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兇猛一家親
“你就是我後娘帶過來的拖油瓶?”
趙長依冷笑:“你又是哪個東西,也配跟本公主說話?!”她雖然不是在宮中長大,卻十足的效仿了自己的母親。
後來追上的少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就聽小姑娘充耳不聞趙長依的冷嘲熱諷,坦然道:“我爹是你後爹,我是我爹帶的拖油瓶之一,沈青煙。”
趙長依被她這話一說,也反應過來了,之前那句拖油瓶并非貶低的意思。還沒等她想明白,沈青煙便又接着說道:“我們要去看儀仗婚隊,要一起嗎?”
趙長依一愣,這個沈青煙竟然是邀請她去看景王娶她娘的成親隊伍的。
“對了,你下回要耍富扔玉石,不如直接扔銀錠子。上京的人大都不識貨,只認識銀錠子不認識玉石。”沈青煙說這話語氣中并無半點諷刺之意,仿佛就事論事而已。
跟在她身後的少年哭笑不得,只得上前:“青煙無論,請公主和謝小公子見諒。在下沈扶禮,是青煙的哥哥。”
趙長依見這少年長得眉清目秀,很是好看,對美人沒有抵抗力的她頓時多看了幾眼,也并不在意之前沈青煙的話了:“你是我後爹的兒子?”
沈扶禮頓了頓,搖頭實話實說道:“我是青煙的堂兄。”
沈青煙的堂兄?趙長依沒捋順關系,謝衡之卻已經暗暗打量着這個少年。
封國沈家王朝,輪得上皇親的其實很多,但還留在上京仍有威名的只剩下景王沈無量這一家而已。沈無量與當今皇帝乃是一母同胞,生性又不喜權勢,所以才能被皇帝容納至今。而這個所謂的堂兄,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到了皇帝的兒子。據謝衡之提前了解到的一些消息,當今封國皇帝只有一子,便是當今太子。
這個沈扶禮很有可能便是封國儲君。
沈扶禮只是簡單的介紹了自己的身份,他并不想打草驚蛇,何況只是兩個五六歲的小孩子,想猜出他的身份,沒有做過功課并不容易。
趙長依的注意力卻完全被能去街上看成親給吸引住了,直接叫了嬷嬷留下來通知杜若。至于景王府的管事,一見自家郡主便什麽話也不說了。
因為他們都知道王爺的喜好。人家都是寵兒子寵孫子,只有他家王爺,跟王府的四個小少爺都不親近,唯獨跟女兒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尤其是近幾年,女兒說的,就代表他說的,整個一個二十四孝老爹。至于那四個小少爺,無論嫡庶,只要犯了錯誤,肯定會被景王拎着後衣領,像拎小雞仔一樣直接扔到練武場胖揍一頓。
所以,只要郡主要求的,就算出了錯,也不是他們這些下人的錯。何況,景王雖然嚴厲,但不是殘虐的,尤其是近幾年他們來當差後,府裏從未出現過人命案。
沈扶禮已經十四,當然不能任由幾個小孩子胡鬧婚禮,在臨街的酒樓裏包了個房間,隔着竹簾,可以看見游街的成親隊伍。
趙長依和沈青煙第一時間擠在窗邊,兩個腦袋靠在一起,興致勃勃去瞧高頭大馬上的人。沈青煙語氣驕傲的指着那人道:“喂,你看,那就是我爹,長得很帥的。”
沈無量長得帥,這點趙長依一直同意。沈青煙卻說:“我老爹人可好了,他告訴我,這個世界男女平等,身為女孩子,不能覺得自己矮人一等。”
“哦?矮人一等?”趙長依是公主,家裏除了謝衡之又沒有別的孩子,早就遠離重男輕女了。
沈青煙扒着窗檐,眼睛望着高頭大馬上系着大紅花的老爹:“其實以前我爹不是這樣的,我娘是生我難産死的,我又是個女孩兒,他一向是看不上的。背地裏很多人都說我克死了母親,還是賠錢貨,我雖然是正妻所生的嫡女,但是王府裏主持中饋的卻是陳側妃,她待我一向冷淡……算了,跟你一個小孩子說這些做什麽,我就是想說,我爹後來突然就對我好了,還說女兒是貼心小棉襖,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樣平等,嫡出庶出都一樣,都是他的孩子。那個……你就不用擔心跟着你娘到我家後受苦了。”
她說的大義淩然,手裏還擺了姿勢,架勢十足。趙長依還是茫然不知她說這些話的意思:“你幹嘛要跟我說這些啊?”
沈青煙一攤手:“我還不是讓你放寬心,省得家裏面被你搞的烏煙瘴氣的!”
“你的意思是我能把家裏搞的烏煙瘴氣的?”趙長依有些來氣。沈扶禮立即出來打圓場:“公主想差了,青煙是個言不由衷的家夥,她說這些是讓你安心,皇叔待人随和,定會善待開元公主和康景公主的……”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我就是一個小孩子,不懂你們的權謀政治。”
沈扶禮:“……”他沒想到這孩子竟然一眼看穿他,還說的這麽直接。他尴尬一笑,轉頭看向身邊站着的謝小公子。
名震四國的鎮國将軍唯一的嫡孫,小小年紀就一番風骨,可惜了,是個尚主。沈扶禮并沒有對這個六歲的小男孩兒放在心上,轉頭又去對趙長依說:“只是簡單談話,算不上權謀,公主多慮了。”
趙長依沒理他,大眼睛瞪着沈青煙,只問了一句:“要不要和我當閨蜜?”
沈青煙一愣。
趙長依負手而立,似笑非笑:“我的人生界限,男的是朋友,女的是閨蜜,其餘不相幹的我不會理會。你要不要當我閨蜜?”
不當就是不和解的意思?沈青煙翻了白眼,冷笑道:“好生兇猛的姑娘。”
“兇猛一家親嘛!”趙長依呵呵一笑,那天沈無量曾偷偷跟她說過:“長依啊,我們家有個青煙,比你大三個月,性子被我養野了,你和她做閨蜜吧。”
趙長依當時正被沈無量迷惑,仰着頭苦惱的問:“如果她不願意呢?”
沈無量狐貍一般的嘿嘿一笑:“你只問她這一句就好,她禁不起激的。”
果然,沈青煙不出沈無量所料,高聲大喊道:“當就當,誰怕誰!”
四目怒視,這模樣哪裏像是閨蜜,簡直就是仇人。
說鬧間,成親隊伍已經過了這道街。景王府的管事帶着人适時出現,在沈扶禮的示意下對着沈扶禮默不作聲的一拜,然後就帶着三個小孩子上了馬車。
趙長依發覺那少年并沒有跟着她們,疑惑道:“還少那麽一個。”
“他是特意陪我過來的,不跟我們回王府後院的。”沈青煙不打自招。
趙長依忽然一笑,天真帶着得意:“這麽說,你是特意來找我的?”
沈青煙畢竟是個小孩子,一下子就被拆穿了,有些不好意思:“喂,你怎麽可以亂猜。”
“阿衡告訴我的,阿衡告訴我的就一定是正确的。”
謝衡之無辜的笑,圓嫩嫩的小臉蛋,無辜又無害。
不知道為何,沈青煙覺得,這個不愛說話的臭小子一定是個腹黑,對,就像是她爹教她的,做人要做個腹黑的人才行!
小孩子們之間的鬥法不影響兩位新人的洞房花燭夜,他們一個是獨守空閨五年,一個是大領初婚男青年,幹柴烈火一相逢,洪浪翻滾,滿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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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兩位新人穿戴好進宮去謝龍恩。
趙長依因為沒和母親同睡,又挪了床,認床的她一夜都沒睡,直到天空破曉,在微亮的晨輝中,她才呼呼大睡,這一睡,自然日上三竿。
謝衡之昨夜睡得也不是很好,但起的還算早,聽見小厮來報,王爺和公主已經進宮回來了,要找小公主去前廳。他頓時起身,跑進了內室。杜若正在幫趙長依梳頭,小姑娘對着銅鏡,看見謝衡之進來,高興的手舞足蹈,整個人不安分的亂動了起來:“阿衡,我昨日夢見有一條黑色咬我。”
“做了噩夢?”謝衡之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小胳膊小腿的瞧着她。
“倒也不算,夢中的有一棵大楠樹倒了下來,壓死了那條蛇。後來,你就帶着我去吃烤乳鴿了……我記不清了,對了,那棵楠樹在夢裏好像是我養大的,你說怪不怪?”
“楠樹是好東西,楠木不腐不駐有幽香,南為及尊之屬,而木中之南的楠木自然是極遵之木,自然是個好兆頭。”謝衡之笑着應她。
“是啊小公主,老話說,楠木金貴,極不好養活,你都養活成了,豈不是心想事成。我們也快一些,莫讓開元公主等急了。”杜若手法伶俐的幫趙長依紮好頭,又給她在穿好的衣服外披了件披風,怕她剛一起床就出門受了風。
趙長依和謝衡之到了前廳的時候,那裏已經到了很多人了。景王沈無量和開元公主程雲卿坐在正中央,側邊站着兩個華麗的夫人,後面還跟了一大溜的女子。後面那些女人一個個畏畏縮縮的,沒有前面兩個硬氣。另一側站了一堆小孩子,大的有七八歲的樣子,小的有三四歲的樣子,個子不及趙長依高。
趙長依斜睨着那幾人,就聽見正位坐着的沈無量清咳了幾聲:“給主母敬茶吧。”
陳側妃率先上前,做了一番自我介紹,端了茶恭敬的遞到主母程雲卿的手裏。她是側妃,按照規矩,敬茶時可以不用跪。程雲卿接過,掀蓋啜飲了一口,算是應了她。
陳側妃卻自有一番打算,她是景王府裏主持中饋的,如今王府裏進了新王妃,中饋大權自然要外落。新王妃又是個敵國公主,景王爺不可能由王妃一人把持大權,她這個側妃至少能分得一些權力。或者,往好了想,景王爺不信任這位開元公主,她這個側妃還是能像原來一樣把持中饋。這樣一想來,無和王妃打好交情也是條好路子。
陳側妃敬完茶,接着上來的就是吳側妃。吳側妃不像陳側妃只認識權,更念着男人的情。這個王爺自從三年前她生下師爺後,就再也沒進過她的屋子,不僅如此,連陳側妃和其它妾室的屋子沈無量都沒有去過。
景王沈無量原是個多情的,每年都有侍妾新人進王府,三年前的突然之間,王爺變了,不再好女色,卻喜歡哄孩子們玩了。五個孩子,無論嫡庶,他都一視同仁,還更寵女兒。越想,吳側妃的心裏也不踏實。這次這位敵國公主嫁進來當王妃,也不知道是不是個擺設。如果跟她們這群可憐的女人一樣,是個擺設也就罷了,就怕是個專寵的,她沒有姿色又不像陳側妃手裏有權,真不知道這之後漫長的歲月怎麽熬啊!
這一杯茶,她敬的苦澀。
開元公主程雲卿把她的神色微動都記在心裏,琢磨了幾番,也猜個七八分。這後宅裏的女人,各有各的心思。
兩位側妃敬完茶,就輪到孩子們了。
算上趙長依和謝衡之,一溜煙的排開,整整有七個。沈無量揉着頭數數:一二三四五六七,整一個《音樂之聲》都夠了!
這裏面最大的孩子是沈無量的庶長子沈扶忠,今年八歲,是陳側妃所出。二子是已故景王妃所出的嫡子沈扶義今年七歲,已請了景王世子封號。三子是侍妾楊氏所出的庶子沈扶智,今年六歲,與謝衡之同歲。四子便是吳側妃所出的沈扶廉,眼瞧着就四歲了。沈青煙是景王沈無量唯一的女兒,比趙長依大三個月,是已故景王妃的嫡女,已經請了郡主封號。
開元公主程雲卿看着這滿屋子的女人孩子,暗中吐槽:這前面那位景王妃,八成是因為這滿屋子的女人怄氣怄死的。不過,既然已經死了,也無妨了,現在這裏是她的戰場,成敗與否關系和她與女兒未來幾十年的生活。
只見開元公主微微一笑,對着滿屋子的女人說:“本宮之前聽說,你們一直在後宅西院不踏足東院。既然如此,我來了,也不用破壞這規矩。”
西院是侍妾們所住的地方,東院是王爺王妃側妃和幾個孩子所住的。被關在西院的女人不能擅自出去,開元公主這個意思,就是要她們按照原本的生活,不要出來見王爺。至于王爺,經過昨夜,她有的是辦法收攏到自己手裏,不讓他主動去西院。男人無非就喜歡含蓄帶羞又能大膽奔放的,這一點,她在床上一向做的很好,只可惜,趙瑾和不喜歡。
開元公主下了這個命令,并沒有引起什麽反應。那景王府的十二位侍妾,平日裏也沒有權,如今生活也沒有什麽改變,自然不敢有怨言。
廳內一向平靜,卻聽見開元公主又來了一道命令:“兩位側妃也移居西院吧。”
陳側妃和吳側妃頓時一驚,還未開口反駁,就又聽見開元公主聲音毫無波瀾的傳過來:“陳側妃不需再勞累主持中饋,好生歇着吧。這些決定都是王爺與本宮商議過的,你們如實辦就可以了。”
吳側妃倒不覺得怎麽樣,反正也得不到男人的心,不就是換個地方住着嘛,她已經有了兒子傍身,總比孤身一人時有了牽挂,也算是默認了。
被剝奪了權的陳側妃不幹了,凄零一聲:“王爺!”
沈無量無所謂的擺擺手,道:“愛妃到西院休息吧,一切交由王妃即可。西院裏你們可以随便活動,沒事聚聚會喝喝茶,打打麻将、鬥個地主、拍個馬隊都行,我……本王絕不攔着你們。”一說順溜,差不點連稱呼都說錯了。沈無量巴不得東院裏看不見這些原主前身留下的女人,勾心鬥角的,看着腦仁都發疼。要不是他對府裏的事情不熟悉,又不能不合規矩自己掌管中饋之事,早就将這些女人都清理幹淨了,尤其是這個心眼子極多的陳側妃。更何況,之前求娶程雲卿的時候,他就保證過這些女人絕對不礙了她的自在,如今她願意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他不會插手,更不願插手。
這一錘子定音了,陳側妃和吳側妃加上十二位侍妾全都被關在了西院裏。至于做什麽,就不是沈無量關心的事情了。
敬茶解決了諸多麻煩,程雲卿算是滿意。
只是,一看見一溜排的七個孩子,她也有些招架不住。那些礙眼的女人她可以處理,可是這些孩子,她還是必須好生養着的,畢竟沈無量這個人,她也發現了,似乎尤其喜歡小孩。昨日夜裏兩人恩愛的時候,沈無量還提出讓她再生四個,加上家裏原有的七個蘿蔔頭,要湊成一只足球隊,以便有朝一日,能夠沖出國門,沖出亞洲,走向世界。
迷迷糊糊累極了的她問:“什麽是足球?”
“就是你們說的蹴鞠。”
“哦。”昏昏沉沉翻來覆去中,程雲卿睡了過去。
沒想到,一個月後,她竟然真的被診出了喜脈。
看着家裏,算是和平共處的七個孩子,她也覺得,孩子似乎有些太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