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2)
人一起旅行吧。」
「閉嘴。」
像小孩子一樣,明明寂寞得要死,還是拼命逞強着。
滿地嶙峋尖銳的廢礦和垃圾一點也不舒服,他卻像從中汲取了一種力量,困難地翻了個身,一手緊緊握在一塊岩石上:「我還要活着。這該死的宇宙……我到底是在找誰?」
「塞亞,我掃描到了!」始終沒放棄的多莉雅振奮起來,告訴主人好消息,「有個礦工小屋,大致還有床和設備好用,撐着點,我帶你去。」
塞亞沒有說話,任由變成人形的搭檔把自己扶起來。
良久,多莉雅以為他昏過去時,聽到耳邊響起微弱的呢喃:
「不要離開我,多莉雅。」那個總是惡劣的、強硬的、暴怒的、又焦切擔憂的男聲有了清晰的哽咽,瀕臨崩潰的無助。
「是是。」紅發少女牢牢支撐着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那個會暫時讓他們容身的小屋走去,內心是近乎平和的喜樂:幸好,他還會對她說真心話,不然,這個臭脾氣的男人真的無藥可救了。
沉滞不動的廢液池如枯萎的死海,坐在懸崖上的青年,丢下一個空啤酒罐,聽着空曠的回音,久久,是一個死氣沉沉的漣漪。
「塞亞!」石榴紅長發的少女跑過來,滿心焦急氣惱,「病稍微好點就跑出來,你不要命了!?」
回望她的眼神虛無又沉寂,坐在廢棄荒星上的青年,蒼白得像迷途的幽魂,既無來處,也望不見歸處。
「我們能去哪裏,多莉雅?」
「我不知道,塞亞。」多莉雅戴着烤面包用的石棉手套,生氣地插腰,「不過面包要吃,人和貓也要活下去啊。」
塞亞撲哧笑出來,抱膝笑了很久,笑聲斷斷續續,仿佛後繼無力。
「嗯,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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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自己不久前的失誤,和造成的糟糕後果,紅發少女內疚得不知所措:「也可能會死掉……」
「哦。」他垂下頭,嘴角輕勾,「有你陪着去死也蠻好。」
她驚了下,默不作聲地盯着他。
良久,他伸出手,示意她攙扶,用一種後來他常用的,懶洋洋又敞亮的語氣道:「吃面包羅,多莉雅。」
「我的儲藏空間還有一袋小麥粉,你以前還教訓我,這可是救命糧啊。」
「說你蠢還不承認,你放的是壓縮餅幹和高壓水,我們現在能活更久。」
「塞亞?依路安那!你還嫌病得不輕麽,吃那些豬食!」
「喂,多莉雅。」塞亞第一次用上聊天的語氣,「沙門說我是人類呢。」
「你是人類啊。」多莉雅奇道。
「嗯。」青年的聲音輕如夢幻,「我剛剛想到,一直做一個人類,這麽和你一起在宇宙中漂流下去,也不錯。」
「也許哪天還會碰見沙門,像沙門那樣和人類不同又好看的生物。」
「哼。」
清晨的陽光投射進來,驅退黑夜的事物,每一天的晨光都是嶄新的,清澈得像不曾照亮過往事的痕跡。
悠長不絕的濤聲拍打着岸邊,湛藍的海水仿佛也感覺到了安眠的舒暢,在沖刷上岸時變得平靜而溫柔。
別墅裏,黑色的烤漆鋼琴放在紅色郁金香包裹的琴房中,黑白琴鍵被修長有力的手指彈奏出起伏的音律。
悠揚寬廣的琴聲宛如墜入時光回憶的旅者,在深淺的霧氣中跋涉,在深海中尋找足跡,經過最冷的黃昏和最荒漠的黎明,一起走過陌路,穿過黑夜,去愛滿天星辰。
“怎麽樣,多莉雅?”彈完一曲,坐在鋼琴前的黑發青年擡起頭,露出大男孩一般的笑容,“特別為你譜的曲子哦,一會兒我把它錄進八音盒。”
紅色的小貓興趣缺缺地翻了個身:“讨好我做什麽,讨好克拉姆去。”
塞亞微微漲紅臉,咕哝一些“不領情的死貓”之類的話,臭嘴的混賬。
在暖暖的軟墊上悄悄睜開眼,看着又專注彈琴的搭檔,多莉雅微笑起來。
塞亞,你創造我,是為了見證你存在。
那麽,我想告訴你——
你已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