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姜還是老的辣

賈家依舊是寄住在王家的宅子裏面,賈母從老太太那邊過來,她的丫頭早就鹦哥早就打起簾子,預備好了東西等着她回來了。見着賈母臉上帶着疲憊之色,鹦哥忙着伺候賈母換了衣裳,端了一杯茶來。賈母看着鹦哥手上的茶杯微微蹙眉,鹦哥趕緊說:“太太放心,這個不六安茶。在老太太那邊站了半天了,嘗嘗這個碧螺春吧。”賈家的老太太最喜歡六安茶,在婆婆跟前沒媳婦選擇的餘地。賈母對着六安茶從不太喜歡變成了特別不喜歡。聽着丫頭的話,她才接過來慢慢的品了幾口。

賈母歪在一張榻上,鹦哥拿着美人拳慢慢的捶腿,賈母放下茶杯:“你可是聽見了什麽?王家好像是有什麽事情,一天都是人來人往的,別是他們家二小姐的事情準了?我倒是沒想到他們家的二小姐長相并不是很出衆,性格也是一般,竟然有那樣的福氣。”

賈母以為是子骊做太孫良娣的消息定準了,想着是不要加厚賀禮,她雖然對着王家的子骞不是很欣賞,可是有了子骊入宮,賈家有個攀上皇親的媳婦也不錯。鹦哥搖搖頭,賈家住的地方雖然也是王家的宅子,可是只要把通向王家那邊的門關上就是自成一體,一般情形下,那道門很少打開,因此那邊發生什麽事情,賈家也要打聽才知道。

“不是他們家二小姐做良娣的事情,好像是他們家老爺子升官了,說是做遼東總兵,陛還加封東海将軍,他們家的大爺做了錦州守備,聽說要帶兵平叛呢。”鹦哥壓低聲音和賈母說着最新的消息。聽着丫頭的話賈母眼睛一亮,随即沉思下:“真是個好事情。只是前幾天不是剛有遼東戰敗的消息麽?那邊怕是不容易打勝仗。”“可是這麽說呢,今天早上那邊消息傳來他們家頓時吵嚷起來,他們家的家人年輕的都巴不得能跟着主子上戰場,好掙個功勞。有些上了年紀的擔心自己的孩子,只不叫他們跟着主子去。雖然他們家也是軍功出身。可是已經安逸了快二十年了。誰還喜歡去戰場上刀刀見血的拼殺啊。那些體面地管事和得臉的家人在杭州都置辦了地産和房子。雖然是奴才的身份,可是這一代家生子們那個舍得放出去吃苦啊!可不是都亂起來了。”鹦哥和賈母說起來王家現在的情形。

“正是呢他們家老爺子上了年紀,卻還想着上戰場。”一語未了外面丫頭通報老爺回來了。賈母聽見是丈夫來了,忙着起身相迎,賈代善已經進來了。見着妻子已經從老太太那邊回來了,他笑道:“你歪着吧,我們夫妻何必要講那個虛禮。”賈母還是下來親自服侍丈夫換衣裳,等着賈代善洗臉盥手畢,賈代善坐在椅子上看着妻子說:“你可是聽見了王家老爺子升官的消息。”

“是,剛才聽見丫頭們說的,他們家的老爺子是真的生了遼東總兵了?我們是不是要過去賀一賀?”賈母把方才鹦哥的話說了:“聽說他們家正亂着,你說他們家是越發的顯赫了還是——”賈母看看窗子外面不說話了。遼東連着吃了敗仗,皇帝氣的在杭州也沒說要去揚州游玩的話了。這幾天皇帝心情不好,整個朝廷都跟着小心翼翼起來。

“我看他們家老爺子是老糊塗了,遼東那個地方歷朝都是很難徹底平定的,從漢武帝開始,到隋炀帝,每次平遼東都是血流成河,屍堆成山,弄個不好還會危機社稷安危。遠的不說,前頭的李成已經是死在亂軍裏面,連着屍首都沒影子了。雖然近幾年還是風調雨順,可是連着這幾年大大小小的用兵也不少,國庫裏面的銀子不多啊,遼東連年征戰民力疲憊,想要一戰功成難上加難。當今的脾氣——”賈代善說着擰起眉頭深深地嘆口氣。皇帝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和難以捉摸,打勝了固然是加官進爵,封妻蔭子的獎賞。可是失敗了或者是打個平手,哪怕是險勝,皇帝覺得臉上不好看。沒準不僅沒了功勞還要吃瓜撈。君心難測,如履薄冰啊。

賈母聽着丈夫不樂觀的話,開始遲疑了。她試探着看着丈夫的神色:“我方才在老太太跟前說話,老太太的意思是想盡快把政兒的婚事定下來。我看着還是先緩緩吧。王家要去遼東,這一會必然是事情極多,咱們沒眼色的提出來要定親。豈不是白白的惹人家嫌棄?不如等着事情落定了再說。”賈母擔心戰場上刀槍無眼,若是王家的男丁在戰場上有個閃失,王子騰兄弟還小,子骊的太孫良娣也肯定沒了。那個時候賈政不僅沒了有力的岳家能依靠,賈家還會多個負擔。

賈代善聽着妻子的話,閉着眼靠搖搖頭嘴裏不住的說着:“不好,叫人家看着不像話。還是等等看他們家的意思吧。”

雖然賈代善嘴裏說着不妥當,可是他的語氣早就變的模棱兩可。賈母知道丈夫內心開始動搖,她也就不再說話,叫人進來服侍賈代善休息了。

王家已經恢複了安靜,唐夫人累了一天回到自己的房裏就像是個洩了氣的皮球,只剩下躺在床上哎呦的份了。王定乾看着妻子叫苦連天,笑呵呵的坐在床邊上給妻子捶腿:“你啊也是軍中家裏的出身,我記得當初你還能騎馬射箭呢。怎麽現在忽然嬌氣起來了。”

唐夫人看着丈夫,沒了方才的悠閑:“那是多久的事情了?我如今連上馬怕是也上不去了。子骞那邊拖拖拉拉的,藥吃了不少可是總不見起色,子骊還在宮裏,我每天擔心的晚上睡不着,怕孩子行差踏錯一步半步的。你和父親還要預備着去遼東的事情,預備着帶誰,我們是跟着去呢還是在京城呢?”唐夫人坐起來,一臉的憂心忡忡。

“你不用煩心的睡不着了,子骊在宮裏好得很,我得了消息,這幾天太後和皇後娘娘都賞賜了你女兒不少的東西。其實東西還在其次,要緊的是她行事平和有分寸得了太後的喜歡。”王子骥靠在妻子身邊夫妻兩個說起來悄悄話。唐夫人盯着丈夫,她的注意力全被王子骥的話給吸引住了,聽着女兒在宮內安然無恙,她總算是松了口氣:“佛菩薩保佑,子骊主意大得很,我擔心她的性子上來不管不顧的。”剛開始唐夫人對着子骊的未來充滿了各種的幻想,她一會想着女兒要是得了太孫的喜歡,豈不要平步青雲。她現在是太孫良娣,以後就是太子妃,再下去就是皇後了!若是子骊生了男孩——唐夫人都要按捺不住心裏的激動了。可是等着子骊進宮之後,各種美好的幻想都消褪了顏色。

四個女孩子一起入宮,她們各有背景,尤其是甄家的女孩子,是太子妃屬意的人選,有道是伴君如伴虎,面對着太後皇後和太子妃,還有後宮的嫔妃們,太子的姬妾們。子骊一個小姑娘竟然要八面玲珑應酬妥帖。唐夫人想起來自己初為人婦,已經是疲于應付。在深宮裏面,子骊要面對的人更多,有個差池更是了不得。她現在只求子骊平安不需要她飛黃騰達。“我以前只盼着孩子們出息,可是現在我只希望他們都平平安安的。子騰今天還纏着我要上戰場呢。我就他一個兒子,若是他有個閃失我也不活了!”女人的大腦溝回實在叫人難以理解。她從子骊想到了子騰,女兒好歹還不至于有生命危險,可是兒子要上戰場可是真刀真槍了。

擦掉妻子臉上的眼淚,王定乾寬慰她:“好端端的你哭什麽,你不知道出征之前最忌諱這個麽。我和你說個好事,我今天見陛下。出來的時候正巧遇見了太孫的大伴兒肖公公,他偷着和我遞話說暗示說太孫很屬意咱們家子骊。”王定乾嘴角掩飾不住的向上翹着,子骊若是能有出息了,也是王家的幸事。

“真的麽?可是祖宗保佑!”唐夫人眼睛一亮忍不住合十念佛:“總算是有個女兒不叫我操心了。子骞的樣子真叫人擔心,這幾天我忙的很,忽然想起來賈家那邊怎麽不像以前那樣殷勤了。他們是什麽意思!”子骞自從從宮裏回來整個人恹恹的,請了醫生來看也是沒個名堂,眼看着大女兒的病情一天拖延一天了,更要緊的是唐夫人發現賈家不像以前那麽熱絡的過來,他們家也不怎麽急着提親了。莫非是他們家嫌棄子骞了?

王定乾安慰着妻子:“你瞎想什麽,他們豈能是沒眼色的人。咱們家事情多,過來了你還要陪着,反而不便。而且子骊還在宮裏,他們總要是的等着子骊有了消息,再來提親不是。”正說着外面老太太那邊的丫頭說:“大爺在麽?老太爺叫大爺過去呢。”王定乾忙着答應一聲,唐夫人對着丈夫說:“父親的事情要緊,你趕緊過去別耽誤了。”說着她站起來送丈夫出去,等着眼看着丈夫出了院子,唐夫人才回屋休息不提。

“給父親請安。這麽晚了父親有什麽吩咐?”王定乾見着老爺子背着手在屋子裏面來回踱步,上前請安。“我問你,太孫身邊的肖忠良和你說什麽了?我聽見你今天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回家都是飄着進來的。”王長春背對着兒子一張嘴,隐隐約約帶着怒氣。

王定乾頓時一凜,收斂了得意,垂着手說:“也沒什麽要緊的話,不過是遇見了随便說了閑話。”

“你好和我打馬虎眼!我是你老子,你一翹尾巴拉什麽屎我還能不知道。你說是不是你給咱們家丫頭帶話了,叫她在裏面奉承太孫是不是!你個糊塗油脂蒙了心竅的東西,把自己的女兒往火坑裏面推!”王長春猛地轉過身,一臉怒氣,對着兒子咆哮着。

王定乾縮縮脖子,也不敢擦掉臉上唾沫星子,他期期艾艾的說:“父親責罵兒子不敢回嘴。我怎麽能害了子骊。我只是擔心那個丫頭,平常被嬌慣壞了,擔心她沖撞了太孫。因此才囑咐的。”王定乾很是委屈,今天遇見肖忠良,聽着肖太監話裏話外的意思是太孫很喜歡子骊,把自己貼身的物件都賞賜給她了。只可惜子骊秉持規矩不肯和太孫親近,太孫有些郁悶,王定乾一聽就在心裏埋怨着子骊不懂事。在家做大家閨秀狀也就罷了,還敢給太孫臉色看!于是王定乾叫肖忠良給子骊捎話,叫她別惹太孫不高興,要好好侍奉太後皇後和各位主子們。

“你個糊塗東西,白吃了幾十年的飯的,還沒你女兒懂事理。男人都是賤皮子,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名分未定,女孩子要矜持才值錢!你個糊塗東西,甄家還盯着良娣的位子呢。你是不是發愁你女兒小辮子不多不夠給人家抓的!”王定乾冷眼看着兒子,幾句話說的王定乾臉都綠了。

“父親教訓的是,兒子知錯了。可是現在怎麽辦呢?”王定乾發覺自己下錯一步棋,苦着臉求父親想辦法挽回。

“你回去和你媳婦說,我要帶着全家一起去遼東,咱們是去守土衛疆的,把自己的家眷放在京城享受榮華,如何能叫那些将士們安心跟着咱們在遼東挨凍?我要上疏給陛下,要全家一起去遼東,人在城在,城破人亡!”王長春眯起眼睛,長長的壽眉擋不住閃爍的精光。人生就是一局棋,不僅每一步都要深思熟慮,還要走一步看三步。

王定乾吃驚地看着父親,他結結巴巴的說:“全家都去,母親上了年紀——還有子骞的身體也不好,她和賈家的婚事迫在眉睫。這個時候走了她的婚事怎麽辦?若是子骊的事情定下來,她如何能跟着去遼東。遼東蠻荒之地——”

“你的腦子被狗吃了?你看這幾天賈家明顯和咱們疏遠了,他們是擔心我要是敗了或者死在遼東就好不認賬呢,你以為子骊的祖父和父親做了敗軍之将,她還能做太孫良娣麽?你知道什麽最好看麽?就是看那些勢利眼巴結獻媚最好看!你打仗還行,看人就差遠了!母親和老二媳婦和子骥在京城,就是我們死了,王家也有個後人!”王長春恨鐵不成鋼的敲敲兒子的腦門,狠狠地瞪他一眼。

“哦,我明白了。”王定乾恍然大悟,撓撓後腦勺一臉大悟。父親謀算深遠,考慮周全,官場上看起來一團和氣,什麽老部下,老上司,同年同鄉,可是一旦你有個風吹草動,那些笑臉都不見了。自己是被平常的笑臉松懈了精神,太孫良娣那裏是選女孩子,是選女孩子的爹和祖父罷了。就連着大女兒的親事,賈家也有自己的算計。他們可不想要給罪臣的孫女和女兒做榮國府的二奶奶。

“子骊那邊怎麽辦?咱們也不能遞話進去了!”王定乾擔心起來女兒了。

“看子骊自己的造化吧。我是看好她的,她若是能明白自己的身份處境,就不會莽撞了。”王長春看着窗外的夜色嘆息一聲:“人之命天注定。”

王長春的上疏在皇帝和內閣引起了轟動,皇帝自然是先把王長春召來勸他不要把全家都帶去前線。誰知王長春先和皇帝回憶下當初幫着皇帝打天下的艱難,把皇帝說的忍不住憶往昔峥嵘歲月。趁着皇帝在感慨的時候,王長春一番身為武将不能怕死,自己要和守衛遼東的将士們同甘共苦的話,一番忠心剖白下來,皇帝一個勁的感慨王長春是大大的忠臣啊!比那些嘴上喊忠心,背地撈好處遇見困難就撤退的人好多了。于是皇帝準了王長春的上疏,還給他全權處置遼東一切軍民事務,陣前專斷的權利。

太後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和皇後和太子妃還有太孫在聽戲呢。“子骊丫頭還是跟着哀家在身邊吧,你祖父真不愧是跟着□□打天下的老人了。”太後含笑看着子骊叫她留下來。

“太後愛惜原不能辭。只是臣女豈能做不忠不孝的人留在太後身邊,卻放任祖父和父母在遼東呢。臣女雖然不能親自上陣殺敵,也能幫着母親做針線,為将士們縫制寒衣也算是盡心了。”子骊跪在太後跟前鄭重其事的要跟着家人去遼東。

“你——那邊冷得很,你受得住麽?”太孫顧不上皇後和太子妃在場,急的出言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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