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花城篇(02)
火棘站立起來,大聲對侍衛說,斬立決!火荊阻止說,哥哥,殺人破壞了酒興多麽不好。然後朝侍衛說,先把她關入荊棘大牢,明天再做處理。
我們喝到很晚才入睡,月光如酒,潋滟絕倫地跳躍在床前。山林中不斷傳來怪異的叫聲,通靈狼趴在地上,閉上眼睛卻豎着耳朵。我整個晚上都在想,那個自然族的女子到底是什麽人,她将有什麽樣的命運?
次日,火荊帶我來到一處很大的瀑布前,水花淩空搖擺,傾斜在山澗中,周圍的鳥聲剪碎清新的空氣,飛入如練如布的水帳中。陽光被山壁遮擋,我們坐在山壁影子裏的一塊巨大鵝卵石上,她的眼神美麗如畫。我說,這裏很美,大自然很美。
她的笑容如凋落到水面上的陽光碎片。她說,可是沒有被文明修飾過,太自然的美其實就是一種野蠻的美,愚昧的美,冠冕一點地說那是單純的美。
我說,你是不是多次去過文明國度?
不錯,我是多次接觸過文明世界,外面的文明使我震驚使我惶恐,我想原來我們部落生生世世生活的喋血森林外面的世界如此缤紛如此絢麗多姿,我逐漸喜歡上了外面的文明,每當回到這片森林就不是滋味,我想,一個人總不能生活在荒山野林中野蠻愚昧地度過一輩子。懷着對外面精彩世界的憧憬和向往,我轉遍了很多個王國,東方的寒嶺帝國,北方的大漠帝國,也包括你所在的西方巫帝國。我逐漸學會了很多文明世界的禮儀,文化,曲藝,甚至魔法。在外面的時間多了,開始看不起我們自己的部落,食人部落,被文明世界稱為蠻人的部落。我想,他們叫我們蠻人也不是沒有道理。我們和外界的文明程度相差太大太大,似乎成了一條永遠都無法越過的鴻溝。我多次對哥哥說,要想不在受外界歧視,我們自己必須試着找到一條走向文明的路,徹底告別野蠻世界。但是哥哥卻說,那是對我們祖先的大不敬,祖先在這片遠古森林裏生活了這麽多年,我們不能做背叛祖先的事情。哥哥以為擺脫野蠻就是背叛祖宗,哥哥一直崇尚用武力來打敗文明世界,證明自己有多麽野蠻多麽強大。我的思想不被我們部落的任何人接受,于是我很憂傷。我想,族人的眼光過于狹隘,我和他們正在漸漸失去共同語言。我們的生活有太多無奈,我們無法改變,也無力去改變,更糟的是,有些人失去了改變的想法。現在認識了你,你文明世界,倍感親切,覺得你能聽的進小女子的肺腑之言。
我點點頭,她笑的勉強,望着流動的水簾說,我很無奈。我說,如果你是部落的大王,部落在你的帶領下一定會走向文明。她搖搖頭,憂傷地笑着,她說,我們的部落是由男人們主宰的,女子被禁止參政。再說,即使一個女人做了王,怎麽能保證大多數的人聽從調遣?
我揀起旁邊的一顆石子,抛到瀑布下的河流中,輝煌的水圈徐徐散開。幾片夜來香花瓣落在她的腮邊,她看着那片漣漪,意味深長地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随後火荊徐徐向我講起食人族的過去。
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的部落就在這片遠古森林生息繁衍。我們過着野人的生活,用樹葉裁衣,以石頭堆房,喝的是山林的泉水,吃的是野果和野獸的肉。就這樣一代一代地,我們的種族逐漸壯大。勢力開始向喋血森林外部擴張,所以引起了和其他種族的沖突。自然族的人以文明種族自居,鄙視我們,說我們是一群蠻人,是畜生。并且把我們當作異類,不斷進行殘酷的剿滅。這使我們族人大怒,一怒之下發兵消滅了寒嶺帝國的一個附屬王國千葉國,把他們的國王殺死并煮着吃掉。這得罪了寒嶺帝國,寒嶺帝國是東方地域裏最強大的帝國之一。寒嶺帝國發兵要殲滅我們部落。可是我們族人個個骁勇善戰,再加上喋血森林的天險荊棘屏障,寒嶺帝國的中心力量又離這裏很遠,所以雙方一直僵持不下。我們族的人生性野蠻,都是粗人,想的沒有那麽遠,一直堅持不懈地和東方那個強大的帝國作戰。戰争似乎永遠不會停息,在這片古老的森林裏到處都可以見到腐爛的屍體,腥臭飄蕩在森林的上空如同被污染的濃雲。
她無意中問到我的過去,我看着嘩嘩的水流,水流如撕破的記憶恍惚地蹿過腦海。火荊說,如果說到公子的痛處,那就算了,算小女冒昧。
我說,你見外了。我從小時候講起,講到與聆汐的相遇,講到外婆的死,講到我們的出逃……我的過去又重新過了一遍,一幕幕清晰逼真如眼前山巒的輪廓,似乎演義在昨日。她聽的入神,聽我把故事講完後,已經正午。山峰的影子沒有了,太陽抛下落魄的光,水聲依舊,嘩,嘩。
她說,至少你有個紅顏知己,已經很幸福了。我點點頭說,這是唯一能給我安慰的。不過,現在她已經杳無音訓,我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她說,我倒很想見見蒼穹聆汐,看看她到底哪些方面叫你為她如此付出?我說,但願你能夠見到她,那樣至少可以證明,她還好好地活在世上。
從部落營地那邊傳來尖銳的號角,號角一時間響徹整片森林。火荊緊皺眉頭,從石頭上站起來,她對我說,流觞,出事了,我們趕快回部落。
我們一回到部落,就看到營地中央架起一口大鍋,鍋裏的水沸騰如岩漿,鍋底兇火岩劇烈地燃燒,在正午的驕陽照射下,更顯的火熱。火荊問旁邊加柴火的部落守衛,今天要煮誰?守衛恭敬地說,回女祭司,就是昨天抓的那個自然族少女。這少女蠻橫無禮,對我們的大王惡語相傷,大王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守衛跪在地上,朝我的方向說,大王。我轉過身,火棘正威武強悍地朝我們走來,後面跟着一群部落士兵,幾個士兵抗着一位七色彩發的少女。少女不停地叫罵,性子剛烈如酒。雖然她臉色蒼白粘有幾絲蛛網,似乎是受過很多苦,但仍然美麗動人,風情萬種,自然族的女子似乎都有着絕世的容顏。
她的腿腳和胳膊都被緊緊綁住,身子吃力地掙紮,一直喊着,你們這群蠻人!把我放了,否則叫你們統統死無葬身之地!快把我放了!火棘調戲地吹吹她如彩緞般的長發說,你現在呼吸的空氣将是你最後的午餐,給我把她扔進油鍋裏,細皮嫩肉的,吃起來過瘾。
自然族少女叫道,我死的不服,你們這麽對待一位少女,不算男人!
火棘吼道,那你說我們怎麽做才算男人?
她漂亮的瞳仁麗流光溢彩,她說,跟我比試幻術,如果能贏了本小姐,我任憑你們處置!
火棘瘋狂地笑了幾聲,好,你一個女人家能有什麽能耐,量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把她擡到屠宰場,準備格鬥。
女子不屑地說,比就比,誰怕誰啊?還不給我松綁?
松綁!
我們來到營地後面的大屠宰場,鮮血四處可見,不知道是屠宰人還是動物的地方,血腥的氣味回旋在這片土地上方染紅了天邊的雲。周圍圍滿了手持武器的食人族守衛,他們呼喊着,像一群咆哮的野獸。火棘在屠宰場上走幾步,看看頭頂的豔陽,大笑幾聲。他對自然族女子說,你說,該怎麽個比法?
女子說,你說怎麽比就怎麽比,我都不怕。火棘兩眼一亮,發出的光潑在地面上。他說,口氣不小。本大王也不會太難為你。看你這麽柔弱,本大王根本就不屑于跟你這個娘們比試,就叫我的部下玩玩你。
女子不服氣地撅着嘴說,随便。火棘用手托起女子的下颚說,你什麽都好,就是這張嘴惹事。本王派兩人與你格鬥,如果你全部打贏,就饒你一命!火棘吩咐旁邊的一員大将道,鬼腳掌,你先來。
鬼腳掌身體魁梧,體形高大和火棘差不多,長有兩顆頭,是食人族精銳重型軍團兩頭人步兵的統領。聽火荊說,他的頭堅硬無比,可以撞毀很堅固的城門。他身穿結實的鋼甲,每走一步,都發出沉重的聲響,很容易使人們認為他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塊巨大的岩石。
女子立在風中,清麗無方,冷靜如雪。她的靈力開始醞釀,七彩光環環繞在周圍如被風吹動的飄帶。她的袍子和秀發斜着飛向一旁,看上去像是一位美麗的女神。鬼腳掌揮舞着狼牙棒氣勢洶洶地撲過去,女子袖口輕舞飛揚,一道七彩光波從指尖勾勒出來,纏繞在鬼腳掌身上。鬼腳掌抖擻一下,七彩光波分散開,朝四面八方消散如吹落的花瓣碎片。
女子略帶驚訝,眼光如水,風情萬種,不屑地瞟着眼前這個蠻人。鬼腳掌豪不憐香惜玉,步步緊逼。自然族少女像雲朵一般飄蕩在空中,她朝着陽光的方向伸出右手,高聲說,霓虹劍。一把散發着七彩光芒的寶劍在她的手中漸漸彰顯輪廓,光芒把周圍的人照耀的睜不開眼睛。她慢慢地飄落下來,腳踩蕩虹光環,她舉起劍,高喊一聲,七彩劍舞!瞬間從霓虹劍裏飄出七束光,會聚成一道彩虹,挂在天際,時隐時現,若實若虛。
鬼腳掌一臉迷惑的樣子,大腦袋驚恐萬分,小腦袋昏昏欲睡,就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他緊握拳頭,咬咬牙,牙齒黃如茶漬。用黃竹長老的話說就是,他小時侯經常喝馬尿喝的。飄蕩在天際的那道彩虹越來越亮,最後舞動起來,蹤跡卻模糊的無法辨認。等看清楚之後,彩虹已經化做七把顏色各異的劍。七把劍螺旋着朝鬼腳掌刺過去。鬼腳掌用狼牙棒吃力地抵擋着飛來的劍,女子依然舉着劍,閉上眼睛,笑的很妖媚風騷。
鬼腳掌中劍後,驚惶地叫了一聲,像流氓突然被別人擊中要害部位一樣。一把火紅色的寶叉朝霓虹劍飛過去,兩把兵刃相撞發出耀眼的光芒,響聲撕裂了周圍的空氣。霓虹劍回到女子的手中,她說,誰多管閑事?
火荊說,只是一場比試,何必要治人于死地呢?她揮舞一下手中的叉子,叉子上飛出幾個火紅的大字,烈焰叉!自然族女子淡然地說,原來也是位巾帼英雄?生死乃戰場常事,何必把生死看的那麽重?
火棘對着他妹妹點點頭,露出自信而詭谲的笑容,火荊周圍被火焰包圍着,烈焰叉如一杆輝煌的火炬擎在她手中,長發飛舞在頭頂仿佛一朵盛開的火蓮。周圍的火焰被風吹的翩翩舞蹈,層層疊疊的火舌朝着自然族女子飄過去,火舌不斷擴散不斷高漲。
自然族女子幻化出來的七道彩帶如蜘蛛伸出的觸手,蔓過火舌,慢慢地靠近火荊。火荊的烈焰叉發出焰火飄帶和七彩飄帶糾纏在一起,激蕩出光波化做無數的星點,灑向四面八方,漫天的火種朝着地面落下
烈焰叉和霓虹劍,在空中不斷地相撞後回到主人的手中。自然族女子舉起神劍,一道宏大輝煌的彩虹橫貫蒼穹,彩虹的七色光芒把整個天空整個大地照耀的絢麗多姿。
火荊把烈焰叉高高舉過頭頂,一股粗大的火柱沖天而起,穿透了天際的烏雲。烏雲被映襯的和晚霞一般火紅。很久以後,火荊的烈焰滑落到地上,火荊對那女子說,我輸了。說着收回神叉,退到後面,我看到她的手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