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巫都篇(20)

敵軍踐踏起的塵土把天地之間塞的嚴嚴實實。明證大将軍吩咐我為我軍的命運占蔔一卦,我抱着甜言古筝就地而坐,琴弦之間靈光流淌,符咒跳躍,顯示吉兇。

卦上顯示:(坎下坤上)師:貞丈人,吉,無咎。九二:在師中,吉,無咎。王三錫命。;師左次,無咎。六五:田有禽,利執言,無咎。長子婚帥師,弟子四輿屍,貞兇。上六:大君有命,開國承家。(注:參考《易經》)

我對将軍說,界城固若金湯。

他驚異地說,這怎麽可能?

我說,我也不相信,我不知道是什麽魔力給我們的軍隊帶來轉機,敵我懸殊實在太大。

明證将軍嘆氣不止,他在懷疑我的占蔔靈力是否強大如昔。轉眼間,敵軍已經兵臨城下。他們沒有立即攻城,只是叫嚣着,叫我們出來迎戰。為了拖延時間,明證大将軍不得不派巫軍中幾個靈力高超的勇士出門迎敵。我們在城上模模糊糊地看到,巫族勇士從戰馬上摔落下來,他們發出破碎而痛苦的聲,然後就聽到士兵來報告勇士陣亡的消息。

明證大将軍望着灰色的蒼穹,真誠地為苦戰的勇士祈禱,表情沉重而恍惚。戰士們的回蕩在聳入雲霄的城門,揮之不去。不久之後,界城中靈力高超的勇士幾乎全部陣亡。隐隐約約,我看到敵軍中的統領騎在戰馬上高傲地走動。明證将軍握緊拳頭,在城門護欄上用力一擊,然後拿起狼牙棒轉身欲朝城外走去。父王拉住大将軍,他說,大将軍,您是三軍的統帥,不可以冒險,還是我去吧。

父王嚴肅地走開,我擋在父王前面,雙臂伸開,深情地說,父王,您也不要去,我去!

流言,你可是個女兒身!

我眼睛微微一合,淚水簌簌地從睫毛縫隙落下。我憂傷而堅定地說,父王,我的靈力已經超過了您,我去的勝算比您大。

整個城門一片寂靜,只聽到飒飒烈風吹動戰旗的聲音。片刻後,父王和明證将軍都緩緩點頭。父王說,我相信自己優秀的女兒。而明證将軍把他身上那副金絲戰甲脫下來,給我穿上。我頭也沒回地走下城門,跨上一頭蝠駒戰馬,侍衛門把城門敞開,露出了狹細的光明,我看到了城外敵軍飛揚跋扈的身影。我想,這一次在自己危難當頭的時候,那個令人感動的白馬勇士是否還會出現在我面前把我從死亡的邊緣拉回。想着想着,就來到了敵軍的面前,我回頭望去,城門漸漸閉上,如慢慢拉下的帷幕。

巫帝國有種習俗,出戰的女子都要蒙上銀灰色的面紗。敵軍的統帥坐在一頭棗紅色的戰馬上,威嚴地立在風中,他銀白色的盔甲遮着頭部,看不清頭盔底下蓋着的到底是一張多麽邪惡的面孔。我乘坐的蝠駒戰馬的馬蹄輕快仰天,然後朝着血色地平線長嘶一聲,嘶聲如悠揚而破裂的戰争號角響徹敵軍陣整個營。聽到敵軍的勇士們一起笑道,巫帝國的男人獨光了嗎?

他們的首領,舉手示意,戰士們立即停止喧嚣,他又打了個手勢,一個持長刀的年輕勇士騎着馬朝我殺過來。我用雙劍擋住了他的多次攻擊,不久之後,他已經氣喘籲籲。我隔着面紗冷漠地說,這就是你們種族的男人嗎?他一怒之下,朝我砍來。我左手擋住,右手把他刺下馬來,一個人在生氣的時候最容易陣亡。然後我聽到了敵軍陣營沸騰的噓聲,沸沸揚揚地滑向界城高聳的城門。接下來,又有幾位年輕的勇士敗倒在我的雙劍下。也是在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城門上我們巫軍的歡呼,明證将軍舉着一杆旗幟朝我不停地揮手,父王則擂起戰鼓,鼓聲如雨,澆灌在我的心裏,我自信地淚流滿面。

敵軍又一起舉槍高呼着,将軍!将軍!将軍!将軍!敵軍首領騎着馬朝我走來,用一杆精致的泛着白色靈光的戰槍指向我。我祭起父王給的兩把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光線猶如順暢的彩虹。我的心劇烈地跳動,眼前這位敵軍首領異常強大的靈力讓我心慌,即使我的靈力全部恢複,我都沒有把握取勝于他。

我充分利用蝠駒戰馬輕巧靈活的優點,和強大的他周旋一段時間。劍與槍碰擊的聲音,回旋在耳邊,我的手臂被他的靈力震的發麻。在周旋的期間,我感覺到他有幾分禮讓,也許是一種對女人的看不起。盡管如此,在數個回合後,我漸漸體力不支,眼看着他的戰槍朝我的面部流光溢彩地刺過來。一瞬間,我閉上雙眼,等待着死亡。我期待的白馬勇士終究沒有出現,他的上次出現只是個童話般的巧合。

周圍的空氣在凝固,槍沒有刺穿我的面部,只是在離我的面部兩寸的地方停止,如冰淩一樣凝固在那裏,槍尖流淌着銀白色的靈光。從槍尖上突然噴出一陣強烈的風,風把我的面紗抛到了空中,我銀灰色的長發朝後面飛馳而去。敵軍首領安靜地伫立在我面前,我不知道他又在耍什麽花樣。他把銀白色的頭盔摘下來,我看到他的面容後淚水簌簌落在蝠駒的鬓角,他竟然是我一直思念着的白馬勇士,風!我驚訝的說不出話,沒有料到那位威嚴的敵軍統帥竟然是救過我生命的英俊男子,他的突然出現總是令人刻骨銘心。他深沉地說,原來是你?

我說,我們又見面了,不過我們現在成為了針鋒相對的敵人。他問我,你會為了你的祖國不顧一切地戰鬥到底嗎?我點點頭說,直到戰死,用我的血液染紅祖國廣袤的土地。不過,假如我早知道你就是敵軍的統帥,我會走下戰馬,跪在厚實的土地上,等待你的槍貫穿我的胸膛,我不會反抗。

他沉默片刻,然後他用我手中的劍刺傷了他寬闊的胸膛,故意從戰馬上跌落,血液順着馬腿汩汩流下,我心痛地說,為什麽?為什麽?他深沉而有力說,因為我不想傷害你。說完他就牽着戰馬調過頭,落落離去如風一樣。馬的嘶鳴扶搖直上,響徹九天回蕩不絕如凄美的樂章。突然覺得他的背影孤單而偉岸,讓人感動的想哭。我跨下戰馬,含情脈脈地望着他漂亮的披風,腳下是他的鮮血,我碧綠色的瞳仁裏落滿紛紛揚揚的大雪。

他朝部下打了手勢,大軍就浩浩蕩蕩地離開了。越走越遠,越走越遠,最後破碎地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頭頂的蒼穹蒼白冷清,腳下的塵土漫天飛揚,我立在風中很久很久,直到父親走到我跟前對我說,孩子,天涼了,回城吧。你把敵軍的統領刺下了戰馬,敵人因此退卻,你為我們巫帝國立了汗馬功勞。我什麽也沒有說,只有我才知道事情的經過。城門上的勇士再次擂起戰鼓,軍旗強有力地飄過。清風撲面而來,就像那位叫風的男子的背影,親切暖人。

後來,我們又見面了。那一天我騎着他的白馬,踱步在起伏的丘陵地帶,遠處是一望無際的釋愛海,隐隐約約的嗅到海風的味道。馬兒自覺地朝海邊走去,我驚喜地想,馬怎麽會知道我的想法呢?路上風景宜人,灌木林鋪展在大地上,如厚厚的綠毯。蒼穹呈水晶藍色,與蔚藍的大海在不遠處相接。我到了海邊,這片異國的海域,以前很少去過海邊,因為廣大的巫帝國幾乎沒有海岸。我們偉大的陛下曾經說過,我們要繼續擴張我們的疆土,因為我們的疆域裏還沒有海。

海邊有一位男子坐在灰色的冰海岩上,安靜地注視着斑白的遠方,一襲銀白色的幻術袍獵獵飛揚,白馬朝那個人走去,嘶鳴一聲,浪花重疊着鋪展開如風吹皺的水簾。他轉過頭來,望着白馬笑容滿面。我認出了那張英俊而深沉的臉,他就是風。從不遠處傳來另一匹馬的嘶聲,叫聲喜悅而憂傷。我看過去,那是一匹棗紅色的戰馬,正是那天在界城前他騎的那匹。看到我騎在他的戰馬上,他直立起偉岸的身軀,朝我走來,銀色的長發輕舞飛揚。我跳下馬,和他一起坐在海岸的冰海岩上,遙望水天相接的地方。一對情侶鳥掠過海面,點起幾滴清澈的海水,然後我們聽到了它們凄怆而幸福的鳴叫。風沉重地對我說,沒想到我們會是敵人。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巨浪拍打着腳下的岩石,海水浸濕了我們的波濤洶湧的幻術袍。他召來一只信風鳥,把一張紙條綁上。信風鳥輕快地飛向遠方,兩片羽毛從睫毛間滑落。我問他,你寫了什麽?他只是說,我會給你一個驚喜。我看到他笑了,溫暖沁人的笑,就像眼前湧來的浪花。

他說,如果戰争結束了,我們就不再是敵人。可是我們的王說,戰争可以使一個帝國變的成熟而強大,我們的王是一個喜歡戰争的人,這場血戰不會很快結束。

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過的很快,夕陽西下,天角炫爛,紅色的光輝鋪展在茫茫的海面上,猶如晚霞的倒影。他微笑地看着我說,跟我去一個地方。

到哪?

跟我來。

他叫我跨上他的白色戰馬,他騎着那匹棗紅色戰馬。他告訴我,這兩匹馬是一對情侶,都很通人性。我倒有個壞壞的想法,如果有一匹突然間病倒,那樣我們就可以同騎一匹馬。一路上,草長莺飛,草木枯榮,落英缤紛,離離野花綿延到山嶺的盡頭。我們來到了一座空曠的平原上,可以零星地看到駐紮的軍營。

周圍的灌木稀疏,灌木下開滿了野花。侍衛們井然有序地巡邏。看到他來了,都恭敬地稱呼,大将軍。我們把馬拴在軍營外的欄杆上。一座很大的軍營流光溢彩地聳入雲霄,他給我揭開帳篷,隆儀地說,請,這裏就是我的營帳。

我剛踏進營帳的瞬間,就被眼前的情景震懾了。在上千只燭火的映照下,我看到整個營帳內全部是用玫瑰花裝飾的,美麗的讓人窒息,我聽到風真誠地對我說,這就是我要送給你的驚喜,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愛你久久。

我感動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他把雙手溫柔地搭在我的肩上,深情地看着我,重複了那句話,愛你久久。我把頭埋在他溫暖的懷裏,淚水簌簌越過睫毛。燭光朦胧如凄美的月色,我們的身影鋪展在玫瑰花堆,輕舞飛揚。

他告訴我:我沒想到會在海邊見到你,我們見面的機會少的讓我萬分珍惜,所以,我召喚來信風鳥,梆上紙條,在紙條上我吩咐屬下務必準備好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把我的軍營裝飾好,我想給你一份驚喜。

我含情脈脈地把他抱的更緊,我幸福地告訴他,這份驚喜我很喜歡,喜歡的淚流滿面。我們在燭光下訴說着刻骨銘心的往事,他對我說,當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了你,你呢?我說,在我醒來看到篝火邊你的身影的時候,我喜歡上了你。

我們徹夜未眠,風拉着我到大殿頂上看月光碎片落滿肩頭,月光如鏈,捆綁着我們恍惚的身影,寧靜的夜一晃而過。以後的日子,我經常去找他。他告訴我,非常喜歡聽我彈奏的古筝曲,而且漸漸迷上。後來我才知道,他有一種先天性的病,要靠感人淚下的音樂來醫治。所以每當我們見面的時候,我就用甜言古筝彈奏凄美的曲子,他在一旁專心地聆聽。

後來我們的事情被玄機使斥候知道,他把一切告訴了父王。父王聽後,大發雷霆,堅決阻止我們交往。我問,為什麽這麽殘忍?父王嚴肅地說,因為這是在戰争年代,你們是勢不兩立的敵人!

本來以為戰争結束的時候我們可以在一起,可是戰争結束後,父王依然堅決反對我們的交往。他說巫帝國的法典上明文規定,巫帝國的子民只能嫁給巫神的選民巫族人,如果違犯了法典就是大逆不道。以後,聽說陛下打算把我指婚給明朗太子。父母也都勸我忘記風,他們說,嫁給一位英俊挺拔的皇子是一件多麽榮耀的事情。

可是我想要的不是榮耀,而是真情。戰後論功行賞的時候,因為我的功勞極大多次拯救帝國于水深火熱中。陛下坐在玄黑王座上對我說,流言,告訴陛下,你有什麽要求,只要不違反法典,朕一定會答應你。

我跪在了冰涼的大殿上,恭敬地說,陛下,您說話可否算數?

陛下笑道,朕乃一國之君,說話當然算數。

我低着頭說,臣妾想到帝國紅樓做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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