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有話要說: 操作失誤,存稿時不小心把第八章點成直接發表了,所以只好也把第七章發上去了,所以就變成了今天一下子發了三章,這樣明天後天我就不發了,哎,我真是個傻的……
對于那一夜,程杳的記憶并不清晰,但陳覓言印象深刻。
那時正值南北八校辯論賽,第四場由程杳和陳覓言做二、三辯,比賽之前校辯隊加班加點,每天讨論到深夜,十點半文睿樓關門後就只能轉場到西區地下室。一般讨論會都會在十二點之前結束,但那天在攻辯環節遇到一個坎兒,所以,在所有人走後,程杳和陳覓言留在那裏繼續磨攻辯問題。
沒想到的是,等他們磨完後已經接近淩晨一點,地下室的門被人從外面鎖住了,更糟糕的是,裏面完全沒有信號,他們根本沒法求救。
就這樣,兩人被迫在那裏過了一夜。
說起來,這種經歷似乎完全沒什麽浪漫可言,但是程杳離開的那些年,陳覓言時常想起那個晚上。從淩晨一點到早上六點半,整整五個半小時。只有他和程杳。
對那時的陳覓言來說,沒有什麽比這個更浪漫了。
想起從前,陳覓言眸光泛暖,輕笑着說:“那天師姐竟然還能睡着。”
“我那天太困了吧。”程杳也笑,依稀記得那晚地下室奇冷無比,陳覓言脫了外套給她,他穿着單薄的襯衫熬過一整晚。
兩人并肩走着,像老朋友一樣聊起舊事,氣氛一時竟出奇的融洽。
不知不覺間走到小操場,以前一到周五晚上,那裏就是藏族學生跳鍋莊舞的場地,程杳大一時也跟在隊伍裏瞎跳過,後來越來越忙,才沒再繼續禍害人家藏族同胞。現在看到這塊地方,她不免想起那時活得恣意飛揚的自己。對比現在,滋味莫名。
他們在小操場上坐了很久,直到有幾撥剛從自習室出來的學生情侶過來小操場你侬我侬,兩人才覺得有點尴尬。程杳說了一聲“回去吧”,陳覓言應了,于是就離開了。
新的一周,程杳忙成狗,交了三個案子又接了兩個,林頌聲還用連環CALL催她回一趟香港。她叫助理張月替她定了周四的機票。
周四開完會,程杳回公寓收拾好行李,在去機場的路上給俞美櫻打了個電話交代行程,之後坐上一點半的飛機。
——
将近六點時,陳覓言接到邵岳的電話。他直奔主題問道:“查到了?”
那頭邵岳咳了咳說:“兄弟,我多嘴問一句,那位程小姐跟你什麽關系?女朋友?”
陳覓言一頓,語氣不大自在地說:“不是。”
邵岳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你查到什麽?”陳覓言從他的話中聽出異樣,嗓音沉了。
“她的事情有點複雜……” 邵岳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夾,啧啧兩聲,說:“你說的那個鐘瀚是她弟弟。”
“弟弟?”
“是啊,同父異母的親弟弟。”邵岳以一本正經的工作态度給陳覓言解釋,“程杳她爸叫鐘雲山,在她老家容城那兒還是挺有名氣的,對了,容城那個亞信就是鐘雲山弄出來的,他十年前還上過企業家雜志的,算是白手起家的典範吧,不過他這幾年身體不行了,一直在休養,亞信總經理現在是鐘瀚。對了,程杳她爸媽從沒離過婚,所以鐘瀚其實是鐘雲山的私生子……”
沒聽到陳覓言接話,邵岳繼續往下說了一些鐘瀚的情況,末了話鋒一轉,問道:“你知道程杳休過學嗎?”
陳覓言并不知道。
他皺眉問:“什麽時候?”
“大概五年前吧,她在愛丁堡讀了半年就休學了,一年後才回去的。”
“為什麽?”
“因為身體原因,化學物中毒。”邵岳頓了一頓,說,“她媽媽做的。”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
邵岳嘆了嘆,繼續把話說完:“她媽媽程青,容城理工大學化學系教授,五年前在程杳出事後燒炭自殺。至于這其中的隐情,各種說法都有,有人說因為鐘雲山出軌,程青利用女兒報複鐘雲山,也有人說程青生無可戀,所以帶着女兒一起死,我這邊也沒有定論,當年這事在容城傳得沸沸揚揚,但沒幾天就沉下去了,這裏面鐘雲山應該費了不少功夫。”
說到這裏,邵岳兀自搖搖頭,對着電話問:“還要說下去嗎?”
陳覓言慢慢捏緊手機,低聲說:“還有什麽?都說完。”
邵岳老老實實地将查到的信息都告訴他:“還有就是程杳中毒的事。當年她在醫院昏迷一個月,醒來後失明失聰,記憶中樞嚴重受損,大概治療了半年才能視物,聽覺也恢複了,但據說還有其他後遺症,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治愈,這些年鐘雲山一直在為她找醫生,但程杳單方面跟他斷絕了關系,從來沒有回去過。我還查到她在英國複學後患過重度抑郁症,酗酒、傷人、自殘,鬧得差點退學……”
邵岳還在說着,但陳覓言聽不進去了,他的腦子裏嗡嗡地響。邵岳說過的每一個字都在他心裏絞着、擰着,磨得他心腔裏悶疼悶疼。
……中毒……失明、失聰……抑郁症……自殘……
這些可怕的字眼,全部都是程杳的遭遇。
當年她離開C大時,他以為她會很幸福,結束辛苦的異地戀,跟心愛的人結婚,然後一起去英國深造……
所以那時他失意至極,兀自沉浸在暗戀失敗的泥淖中,強迫自己忘記她,與她斷了聯系,卻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幾年裏她經歷的居然是這些。
陳覓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幾分鐘後,程杳的手機響了。但她正跟林頌聲一起吃飯,手機落在酒店房間,她晚上回去後才發現手機上有三個未接電話、兩條未讀信息。
“你在哪?”
“師姐,我想見你。”
程杳愣了下,一看時間,是兩個小時之前發過來的。她撥了個電話過去,才響了一聲,那頭就有人接了。
“陳覓言?”
“師姐……”陳覓言低沉的聲音傳過來,不知是不是錯覺,程杳隐約覺得他心情似乎不怎麽好。
“剛剛我手機沒帶在身上,才看到你找我,有什麽事?”程杳問。
“你……不在家?”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有些僵,“你在哪?我……”
程杳說:“我在香港。”
陳覓言僵立在路燈下,忽然說不出話了。
沒有聽到他說話,程杳很疑惑:“陳覓言,你有急事?”
“……沒有。”他艱澀地開口,默了一下,問,“你還回來嗎?”
“當然,我周一回來。”
“好。”
“……”
好?好什麽?所以他打電話給她到底是有什麽事啊?
程杳更迷惑了。可是,那頭陳覓言已經挂斷電話。
——
在博美香港總部開了幾次會,和林頌聲吃了幾頓飯,這邊的行程就結束了。周一清早,程杳拖着箱子走人,林頌聲起了個大早,親自送她到機場。
三個小時後,程杳到達C市。
沒有想到的是,一出機場,就看到了陳覓言。
看到她,他大步走過來,伸手拿過她手裏的拖箱,程杳還在怔愣,直到手裏空了,才想起來問他“你怎麽來了”,陳覓言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不動聲色地別開眼,淡淡說:“不是說今天回來麽?”
“所以你……”程杳吃驚,“來接我的?”
陳覓言嗯一聲,問:“回家還是去公司?”
“回家。”程杳皺着眉,神情有些木木的,總覺得哪裏不對,卻又說不清楚。
陳覓言開車送程杳回家。到樓下時,陳覓言看了看箱子,對程杳說:“我送你上去。”見程杳表情微怔,他低下頭,輕聲說,“其實我有點口渴,師姐請我喝杯水行嗎?”
程杳張了張嘴,只說了一聲“好啊”。
上樓後,程杳摸鑰匙開門,進了屋,她從鞋櫃裏找出一雙拖鞋。
陳覓言看了一眼擺在面前的男士拖鞋,灰色的,雖然看起來很新,但顯然不是新拆封的,應該有人穿過。
他心裏悶了一下,沒說什麽,神色如常地換好鞋,走進去,環顧四周,發現屋子裏的東西少而簡單,幾件必備的家具都是灰色調,幾乎看不出這是一個女孩子的公寓。
程杳把冰箱翻了一遍,除了咖啡就只有兩瓶運動飲料,還是之前為俞美櫻準備的,她給自己拿了一罐咖啡,然後把飲料遞給陳覓言:“只有咖啡和這個,你先喝,我去燒點熱水。”
說完她轉身要去廚房,手腕卻被陳覓言握住。
“先歇會兒。”陳覓言拉她到沙發上坐下,拿過她手裏的冰咖,打開後遞回給她。
程杳恰好也有些渴,接過罐子連喝了幾口,側過頭時看到陳覓言正在看她。
“怎麽了?”她無意識地眨了下眼,長長的睫毛晃了晃,陳覓言抿着唇,眼神沉得蘊了水似的。
“沒什麽。”他移開視線,拿起桌上的飲料擰開,喝了一口。
程杳越發覺得莫名其妙,想起他打電話給她的那天晚上,于是問道:“你那天有什麽事情?”
陳覓言握着瓶子的手緊了緊,轉頭對她笑了笑,說:“沒什麽大事,那天樂菱推薦了一家新餐廳,我去試吃了,覺得你會喜歡,所以想帶你去。”
程杳聽完愣了一下,她聽俞美櫻說過,她以前是個十分稱職的吃貨,哪裏開了新店,她都要去嘗試。看來,陳覓言對她這個習慣也印象深刻。這麽說,以前她跟陳覓言應該挺熟的?估計不只一起吃過西門那家湯包,說不定還掃蕩過C市所有美食街。
她揚了揚嘴角,難得輕松地開玩笑:“陳覓言,在你心裏,我是吃貨麽?”
陳覓言一愣。
“不然你怎麽就為一家新餐廳着急成那樣?”程杳笑起來,漆黑的眼裏亮晶晶的。
陳覓言看着她,感覺整顆心酸脹得難受。他極力忍耐,克制着那股想伸手抱她的沖動。他顧不上答話,飛快地站起身說:“我去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