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四月。

聖托裏尼,Oia.

程杳起了個大早,套了一件薄薄的長款襯衫出了酒店。

她在Oia住了兩個月,還是住在幾年前來過的那家酒店,每天第一眼見到的都是一片耀眼的白,簡單坦蕩得令人心安。

四月的聖島溫差較大,早晚偏冷,程杳剛來時并不注意,被凍得病了幾天,現在住得久了,倒習慣了,穿少了也不覺得有多冷。

她每天清早都要沿着高高低低的石階走很遠,直到暖和的陽光灑滿整片海面。

這個小鎮并不大,程杳對每一處都很熟悉。

早上散完步,她會回酒店吃早餐,之後在露臺坐大半天,午飯後去Sunset Bar坐到深夜。

幾乎每天都是如此。

她想,或許在這裏活到死去也不錯。

這一天依然如此,她離開Sunset時已經是深夜。

回到房間裏洗完澡,她躺到床上,從床頭摸出手機。

一個未接電話,一條語音信息。都是林頌聲的。

“Dear,明天14:00到Santorini國際機場接我,可能會晚點,但我下飛機一定要看到你。Love you .Arron.”

程杳看着手機,幾乎能夠想象林頌聲那張很無賴的臉。

她回了聲“Okay”,起身去桌子上找記事本。

第二天,程杳照常在露臺待到中午,吃了碗龍蝦面就趕去機場。

沒想到,林頌聲那個烏鴉嘴說什麽來什麽,飛機果然嚴重晚點,一直等到四點才看到他。

林頌聲是中意混血,身材極好,臉蛋更是達到了妖孽的程度,站在任何地方都能成為焦點,要在人群中找到他不用費任何力氣。

程杳站在原處沖他招了招手,林頌聲看見她,隔着一堆人頭對她笑。不一會,他已經邁着大長腿走過來。

他穿着深色西裝,手裏拎着一個不大不小的棕色箱子,走姿英俊倜傥。

程杳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皺了皺眉:“你穿成這樣度假?”

“不好看麽?上飛機前開了個會。”林頌聲眉眼含笑,貼過來親了一下她的臉頰:“Good to see you.”

程杳很嫌棄地揉了揉臉。

林頌聲眯着眼笑:“怎麽不高興的樣子?”

“沒什麽高興的事。”程杳說,“你走不走?司機在等着。”

林頌聲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走吧。

回到酒店,林頌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

用林頌聲自己的話說,他有潔癖。用程杳的話說,他太龜毛。

等他洗完了澡,程杳帶他去餐廳吃了些東西,之後他們抱着白葡萄酒坐到露臺聊天。

他們上次見面是去年四月,程杳去C市之前,算一算,一整年過去了。

林頌聲喝了口酒,感嘆道:“還是你這丫頭會享受,跑這兒躲着,每天喝酒泡吧看日落,夠美的。”

程杳扯了扯唇,不置可否。

林頌聲低笑一聲:“怎麽?真準備在這養老?”

“我可沒說。”程杳也喝了口酒。

林頌聲盯着她手裏的玻璃杯說:“兌過水沒?被你姐知道了,我這命要交代了。”

“沒事。”程杳無所謂地笑笑,“天高皇帝遠,她管不着。”

“那可不一定。”

“什麽?”程杳扭頭看他。

“你姐找過我,她問你在哪。”

程杳早就猜到這個,并不驚訝:“正常。”

這世上誰都可能對她不聞不問,唯獨俞美櫻不會,這一點她深信不疑。

但她也知道林頌聲這人沒什麽好的,唯一的優點就是能勉強做個合格的樹洞。他不會亂說話。

這也是為什麽他那麽讨人厭她還能一直忍受的原因之一。

不過這回,程杳想錯了。

林頌聲心虛地笑了一聲:“她說還有個人在找你。”

程杳心跳漏了一下。

她抿着唇沒做聲,聽見林頌聲說:“你姐說那個人快瘋了。”

程杳捏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緊。

林頌聲将她的反應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角。

過了一會,見程杳不說話,他又很随意地打着哈哈笑着說:“不過我覺得你姐那人太誇張了。”

程杳瞥了他一眼,應了聲:“嗯。”

林頌聲知道他提了不該提的,忙着自己找臺階下:“随便你吧,你願意享受就好好玩,反正我在博美一直給你留個位子,不管是香港還是大陸那邊,你什麽時候想回來,說一聲。”

程杳道了聲謝。

他們幹了一杯,各自回房睡覺。

但那一整晚,程杳都沒睡着。

接下來的幾天,程杳依然和以往一樣過,散步吃飯發呆泡吧。只不過多了個人陪她一起。

林頌聲連住了七天,看遍了整座聖島,漸漸覺得膩了。

他想不通這麽小的地方程杳怎麽能住兩個月。

“不如,我們去迪拜跑幾天。”吃飯時,林頌聲提議。

“嗯,你去吧。”程杳扒拉着盤子裏的意粉,連頭都沒擡。

林頌聲讨了個沒趣,閉上嘴不說了。

飯後,他們沿着小道散步,順路看看各式小店裏來的新花樣。

林頌聲挑了幾條與自身氣質極其不符的石頭鏈子,被程杳鄙夷了一通。

林頌聲很不服氣:“你看看你挑的什麽?這種藍眼,遍地都是,有什麽特別?”

“沒什麽特別,我辟個邪。”程杳挑了挑眉,把小小的藍眼睛飾物塞進包裏。

傍晚,他們去海邊走了走,回來時經過餐廳,林頌聲要了兩塊小漢堡,塞一塊到程杳嘴裏,弄得她滿嘴醬。

程杳瞪了他一眼,在嘴角抹了一把要往他身上擦。

潔癖嚴重的林頌聲跟見了鬼似的,捉住她的手,左躲右閃,兩人一邊走一邊鬧。在別人眼裏,活脫脫一對打情罵俏的情侶。

他們經過通往露臺的走道時,林頌聲突然停下來,表情奇怪地對程杳說:“十點鐘方向那個人看我們好久了,你說他是看上我了還是看上你了?”

程杳瞥都沒瞥,低聲嗤笑:“當然是看你,林先生,你的人生全是豔遇。”

“可我怎麽覺得他的眼神不怎麽像被我迷倒的樣子?”林頌聲想不通。

“是麽?”程杳揚了揚眉毛,扭頭朝他說的方向望過去。

一瞬間,她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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