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 回了書房以後,他馬上把89年9月開學以後的日記、作業挑了出來,認真仔細地慢慢看着。他有一個直覺,可能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隐藏在裏面,而這東西很可能和裴靜父母的案件有關。
一頁一頁,他忙中不亂,細致地翻閱着那段時期的記錄。那時候他認識的字還不全,平常所寫的內容很有限,文章大多數都是些課堂上的同學或者有關的東西,關于裴靜兄妹的都很少提及,只是提過他們來了同一個學校上學,自己很高興的事。看完了所有作業,也沒什麽收獲。
他不甘心的打開了日記本,準确來說是周記更貼切點。因為他是幾天才寫一次的,好像沒什麽規律,只是想寫的時候就寫了,裏面所寫的也是對于成年人來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了。忽然,他在看到某篇日記時思維瞬間停滞了下來,那篇日記其中寫道:“今天放學又碰到招娣、小靜跟她哥哥在一起,可是他們看起來有點不開心。招娣悄悄告訴我,學校有同學嘲笑小靜和她哥哥,而且不是第一次了。
我不想他們不高興,所以後來跟她們兩兄妹說,等天一下雪的話,我就帶他們去玩雪。他們聽到很高興,忙問我今年什麽時候第一次下雪。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應該也就這兩個月吧,見到他們高興我也很高興。希望快點下雪吧。”
丁子康習慣性地看了看日期,是11月初寫的,裏面還有三個媽媽挑出來改過的錯別字。看着這陳舊發黃的本本,字跡依舊清晰細嫩,讓他陷入了良久的思考當中。越是細想,越覺得一切荒誕可怕,但是——沒道理,怎麽都說不通,這不可能的。
帶着滿腦子的淩亂走出了客廳,丁子康看見她們倆在外面仍翻看着什麽。
“怎麽了?”潘穎秋看着他那一臉萎靡不振問道。
“你們在看什麽?”丁子康答非所問。
“看你小時候的照片啊,沒幾張,馬上看完了,你要收拾的話就去外面吃算了,不用做。”說話的是小秋,她還指着照片上小時候的丁子康跟裴靜說,“你看,以前他多土啊。”
“我們那時都是一樣,你沒看過我和我哥他們的,比這更土呢。”裴靜說者無心,但話落在丁子康耳中卻像一言驚醒夢中人。對了,他馬上想起裴靜家裏擺着的那張全家福。在那個年代,拍照也算是比較稀罕的東西了。聽說易芳年輕時也會點攝影,自己有一臺舊式相機擺弄,用現在的話來說也算是文藝女青年了,只是婚後忙于孩子和家務也沒經常用了,除了在什麽年節或者大事才拿出來拍幾張。
照相機!丁子康靈光一閃,又急急沖回了房間。這次他是有目的地翻動着自己的文件,很快,他就把想要的東西找了出來。是那份當年案件的卷宗。他飛快地翻到了遺留現場物件那一欄:房間裏除了基本的東西外,絲毫沒有提到照相機這東西。再看看現場描述,也沒有關于照相機以及相片的任何方面,也就是說本來應該在裴家的照相機在案發後一下子消失了。當年幾個小孩年紀還小,肯定也沒在意這件事了。
這可是個重要的發現啊,以當時來說,雖然照相機是罕有,但認識的人也不多,更別說為了賣錢而拿走了,那麽唯一的原因就可能是因為照相機裏的相片。只是為什麽辦案人員忽略了這個線索呢?這可是很特殊的一個疑點啊。
丁子康重新想了想今天的幾個發現,越來越多的疑問環繞心頭揮之不去。不行,他一定要搞個清楚明白。他回到了客廳,對着小秋說,“有點事我要馬上過去我爸那裏,你們還是出去逛逛順便在外面吃吧。”
他的提議很突然,小秋她倆互相看了看答應了。丁子康匆忙地跟裴靜客套了兩句,就急急離開了新家。
——
“叮咚—叮咚—叮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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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響得有點急,謝佩清以為是送餐上來的服務員,她連忙趕過來開門。因為丁建國行動不便,他們沒外出的話,都是由酒店服務員送餐。
“咦?小康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見到是兒子過來,謝佩清很奇怪,連忙催促他進來:“怎麽回事這麽急?滿頭大汗的。快進來。”
看到母親的一臉慈祥溫柔,丁子康的心一下子平靜了很多。“沒事,媽,我剛去買東西經過這,上來看看你和我爸。可能車裏空調有點毛病。”
“哦,那你歇會先,你吃過飯沒有?要不叫酒店順便送點上來。”跟所有母親一樣,謝佩清對兒子的衣食住行都關注得很,知道這個時間年輕人一般都還沒吃午飯。
“還沒呢,”丁子康想了想,“對面馬路那有家特別好吃的雲南米線,媽,要不你幫忙去買點回來吃。”他又補充說。
“那好吧,你看着你爸,我很快回來。”
“小心點兒,媽,不用急的。”
兒子長大成人後都極少在家讓母親操心了,更何況現在他還帶着關切無比的語氣呢。謝佩清馬上收拾了一下,重新囑咐了兒子“你爸在裏面休息,留心點兒”就下去了。
等母親走了,丁子康組織了下語言,然後敲開了房間的門。
“爸,我來了。”
丁建國确實在床上,不過不是在睡覺,而是靠在床上看報紙。他聽到聲音擡起視線,透過老花鏡望了過去。
“哦,來了。不忙嗎?忙就不用天天過來的。”
“你看了多長時間啊?躺躺歇會吧。”丁子康走了過去,把父親的身體慢慢移到床上。
那年執行任務時候的意外,丁建國幾乎癱瘓在床上。雖然救治及時,身體在別人的幫助下勉強能活動,但他的警察生涯卻從此終止了。否則的話,可能現在他已經是地方的一把手了。不過,也就是因為這些的年母親無微不至的照顧,他才能恢複得這麽好。兩人的感情也比當年他忙于工作的時候和諧多了。這也算是不幸之中唯一的幸運吧。
“婚禮的事都安排好了?”
“嗯,基本上都好了,明天要不跟小秋爸媽一塊去吃飯吧。”
“沒問題,反正我跟你媽一天到晚都沒事幹,你安排就好了。”丁建國望着兒子不由來的一陣安慰,兒子雖然從小跟自己不是特別的親近,但現在也算是一表人才而且長大還成了自己的接班人。小秋她人也大氣,家庭背景也好,算是比較門當戶對。總之,現在的一切自己和佩清都很滿意了。
“爸,我有件事要問你。”丁子康話題一轉,順便也坐到了一旁,大有一番詳談的感覺。
“什麽事啊?”丁建國也打起精神來。
“我想問你當年東北鎮上裴家夫婦那件案子。”
“東北那時?已經是很長時間了。”丁建國的目光移到了天花板上,沉默良久,“這麽久我怎麽還能記得啊?”
一直留意着他神情的丁子康一口就肯定說,“不,你一定記得的。這件案在你的警察生涯中那麽重要,你怎麽會忘了呢?沒有這件案,說不定你現在還在東北哪個角落裏當着警察。”
這話說起來這麽損,可以說一點都不客氣了,丁建國又怎會聽不明白,只是他仍舊否認着,但語氣之中開始強硬起來:“我不知道你說什麽,這麽多年辦過多少案,有誰會天天記着這些事。”
“那好,你不記得我可以提醒你,當年裴興漢夫婦在自家店裏面被亂刀砍死那案,根本沒有任何證據指向他們是兩夫婦自相殘殺的,而你們為了結案就随便找個代罪羔羊。說來說去,不就是為了你們的前途嗎?你們究竟有沒有想過那三個小孩的。”
丁建國驚訝于他知道那內部結案的事,轉臉望向了他:“我沒什麽好說的,随便你怎麽說。”
“你當然沒話可說,如果光是這樣,只能說你為了一己的私利。但是不但如此,你最可恨的是不但知道兇手是誰,而且還包庇着他。”
丁建國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的兒子,那經過歲月洗禮的面容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有半點動搖,毫不松懈地說:“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我知道的還更多。我知道為什麽當年兇手會‘恰好’在小孩不在家的時候行兇。我也知道為什麽這案一直懸而未破,原來最重要的證物都已經落入某人的手中。”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麽!別以為你念過幾年書辦過幾年案就了不起,辦案要講證據。”丁建國目光嚴厲地盯着兒子,說起辦案他那眼中仿佛又回複了當年堅忍的神色,只是轉臉一想他又垂下了眼睑,“算了,既然當年上級已經把案結了我也不會再多說什麽。”
“大丈夫敢作敢當!當年你看了我的日記本,知道我已經跟裴家兄妹約好第一場雪的時候出去玩,所以你——”
“你出去!別在這影響我休息!”丁建國開始動怒,同時別過臉不去看丁子康。
“不行,今天我就要你說清楚。”
一向溫馴的兒子不依不撓,丁建國頓感頭痛欲裂,只得緊緊地閉上了眼。
“如果我說錯了,你大可以指責我,但是,我知道我沒有猜錯。當年你跟我說什麽去吃滿月酒那說辭都是一遍謊言,你明知道那天晚上她們兄妹都不在家,所以你通知了兇手。還有,我問你,當年她們家那臺照相機到哪了?為什麽這麽少見的東西案發後竟然沒往這方面調查。分明就是你毀滅證物的。”
“你以為就這麽亂說一通就能證明什麽嗎?警察是講求證據的,你再回去警校重新學習吧。”
“你先解釋一下這些不合理的情況。”
“你走吧,我不想跟你再說這事,多少年了,你還糾纏着有什麽意義?”
“是的,二十幾年了,所有人都以為事過境遷回歸平靜了,沒想到還被我翻出來。我就想知道兇手是誰?究竟是為什麽?”
丁建國再度閉口沉默,思維如同麻團般把腦袋塞得滿滿,胸口的一股氣不上不下難受之極,只得繼續死死地閉着眼吃力地壓抑着身體的顫抖。
丁子康着急了,他知道今天問不出來的話以後也別想再知道了,“無論如何,今天我一定要知道真相。”
“兒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謝佩清立即喝住了丁子康,看到丁建國的模樣她臉色一白,連手中的外賣盒都掉在了地上,匆忙地跑到丁建國床邊。“快,倒杯水來。”
她麻利地從抽屜裏拿出藥盒,倒了粒藥塞進丁建國嘴裏。一會,丁建國的身體才停止了顫抖。.救心丹的藥力起效了!謝佩清這才放下了心來,但望向丁子康的眼光卻是少有的嚴厲。
“讓你爸歇歇吧。我們出去再說。”
“佩清!”清醒了的丁建國弱弱地開口制止。
“讓我跟兒子說清楚吧。”
謝佩清只是望了他一眼,就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