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花城篇(10)
他還沒有說完,王就把手輕輕一揮,阻止了潑雨者繼續說下去。王點了點頭說,這些你早就對朕說過了,朕心裏明白。
潑雨者右跨一步,站到了原地。
王說,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怎麽對付食人族鶴軍?
引雷者立即站出來,他說,王,先滅掉巫軍,食人族那些蠻人只是個小部落不族為患!
引雷者跪下來接着說,聲音越來越激動,他說,王,請您下令,末将願意領頭陣,戰死沙場再所不惜。
王把眼睛微微一閉說,引雷者,你是不是急于為你死去的兩個兒子報仇?你還是改不了沖動急噪的脾氣,先退到一邊去。
其他三位大宮司異口同聲地說,巫軍暫時動不得。
引雷者站起來,看了大家一眼,沒有一個支持自己的,不自覺到感到心裏委屈。他把拳頭緊緊地握起來,拳頭都攥出了汗水。他哼了一聲然後退到原地。
王把目光移到追雲者的身上,追雲者臉慢慢地變紅。她站了出來,她說,王,臣妾認為攘外必先安內。現在巫帝國重兵都調到了邊境上,我們鶴軍作戰必定會吃不少苦頭。可是相比較巫軍而言,喋血森林中的食人族就好對付多了。食人族本來臣服于我寒嶺帝國,現在叛亂作難,我帝國不得不鎮壓來證明給列國看我自然族的強大,保證帝國內部統一,才能和外敵對戰。
王說,食人族占據天險喋血森林,帝國大軍也不是一時可以攻下來的。傳說中食人族的龍鳳天火陣更是威力無窮。更何況,西邊還有一個強大的巫帝國等待着坐收漁翁之利。
衆人沉默了片刻,只有忽忽的風聲,由于窗子上的窗簾被依虹派人燒了,所以風肆虐地吹進來。
王說,吹雪者,你說該怎麽辦?
吹雪者站出來說,臣妾認為維持現狀最好,成三足鼎立之勢最穩定。
她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話。王說,難道你想一輩子留在這裏駐守守林城?難道巫軍會沉的住氣,不采取什麽措施?朕敢說,巫軍現在肯定索着閡們同樣的問題。
潑雨者站出來,他說,王,可以把食人族收服為我軍所用。
王笑了,王說,就是朕要的答案!潑雨者,不愧是朕的得力之将,看來我叫你暗中看着公主沒有選錯人。
依虹吃驚地把眼睛瞪的大大的,大的可以藏的下一個湖泊。她說,哥哥,怪不得我的事情您都知道呢?怪不得您像神一樣在我們最危險的時候出現了?原來你一直暗中叫人監視着我?
王說,虹,哥哥也是為了你好。哥哥有幾次深夜出現在城中召見潑雨者,把新的任務以卷軸的形式交給他,我一直沒有讓潑雨者告訴其他人這些事情。
聽了王的一席話,我發現自己想錯了一件事情。那個晚上,潑雨者會見的神秘人是眼前的王,而不是什麽奸細,結果真是出人意料。
潑雨者說,公主,是啊,王可關心您了,王每天夜裏都命令我在特定的地方見王,告訴王您最近的情況。末将為了完成使命很多次都失眠了。王為了不暴露身份才隐瞞着,沒有告訴您。
依虹把眼睛邪氣地擠了一下,然後紅着臉笑了。王示意叫大家安靜下來,王說,兵法有雲: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注:引自《孫子兵法》),我們寒嶺帝國是個愛好以和平方式解決争端的帝國,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帝國的理念。
王從手裏拿出一封信,王說,潑雨者和朕所想一致,朕在來守林城的第二天就已經把信寫好了。本來朕想親自去一趟喋血森林的。可是現在看來朕有更合适的人選,這個人就是我們面前的這位公子,流觞。
說着,王把頭轉向我。他把信交給我,我雙手接過信,單手扶胸,俯身行了一個大禮。王說,這就是我要托你辦的事,把這封信交給食人族的大王,并帶我表達自然族的誠意,願意把整個千葉王國的國土交給食人族來統治,前提是食人族必須歸附寒嶺帝國。上面的利害關系我在信中兜的很清楚,流觞你回去後可以過目,我想憑你和食人族的交情以及你的悟性和天賦一定能把這件事辦好。
我不得不佩服眼前這位偉大的王,他不僅有着神一般的靈力,同樣有着和神一樣的出色決策。依虹當時說,她哥哥是寒嶺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有為的王。這句話一點不假。
我點了點頭,玉樹臨風地說,王,我一定會完成您交付的任務。
衆人退下後,我仍然沒有走,伫立在大殿上,飒飒的風把我幹淨漂亮的戰袍拉的翻滾不息。王對我說,觞,你還有事嗎?
我莊重地說,王,在下确實還有一事。我想只有王您可以真實地告訴我,這件事情一直在我心頭魂萦夢牽,我始終都無法忘記。
王說,你說吧,什麽事情?
我堅定地說,王,可以告訴我蒼穹聆汐現在的處境嗎?自從我們分散的那一天,我就始終放心不下她。
王的眼睛中散射出一縷驚異的銀白色光芒,王說,你是怎麽認識她的?
我說,這件事情一言難盡,等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向您詳細講來,王,請您現在告訴觞聆汐現在的處境。
說着,我跪在了地上。我堅定而真誠,然後補充道,以前我問過依虹公主很多次,可是她總是說不認識聆汐。
王說,其實依虹認識聆汐,依虹這丫頭叼蠻任性,希望你不要責怪于她。沉默了片刻,王接着說,現在我只能告訴你,聆汐現在在花城,她很好,你不必擔心。等你完成任務後再來見我,然後我帶你去花城見她。
說完後,王徑直走向大殿外,靈力結界常開不敗,腳踩着風月光環,銀色的光環籠罩整個大殿,我站起來朝王說,王,您只有一個妹妹嗎?
王停住腳步,轉過頭來說,聆汐不是我的親妹妹,雖然我們有着相同的姓氏,蒼穹。蒼穹是自然族一個人數很廣的姓,皇族和貴族人數居多。
我沒有再說什麽,只是注視着他遠去的身影,總覺得那張漂亮的披風下覆蓋着無限的秘密。
下午時分我們就出發了,依虹身上還有火棘的火焰封印,所以必須得跟着我去喋血森林,一路上疽們兩個人。來喋血森林已經有半個月之久,食人族的人也許正擔心着,希望火荊還好好地活着。
到了傍晚,我們已經來到喋血森林的邊界,還是彌漫着濃厚的血腥氣。我們穿梭在古老的樹林裏,夕陽的光輝已經穿不透這郁郁蔥蔥的繁枝茂葉,所以顯的比較黑暗,有些晚上的感覺。還是能辨認出路的,狼在機警地嗅着地面,像找獵物一樣。突然狼怪異地叫了兩聲,我朝前看去,是兩個巫族普通士兵的屍體,從屍體上看來,像是被困死在森林裏的。
難道巫軍也開始向喋血森林行動了?
狼突然跑向前方的偏僻小路,我拉了依虹一把,跟着狼跑過去。前方又是幾具巫軍的屍體,再往前還有,大約有幾十具。屍體上沒有刀劍之傷,看來不是因為交戰而死,而是因為巫軍不熟悉這煞氣極重的喋血森林在森林中迷失了方向被困死在了這裏。
依虹在一旁說,死了活該,寒嶺帝國攻不下的森林,巫軍也休想。
我說,你怎麽知道巫軍要攻下喋血森林?
她倚靠在樹下,七色的長發向上翻滾。她說,因為巫軍野心更大,靠着強大的軍事實力想吞并所有的部落。
我搖搖頭,我說,快,巫族的人肯定到了食人族營地!晚上我們不能休息了,必須徹夜不停地穿越森林到達食人族營地,否則你哥哥的計劃很可能被巫族人破壞。
我躍到通靈狼的脊背上,對依虹說,上來吧,時間可不等人。她撅着嘴,不高興的樣子,嘴裏嘟囔着,整個晚上不休息一個女孩子怎麽受的了?
我溫柔地說,你可以睡在狼背上,我會好好看着你的,你不會掉下來。說着我伸出手,把她拉到了狼的脊背上,不過這回她坐在我的前面,我說,如果你想睡就睡吧。說着,我拍了一下狼身,狼朝天長嘯一聲,穿梭在森林中以飛快的速度向着營地的方向奔去。
就在這瞬間,夜幕已經拉了下來,月亮彎彎,月光灑下了柔和的光,明澈就如額下她的眸子。她擡頭仰望了一下滿天的繁星和那輪彎彎的月亮,然後深深地嗅了一口空氣。我看到兩邊的樹林以影子般的速度向後奔去,真實而又模糊,就像記憶一樣,飄忽不定。
她已經睡去,安靜地睡過去,平日裏活潑開朗的她,在睡着後原來也是如此的安靜,月光呼吸在她銀色的睫毛上,睫毛像極了眼前的那輪彎月。她不知不覺身子傾斜下來,完全依偎在我的懷裏,我兩手抓着通靈狼堅實的頸圈,頸圈上的鈴铛在風的吹動下楚楚作響。
她安靜地睡着,我不時地看她一眼,我看了看周圍,樹木向後飛逝而去,月光奔跑在林中,化做了銀色的碎片,留下了恍惚的影子。我拍打了狼一下,狼飛奔的更快了,更快了,我感覺我們化做了月光的影子。
經過徹夜不停的穿梭,在朝陽還未露出蒼白的臉龐的時候,我們就來到了食人族的部落營地,雖然還沒有見到日出,整片營地的上空就開始飄蕩起紫黑色的煙火。煙火漸漸地消失在高空,我不知道人的命運是否也和這煙一樣,在未知的遠方消逝,消逝的好象不曾走過。
聽到狼的嘯聲,部落吹起了鳴笛。無數的食人族戰士從營地裏跑出來集合,整齊地站在我們面前,不斷地舉兵高呼。那是食人族一種野蠻的歡迎儀式,不知道的人可能以為他們又要在吃人。可是即使是這樣的聲勢還是不能把依虹從睡夢中驚醒。她依然躺在我懷裏,安靜地睡着,睡着,睡着。
從那些侍衛之中開了一道裂縫,從裂縫裏走出幾個人,是火棘和幾位長老。火棘一揮手,所有侍衛立定下來,全場一片寂靜,正是這片寂靜把依虹從睡夢中呼喚回來,她微微睜開眼睛,她說,哥,天亮了嗎?
我微微地笑了,我說,天亮了,太陽快要出來了。
大王走過來,他說,流觞,你終于來了,大家等你等的好苦,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跳下狼來,然後輕輕地把依虹扶下來。我把目光轉向火棘,我說,對不起,出了很多意外,具體的事情等火荊醒來後,我再慢慢對您說。
我徑直走向火荊的房間,步子大而穩健,披風淩空散開,火棘和各位長老跟在後面。火荊的房間,空曠而冷清,室內打掃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火荊安靜地躺在床上,平日裏紅潤的臉旁現在變的蒼白,絲毫沒有血色。她平靜微弱的呼吸聲像風一樣吹過來吹過去,吹在耳邊,吹在臉旁,透過肌膚吹在心裏。我跪到她的床前,握住她修長細膩的手,輕輕地說了一聲,火荊。
我從懷中取出一只血飲參,轉過身來交給了靈參長老。長老說,這回我們美麗的女祭司有救了。大家聽到長老的話,都憂傷地笑容滿面。靈參長老退下熬制湯藥去了,我看了一眼他佝偻卻親切的背影,然後又把目光轉到火荊身上,一直注視着她直到她平安地醒來。火荊的房間裏一直很安靜,沒有一個人大聲說話,不時地有風簌簌地吹進來,床前的簾子随着微風輕輕地翩跹。
靈參長老把湯藥熬好後,太陽已經升的很高很高了,柔和的陽光破窗而入,給很多人都描繪出了破碎的影子。我接過藥來說,讓我來。
我用勺子攪拌着,向銀碗裏吹吹,熱氣回旋在床的上空,等到冷熱适合的時候,長老把火荊扶起來,我輕輕地給她喂藥,每一勺子都細心地喂下去,一勺一勺的過後,她的臉色又開始紅潤如一朵害羞的花。
等喂到最後一口的時候,火荊竟然喝不下,把湯藥吐出來,吐到了在一旁守護的火棘身上。靈參長老正要給大王擦拭,火棘把手一揮說,沒有關系。
我把藥放到床前,用火棘傳過來的手帕耐心地擦拭火荊嘴角的藥漬。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了我,她憂傷地笑了,她說,我還活着嗎?
我說,你還活着,你會幸福地活下去。
她說,我可以看今天的日出嗎?
我笑的勉強,我們已經錯過了今天的日出,不過我一定陪你去看明天的日出,你先好好休息,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直到你能夠走下床來。
她緩緩地合上雙眸,我看不到她的眼神,只看到她的淚水從臉上滑了下來,濕潤了枕頭。
看着火荊熟睡過去後,靈參長老說,流觞公子,你救了女祭司,就算是完成了我們部落的第二個考驗。現在只剩下最後一項考驗,也是最艱巨的考驗。
我說,什麽考驗?
靈參長老說,到時候我們會告訴你,老朽先退下了。
說完後幾位長老也退下,屋子裏只剩下我和火棘。我說,那四個巫族的人來找您做什麽?
火棘大驚失色,他說,你是怎麽知道四個巫族的人來過的?
我平靜地說,在部落營地外面的林間小道上和營地內的馬棚出處都有一種怪異的馬蹄印,呈黑心狀,那是巫帝國的最精銳的戰騎蝠駒的蹄印。容易辨認,來了四個人。
他們來表示要閡們食人族通好。
您答應了?
還沒有,我說要考慮考慮,因為我們跟巫族接觸的很少,還不了解巫族人。這不等着你回來一起商量嗎?
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什麽态度?
那幾個老家夥意見不一致,整天為這事情争論不休。
火棘轉過身去,背對着我說,部落裏的事情太多,需要我去處理。戰亂年代,人真的很累。
次日天還昏黑的時候,我就抱着火荊依然柔弱的身體,來到了溫情瀑布旁的觀日峰,我們不想錯過美麗的日出。我把她放下來,她依偎着我,銀白色的裘袍鋪滿眺望石。月光在我們背後挂着,将近消失,黎明近在眼前。風獵獵地吹在山頭,吹起火荊的長發猶如陽光飄忽的影子。
火荊裹了裹裘袍說,我好冷。
我說,讓我為你擋風。
她喜悅地點了點頭,然後向我靠的更緊。
還冷嗎?
不冷了,好溫暖。
我看到她閉上眼睛,黃色的睫毛鋪展在紅潤的臉龐上像極了漂亮的羽毛。太陽漸漸露出零星的一點,那一絲光亮刺破了黑色的幕布,呈散射壯擴散。我輕輕地對火荊說,睜開眼睛,朝陽出來了。
她擡起頭,驚喜地叫起來,真的,日出好壯觀。
風也停了,一切歸于寧靜,似乎全世界都在看這近在咫尺的日出。我們一直注視着東天,直到朝霞染成了紅色,直到太陽完全跳出地平線。
不知道什麽時候黃竹長老闖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他說,你們?你們這是?老夫打擾你們了。說着他朝自己嘴巴打一巴掌,假裝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