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大婚

程雲卿這個人沒有什麽特長,女紅刺繡主持中饋都不擅長,唯獨擅長觀察人的真心,這也與她早年的經歷有關。她出生的時候,還只是個郡主,爹爹是驸馬,娘親是公主,後來爹爹謀反篡位成了皇帝,她娘親從城牆跳了下去。那時候,她為了活命,必須裝作不悲傷不難過,好好的跟在爹爹身邊才能活命。這期間,她爹爹的那些大臣随從誰對她真心誰對她假意,她看的比誰都清楚。

她這一輩子唯一的一次看走眼,便是看上了趙瑾和,并嫁給了他。

一想到趙瑾和,她的心都疼。再看看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原本被磨滅的已經毫無生氣的心忽然又跳了起來,規律極亂,像小鹿亂撞,這大概就是文人所說的怦然心動吧。有那麽一瞬間,程雲卿願意賭一場,用一顆真心賭一場。

她朝着沈無量福了身,緩緩道:“阿卿和女兒,就都托付給王爺了。”

一句話,換一人心,足以。

三月初六,瑞國送嫁儀仗與封國迎親隊伍與灤河南岸彙合。三月十二,百丈隊伍抵達封國上京。三月十六,瑞國開元公主鳳冠霞帔,錦衣紅袍,纓絡垂旒,百花裥裙,大紅繡鞋,嫁與封國景王為續弦王妃。

這期間,趙長依只記住了兩件事。

一件就是謝衡之的鼻梁上在雜物間躲藏的時候磕破了一塊皮,留下了淺淺的一道疤痕。随行太醫說謝小公子年齡還小,不會留疤的,但這道疤卻成了趙長依在漫長歲月中印象最深刻的事情,以至于後來她忘了謝衡之的樣子,卻沒有忘記那道疤痕。

另一件事就是她娘親大婚了,而她是陪嫁家眷,跟謝衡之被留在後院裏。

開元公主程雲卿出嫁的地方,是上京的官棧。因為是兩國和親,加上景王是封國皇帝的親弟弟,深受寵愛,這場婚嫁儀式空前壯觀。

可是趙長依并沒能有幸親眼見到母親出嫁的場面。

杜若是到了上京後,開元公主賜給女兒的貼身丫鬟,原是在開元公主身邊當差的,對小主子的脾氣秉性也算是了解。見小公主只穿了一身大紅短襖站在院子裏,怕她着涼,低聲勸道:“小公主,外面風涼,您且先到裏屋內休息吧。”

趙長依眨了眨眼,并未理會杜若說了什麽,開口便問:“阿衡呢?”

“剛才有人來報,說謝小少爺跟着他的小厮出去了。”

趙長依一聽謝衡之走了,心裏頓時覺得不快。她雖然小,但也知道母親今日就是嫁人了,早上在母親的房裏,看着母親穿的豔麗動人,她覺得母親可好看了。可是,隐約覺得母親這一嫁人,以後的日子就要變了。

沒想到母親走了,謝衡之也走了。

正煩躁不安站在院子裏絞着手絹,忽然聽見有人喊她:“長依長依……”

這嫩生嫩氣的聲音,除了謝衡之不會有別人。

謝衡之從小門進了院子,一路小跑朝着趙長依奔了過來,雙臂環在胸前,懷裏捧了東西。

趙長依臉色不佳,掐着腰指着他臉上挂怒:“你去哪裏了?!一大早就出去玩,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娘親出嫁?這大喜的日子……”

“長依,我帶了烤紅薯回來!”謝衡之幾乎是湊在了趙長依面前,舉着手裏熱乎乎的紅薯,笑的眉眼彎彎,那歡快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被趙長依的怒氣影響到。

趙長依接過他掰開的半個紅薯,烤的外焦裏嫩的,聞起來就香甜甜,應該很好吃,之前那點失落的心情瞬間就被她忘在了腦後,跟着謝衡之蹲在小院的臺階上就啃起了地瓜。

她啃得正歡,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身側謝衡之看過來的眼神裏帶着的一抹狡黠和擔憂。

填飽了肚子,杜若帶着濕帕子給趙長依淨了手,兩個小孩子還留蹲在院子裏,這時候頭頂的太陽已經開始熱了起來。

趙長依站了起來,彎着腰揉了揉自己蹲的發麻的腿,母親出嫁失落的情緒又回來了。她撇撇嘴,眨了眨眼睛,問謝衡之:“喂,你說我母親嫁人,我們三個還能像以前一樣生活嗎?”她口中的我們三個,指的開元公主、她自己和謝衡之。

謝衡之已經聽說開元公主給他鎮守邊關的祖父去了信的事,也不敢确定将來自己能否留在景王府裏,一時也不能肯定回答趙長依的問題,只能說:“不一定要像以前一樣生活,也許會更好呢。”

“可是母親出嫁都沒有帶着我。”趙長依越說越委屈。

謝衡之連忙安慰:“一會兒會有人接我們一起去景王府的,不過你今天晚上不能和開元公主一起睡了。”

“為什麽?我從小就跟着娘親一起睡覺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不然我陪着你睡吧。”

“我不能和你睡,母親說過,不能和除她以外的人睡覺。”

謝衡之隐忍,壓下怒喊的沖動:“我不算是外人!”

“哦,好像也對。”趙長依一聽謝衡之這麽說,懵懂的點了點頭,好像确實是這麽回事似的。“不過,母親說了,男女七歲不同席。”趙長依又說。

謝衡之翻了個白眼,雖然心中很是不滿,但臉上表情還是癡傻憨厚的:“我們兩個都沒有到七歲,更何況,幾天前在船上,我還跟你一被窩呢。”

趙長依想想也是,雖然她從沒有離開母親,但是謝衡之從小就總蹭她的床,她其實也算是習慣了。要是今天晚上不能和母親睡,拿阿衡替代一下也是可以的。

填飽了肚子,談妥了晚上睡覺事情,正巧景王府管事帶着一行隊伍前來接趙長依和謝衡之了。

其實,景王沈無量之前考慮過要怎麽把趙長依和謝衡之這兩個孩子帶進王府。一種方法是跟着迎親隊伍一起接進王府,另一種就是派人過來接孩子。

天要下雨娘要嫁,在封國女子再嫁不算稀罕事,帶着孩子改嫁也很常見。如果孩子年紀略小,一般都選擇第二種方式,免得孩子在婚儀仗隊游街的路上吃不消。

杜若帶着小公主和謝衡之出了院門上了馬車,又指揮景王府管事将小公主需要帶進景王府的的東西擡出來。

這個功夫間,趙長依捧着一盒棋子敗家,謝衡之很有眼色的幫她掀着簾子。一顆一顆上好的玉石棋子被她“敗家”的扔出去,聽個聲尋個樂趣。

被扔出去的每顆棋子都是北夷瑞國有名的玉石所做,北夷瑞國盛産玉石,這也是周邊幾個國家對其虎視眈眈的根本原因。被趙長依扔出去的棋子,每一顆可以等價同體積的黃金,只可惜竟然周圍竟然沒有一個人來撿的。歸結起來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周圍确實沒有識貨的,二是這是皇家官棧的側門,很少有不要命的老百姓跑到這裏溜達,這可是有做賊和打擾皇帝貴客的嫌疑。

當然,今日是景王大婚,人多往來,自然也有一兩個出現在這種地方的。

“禮哥哥,我是要看高頭大馬娶新娘,來後門做什麽?”說話的是個五六歲的小姑娘,紮着簡單的鬓髻,活潑生動的像個假小子。

“喏,你看?”被叫做禮哥哥的人,十五六歲,少年以長成,指着側門的馬車,對手裏牽着的小姑娘說:“那馬車周圍扔的可是上好的玉石,馬車內的小姑娘定是個有錢的主。”

一聽這話,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亮:“我們劫馬車?”

少年搖了搖頭,五官俊朗的臉上挂着淺淺的笑意:“她扔的是玉石棋子,識貨的不多,若是扔的黃金銀塊,現在一定是被哄搶了。”

白皙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禮哥哥,你到底什麽意思,打劫還是不打劫,你倒是給個痛快話啊!”

“小姑娘家家的,怎麽成天就想着打劫呢,我帶來的侍衛,可不是用來幫你打劫的。”

“嘁,打劫怎麽了?沒聽說過女孩子富養,男孩兒窮養嘛?我打劫些金銀珠寶,壯實我自己的小金庫去。”小姑娘瞪着眼睛滿不在乎,口裏的話說的可是亂七八糟,一點條理邏輯都沒有。

少年卻笑了:“我當你今天纏着我出來是為了什麽呢,原來是跟我哭窮呢。想要什麽,我明個就派人擡你府裏去。”

小姑娘仰着頭,給了少年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轉頭又盯着趙長依坐着那輛馬車,心有不死:“禮哥哥,真不去打劫?”

少年:“……”

坐在馬車裏的趙長依看見了幾步遠的兩個人,一個少年帶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兩個人面面相觑,那小姑娘還搖頭晃腦的講着什麽。皇家官棧的側門并沒有什麽,這兩個人在這裏十分明顯。

謝衡之已經先她一步吩咐候着的嬷嬷們叫人注意一下對面的兩個人,雖然只是一個少年和一個小孩子,但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不是能時常有人的官棧側門,謝衡之一向警覺,自然要防。

其實謝衡之這個人,在很多事情上都是迷糊的,甚至可以用憨厚傻直形容,唯獨牽扯到趙長依的事,他卻精明萬分。也往往只有這種時候,才能真正體現出他那運籌帷幄的将軍後人的血統。

馬車裏外,兩方互相盯着,最後自然而然的對視了。

這一對視,那小姑娘甩開少年牽着她的手,三蹦兩跳的直奔趙長依的馬車來了。

少年一急,也跟着追來了,小聲道:“青煙莫要胡鬧,你可知那馬車裏是何人?”

青煙滿不在乎的昂着頭:“我當然知道。”她走近馬車,隔着掀起的簾子,仰着頭問趙長依:“你就是我後娘帶過來的拖油瓶?”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到娘親大婚了,趙長依正面戲份要開始了~(≧▽≦)/~

小時候的戲份不會很長,請小夥伴們莫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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