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03往事盡飛煙
周平被煙頭燙到的時候,才想起來此刻在什麽地方。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煙灰,看到那扇門依舊緊閉。
其實,門後面的程子浔早就睜開了眼睛。
他揉着太陽穴,覺得有點頭疼。大概是最近黎城的天氣作怪,加上總是下着綿綿細雨,每次遇到這樣的天氣,他就忍不住想起父親程遠山。
小時候,父親雖然還健在,但總是很忙,母親自從嫁人就很少出入公開場合,總是在家裏念經,也不怎麽管他,他就跟着三叔出入各種高級會所。
就像外頭傳的,程家二公子喜歡香車美女,但是他依舊我行我素。
12歲的時候,他第一次讀懂女人這個詞。
三叔叫來的,都是極品。
他覺得要不是母親經常在家裏念經受了她熏陶,他就真的要堕落了。
一開始,他聽着女人的嬌聲軟語,心裏念的,卻是《心經》。
後來,在酒精的常年浸淫裏,他開始變得健忘,變得記不清那些女孩的相貌。
他不停地告誡自己,身體可以堕落,心絕不可以。
直到15歲的生日,三叔神秘地對他說:“阿浔,你現在還小,不明白什麽叫狡兔三窟,叔叔今天給你準備了份禮物,走,去見識一下。”
程子浔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對禮物一向興致缺缺,“車還是美女啊?”
三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光是美女有什麽意思……去了就知道,只要是男人,都喜歡。”
果然是去了才知道,果然是男人都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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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見識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半山腰的私人山莊裏,一幢幢別墅錯落有致,隐在郁郁蔥蔥的竹林。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建成的,每一幢的風格不同,地中海、普羅旺斯、西班牙風格……但最吸引人的,不是房子,而是每一幢小別墅裏,住着一個姑娘。
三叔摟着他小小的肩膀,笑容隐在黑暗裏看不真切,只能聽到他聽似柔和的聲音,“子浔啊,喜歡嗎?這是三叔送你的後宮,麒麟山莊。以後你想來寵幸誰,就去誰那兒,在這裏,你就是皇帝。”
樹蔭裏撒下斑駁的日光,程子浔眯起眼睛看着離他最近的一幢小樓,這幢樓不同于其他,很特別,頗具江南風情。
說話間,有人打開了窗,是個眉目清秀的姑娘,穿着薄如蟬翼的紅紗衣,一頭長發只用一支釵松松绾着,她似乎沒料到樓下有人,倚着窗臺對他們抱歉地笑了笑。
當真是傾國傾城。
程子浔掃了眼四周,看到保镖們的眼直了。
從那以後,他喜歡上了這個後宮。不是喜歡這裏的人,這些美女脫光了都一樣,身材都是一樣的火爆,他只是喜歡來這裏的感覺,他每晚只翻一個牌子,只住一個地方,任山莊裏其他樓宇徹夜燈火通明,他對周平感慨着,“古代帝王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啊……”
彼時的周平還沒有如今沉穩,臉皮也沒如今厚,支支吾吾地叮囑他,“二哥,有些事情不能太過度,你要注意身體……”
程子浔惡趣味地說:“要不你也挑一個樓試試,我保證三叔不會發現。”
周平吓得一個禮拜沒跟他說話。
從此君王不早朝,何況他又不需要早朝。
等程子浔的父親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
程遠山看着這座足以消磨任何一個男人意志的山莊,一夜氣白了好幾根頭發,他眼尾發紅,顫着手指着自己的親弟弟,“程彪,你是要毀掉我的兒子嗎?!”
跪着的程彪低着頭,哽着聲音,“大哥,我也是疼阿浔啊。您平時那麽忙,大嫂整日與經書為伴,我看阿浔在家裏悶,就帶他出來玩玩……”
“玩玩?玩也要有個度!你是我的親弟弟,阿浔叫你一聲三叔,可是你做的這些,真是……”有個想法在程遠山的腦中一閃而過,他眼裏劃過一絲驚異,當場心髒病發作進了醫院。
程彪從醫院回來時,對一旁被勒令反省的程子浔說,“阿浔,別怕,大哥他只是有點古板,你別生他的氣。現在的年輕人,玩得更瘋的都有,這又不是嗑藥,大哥真是太大驚小怪了……阿浔,你放心去玩,有什麽事情叔叔給你擔着!”
程子浔擡起頭,看向面前露出關懷狀的三叔,三叔遺傳了程家良好的基因,加上保養得當,依然豐神俊朗,只是他突然覺得,此刻的三叔有點像塔羅牌裏那張牌:惡魔。
那個惡魔有一個火把,能點燃所有人的*,它雖然窮兇惡極,但是有動聽的聲音。而他的三叔,光有皮相,卻沒有內裏。
幾天後,程遠山的病好了,接着,麒麟山莊被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燒了。
這場火來得詭異,去的也快,仿佛一場大風過境,來無影去無蹤。
程子浔對這個山莊被毀覺得有點可惜,他砸吧着嘴跟周平開玩笑:“我總算體會到一次後宮起火的感覺了。”
他跟周平這麽說的時候,周平手裏彈着一枚硬幣,含糊道,“冬天嘛,天幹氣躁的,走個火也是正常。”
程子浔想說走你個頭,可是看了看他不停搓着的雙手,眼神閃爍,于是沒說話。
後來周平不知道嘀咕了句什麽,他沒聽見。
奇怪的是,沒有人在程家提起過這場火災,父親沒有,三叔也沒有,仿佛不過是程家二少爺的黃粱一夢。
有時候,程子浔覺得,如果當初父親沒有被他氣得住院,如果當初周平沒有偷偷燒掉這個山莊,那他剩下的日子是不是就這麽過了?然後等着三叔掌管程家命脈,把他們娘倆連同周平父子一起趕出去,四個人一起流浪街頭。
一個下午,小周平把懷揣了多年的想法告訴他的時候,同樣是十幾歲的少年程子浔有點不相信,“你說三叔觊觎我們家的財産?他不是也有自己的公司,至于惦記我手上這麽點股份?”
“二哥,你從小養尊處優,與世無争,喝慣了他的迷幻湯,當然不知道貪字怎麽寫。”
程子浔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你他媽的是在罵我不求上進嗎?”
“不是,我的重點不是在這裏……”周平默了默,頓了好一會兒,然後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程子浔冷了臉色,“照你這麽說,我爸為什麽沒有發現?”
“先生這麽聰明,肯定早就察覺了,只是不能接受而已,畢竟那是他的親弟弟。”周平嚴肅說着,“他這幾年不停地擴張公司,不就是為了早點鞏固程家在黎城的地位。可是他畢竟只是個人,沒有三頭六臂,顧了那頭,就顧不了這頭,這幾年對你的疏忽,他肯定很內疚。”
程子浔:“阿平,你是不是宮鬥的電視劇看多了?”
周平,“……”
程子浔小大人一樣撐着下巴沉吟了一會:“其實你說的也挺有道理,都說家賊難防。”
周平忙不疊地點頭。
程子浔拍拍胸脯,“別怕,既然還沒到挑明白的那天,他肯定不敢輕舉妄動,那我們就陪他玩玩好了。”
可是,兩人都沒想到,這一玩,就玩了十年。
……
門外一陣吵鬧,大概是有人喝醉了,然後有保镖低聲說話的聲音,隔着門聽不清楚,程子浔蹙了蹙眉,重新閉上眼,繼續睡覺。
後宮沒了,三叔依然按照老規矩,雷打不動地給他送美女,他已經記不清有沒有身經百戰,也不想去記。直到上星期的一次,就在頹唐,遇到一次意外。
跟以往一樣,起床的時候,程子浔看到旁邊躺着一位美女,女孩臉上的妝容早就花了,其實不用看也知道,底下這張臉,肯定又是哪個貌美如花的當紅小明星。
可惜程二少猜錯了開頭,更猜不到結尾。
小姑娘大概早就醒了,但依然醉醺醺,一雙琉璃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見他醒來,她撐着半邊臉頰,拿腳踹了他一下,懶懶地問,“你誰啊?”
程子浔看了看她,女孩的眼神雖然朦胧,眸子卻清澈,大約二十歲上下,正是花樣年華。同樣這個年紀,卻不像平日裏那些女孩,總帶着三分掩飾。
他瞬間心情大好,伸手用指腹替她擦了擦殘存的唇膏,牽着嘴角說道,“你在我床上睡了一晚,現在才來問我……三叔沒告訴你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