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 下午五點,裴靜和換班的同事們打過招呼告別後,就急急趕去上課了。雖然離晚上七點半的上課時間還早,不過她需要趕回家吃了晚飯再去上課,這樣一來一回,時間也比較緊張了。
專賣店的上班時間是兩班倒的,早上十點到下午五點,另一班就是到晚上十一點關門的,休息也是輪流的。這樣的話,裴靜就不能保證每次上課都能到了。當然有什麽重要事情可以調調班或者全天上班“直踩”第二天補上休息,這就是做銷售的有利有弊。
回到家,裴靜利落地做好了面條吃完,換上一身樸素的運動服,就往學校趕去。
準時九點就下課了。
下課的人散得很快,因為不是經常來上課,而且座位也不是固定的,所以她連一個相熟的同學都沒有。成人的夜校基本上也是這樣的了。
其實裴靜工作後已經讀了一個工商管理的成人本科了,但是一上去求職網看,就知道憑着這個文憑根本找不到好一點的單位,所以又再報上商務英語專業,做店員始終是青春行業,總不能一輩子這樣吧。
她收拾好課本,就不緊不慢地走出校門。
門外有個高個男生正倚在車旁打量着每個離校的人,本來裴靜不太在意,不過看到那香槟色的車不禁看多兩眼。
香槟色的邁騰,車牌是:鄂A***** ——
裴靜再望向那男生,至少1米八的個頭,清瘦卻不贏弱,雖然是一身時尚的運動服,但眉眼之間是少有的清明,這哪裏是男生,明明就是一個成熟的男人。
就在裴靜往他那方向走前兩步之時,他的眼神已察覺了迎上來。
“小靜!”
“丁子康?”
雙方異口同聲地叫出來,不過前者是十分篤定的語氣,而後者還帶着點疑問。
還好沒認錯人,“怎麽今天就到了?不是說過兩天嗎?”
丁子康開了車門讓她上車,然後自己才上車。“這邊有事急着要人了,催我過來。剛才不是發了短信告訴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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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裴靜忙從包裏翻出手機,果然有一條未讀短信,肯定是剛才上課調了振動沒注意到。
“餓了吧,先去吃宵夜。”
裴靜并沒有帶他到熱鬧的步行街吃燒烤,而是挑了附近安靜小路上的一間東北菜館。
初夏的悶熱已經悄悄來襲,一頭埋在那碗冷面吃得起勁的丁子康額角也冒出了汗。
看來餓的是他嘛,不過這麽餓了吃相還是這麽斯文,完全沒有東北漢子的那種粗曠。
“要不要給你來點冰啤酒?”
“你也喝?”丁子康擡起頭反問。
“喝一點無所謂,偶然都跟同學同事出來喝。老板,來支冰的哈啤。”
終于消滅了那碗面,丁子康滿意地嘆了口氣。
裴靜咬了一口素菜餅就問:“還吃得慣嗎?”
“你說呢?我可是吃了十幾年了,哪像你老早就出來大城市了。”丁子康話音剛落,本來一臉笑容的裴靜瞬間凝住面容。
又說錯了!丁子康心中懊悔不已,連忙補充:“哦,其實後來到了武漢以後都很少吃這些了。對了,怎麽你把頭發剪了?剛才差點認不得你。”
這時裴靜已經轉回心思了,“呵呵,在京城看慣了名媛,現在看不慣我這些小城市出來的土娃”
丁子康知道她是說笑也不計較,反而說起另一件事:“我新調來這裏,一時半會應該不太忙,周末你有空嗎?帶我到處随便逛逛?”
“這個星期六可要上班啊,星期天全天都有課,要不,下周吧。”
“喲,你真是大忙人啊。這麽難約,男朋友沒意見?”不知不覺丁子康已經幾杯啤酒下肚,說話的時候臉上都泛出了淡紅,正一眼不眨地望着她。
不是這麽就醉了吧,裴靜心裏好笑,嘴裏卻說:“我還想再忙點呢?忙就證明賺多點,忙就證明學多點。吃飽了沒有?走吧。你喝多了,我來開車。”
丁子康哪是真醉,他忙搶着埋單,然後就雙雙走出去。“打車吧,你也喝了點。我先送你回去,然後再回宿舍。”
也是,不要試圖在警察哥哥面前賣弄交通規則。裴靜從善如流地跟着他打出租回去了。
當裴靜洗完澡上床鑽進被窩,手機就響起了短信的聲音。
“已回到宿舍了。晚安。”
“晚安。”她只回了簡單的兩個字。
很快,短信又來了。
“很高興今天又見到你了。還有,我還是喜歡你叫我康哥哥。”
“……”
裴靜不知道能回複什麽,幹脆把手機放在枕邊就睡覺了。以為經過一天的忙碌必定很快入睡,無奈丁子康的到來始終攪渾了自己一譚死水的生活。
裴靜又再次轉過身,又再睜開了雙眼。伸手拿起床邊的相架,三兄弟妹的笑容開心地定格在裏面。
還好有你們,原以為在六歲那年結束的幸福也一定會繼續下去。
另一邊的丁子康一直望着沉默的手機,卻再等不到任何回應了。他從口袋掏出煙,娴熟地點上了。
其實今天晚上自己不是太高興,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态度讓他很不習慣,想知道她有沒有男朋友的問話,卻讓她認為自己“醉了”。
雖然只是短短幾年警齡,但早已與茶煙酒混得熟悉,随便一兩瓶啤酒怎麽可能把他放倒。
他打開手機進了裴靜的□□空間,她很長時間沒登錄了,裏面也沒幾張照片,都還是大專時期的單人照。那時候的她如青澀的梅子,酸中帶甜,讓人不能忘懷。
如今的她就是一杯讓人迷醉的醇酒,時間越長越讓人舍不得放手。
也是,這麽多年沒見總不會一下子熟悉回來。慢慢來吧,我一定會追回那些時間的。
*****
轉過一小段山路,隐隐見到陽明山莊的大門,在太陽開始燦爛的夏季到來之際,它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一絲人氣。
說是山莊,其實只是方仲對自己別墅的愛稱。只不過敞大的別墅區只住着老人家一人和零丁的幾個傭人,所以顯得裏面異常冷清。
本來關炯明今天早上有個會議,但不料一早就接到方仲的電話,讓他過來一趟。這才想起是農歷五月初十,原來又一年了。他忙把公司會議壓後,先過來安撫這老人家。
早已在大門等候的傭人連忙大開中門,讓關炯明開車進去。随後,關炯明就熟門熟路地直上二樓方仲的卧室。
“爸!”一進去,關炯明就看到方仲坐在安樂椅中,面向落地窗,透過玻璃一動不動地看着外面的人工湖。
關炯明沒有再說話,只是找來另一張椅子坐到了方仲的身側。
這回,方仲總算把頭轉過來望了他一眼。
曾經手握方氏大權的方仲已經八十高齡了,深刻的皺紋劃出一道道溝壑、雙目的精光已變得混沌,連放在膝上的雙手也微微地抖動着。
他,真的老了。
關炯明還是收起同情之心,他坦然地說道:“爸,是不是我之前跟你說的事已經想好了?”
方仲眼中的混沌變得厭惡起來:“難道你連今天是什麽日子都忘了?”
“月華的死忌,我記得。以前的事,你也不要想太多了。那麽,我之前跟你說的事你想好了嗎?”關炯明說得淡然,想起月華,方仲的心又無聲無息地痛起來。
月華,可憐的孩子,為什麽你死得這麽早?你看到沒有,你為關家生小孩闖鬼門關的時候,這家夥已經在外面有女人了。關家軒,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二十幾年來,他有沒有再關心過兆榮?有沒有再想過你?
不理會方仲的沉默,關炯明繼續淡淡地說:“爸,這麽多年我對方氏的貢獻大家有目共睹,你對我有意見是一回事,但總不得不顧方氏的未來吧,我的方案已經是最好的。”
方仲氣硬得說不出聲來,只有越來越抖動的手洩露了他的心情。
算了,不過是一個行将就木的人罷了。
關炯明最終還是于心不忍,換上了誠懇的語氣:“爸,你想清楚,如果你把方氏交給我,我一定會讓它未來發展得更好,也只有我才能辦到。時間已經很緊迫了,這些天你就決定下來吧。”他說完就站起來要離開。
“你威脅我!”方仲的怒氣終于爆發,擡起頭一字一頓地望着關炯明:“如果我不答應你呢?”
關炯明一皺眉,“何必呢,你這樣只會把方氏推入泥濘。”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方氏,想起這幾十年的心血,方仲混沌的眼神變得清淅起來。還有,那一雙讓人羨慕的兒女,完全繼承了他的頭腦和能幹,年紀輕輕就成為自己的左右手。
只是……
方仲用他顫悠悠的手摸出手機按了快捷1鍵,響了兩下,傳來對方有點焦急的聲音:“爸,怎麽了?”
“越生,你什麽時候有空,我想跟你談談。”
“嗯,”方越生做了個手勢,讓正在彙報工作的手下出去,才正色地對着電話說:“爸,你是不是說方氏股權的事?我早表态了。”
“我還想再問問你——”
“爸,我已經考慮清楚了,老關一點都不過份,這二十幾年他為方氏做的你都知道,這兩年集團的業績都是靠房地産這邊撐起來的。”
“越生,你才是姓方的。”
“正因為我是姓方的,我才不想方氏到時落在二叔、三叔手裏搞得烏煙幛氣,放心吧,我始終是方氏的掌舵人。”
“那你有沒有想過兆榮他?”
提起兆榮,方越生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爸,我勸你不要對他寄什麽希望,你明知道他那樣子——”雖然他沒把那句“一輩子成不了才”說出來,不過方仲可以想像得出來,方越生對這個親外甥還不如那個曾經的妹夫。
嘆了口氣,方越生繼續規勸,“爸,在商言商,老關絕對是一個靠得住的合作夥伴,要不這些年,他都足以做起另一個關氏了。月華的事,你就忘了吧。”方越生知道老父親對月華的事還耿耿于懷,只能希望他淡忘下去。
“行了,你忙吧。”方仲一句也沒多說就把電話挂掉,怎麽一個兩個都要我把月華給忘了!方越生也不知道父親有沒有把話想通透,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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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的世貿新天地,剛開門不久,還沒進入銷售的好時間。兩位都是一身名服西裝的男士并肩在裏面參觀指點。
“家軒,走這邊吧。”劉海林指了指前面說:“去年約有20%的商戶合同到期都選擇了簽約三至五年,估計今年的簽長約率會更高,大部份商戶都看好未來幾年的經營。”
一早幾個人剛讨論完世貿這邊的情況,現在他就帶着關家軒在世貿新天地現場巡視,畢竟有些事在辦公室決策永遠是紙上談兵。
“中庭這邊的一線大品牌一直以來都是續長約。”他邊走邊說,經過“Her.”旗艦店旁卻不由自主望向那邊。
哦,今天見到她了。
關家軒一直留心着他的話,也仔細地觀察着各名店的格局,旁邊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他有點驚訝劉海林少有的溫軟目光,随即也順着他的目光望去。
店內年輕的女銷售正在核對服裝樣版,線條柔和的側臉帶着專注和認真,還不時地低頭做着記錄。
他是了解劉海林的,雖然他的夫妻關系有點冷淡,但總不至于和這種年輕女子有什麽。
“劉總!”他的聲音喚回劉海林的意識,同時他的手機也響起了。“趙争……行,我知道了。”
關家軒挂了電話跟劉海林說:“劉總,我有點事要回公司,晚上會跟關董商量一下的。”
劉海林了解他公事公辦的作風,跟他道別了後就轉身離開。
關家軒再望了望那女店員,帶着幾分好奇神色若有所思地離去。
果然,晚上飯後不久,關家軒就敲開了關炯明書房的門。
“爸,融資計劃書做好了。”他一面講一面卻兩手空空地坐在關炯明對面的沙發上翹起二郞腳。
關炯明擡起看着報紙的頭,摘下眼鏡問:“那你不是打算兩句話來打發我吧。”
“一句話就行了,我不贊成用明盛去為方氏融資。”
關家軒明明就繼承了自己和君慧外表的所有優點,然而這牌性卻不知道像誰,于公于私都是那麽冷漠決絕,說話從來那麽不留餘地。
“哎,方氏今年的情況不樂觀啊,如果老頭子真的撐不下去,那麽到時變數更多了。”
作為融資風投公司負責人的關家軒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方氏現時的格局主要是由方越生負責的醫藥保健和生物領域,還有關炯明掌管的房地産領域,至于關兆榮負責的新能源項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兩年醫藥、生物行業不景氣,方氏幾乎全賴房地産這塊支撐。關家軒也私下評估過,如果房地産這塊從方氏剝離,方氏定必傷筋動骨。
而明盛是前幾年關炯明進軍商業的個人産業,如今業績不錯,今次找自己來評估做融資,關家軒一下就知道父親要做什麽了。
“這是人家姓方的關門一家事,其實跟你也沒關系。方氏,始終都是姓方的。明盛才是你自己的。”
“這麽多年我在方氏都下了不少心血,老頭子對我有知遇之恩,而且他也是個可憐人。”
“你是為方氏好的話,抓緊老頭子的股份就可以了,那些一個兩個都是豺狼野獸來的。”
關炯明知道他說的是方家的人,雖然這個兒子說的話不中聽,但卻總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事實。
“其他方氏的人,方越生他會看住的,這些就不用我操心了。你快去把計劃書拿來吧。”
“我要回去補充一點,明盛的關董真是個冥頑不靈的家夥。”關家軒真的站起來出去了,關炯明只能無奈地在後面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