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天光微亮。

層層紗帳之後,寂靜無聲。

一人醒着,一人睡了。

蕭天淩手肘撐在枕頭上,稍稍支撐着上半身。懷裏的人背靠在他胸前,窩成小小一團,睡得很沉。

枕頭上,發跟發糾纏。

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蕭天淩挑起一縷她的頭發,往指間慢慢纏繞,一圈一圈,到發尾,乍然松散開。

垂眸看着她睡着的樣子,不自主低頭,唇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臉頰。

就輕輕挨着,嘴角不自覺勾出一個弧度。

晏梨是被腿上冰冰涼涼的東西弄醒的。

迷迷糊糊睜眼,卻發現蕭天淩坐在床邊,正在往自己腿上擦什麽膏藥,膏藥微涼。

他一身朝服未換,而自己就穿着裏衣。

晏梨陡然清醒,猛地坐起,就要把腿往回抽,結果人剛起來,腰上的酸痛扯得她龇牙輕嘶,沒扛住,一聲悶響,人摔回床上。

蕭天淩下意識伸手想去拉住她,卻慢了一瞬。

緊張問:“有沒有撞到哪兒?”

“沒……沒有。”晏梨邊答,趁他停下,邊忍着渾身的酸痛,腿一直往被子裏鑽,整個人一個勁兒地往床裏側躲。

她這一動,腿上的藥都蹭到被子上去了。

蕭天淩一把握住她的腳腕,往外一帶,摁在床上固定住,“別動。”

這下動彈不得,晏梨窘迫得不行,慌慌張張地扯着被子往腿上蓋。

“不用了,我不疼。”想要掙開桎梏,睜眼說瞎話。

剛剛看到一眼,自己腿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斑點,一想到他挨着上藥,晏梨只覺得熱浪從脖子燒上臉。

他沒有松手,只是說:“很快就好。”

聞言,晏梨閉上眼,急聲,“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然後朝蕭天淩伸出手,“給我吧,我自己可以。”

蕭天淩沒給,沉默片刻,道:“不必害羞,這本來就是該丈夫該做的事。”滿是認真。

一句“丈夫”聽得晏梨臉燒得更厲害了,不過卻消停下來,乖乖躺着,默默把被子往上扯扯,掩住半張臉。

蕭天淩撩開被角。

殿內一片寂靜。

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腿上抹完,到腰上,看到腰間的情形,眉心皺成川字。

原以為自己已經夠克制,沒想到卻已經失控至此。

怕她疼,動作放輕放慢。

他指間輕輕揉着,感覺渾身的僵硬都被揉開,晏梨險些睡着。眼簾合上的剎那,猛驚醒。

腰上的動作還沒有停,晏梨悄悄将掩在臉上的被子往下壓了壓,垂眸,看向坐在床邊的人。

他低着頭,眉眼之間是說不出的認真。

心忽然像是被泡在溫泉裏,暖暖軟軟的。

不過看着看着,意識到一件事,唇張張合合幾次,最後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你都會這樣嗎?”

聽到她的聲音,蕭天淩擡眼,“嗯?什麽?”

晏梨抿唇一瞬,“……對其他人,都會這樣嗎?”

問完,感覺到他定定看過來的目光,晏梨不自主別開臉。

卻不知道自己這一句聽到別人耳朵裏是多麽悅耳。

半晌沒有等到他的回答,晏梨卻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側着臉,看着裏側的床帳。

不過片刻之後,一陣窸窣聲。有人将手撐在她身側,俯身,帶着一股清冽的香氣往她身上壓。這樣的架勢,将昨晚的某些畫面拉出來。在她驚而回頭的時候,目光便被一雙深邃眼眸鎖住。

蕭天淩嘴角有難以察覺的笑,“沒有其他人。”

一頓,“除了你,沒有其他人。”再重複一遍。

晏梨怔愣良久,追問:“那後宮裏的……”

“我沒有碰過。”蕭天淩打斷她的話。

又道:“你出現之後,就再也沒有其他人。”

即使她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麽,也沒有說過,但是他再清楚不過,以她的個性,這種事會是永遠的心結。

甚至可能都不願意再見他。

蕭天淩說完,默默牽過她的手,十指相扣。

他動作太溫柔,晏梨讓他牽着,另一只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攬住他的後頸,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問:“那……以後能不能也不要?”

眉心一點溫熱柔軟,“好。”

大婚之後,一切照舊。

蕭天淩批完奏折已經是深夜。照往常在禦書房休息一會兒,就準備梳洗更衣上朝,不過今日卻帶着陳公公去了暖閣那邊。

只不過太晚,晏梨已經睡下,蕭天淩沒有叫醒她,陪了一會兒準備走。

到門口,陳公公小聲提了句,說明天各宮娘娘都要過來請安。

于是已經要走的人,折身回來,叫人備了紙筆,留了話才離開。

今天要見各宮妃嫔,天剛亮,晏梨就被憶妙叫起來。

憶妙從禦前調到她身邊,流螢也陪着她進了宮。

沒睡夠,從床上坐起來之後,晏梨打了個呵欠,淚眼朦胧地一轉頭。

發現枕頭邊放着一張信紙。

晏梨意外,定睛看去。看清楚上面寫的話,晏梨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憶妙将床帳撩起來,挂上帳鈎,見晏梨這怔怔的樣子,解釋,“這是皇上留下的。”

聽到這話,晏梨臉上的神情變了變,看向憶妙,“你确定?”

憶妙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麽,被她這麽一問,懵了片刻,不過這出自誰手确認無疑,點頭,“這的确是皇上留下的。”

晏梨把信紙拿起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普普通通,沒有什麽玄機,除了中間那行字再也沒有別的什麽話。

實在一頭霧水,晏梨看了眼憶妙,然後把信紙遞了過去。

“這是什麽意思?”

憶妙接過來,只見紙上寫着一句——

“今日請安,不必太過客氣。”

晏梨眼巴巴看着憶妙。

雖然大哥二哥讓她不用聽教養嬷嬷說的話,但是什麽皇後是一國之母,要母儀天下,成為後宮表率的話她之前也聽過。但是他留下的話,怎麽有種要出去找茬的架勢。

相比于晏梨的一頭霧水,憶妙幾乎看清紙上寫的什麽,就明白過來其中用意。

“娘娘,皇上的意思是,若是今日有人讓您不高興了,您随意處罰就是。您現在是六宮之主,要是太好說話,難免有人得寸進尺。皇上是擔心以後有人欺負您,才會這麽說。”

“這樣嗎?”

“是的。”

還有一個原因,憶妙沒說。

從前在王府,作為王妃待下人太過親和,最後卻沒有幾個人記得她的好,皇上怕是不想再重蹈覆轍。在這上京城中,或者這世間,本就是欺軟怕硬的人多。你和氣,別人卻覺得你好欺負。

晏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後來,等蕭天淩下朝之後過來,卻發現晏梨不茍言笑地坐着。

以為是不順利,沉了臉色問起緣由。

晏梨僵硬轉頭,看着他,“臉僵了。”

得知她今天全程都板着臉,蕭天淩樂不可抑。

“看小姐那樣,把我吓了一跳。”流螢說。

晏梨揉揉臉,“我也不知道怎麽把握那個度,所以幹脆不笑了,省得麻煩。”

看着她把自己的臉揉圓搓扁,蕭天淩臉上的笑意就沒有淡下去過,看了會兒,道:“萬一有麻煩,還有我。”

晏梨停下動作,看了他一眼,颔首笑着別過臉。

蕭天淩下了口谕,後宮衆人沒有召見,不得出入暖閣。

後宮無人敢逾越。雖然自己身處後宮不得聖寵,但是家族在前朝卻一帆風順。知道皇上看重皇後,若是觸怒聖顏,也許會落得個一無所有的境地。

如今皇後獨寵,後宮衆人反而難得安寧,整天也算過得舒适。

沒人打擾,晏梨落得清靜。

不過當皇後,除了各種妃嫔之後,更多的是六宮事宜。

一個多月,晏梨忙得腳不沾地。好在最近沒有大日子,不然怕是睡覺都睡不了了。

這段時間,朝堂的事也多,蕭天淩也諸事纏身。兩個人都忙,就算都住在宮裏,也難得見上一面。

後來,蕭天淩索性讓內侍省把所有東西全送到禦書房。

一個看賬本,一個批奏折,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蕭天淩最喜歡,看奏折累了之後,一擡頭就能看到她。等忙完一天的事,就抱着她睡一會兒,睡一兩個時辰就準備上朝。

他太忙。不論晏梨醒來得多早,身邊都已經空了。

不過最近幾天,晏梨醒得越來越晚。就像是耗光了精力,人說不出的疲憊。

昨晚過了子時晏梨才睡,一睜眼,已經是日上三竿。

正洗漱,沁寧風風火火過來找她玩。

流螢端了小粥進來。

午膳還沒有準備好,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沁寧跟着過去,不過看着堆在軟塌小幾上的厚厚一摞賬本,就跟見了什麽洪水猛獸,避之不及,坐都不往軟塌上坐,搬了椅子坐得遠遠的。

撇撇嘴,“我看着這些東西就頭大。”

晏梨吃了兩口東西,“我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

說着,手往自己臉上比劃,比劃出一個大西瓜。

沁寧被逗笑,“讓我看賬本,我寧肯去學繡花,這個太難了。”

晏梨說:“難倒是不難,就是太多了。不過,好在我已經快要看完了。”

聽她竟然說管這些事不難,沁寧一臉不敢茍同的神情,不過随即反應過來。

以前在王府,上上下下的事都是她在管,連一向要求又多又高的王管家都贊賞有加。想起她家還有一個算賬天底下數一數二厲害的人,沁寧忍俊不禁。

“笑什麽?”晏梨問。

沁寧搖搖頭,“沒什麽。”

又道:“不過皇兄也真是的,怕你累垮了,他難道都不會心疼嗎?”

聽到這話,晏梨想說,他比她還累。

“放心吧,累不垮。我其實覺得這些事還有意思的。”

說着,晏梨把瓷盅推到一邊,拿起小幾上昨天晚上已經看完的賬本,準備放到旁邊專門放賬本的箱子裏去,省得搞混。

不料,剛起身,眼前忽然一陣泛黑。

一陣天旋地轉——

“阿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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