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想回家的那些孩子
宇宙是沒有邊界的，人擡頭就能看到星空，但是由于環境太差，現在擡頭看的也只是灰蒙蒙的一片陰霾。
慈善會結束了。
宏大熱鬧的盛宴在歌曲消失在空氣中的一瞬間落幕了。
功德圓滿的話劇部成員集體倒在大通鋪上……
再也不想辦這種廢了老命才能處理好的活動了！！！
寂靜很長，長到有幾個孩子快要入睡。
困頓的孩子睜開眼睛，陳清如望着天花板，感慨般開口：“蘋果，沒有再來了。”
“不來也是情理之中吧。”男孩子統一把視線轉到劉樂天身上，被衆人所看的劉樂天，嘆氣坐起身，盤膝蹙眉，雙手一攤：“別看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她什麽都沒和我說。”
“她沒和你告白啊。”沈星辰笑呵呵的望着他：“喂，八卦一下啊，她要是和你告白你會答應嗎？”
“她要是跟你告白，你會答應嗎？”
少年大笑：“她喜歡的人也不是我。”
劉樂天立刻反問：“她要是喜歡你，跟你告白，你就喜歡她了？”
沈星辰斬釘截鐵：“當然不可能。”
說完劉樂天就用枕頭給了他一記悶臉：“那你還在這裏問我這些有的沒的。”
屋子裏的人哄笑。
“那也不能就這麽結束吧，她走了，錦書的角色怎麽辦？”鄭錫濤坐起來身說了個最直接的問題。
“陳歡說她願意補上。”董娉婷也順勢動了動脖頸處的僵硬，疲倦說：“蘋果的戲份不重，而且清然已經和陳歡商量過了，如果蘋果有什麽問題，就立刻讓陳歡補上。”
“清然你早就看出來林蘋果不對勁了嗎？”鄭錫濤對着那邊倒在沙發上玩游戲的孩子發問。
光着腳丫正在被肖谷按着穿襪子的柳清然擡頭，趴在肖谷背上，點頭，有些不滿自己腳上的束縛：“她和你們不一樣。所以，我留了條後路。”
“我們不一樣？”鄭錫濤不懂這個‘不一樣’是什麽意思：“為什麽？哪裏不一樣？”
“她根本跟不上你們的節奏，而且……”柳清然捏着下巴：“她和你們來話劇部的原因也不一樣。她是為了劉樂天來的，所以，我覺得她走是早晚的事情。”
“确定她會走了？陸離那邊還沒有收到退部申請吧。”董娉婷問：“雖說她實力一般，但是就這麽放她走，好嗎？萬一留下點啥心理陰影的，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她主要的問題是太弱了。”柳清然穿上鞋子走到通鋪中央：“想要她留下來，你們就必須花時間教她，她自己也必須下定決心好好的追上你們的程度。不然，她留下來才會造成一輩子的心理陰影。先不說她，你們能做到放棄自己練習，學習的時間去陪她嗎？”
陳清如一直都陪着那個女孩子練習舞蹈，她不是不認真，也不是不努力，只是……她真的沒有天賦，舞蹈跳不好，聲樂也不怎麽樣，臺詞必須要何靜嫣一個字一個音的去幫着扣。
她在判斷林蘋果的實力角度上有絕對的發言權，不想要逃避，所以她開口：“我做不到。我在她身上浪費的時間太多了。”
這種近乎無情的說法，并沒有改變屋子裏衆人的表情，他們的心情也沒有任何波動，肖谷回到大通鋪邊，停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對此表示同意：“雖然有點冷漠，但是，從部長的角度來看，林蘋果離開對話劇部沒有損失，反倒，對大家的進度有助益。她跟不上大家。”
鄭錫濤聽了這話，有些舒心，這是對實力的認可，但是同樣的，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因為實力不夠就把人從這裏踢走……
未免有點太無情。
“強者世界。”吳敬文抱着《達爾文進化論》輕輕的念出這四個字。
“她的戰場不在話劇部，她和我們不一樣。”劉樂天側過視線去看天邊的月，暗下眸色說：“雖然有點可惜，但是，她……離開對大家而言都是好事。”
許文靜和沈靜怡對視了一下，兩個人抱緊了被子的邊角，小心翼翼的去看坐在最前方的何靜嫣，小小的空間裏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望着自己認定的對手。
謝震看着肖谷。
陳清如看着何靜嫣。
唐風傑看向柳清然。
文陽陽看向李長城。
……
……
天賦與努力像是一場周而複始的噩夢，把人死死的扣在畫地為牢的方圓之間。
小七能察覺到話劇部的氣氛開始變化，他淺笑着拍拍手：“大家都休息休息吧。話劇部這個周六可以不用補課，作為你們幫忙學生會的獎勵，當然你們想來學校還是可以來的，然後……周末大家自己在家休息，周一咱們開始準備大型道具。”
鼓掌聲擊破平靜的睡眠，人心泛起漣漪，少年們都微微擡頭，随後僵硬的扯出笑意。
楊爺的車子出現在橙黃燈影的古樹之下，歸家的路上，肖谷伸手摸了摸柳清然冰涼的頭發：“林蘋果的事情是故意的？”
“這次期中考，只有她一個人掉落了名次，為了話劇部能夠存在下去，她必須要離開。所以我不會挽留她的。”小朋友并沒有心虛，只是仰頭望着車頂：“而且，她離開了，對她有好處。話劇部裏的孩子每天都在進步，沒有能力的人在這種地方會很壓抑的。”
“借口。”肖谷饒他的癢：“說實話吧，以你的性子，就算是要讓她走，也一定會讓她在演完《四季森林》後再走的，有頭有尾才對。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不是你的行事風格。”
柳清然降下車窗，夜風随着草木的香氣浸入靈魂，這樣閑然的滋味讓人覺得困乏，柳清然說：“節奏太穩定了。”
“嗯？”
“他們幾個太穩定了，他們和你一樣算準林蘋果會離開，而且都認為我會讓林蘋果在《四季森林》演完再讓她離開。”有些難受的孩子，蹙起眉宇：“話劇部的節奏太穩定不是一件好事。”惋惜的語調：“不回家的人越來越多，住在學校的名單已經穩定下來。再這樣下去，有些事情就不能挽回了。”
肖谷想起李長城手腕上的紗布，李雲浩睡不着覺的平靜，劉樂天和沈星辰沉默不言的狀态……鄭萬航面對鄭錫濤時的疏離，李偉和李婷的笑而不語，陳清如時常流露出的失望神情。董娉婷和所有人保持距離的警惕，許文靜和沈靜怡低頭的苦笑。
嗯，太穩定了。
話劇部的穩定一旦成型，很多事情就難以改變了。
“他們……都是好孩子。”柳清然伸手握住肖谷的袖口：“和你一樣，都是好人。”
“我可比他們好多了。”肖谷自賣自誇：“你可別随便拿我和他們相比。”
“李雲浩的事情我覺得還有隐情，他肯定還瞞着我們什麽事情。”柳清然很認真的開口：“他會那麽讨厭他爸爸我可以理解，但是他為什麽那麽讨厭他家裏人，我就不能理解了。”
“你說他那後媽？”
“我是說他爺爺奶奶。”
肖谷靠在椅背上，玩着袖子上的扣子：“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按照他老兄的脾性，絕對不會和我們說的。”
“那也不一定，稍微深入一下，說不準我能猜出來。”
“呦，瞧給你聰明的。”軟毛摸了一手。
“我除了聰明也沒有別的優點。”
“說什麽呢。”肖谷捏了小孩子的臉蛋，認真道：“你還漂亮呢。”
“男孩子漂亮有什麽用啊。要帥才可以。”盯着這短手短腳再看看身邊肖谷這大電線杆子：“我什麽時候能長個子啊。”
“你少用點腦子就能長個子了。”他又問：“對了，你到底是怎麽讓林蘋果退部的？”
“我告訴她，她喜歡劉樂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本來她就是抱着讓我挽留的心态過來商量退部的事情，所以，順水推舟。”
“哦……”肖谷點點頭，啧了一聲，兩個孩子被風吹得有點發涼，順勢把窗戶給關上，肖谷習慣性的捏着崽子手指上的疤：“醫藥箱裏面多放點止血和祛疤的藥吧。”
“為了李長城？”
“還有陳清如。”肖谷有些擔心的嘆氣：“你說他們兩個到底是為了什麽啊。李雲浩家裏那麽多事情都沒有崩潰，這兩個怎麽……”
“不一樣，李雲浩有長寧在身邊，而且他還會玩音樂，陳清如和李長城什麽都沒有，就算是有那也是現培養的。”
“感覺學校那些事情無止無盡啊。”
說到這裏就來氣，柳清然讓肖谷起來一點，然後他從後座拿出一個枕頭，毫不猶豫的拍到那孩子身上：“還不都是你讓我辦的什麽話劇部！！”
“那是我嗎？”肖谷被打的直樂，笑呵呵的去搶枕頭：“那是校長要你辦的。”
“沒有你在後面鬧事，校長能叫我幹這些破事嗎？！！”
……
……
夜風吹滅了煩惱的枝丫。
留在學校的孩子們關上了燈，一個個默契的不去問彼此為什麽不願意回家，都只靜悄悄的定在自己的位置上睡覺。
他們好像都很缺覺，燈被關上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閉上眼睛。
可有人會在半夜醒過來。
半夜三點半，廁所裏，李長城坐在地上，手臂上有疼痛感，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活着的事實，仰頭盯着空無一物的天花板，他靜默了情緒。
廁所門外是偌大黑暗的練習室，李雲浩戴着耳機，靠在角落裏一動不動。
陳清如走出話劇部活動教室，在學校樓道裏四處亂晃，最後在舞蹈教室的門外停下來，迷失一樣定住腳步，左右張望。
黑暗快把他們淹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