,聲勢極為奪人。

路過的修士都忍不住回身望過去,雲霄派迎接此次法會來客的地方乃是在靈光島,自有一兩個弟子來引着修士們前去。而這一列隊伍,顯然迎接的不是普通人。

莫非是四大派?正在衆人如此想的時候,巍峨巨大的踞雲踏星飛宮破雲而出。

“葉掌門。”周鴻真立刻迎了上去。

原來是潇真派!一聽到這個稱呼,所有人就都明白了。九易洲炙手可熱的新興勢力,而那位葉舒葉掌門,傳說其有焚山煮海、移星倒月之能。

此時,葉舒一襲藍色雲紋道袍,大袖飄飄。與周鴻真寒暄一番後,飛宮便跟在雲霄派一衆弟子身後,朝高峻的雲霄山飛去。

顯然,潇真派與普通修士不可同日而語,自然不會住在靈光島。

雲霄派為潇真派一行人準備的乃是一座獨立的峰頭,而這種待遇,也只有十大派才能享受的到。聽周鴻真隐晦地表達了一番雲霄派的盛情後,葉舒順水推舟:“貧道與周掌門神交已久,卻一直無緣得見,實在是遺憾。”

周鴻真笑道:“恩師已等候葉掌門多時了。”

吩咐曹衍将潇真派一行人安頓好,葉舒便帶着顧浚去見周定恒。她雖然是和周鴻真客套,但心裏對周定恒也着實有幾分好奇。說起來兩人間飛書往來頻繁,倒也算的上是筆友了吧,還不知周老頭長什麽樣呢。

到了殿中一看,只見一個頭發花白,胡子一大把的男人站在上首,确實是貨真價實的老頭。

周定恒十分熱情,而葉舒自然是打蛇随棍上。幾句話間,周鴻真就改口管葉舒叫師叔了。在宗派之間,如此稱呼,就表示雙方關系密切。想到自己如今已經能和周定恒這樣的老前輩平輩論交,葉舒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哀嘆自己逝去的青春。

法會尚有幾日才開始,這幾天雲霄派內忙得熱火朝天,幾乎每時每刻都有趕來參加法會的修士。

葉舒心中一動,狀似無意地道:“說起來,沖霄劍派應該明日才會到吧。”

“沖霄劍派往年都是最後到的。”周定恒解釋道,這也是不成文的規定,除非是像潇真派這樣來給東道站臺的,實力越強,來的就越遲。

葉舒點點頭,她不過是找個由頭提到沖霄劍派,好從周定恒這裏打探消息。誰知周定恒又道:“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