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城外觀梅花,偶遇青梅酒。
沒兩日就是除夕了,這是阿沅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濃烈的年節氣氛,有些新奇。程讓這些日子應該都在家中養傷,卻不知為何,一次都沒來尋過她。她有心想去程家看看,卻被閑暇在家的阿兄給阻了。
林潮好不容易得了閑,思量着也該陪陪妹妹,“你看你整日就悶在府裏,遲早又要悶出病來。走走走,阿兄帶你去逛一逛京城。”
阿沅無言,她來京城之後算是常出門的了,畢竟堂姐妹時不時來找她逛街,阿娘又常帶她赴宴,怎麽到了阿兄嘴裏就成了悶在府裏了?
不過阿兄一片心意不可推卻,她便也裝扮了随他出門。
京城的繁華本遠勝于清城,但臨近除夕,街上極少還有商鋪開着,過往行人不少,但少了點熱鬧。
“阿兄,你要帶我去哪裏?”阿沅坐在馬車裏,撩開側窗簾布,仰頭對着外邊騎馬的林潮說話。她對京城不熟悉,行了兩刻鐘,根本看不出這是往哪個方向去。
“帶你去城外觀梅花,昨日山間落了雪,今日正好去瞧一瞧雪中梅景。回來後你就可以畫一畫,也讓先生考校一下你的功課。”
阿沅今日在額間貼了個花钿,正巧是梅花的樣式,将她妝點得格外俏麗。聽聞阿兄的話,她眼睛一下子亮起來,嘴角噙了笑意,額間梅花栩栩如生。
不遠處巷子口停着一輛烏木馬車,低調而不引人注目,穆原溪視線透過紗簾,平靜地看着他們。
“那車裏的是林氏阿沅?”
侍女點頭确定道,“是,奴婢前些日子在街上碰見過忠定伯府的幾位姑娘與她在一處。”
穆原溪臉上浮了淡淡笑意,“果真和林渡遠很像。”林家出美人,可美人性情不一,這姑娘家看着就比那臭男人好相處。
她愉悅地想,總算被她找到突破口了。林渡遠啊林渡遠,你以為你躲在清州我就拿你沒辦法了麽?
“跟上去,小心些,別被他發現。”
車夫一揚馬鞭,馬車慢悠悠地走起來,跟前面的輕車隔了不遠不近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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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大半個時辰,馬車才堪堪到了城外落梅山下,可前路就不好行馬車了。山下也有種梅樹,一片紅粉燦爛,仿若雲霞。
林潮勒了馬,皺眉看着前方狹窄的山道,下馬來到馬車邊上道:“阿沅,前方路不好走,我們不如就在這山下看看?這裏也有梅林,就是看不到雪景。”
阿沅也知道前方不宜行馬車,但她原本是抱着能看雪中梅的希望而來,自然不想在山下将就。借着阿兄的手臂,她跳下馬車,往四周看了看。
這日子還專門來城外看梅花的人并不多,至少目之所及并無人影,安靜得很,空氣中散發着幽幽的梅香,沁人心脾。
“阿兄我們走走吧,要是我走不動了,你就背我好不好?”對着自己親兄長,此時不壓榨更待何時?何況她這次只是出來游賞,不必像之前到千門寺求佛那樣需保誠心,一步一步爬那石階。
難得看見小妹對自己撒嬌,林潮一時間心軟如水,想也不想地答應下來。
阿沅初時行在山道中還興致勃勃的,可走了一刻鐘之後就不行了,爬山體熱,她後背漫上一層細汗,額前碎發也濕了幾縷。不過氣色看起來确實好了很多,紅彤彤的臉頰像是蘋果一般。
“阿沅,要不要背?”
她求之不得,很快爬上了阿兄的背。阿兄雖是文人,但平日裏也常有騎射訓練,肩背寬厚,趴他背上十分有安全感。
可就算林潮身體強健,背着她爬了許久山也有點吃不消,冬日衣袍又厚,生生将阿沅增重了幾斤。
“我以後可不敢再帶你看梅花了,若每次都要阿兄背,阿兄遲早得累死。”他喘了口氣,忽又道,“不對,我家阿沅都是大姑娘了,阿兄可不能再背你了,你快下來!”
阿沅扒着他肩膀不動,“怎麽不能背?你以後還要背着我出門呢。”她說的是出嫁之時,新娘要由兄弟背到花轎前。
林潮笑道:“你一個小姑娘說這事,羞也不羞?不過你說的也對,那應該是阿兄最後一次背你了,往後就讓阿讓背,他功夫好,背你肯定穩。”
阿沅順手在小路邊摘了朵梅花,惡作劇趣味一來,簪在了阿兄的髻上。不過說到程讓,她想起點事來,“他之前也說過帶我出城看梅花呢,沒想到還是阿兄先帶我來。”
林潮聞言得意道:“果然還是阿兄對你好吧,阿讓就知道說空話。”他心裏對程讓鄙夷了一頓,心情一好,背上的阿沅都似乎輕了點兒。他掂了掂,擡起頭來準備再自誇一下,卻沒想到一眼就看見前方半山亭裏幾個人影。
阿沅也看見了,小聲道:“原來還有人和我們一樣啊,阿兄要不要停下來歇歇?”她看了看四周,半山地勢還算平坦,枯草上還有積雪,亭子周圍一圈梅樹,确實是個賞景的好去處。
忽然,她嗅了嗅,道:“咦,好像是青梅酒的味道,跟阿兄你釀的好像。”
林潮這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依照阿沅之言先将她放了下來。聽到青梅酒,他面色不自在地咳了聲:“咳,青梅酒不都是那個味兒嘛,你這什麽鼻子?隔這麽遠都能聞見?”
阿沅嫌棄他,“哎呀你自己釀的酒自己都聞不出來?你等等,我去亭子裏問問是哪府的女眷,說不定能讨一杯酒嘗嘗,到時候就知道是不是那個味兒啦。”
林潮阻攔不及,就看着阿沅端着嬌俏可親的笑進了亭子,停在了那個他無比熟悉的緋紅人影面前。
穆原溪側頭往亭外看了一眼,嘴角微勾,露出個挑釁的笑。林渡遠,你妹妹現在可是跑我這兒來了!
阿沅看着眼前這緋衣麗人,只覺她一舉一動皆是尊貴無比,這是她之前遇到的那些世家千金所不能比的。她便起了疑心,不知這姑娘是何身份,她是否能攀談幾句。
不過這姑娘看起來凜然不可犯,待人卻是意外的親和有禮。聽了她的來意,便叫侍女端了一杯出來,還道:“亭外那公子可是姑娘的兄長,今日能碰見也算緣分,不若請來一起坐坐?”
阿沅看起來很單純,但有時候她心思格外的複雜,她會心血來潮向萍水相逢之人讨一杯青梅酒,但戒心一點都不少,聞言只是略笑了笑,“我兄長是男子,過來多有不便,未免沖撞了諸位姑娘。我在這代他道一句不是,也請姑娘勿怪。”
穆原溪有些意外,她原以為林家這位姑娘涉世未深,應是極好說話的。卻沒想到她這拒絕之态大方又堅定,果然是林氏女之風範。
她往林潮的方向看了眼,玉樹臨風的男子正仰頭看着一樹梅花,眉眼清俊,氣質無雙。這男人的皮相是極好的,不然的話,她也不會一見傾心,将自己禁锢在原地十來年。
一晃多年過去,他的氣質愈發高華,也越發讓她着迷。
“是我考慮不周了。”她笑了笑,“不過我還是那句話,相遇即是有緣,我這有薄酒一杯,煩請姑娘贈與你兄長。”
阿沅被她的笑晃了下心神,只覺得她風華無雙,實乃當今絕色。膚淺确實是人類共通之毛病,阿沅接下那一杯酒時,心裏想道。
“讨到酒了?”林潮看她出了亭子有些意外,“拿來給我喝?”
阿沅取笑他道:“我觀那位姑娘對你極是好奇,特地讓我來将薄酒一杯贈與你。阿兄你快嘗嘗,看比不比得上你自己釀的?”
她剛剛已經嘗過了,覺得和阿兄的不相上下,甚至味道有八、九分相似。都說釀酒釀的是心境,清城半醉坊的青梅酒就和阿兄釀的極為不同,卻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在京城外的落梅山上得飲一杯與阿兄相仿的。
還真像那姑娘所說,相遇即是緣分。只是不知這緣分是天意還是人為?
林潮仰頭一口飲盡杯中酒,咂摸兩下,道:“不過如此,有些甜膩,适合你們小姑娘喝。”
阿沅知曉這酒确實是釀給姑娘們喝的,确實不合他的口味,也不強求他有什麽溢美之辭。收了杯子回到亭中謝道:“我兄長讓我多謝姑娘款待,梅花一枝聊表謝意。”
這是剛剛她央阿兄折的,阿兄身量高,能折到的梅枝也好看些。他們總不能白喝了人家的酒,路遇讨酒是雅事一樁,禮數卻也不可少。
穆原溪笑着接下,心裏不以為然,林渡遠那人怎會想到為她折梅枝,多半是他妹妹讓他折的。這妹妹多讓人省心啊,知禮數識大體,嬌俏又端莊,風雅又有趣,程家那小子還真是賺到了。
她第一次脫離林渡遠的光環,以客觀角度看他的妹妹,不得不承認,她那四妹妹穆玉辭還真不一定能比得上這小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我們阿兄和公主的主場!
阿兄魅力不減,是被倒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