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轉念一想,笑了----那兩個人是發了誓,可他沒有。
她從鶴鳴樓出來,一擡頭看見到對面街角站着一個戴鬥笠的男人,一身長衫,身材高瘦,臉被擋住。她直覺這人并非尋常食客。那人側轉了身子,朝霍雲山走來。霍雲山聽到自己的心突然彭通一聲,隐隐明白或許這就是在自己在找的人。那人果然奔着她而來,十步、五步、三步……霍雲山幾乎聽到自己身體裏血液奔流的聲音,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耳朵燙起來。暗暗告訴自己冷靜,只有一步,這人卻擦身而過。
霍雲山猛然回過頭去,正在這時她肩上被人重重一拍,雙膝一軟幾乎要跪下去,幸虧強行穩住了心神,她回過頭來,看見福王府的門房:“快走,王爺叫您速速回府。”他見霍雲山還在發愣,拉住霍雲山往回走。
霍雲山被連拖帶拽,四下沒找見那戴鬥笠的男人。
“你從哪裏回來?”李慈晏問,“怎麽一頭汗。”
霍雲山摸了李慈晏的脈象,明白他這是在做樣子,至于給誰看不是她關心的,說:“想去看王駕的,結果街上清道了。就到酒樓裏坐了坐。”又說:“這裏沒事,我走了?”
李慈晏說:“就這麽想走嗎?”
霍雲山一聽也有點兒不痛快了,說:“病瞧完了自然要走。”
李慈晏憋了半天,放軟口氣說:“我想能自己走出去。”
霍雲山極輕地嘆了口氣,說:“你的腿連日來針灸已經起了效用,如今蟲症已除,可以正常用些活血化瘀的藥,過不了多少時日就會好起來的。”
李慈晏還是扭着頭。霍雲山只得拉了把凳子過來,不遠不近地離床坐着,手裏搖着扇子,剛剛跑了幾步,真是一身汗。
李慈晏見她沒走,把臉轉過來,說“幫我把這個脫了。”
霍雲山上前去把的大氅脫下來,看他臉上要笑不笑的樣子,問:“你不熱?”
李慈晏問:“真的要走?”
霍雲山心說不是才問過麽,要問幾遍,于是說:“是。”
李慈晏動了氣,一個衣袖怎麽也脫不下來,抽開霍雲山的手,自己發狠勁兒拽下來,說:“走走,你走。”
霍雲山應付不來,沒說話,轉身出了怡性齋。
李慈晏沒去看她。
鐵七爺在外頭聽得清清楚楚,這時候摸進來,說:“爺,今兒晚了,出去投宿也不方便,不如讓霍大夫再住一晚,明日再走。”
見李慈晏沒有反對,便讓親自去海棠苑傳了話。
夜已經深了,屋裏暑氣未散,跟蒸籠一樣。楓琚不知熏的什麽香,霍雲山很聞不慣,倒了杯茶澆滅了。回到床上只覺得一時沉悶一時驚悸,輾轉到三更反而越來越精神,心焦天熱,索性起身,出來走走,晚間的風吹在身上怪惬意的,她想起房裏有一把躺椅是竹篾的,也不很重,便自己搬了出來,沒驚動旁人。躺了會兒又覺得蚊蟲多,便又回房搬了香爐,抓了艾絨點上,想到路上黑順手把油燈也帶上了,又怕夜深了水邊涼,就又折返一趟抱了一床薄被。這一番折騰,她渾身上下都被汗濕透了。心裏好笑,都安置好了,躺在竹椅上乘涼。
夏夜的天空繁星燦爛,一條銀河恰在頭頂淌過,這些景象又倒映在湖上,天上湖裏一片璀璨。霍雲山感嘆:夜晚哪裏是靜悄悄的,這麽絢麗張揚。她頭枕着手臂找見了織女星,再去找牛郎星,這才發覺這對愛人已經快相會了。“這就七月七了呀。”她低吟的話音剛落,忽然發現湖面上有兩點星火在空中漂浮,霍雲山仔細一看,是螢火蟲,一轉眼,才發現在不遠處的水面上忽然升起了一片星星點點的螢火,飄忽竄動。
霍雲山起身穿了右腳的鞋子,左腳那只鞋卻不知被蹬到哪裏去了,用腳在地上探了半天也沒找見。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片星火繁雜的地方。
冷不丁從背後傳出“咔嚓”一聲輕微的響聲,她此時身在圍牆外,裏面的動靜聽得格外清楚。
常年的習慣讓霍雲山警覺地閃進陰影裏。從院牆那邊搖搖擺擺走來一女人,應該是不習慣腳下不平坦的草地,走得很慢。她從樹影裏走出來,借着月光,霍雲山看清是楓琚。她松了一口氣,往前走了一步,正在此時一道微弱的反光在院牆上劃過。
霍雲山眯起了眼睛,月下寒光她太熟悉了,那是兵刃的冷光。楓琚已經看見她了,說:“原來你在這兒,也睡不着嗎,天太熱了。”
“是啊。”霍雲山冷笑,想偷襲也該先把匕首藏好,這樣明目張膽,真是太輕敵了。
霍雲山用餘光掃到身後有一根小臂粗的斷枝,她不動聲色地挪過去,反手在身後抓住斷枝,卻沒拔 出來,原來這是根從水裏發出的新柳枝。這一試探,讓霍雲山心頭生起不好的感覺,她試着握緊拳頭,卻發現有點吃力。
“你站在那裏做什麽,熏香熏不到那兒,當心蚊子咬。”
霍雲山心中叫慘,想起了剛才讓她輾轉難眠的古怪熏香。難怪這樣自持無恐,原來是早有準備。她的四周,一面是敵,三面是水,湖面寬廣,孤島一樣的境地。
見到楓琚還在靠近,霍雲山說:“你別過來了,這裏黑,看不清腳下。我明日就要走了,你摔壞了可送不了我了。”
楓琚遲疑了一下,忽然舉起背後的匕首直奔霍雲山而來。
霍雲山瞅準時機,往旁邊一閃,讓楓琚撲了個空,順勢在她背上推了一掌。
“來人那!”霍雲山閃到竹床邊,一腳把燈籠踢進雜草堆裏。夏天都是被曬透的草木,一股濃煙竄起來,眨眼的功夫就能看見明火竄起來。無奈海棠苑位置偏僻,那幾個小女孩又是貪睡的年紀,霍雲山的呼救并未見成效。
霍雲山轉身看見楓琚已經從直起腰又朝自己撲過來,手中的匕首閃出刺亮的白光。霍雲山腳下不知被什麽絆倒,沒能閃開,只得直面對上楓琚的撲勢,雙手抵住她的雙腕。
楓琚也是個女子,力氣有限,一時難以刺下。
霍雲山盯着她的雙眼,心頭一陣發涼,她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慢慢流失,不禁暗罵,眼睜睜那尖銳的刀鋒離自己越來越近。
楓琚因為即将到來的勝利,眼中的光芒越發瘋狂。
霍雲山眼睜睜看着刀鋒插進自己的胸口,先只覺得一涼,過了一會兒才清晰地感覺到痛,匕首還在一寸寸往裏送,霍雲山此時竟然覺得好笑,那麽多千辛萬苦沒有死掉,反而到了家門口被個小妮子幹掉了。楓琚死死盯着霍雲山的眼睛,咬牙切齒地說:“你死了,他們就不會急了,就都好了。”霍雲山感覺心髒越來越難受,求生的本能讓她拼死一搏,突然松開雙手,猛戳向楓琚的雙眼。匕首也徹底傷到了她。
楓琚慘叫一聲。霍雲山趁機将她掀翻,咬牙拔出胸前的匕首,用盡力氣插進楓琚的勁間,熱血噴湧而出,霍雲山滾到一邊,看楓琚躺在地上抽搐,經此一搏,失血加上迷藥的效果讓她難以站穩,回頭一看,發現火已經沿着伸進去的樹枝燒出來了,後院的門不知怎麽關上了,已經出不去了。
蹿高的火光終于引起了人的注意,霍雲山聽到紅英尖細脆嫩的童聲,極富穿透力地響起。
霍雲山按住傷口,估計自己的傷勢頗重,她趁着一絲清明,割開半個袖筒,把貼身的蠟燭和一塊大石包住,沉到水下,在沉水處的樹根上刻了一道淺痕。
眼看火勢越來越大,霍雲山開始恍惚起來,試圖攀上樹幹,再在樹上做個記號,哪知腳下一滑,匕首從手中別掉,整個人朝水中撲去。
霍雲山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但是她實在沒有力氣回答了。
外面的人只能繞到院子外的水岸下去游到這邊,霍雲山死死抓住了一根垂到水上的軟枝,雖不能順着枝子爬起來,但讓她有了喘口氣的機會,只是胸口上的傷越發厲害,血把身邊的水都染紅。幾個起落,那枝子終于不堪重負地斷掉了。霍雲山手裏緊緊攥着斷枝往下沉,窒息的恐懼感襲上了她的心,這樣接近死亡。
忽然,她的腦子變得清醒異常,眼前出現了一雙如鬼火般幽亮的眼睛,忽然那雙眼睛笑了,他說:“女人?”
轉眼又是兩個女孩子在巷子裏飛快地奔跑,後面那個孩子忽然喊了一聲:“姐姐!”
回頭的卻是胖胖的王城,他說:“你別走好嗎?”
霍雲山記不起王城什麽時候對自己說過句話,她感覺四周越來越黑,身上越來越冷。
就在霍雲山快失去意識的時候,被人捉住了兩只胳膊,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