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李思沖晚上回來才知道林靜宜不見了,他大驚失色地詢問玉娘詳細情況,玉娘說,“我回來時她人就不見了,家裏的下人都說不知道,我都找遍了,你說,她能去哪兒?”

李思沖緊握着雙手,低頭思量。

“将軍!”玉娘有些不高興地繼續說,“我可是聽歡喜說了,你和靜兒鬧別扭,自打她回家,你給過她好臉色嗎?我一向認為你是個成熟穩重的漢子,不曾想你就這點氣度。”玉娘用眼神抽打着李思沖的臉。

“你是自己沒自信還是對靜兒沒信心,我看靜兒是該看上太子,樣貌好、身份尊貴、又願意留她在身邊,如今我倒是贊同她不回來,省得你看輕她。你也不用着急找她了,就當做遂了她的意。我去玉仙閣看看,你說她在這兒,也不認識幾個人,又懷着孩子,真出了事,我看你怎麽辦!”玉娘叉着腰剛把話說完,歡喜就進屋了。

“我陪玉娘去趟玉仙閣,你在家裏再找找。”顯然,他聽到了剛才玉娘說的話,“莫怪玉娘的失禮。”

“我哪有失禮?你看他怎麽待靜兒的,哼。”歡喜一邊拉玉娘出去,她一邊反駁。

李思沖微笑着看他們離開後,開始在家裏四處尋找,等他推開倉庫的門,看見她衣裳的一角時,他急忙奔過去。

林靜宜滿臉淚痕,眼睛紅腫着倚在那兒,李思沖吓壞了,他一邊推她一邊着急地叫醒她。

“靜兒,啊,是我不好,靜兒...”

林靜宜迷迷糊糊睜開眼,等她看到真的是李思沖在身邊,她委屈地又開始流眼淚,但她倔強地自己站起來,推開李思沖的手,并要求他不要靠近。

“別過來,我想自己待着。”林靜宜走出去,明顯腿麻木了,一颠一颠的。

李思沖也不說話,後面跟着她,直到她進了廂房,趁她沒插門之前,也進了屋子。

“跟着我做什麽?我可不是為你尋死覓活,你別自作多情,我剛,剛去找吃的,累極了才睡着了。”林靜宜不看他,用手輕輕捶腿。

“想我了嗎?”李思沖終于說了句軟話,一下子就讓林靜宜淚如泉湧。

“才沒有嘞,我在東宮可是享福呢,比太子妃待遇還好,太子每天都去陪我,好吃好喝的随便點,我想你?哼,我神經病。”她咧着嘴自嘲地抹眼淚。

李思沖慢慢走近,用他的溫暖環抱林靜宜,“哭吧,為了長久的未來,這幾天,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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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話裏有話,林靜宜擡頭淚眼朦胧地看他,直到他俯下頭深深地吻住她。

“嗯,”還是這個感覺好,林靜宜貪婪地吸吮着李思沖口中的味道,她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我這幾天冷落你,是有理由的,”過了好久,李思沖才松開她,他一邊調整自己的呼吸,一邊解釋,“連歡喜也毫不知情,抱歉讓你承受我的冷漠,不過這幾天的表演已經夠了,我都快恨死自己了,啊,再給我抱抱。”李思沖又緊緊摟了摟林靜宜。

“哦?”林靜宜莫名其妙地看他。

“你晚上還要自己睡在這兒,歡喜他們回來,我還是不會理你,”李思沖低頭在林靜宜耳邊細語一番,“明白了嗎?”

“哈,能行嗎?”

“不嘗試怎麽知道,我們都願意試一試。”

“那為何不提早告訴我?”林靜宜不悅。

“哈,怕你演得不真實,還有,我是真的想試探你。”李思沖壞笑。

“試探我?哼,結果呢?”

“還好,差點賠了夫人,”李思沖吻了吻她的額頭,“我還真是有些不自信了,而且也沒了不欲不求的态度,呵,剛玉娘還斥責我,羞愧極了。”

“那你和公主,是真的...”

“呵呵,吃不到的美食才是最香的,得不到的人才是最具誘惑力的。”李思沖笑起來。

“哼,笑什麽笑,在我們那個時代,男人也要忠貞不二的,不能三妻四妾,只能愛他老婆一個。”

“你們那個時代?”

“咳咳,我就是警告你,小心着點,我可是看着你呢。”林靜宜伸出兩只手指,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李思沖。

“那好,先說說你和太子是怎麽回事。”李思沖故作嚴肅。

“有什麽事,什麽事也沒有啊。”林靜宜妄圖蒙混過關。

“說,女子三從四德,你記得哪一條。”

“我就記得,我的心裏只有你一個。”

“哈,打算糊弄我啊,不行。”他拉林靜宜進懷裏。

“哎呦,我餓了,你兒子已經開始踢我了,他要吃東西。”林靜宜一臉怪相。

“呵呵,好啊,拿兒子做擋箭牌,今日且饒了你,下次...”

“哼,快點滿足我,不然,還會有下次,下下次的。”林靜宜打斷李思沖的話。

李思沖捏了捏她的臉,用嘴封了她的口。

武崇訓張嘴在說什麽,李裹兒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腦子裏正回想剛才收到的信息,太子已經忘了那個蘇蘇與太子妃重歸于好,又開始了淫奢糜爛的生活,而李思沖與太子的關系越來越糟糕,在軍營中他被副将架空了實權,在家裏他對剛返家的妾疏遠冷淡,這一切都對自己太有利了,剩下的就是在父皇那繼續添油加醋,還有要真正把李思沖搞到手,他是惟一一個這麽長時間都弄不到手的男人。

武崇訓說着說着見李裹兒若有所思地冷笑一聲,他才住了口,“你到底想什麽呢?你同意我的意見嗎?”他問。

“嗯?什麽?”李裹兒回過神兒。

“罷了,罷了,我和父親商量着來就是了,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武崇訓問她。

“我能有什麽事,我命人趕制了兩件百鳥裙,其中一件是給母後的,這段時間一直操心這事來着。”她怕武崇訓不信,拉着他起身去看。

果然,不知何時,穿衣大屏風後面的衣架上已經挂着兩件光彩奪目的長裙,“這可是為曠世的珍品,采百鳥羽毛織成,母後一定會喜歡的。”武崇訓看去,長裙上閃爍着百鳥圖案,其顏色鮮豔無比,令人眼花缭亂,他從正面看是一種顏色,走到旁邊時,看上去映出另一種顏色,“真是妙極了。”他贊嘆道。

“那當然,這裙子在陽光下呈一種顏色,在陰影中又是另一種,都是金線縫制,看這鳥兒的眼鼻口甲,仿若真的一般,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李裹兒用手在裙子上拂來拂去。

“為何獻此裙給母後?”武崇訓問她。

“我想讓母後借家宴聚會時,在父皇面前羞怒李重俊,讓他盡失太子的風範,讓父皇看看他這個兒子是個什麽樣的貨色,早說過,他一個奴婢生的野貨,怎麽能這麽做得了大唐的主人。”李裹兒一臉輕賤的表情。

“極是,極是,看來是時候逼他起來造反了。”武崇訓點頭。

“你可要提防好了,瘋狗咬起人來,可是不知輕重的。”李裹兒警告武崇訓。

“禁軍中擁護太子的人數在大比例的減少,東宮裏我們安排的人埋得很深,你大可不必擔心,說起來,那個李思沖盡力不小,原來你就是為了利用他,對吧?”武崇訓側頭看李裹兒。

“哼,我當然只是利用他。”李裹兒轉過頭。

“那就好。”武崇訓生硬地說。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場在外人看來突如其來的政變,其實在很早就開始發酵,暗潮湧動中各方勢力都在盡量隐藏自己的意圖,以期不為人覺察,但李思沖的家裏卻一如既往的平靜,得知實情的林靜宜從容起來,她白天盡量避免和李思沖接觸,自己要麽為孩子親手做衣服,繡虎頭鞋,那麽和玉娘去玉仙閣一玩兒就是一整天。到了晚上,她和李思沖像偷情的戀人一樣卿卿我我,她背詩歌講故事教李思沖分辨牡丹的種類,甚至給他講西方電影,她告誡自己要幸福滿滿地迎接最後的暴風雨,無論結局如何,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就看天意了。

一切的結局都在初夏,仿佛沒有看時刻表的旅客突然被告知目的地的到達,因為林靜宜不記得事情發生的具體時間,她只記得應該是七月這個躁動月份中的一天。

歡喜這幾天突然變了個人,有時候整晚不回來,他把玉娘和自己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拿走了,包括玉娘那些貴重的首飾盒,這可把玉娘吓壞了。

“你說歡喜想幹嘛?”她問林靜宜。

“哦,可能想搬出去住吧,他提過找好了宅院,想給你個驚喜。”林靜宜騙玉娘,因為歡喜什麽也沒交代,但她覺得一定是李思沖把計劃告訴了歡喜。

“将軍這一兩個月都很反常,我不也忍着嘛,沒事的,再過些日子,一切都會過去,或許一切都會好起來。”她勸玉娘。

“倒是,将軍對你不冷不熱的有很久了,你還真是坐得住,要是歡喜這樣對我,我早就瘋了。”玉娘托着腮幫子出神。

“哈,我定力強吧,說不定我們很快就能見到蘇蘇姐了。”林靜宜差點說漏嘴,她立刻打住。

“蘇蘇姐?怎麽會?你是不曉得,我聽袖娘說,太子真是不像話,他快把平康裏的妓坊玩兒遍了,有時候一次召好幾個歌舞伎□□,希望蘇蘇姐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他,也不要在這種人身上浪費心事。”玉娘說着直搖頭。

“有人出錢讓他享受,他為何不幹,換作我,也會花天酒地,樂不思蜀。”林靜宜笑了笑。

“這話怎麽說,他可是太子,難道他不該考慮如何治理國家,維護江山社稷嗎?”

“也許他真的放下了,這對他來說,真的不容易,他為了一個女人能抛棄生來的一世榮華富貴,權利地位,為了回報蘇蘇姐給他的愛,他連性命都不要了,這些世俗的符號又算得了什麽。”林靜宜也有些愣神。

“咦?你說的是誰啊,我怎麽糊塗了?”玉娘拉了拉林靜宜。

“哈哈,我說歡喜,他有你陪着,真好。”林靜宜趕緊岔開話題。“若他不做武将了,沒有朝廷的俸祿了,你該怎麽辦?”

“其實,我早就想讓他離開長安了,我們到塞外騎馬游歷,看盡世上的山川美景,找個我們心儀的偏遠處過離世的隐居生活,該是何等自在逍遙。要不是他為了守着你和将軍,”玉娘看了一眼林靜宜,“還有蘇蘇姐。”

“哪有,我跟你想法一樣,你也知道我之前一直想方設法讓将軍和我一起歸農隐居,只做個平常百姓,每日晨起勞作,夕陽收鋤,生三五個孩子,教他們認知識理,感悟人生。不過,将軍始終覺得要還太子給的恩惠,不然他也早就脫身了。”

“對了,将軍和安樂公主到底怎麽回事,你也沒問嗎?”玉娘小聲地問。

“我只希望安樂公主能有一絲的人情味,為了她付出的這點關心,到時候能饒他性命。”林靜宜默默祈禱。

“饒他性命,怎麽講,她要殺了将軍嗎?”玉娘吓了一跳。

“不是,是朝廷要殺将軍,而公主說不定會想辦法放将軍一條生路。”

“說不定?”

“是,這就要看,将軍在安樂公主眼裏究竟價值幾何了。”林靜宜顯得有些傷感。

“我們做女人的,明知男人們可以三妻四妾,心底裏不知道多不甘,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副識大體顧大局的架勢,我玉娘就不願歡喜再納妾,我怕我到時候殺人的心都有。”玉娘撇嘴。

“哈哈哈,放心,放心,歡喜不敢的,再說哪個女人敢惹你這個女夜叉。”林靜宜哈哈大笑。

“取笑我,啊,要不是看你身子一天天沉了,我非揍你不可。”玉娘舉起手來,晃晃又放下。

“其實,我已經想好了,若我真出了什麽意外,就想将軍娶了綠翹,她美麗善良,死心塌地戀着将軍,比我會照顧人,将來我們的孩子交給她我也放心。”

“呸呸,什麽話,要死要活的。”

“我說的是真話,你沒發覺我把家裏能搬走的家當都挪到洛陽去了嗎?連卧室的那個小屏風,我最喜歡的,也已經運去了洛陽,将軍本來就把除了正常家用開支之外的所有錢物都給了綠翹。”

“啊?你們那麽信任綠翹嗎”?

“是,我相信她就是我下半輩子美好生活的守護神,若我能和将軍逃過這一死劫的話。”林靜宜堅定地看向玉娘,她笑了笑。“這個院子裏,有太多我們的回憶,這幾天,我要再好好看看它,哎,要是我有相機和手機就好了,可以把它存下來。”

“哈,又說我不知道的詞兒,你可以找人把宅院畫下來啊。”玉娘随口說道。

“好主意,走走走,跟我去街上找畫工去。”林靜宜托着肚子站起來,一手拉玉娘出門。

“哎呦,說風就是雨,那也吃了飯呀。”玉娘一邊走一邊往後拽她。

“不行,時間不多了,想起什麽我就要幹什麽,快走。”

“呸呸,什麽叫時間不多了,你這段日子也反常得很,怎麽好像你們都有什麽事瞞着我,哎呀,別扯我的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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