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5

????不過棄婦沒有給娘家帶來利益,窦妙不好意思繼續拿着老夫人送得嫁妝,很快就親手還給了她。

老夫人起先不肯收,但窦妙多次奉還,後來便說叫管家幫着打理,也算接了過去。

日子好像回到從前,但張氏發現窦妙的脾氣好上許多,有時候她唠叨幾句,女兒只笑着聽,也不再反駁。

張氏倒是心疼,以為她在宋家過得很不好,學會了伏低做小,在心裏不知道咒罵了宋家多少次。

這時候也反省起自己來。

當初宋家來提親,她看鐘氏爽快,以為真心喜歡窦妙,又見雍王府富貴,只顧着高興,根本也是疏忽了。

如今想起來,到底不是門當戶對,女兒嫁過去沒什麽底氣,被人欺負都不敢叫娘家出頭。

到頭來,弄得和離收場。

雖然女婿這和離書寫得恰當,雙方各有責任,還提什麽夫妻情深,奈何緣淺,可外面的人,暗地裏哪個不是說,窦妙當初走了好運,現在才知道配不上宋家,被人趕出王府。

張氏為此很是惱火,奈何對方是王府,她也只能忍下來,卻是怕窦妙聽了傷心,反而讓她在家中靜養,莫要出門。

窦妙便只與秦玉煮茶彈琴,窦琳見窦妙這種處境,滿心的同情,加之還有一個金月依,四人和和睦睦,日子過得雲淡風輕。

一年的時光也只是彈指間飛逝而過。

窦餘佑看她每日除了陪長輩閑話家常外,便是與秦玉在一處,畫畫功夫突飛猛進,就在前不久,秦玉帶她去過一次白馬寺,這回明玄大師,竟然收她做了徒弟。

這是明玄大師第一個女徒弟,一炮打響,衆人再提到窦妙,少不得會把話題轉到她的才華上面。

反倒她和離的印象漸漸淡了。

這日窦餘佑興匆匆回來,告訴窦妙:“你現在一幅畫能賣到二十兩銀子了!有人托我來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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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妙哎呀一聲:“明玄大師果然厲害,只是師父這一個名頭,就值那麽多錢,我終于能養活自己了。”

這是她和離後,第一個目标。

在這兒,姑娘未出嫁前靠着娘家,嫁人後靠着夫家,那和離的,就有些不尴不尬,如今窦餘佑尚未娶妻,要是娶妻了,她這小姑子仍常住娘家,她自己都不願意。

遠香近臭。

她終究得靠自己的。

“那人想要什麽畫?”她問。

窦餘佑瞪大眼睛:“你真要畫啊?咱們家還不至于那麽缺錢呢!”

“掙給我自己用的。”窦妙拿起書案上的筆,笑眯眯道,“我也不是什麽大才子,要故作孤高,能掙錢做什麽不掙?多畫一點兒,将來指不定流傳千古,等過了千年,後人興許會提起我的名字呢。”

她窦妙也能在歷史的長河裏留下一點痕跡。

窦餘佑差點翻白眼。

“別不信,畢竟女畫家稀少啊!”窦妙挑眉。

窦餘佑被她打敗:“是,你是厲害,不過我覺得賣畫終究有點兒……”

看他不同意,窦妙眼睛一轉:“那咱們也玩點兒花樣,錢照收,但面子上便說是我送的,這種事不少罷?好歹畫畫也要用墨呢,也得花時間,誰免費拿了,心裏過意不去,給點兒惠香,再正常不過了。”

這惠香,乃托詞,但好些清貧的名士,都是用此招來自欺欺人,其實就是賣畫嘛。

窦餘佑眉頭皺了皺:“你要錢到底做什麽呢,又不是不夠用。”

她眨眨眼睛:“哥哥,這本是個秘密,不過……看在你給我帶了生意的份上,我不妨告訴你。”

窦餘佑好奇:“那你快些說。”

“我想與秦夫子合開個女子書院。”窦妙道,“也不算稀奇罷,京都原也有一處的。”後來那開辦書院的女夫子年老歸家後,便一直無人再辦。

窦餘佑咋舌:“你,你要當夫子?”

“我要當還沒資格呢,我當秦夫子的助手……算是個秦夫子打打下手什麽的,等有經驗了,才能獨當一面。”

她如今也想通了,不去懷念上輩子的自由,不恨這封建的社會,有時間,她願意做點實事。

比如當個夫子。

既能讓自己的特長得到發揮,也讓人生更加充實。

窦餘佑想了想:“妙妙,做夫子也不是不好,可是,你不像秦夫子,你要嫁人的啊。”他猶豫會兒,認真的看着妹妹問,“你到底,願不願意嫁給休泰了?”

王韶之等了她一年,她倒是好,輕松惬意,不見有任何憂愁,比誰過得都滋潤。

窦妙低頭摸了摸面前的宣紙,沉吟會兒問:“他仍願意娶我?”

“當然,他何時改變過心意?”窦餘佑道,“如今母親也答應了。”

和離過的女子,基本很難再有好的選擇,尤其是雍王府的兒媳,因旁人不知道那二人到底是因何和離的,萬一娶了,惹到不必要的麻煩。

故而別說名門世家了,尋常官宦人家都沒有打這個主意。

加之前不久皇上立了李煊為太子,周家樹倒猢狲散,而窦家與周家原先關系很好,這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所以,雖然窦家兩位老爺官職沒有變動,但也足以叫旁人望而卻步。

那麽,只有王韶之還堅持着,張氏怎會不同意?

窦妙微微偏了一下頭:“但是,我準備過陣子與秦夫子,随同明玄大師去一趟江南呢,我可能還會去靈慧寺看看慧能大師。”

這又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窦餘佑只覺得自己跟不上她的節奏。

“秦夫子說得,我也願意去。你知道,這些大師每隔一兩年,都會見見面說些佛經心得。”這叫交流思想,共同進步,大師們很上進的。

窦餘佑沉默,但面上表情很明顯:這叫什麽事兒,大師們交流,她去湊什麽熱鬧?

“我也可以旁聽一下啊,以後書院開起來,咱還能講講佛經呢!”當然,順便也能旅行,看看風景。

窦餘佑懷疑:“娘會準?”

父親心疼和離的女兒,那是千依百順,祖母亦不會阻攔,所以母親将是最大的障礙。

窦妙調皮的道:“爹爹會幫我的呀。”

窦餘佑無話可說。

等到春暖花開,窦光濤聽女兒要去散心,二話不說就跟張氏提了,結果出乎意料,張氏竟然一口答應。

自從窦妙和離,已經有一年多了,雍王府仍是門庭若市,不知多少人家願意結親,前姑爺炙手可熱,自家女兒卻成了沒人要的,除了王韶之。

張氏不是滋味,她覺得自個兒都想去散心,何況窦妙。

所以她批準了。

窦妙大喜過望,過得幾日等行李收拾好,便與秦玉,明玄大師踏上了去往江南的旅程。

二人都做男兒打扮,俏麗的容貌添上幾許英氣,互相看一眼彼此都笑起來,秦玉如今與窦妙的交情非比尋常,可說與親姐妹也差不了多少。

要不是怕驚吓到秦玉,窦妙都想跟她說說上輩子的事情呢。

坐在車裏,秦玉道:“若是先到蘇州,咱們去探望下蘇州的何夫人,她畫蝦乃是一絕,你雖然偏重細筆畫,可水墨畫也不可拉下了。”

“好啊。”窦妙當然願意,又笑道,“現今女書畫家不多見,不過等以後咱們書院開出來了,指不定有很多就此誕生。”

秦玉笑起來,她沒窦妙那麽樂觀,畢竟當夫子這麽多年,教了那麽多的姑娘,多數都是為嫁個好人家,她是運氣好才遇到窦妙這樣的徒弟,不僅有天賦,也努力,她道:“但願罷,咱們盡力而為。”

二人在車內說說笑笑,誰料馬車将将出城,忽然停了。

窦妙從車窗探出頭一看,驚訝道:“王韶之!”

她一直都喜歡喊他的名字,王韶之早就習慣,他騎馬靠過來:“妙妙,你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窦妙下意識朝秦玉看去。

“沒事兒,你快些去罷。”秦玉擺擺手。

她撩起裙角下車。

王韶之穿着月白色長袍,連褲子也是同色,頭戴方巾,也不知是不是數月未見,窦妙覺得他好像又長高了一些,騎在馬上竟有些英氣勃勃。

廢話不多說,她道:“我此去大概要半年。”

王韶之嗯了一聲:“我知道,所以我打算過來與你說……我同你一起去。”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穿着湖綠色的袍子,雖然是婦人,可一張臉仍如少女般的妍麗,他認真道:“我怕你去江南,又會遇到什麽男人。”

他直直得盯着她:“我無法再等着你了。”

過去那些日子,他一直在等,因為自己的條件,他也只能等,如今是最好的機會,他絕不能放棄,也不能再讓任何人有機可趁。

所以別說什麽江南,就是天涯海角,他也得跟着去。

窦妙驚訝極了,一向口笨的王韶之,也會說出這種話,她往後看去,看到他還帶了随從,每人身上都背了包袱。

果然是出行的樣子。

她詢問:“你哥哥嫂子也同意?”

“是,我哥哥還叫我多帶些銀票。”

他擺出非她不娶的姿态,哪怕是和離婦人,王韶應哪裏忍心逼他,除了成全,再沒有別的法子了。

看他那麽堅決,窦妙心裏欣喜,面上卻淡淡道:“也罷,你既然要去,我不攔着,不過,我事先告訴你,我很忙的,又要去拜訪好些書畫家,還要跟着我師父去聽講經,我可能顧不上你……”

話未說完,王韶之打馬上來,彎下腰就把她撈在了馬背上:“我知道,我當你随從行嗎?聽你差遣。”

窦妙驚得差點掉下來,忙一把抱住馬脖子:“你,你這跟誰學的?”

他竟然膽子大到敢抱她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王韶之微微一笑:“學什麽,我一直都想這麽做,只是往前……”

窦妙瞪着他:“往前我是姑娘,你顧及我名聲,現在,是不是看我和離了,你覺得我沒人要拉!”

是不是現在才露出真面目?

王韶之無辜道:“你現在是男人。”

窦妙才想起來,自己穿了男兒的衣服,她臉色古怪:“男人更要命好不好,別人以為你有龍陽之癖。”

“管他呢,去了江南,誰也不認識我。”王韶之一拉缰繩,“走,我教你騎馬,你不是一直想學嗎?咱們騎到江南去!”

馬兒往前疾馳,他的手從後面擁抱上來,帶着陽光般的溫暖。

她的後背貼着他的胸膛,感受到風吹在臉頰,也不由得露出了笑,不管将來他是否還能這樣寵着她,還能這樣無條件的包容她,理解她。

至少在這一刻,他在她身邊,二人紅塵作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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