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伍
蔡居誠做了一個夢。
他本來在點香閣也常常做夢。點香閣本是十裏軟紅地,金陵溫柔鄉,即便不踏入那個地界,也能在外面嗅聞到那陣陣飄渺暧昧的氣息。那如幾只柔情酥手,時時刻刻萦繞在心間,一不小心就要被勾進去一探究竟。
蔡居誠終日聞着那股味道,房裏也點着傅山小爐沉水情香,本覺得已經沒什麽感受了,可日日做夢卻都能感覺到那種撩人暗香,引着他步步向下,往深遠處得雲霧裏走去。
然後便撥雲見日,又得了一場浮華幻夢。
他夢的自然不是什麽玉體橫陳,香蒲矬和,也不是什麽情潮欲水,耳鬓厮磨,只是一些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的往事罷了。
他說自己從不懷念那些在武當山上平平無奇的時光,可那些鮮明的回憶卻頻頻入夢,人和物都如若以往,他在裏頭順着戲本講話,像被牽着線的傀儡一般言行得體,舉止合禮,心裏憋屈得很,想把夢裏出現的所有邱居新統統一個個用劍戳死也動彈不得,醒來之後便越發不耐煩,連瓶子都要多摔幾個。
那夢裏總彌散着一陣幽香,每當誰上來與他說話,他的鼻尖便能捉到點點端倪,提醒他此事早已是過往雲煙,水月鏡花,自是不得沉迷不悟,堕入幻象。
可它還是不停地來,一次比一次鮮明,到最後都像是他親耳所聽親眼所見一般,真得可怕。
這麽過了幾年,自他知道自己再無望從點香閣裏出去之後,便開始徒勞地,如誇父追日般追逐起那些夢境來。
他聞到那股暗香,便随着它去再游歷一邊自己從前的山門。那一草一木,金殿紅瓦,都這般的令人熟悉卻又陌生。
他從夢裏和很多人交談,鄭居和也有過,樸道生也有過,宋居亦和蕭居棠更是時時都有,甚至蕭疏寒都有那麽幾次終于願意入夢,像他以往的那般,或在金頂與他共觀雲海,或以劍相教,傳道授業,末了還要淡淡地誇贊他幾句。
而最多與他說話的是邱居新。
他甚至不記得自己以前曾經竟然有和邱居新這般和顏悅色地說話的時候,在他的回憶裏得邱居新都是副要死不死的模樣,冷淡得很,眉尖唇角都自持地緊緊收着,不給任何人好臉色看,偏偏所有人都要湊上去讨好,倒顯得他什麽都不是。
而夢裏的邱居新則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叫他師兄,與他開些并不好笑的玩笑,然後席地而坐,與他只有半個手掌得距離,在秋夜涼如水的長階上,就着山頂繁星萬傾,讓師兄手把手地教他紮一個兔子燈出來。
他嫉恨,惱怒,掙紮,但卻從來沒想過這些感情所投射的那個對象竟然還有這樣的一幅模樣,竟然還這樣和他說話嬉鬧,在那些事情發生之後,這種夢倒像是說邱居新既往不咎極其大度一般,他不知自己從哪來的這些蠢透了得想法。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仍然沒看清楚邱居新的底細,或許這些是真的,他的師弟有那麽一位,外表猶如堅冰,內裏卻裹挾着一陣春日裏暖甜的風,卷在指尖枝頭上,無端地滲出幾滴帶着槐花香的蜜來。
不過他已經離開點香閣很久了,也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
他在這張床榻上睡得更加安心些,不知是不是有了枕邊人的緣故,甚至只是武當山讓他如有歸屬,他每每閉上眼睛,便能進到黑甜的沉眠裏去,那些引路迷香自是消失殆盡,無影可循了。
但是今日他又邁進了這樣的一個夢境裏。
那好像也是個春天。
他似乎是在一個朦胧的地方醒過來,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霧氣,他懷疑自己到了仙人的境地裏,或者只是武當山巅。四周圍雲霧缭繞,濕潤而舒适,他在睜開眼睛的時候都能感覺到睫毛上厚重的露水正在垂墜。
他還沒看清四周,便聽得有人叫他“師兄。”
他嗅到一種味道,那和往日引他的香氣不同,卻又确确實實被他的鼻子捕捉到了,那種香氣,開始微甘,後來清苦,在心間徘徊不定,卻讓人生出一種親近的意思來。
他隐隐覺得不應該感知到這種味道,便不再去想它。
倏忽雲霧散開,武當逶迤雄壯之景便全部映入眼簾,白亮發光,刺得他眼睛發疼。
“師兄,”在那雲霧裏原是站着一位故人,“小心着涼。”
邱居新。
蔡居誠皺了皺眉頭,怎麽又是邱居新,連逃進夢裏他都要一并跟來,處處都是他的影子,他怎麽就不能放自己一馬?
夢裏的邱居新看起來年輕得多,約莫二八年華左右,而蔡居誠大不了他幾歲,目所能及處自己的手掌看上去也白嫩得很,腕子細得幾年後的他一手就能握過。他本就長得慢,大概是還沒開始像雨後柳枝般抽條猛竄,邱居新卻在他停滞不前時追上了他,那時還稍微比自己高了一點。
他雖極不耐煩,夢裏的自己卻綻出了一個笑容,“不小心睡着了,怎麽?來這裏尋我做什麽?”
“師兄昨日說要帶我去垂釣。”邱居新面無表情地說。
蔡居誠在心裏唾了一口,垂什麽釣,吊死你我倒是願意。可夢裏他倒覺得這般年紀強裝大人的小師弟十分可愛,明明期待得很卻又不願意說出來。他便靠上去親昵地揉了揉,“那我們現在去,等我回去拿東西,你先過去。”
邱居新點點頭,他便駕起輕功禦鶴而行,拿了東西再回過頭去找邱居新。一來一回之間邱居新早就到了地方,等蔡居誠踏着鶴背在逡巡尋找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悠揚的口哨,順着風響徹山間。
那本是喚鶴的哨子,不過人人做的都不一樣,鶴只聽養他的那個人吹出來的聲音,蔡居誠卻一下辨認出那是邱居新的哨子,連忙掉頭往溪邊下降。
邱居新望着那鶴翩然而至,落在他身旁,若仙人之姿,飄入他眼底心間。
“你這般喚我倒是聰明,”蔡居誠笑罵道,“若是被大師兄聽到你沒大沒小,又要罵你一通才行。”
“嗯。”邱居新應道,伸手去接他的那些東西。
小王八羔子!蔡居誠心裏罵他,我都這般待你好,你連多說兩個字都不肯嗎!難得給你些好臉色,你真是活該!以後受什麽氣統統都是自己作的!
但夢裏的他不是這樣想的,反而高高興興地和邱居新坐在了一處,與他不過一拳之隔,衣襟都要碰到一起去,那個殼子裏的蔡居誠都要嫌棄他自己。
夢裏不知身是客,日子都變得緩慢了起來,在此山明水秀,世外桃源之地,他們兩個懸竿而釣,四下靜寂,只剩鳥鳴風聲,春蟲啾啾,一片歲月靜好的模樣。
大概是過了幾分鐘,亦或是已有幾日,在夢中仍是那副模樣,他望着水面搖動的浮杆,等着拿些漣漪一環環地揮散開來,飄向遠方的山間霧深之處。時不時有魚尾躍出水面,甩起一串圓玉般玲珑的水珠。
“師兄,你好香。”
蔡居誠好似聽到了邱居新這樣說話,在那朦胧隐約的霧境中,彌漫出一陣輕易便能覺察出的情色之氣。
“你說什麽?”
蔡居誠難以置信地反問。
現在這便再不是幻覺,“師兄,”邱居新早就離開了原先的位置,離他越來越近,更不知道把手中的魚竿放到了什麽地方,“你好香。”
邱居新靠了上去,蔡居誠驚慌地退後,不覺被拌了一下倒在了草地上,濕氣頓時烘到了他的臉頰上,“你做什麽!!你是中邪了嗎!邱居新!!!”
他想要逃開,卻覺得手腳發冷,連一絲真氣都用不出來,只得讓邱居新靠近他,把鼻尖湊進他的衣領裏,像要尋找什麽一般輕輕嗅聞。
是軟骨散,蔡居誠心中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冒出了這種想法,是軟骨散!他拼命用力推拒,甚至踩上了邱居新的肩膀,“你滾開!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他大聲罵道,“我是你的師兄!!”
“師兄…”
邱居新好似與他隔絕在另一個世界一樣,對他的拒絕充耳不聞,眼見不看,只顧着順他自己的心意,将師兄按在這片早春鮮嫩的草地上肆意冒犯。
“師兄好香。”
邱居新說。
什麽香不香的!他是腦子壞了吧!蔡居誠又急又氣,身上卻沒什麽力氣,捶打着邱居新反而像撒嬌,絲毫都沒能撼動邱居新的壓制動作。“你放開我!”他還妄想叫多兩聲能讓平日裏這個知行和禮的師弟回過魂來,“你到底想幹些什麽!!”
邱居新卻好像真的沒有感覺了一般,沖動地去嗅蔡居誠頸子旁的氣味。見那包裹得緊緊的衣領蓋住了那股香氣,便一下子不耐煩地扯開了他的領子。
蔡居誠驚叫一聲,轉過神來去打他的手,還要高聲罵道,“你給我…給我松開!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被師父看見了你要如何自處!”
“師父準了的。”
恍然之間邱居新便長大了,他好像新筍一般一竄老高,現在比蔡居誠高了好些,脊背也變寬了,比起仍是少年模樣的蔡居誠結實了不少。
蔡居誠當下便愣住了,不明白師弟怎麽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也不明白他嘴裏在說些什麽。
夢裏的邱居新看他這個樣子,便憐愛地吻了吻他的臉頰,“師兄莫怕,師父把你許給我了的。”
蔡居誠腦子發暈,他覺得這個場景似乎是很多的過去與從前胡亂拼裝起來的,他從中找不到接縫,更不用提剝離出真的現實來。他的身體和靈魂似乎都凝成了一體,困到了同一個僅僅十八歲的身體裏面,因為恐懼和焦慮而沒法推開他的師弟。
“你滾開!”蔡居誠覺得眼睛裏模糊得蓄了些淚水,但對上個能用真氣的成年人他根本不是對手,“你怎麽能胡說八道!師父才不會作出這種事來!”
“會的,”邱居新現在仍壓在他身上,呼出的氣息近得都可以與他相融,“師兄是坤澤,我是你的乾元,你早已嫁于我了。”
蔡居誠聽罷反抗得越發厲害,“我不是坤澤!”他胡亂地蹬開他,氣得眼睛發紅,“我以後要是武當掌門的!我怎麽能是坤澤!你憑什麽讓我信你!”
“信不信,師兄馬上就會知道了。”
邱居新居高臨下地挑開了他的前襟。
蔡居誠曾在更年輕時與師兄鄭居和一同下山游歷。
修道之人,不僅要以劍悟道,更要心境堅韌,道心穩固。若心境跟不上的話便是急于求成,一蹴而就,輕則境界跌落,重則走火入魔,瘋癫而終。
所以武當弟子多有下山游歷,作為掌門親傳,雖居字輩弟子被教養得更嚴格些,但最終還是要下山去見一見紅塵嚣嚣,人間煙火才更得感悟。
他那時和鄭居和便在街上見過一個富家小少爺。
雖然長着明明是清秀的男人面孔,旁邊卻陪着一個男人,明明臉頰上并不胖,卻挺着個肚子,像那些胡吃海喝的暴發戶一樣,身型臃腫得很。但兩人卻仍旁若無人,親密得很。
蔡居誠好奇,多看了兩眼。鄭居和發現他在盯着別人望,便把他帶到了一旁。
“師兄,”年幼的蔡居誠嗓音清亮得很,“那個人是病了嗎?”
“不是,”鄭居和總是這般脾氣極好,“是有孕了。”
“他不是女子,”蔡居誠還以為鄭居和沒看清楚,“怎的會有孕?”
“他是坤澤,世間萬物皆有定數,只要是坤澤便必定能孕,”鄭居和頭痛怎麽講清楚些,他自己其實也半清不楚,“乾元便必定能讓他人有孕…罷了,你還小,聽不明白,要吃糖葫蘆嗎?”
“要!”
蔡居誠那時便轉眼把這事忘了。
現在他又想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的身上泛出一陣令人心醉神迷的味道,從被完全打開的衣服裏探出頭來,甜而柔軟,勾人心魄,他突然恐懼地想起那個肚子大着的身影,于是更發不想讓邱居新碰他。
他是所有弟子裏最優秀的!他是最好的!他怎麽能,怎能像那個人一樣!那般樣子便一切都毀了,成何體統,他這些年來的努力豈不都付諸東流了嗎!
不得不說,他自夢境內外,似乎唯一恐懼的就是這件事而已。
那這便就算是個噩夢了,邱居新似乎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在他掙紮得太厲害的時候稍稍放松一點牽制,等他累了又重新壓住他。來來回回幾次蔡居誠便動彈不得,像條離了水的魚一般,絕望地在草地上張開嘴呼吸着。
“師兄是第一次罷,”邱居新,那個混球,貼着他的耳朵呢喃,讓他半邊身體都燙了起來,“我會輕些為師兄破身的。”
“你滾開!!你要幹什麽!”蔡居誠驚恐地發現自己被托着臀扯下了裘褲,邱居新還把那褲子墊在了他身下,隔絕他和紮人的草地,“你!你不知廉恥!”
彼時蔡居誠還沒想起點香閣的那段日子,連罵人的話都是毫無趣味的四字詞語,更不要提想起到什麽作用了。邱居新擺明了不想停手,看他這幅絕不願意的樣子還要和他說出“師兄別叫,沒人來幫你的。“這種流氓的話來。
蔡居誠見掙紮不得,求助無望,縱使他本有铮铮鐵骨,好漢也有于檐下低頭的那一日,“你放了我,”他強裝鎮定道,“你放了我,我們再說,你是我的師弟,我怎麽都不會把你做的事回禀師門的…”
“師兄覺得師門能攔住我嗎?”邱居新似乎有些不屑,蔡居誠更是怒火中燒,“我們是合籍道侶,師門來了,也要把你送到我房裏去的。”
“放肆!”蔡居誠斷喝,他萬萬沒想到邱居新竟然是這樣的師弟,卻又隐隐覺得他本來就應該這樣陰險狡詐不要臉,這才符合他一貫不知從何而來的印象,“你…!總之你不許碰我!!!”
邱居新不為所動,反而開始把手放在他胸口揉捏了起來,另一只手則抓着他後頸,強按着他與他接吻。
蔡居誠本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麽,男人的胸口有什麽好玩的。結果沒被把玩多久,便覺得那裏酥酥漲漲,難受得讓他不禁呻吟出聲來。
“這…這是怎麽回事…”他往後退,想要躲開邱居新的唇,邱居新嘴裏有陣難以言喻的氣息,總想要迷惑他伸出舌頭去讓別人親個夠,“好難受…”
“師兄想要懷上了,”邱居新語氣輕重都未曾變過,好似整個布景下只有他一人為此意亂神迷,“自然會漲起來。”
“我不想!”蔡居誠又發瘋一般去踢踹他,“我不是坤澤,又哪裏來的這些事情!”
“師兄是坤澤,”邱居新制住他揮開的手臂,不容置疑道,“師兄是我的坤澤。”
“往後是要為我誕下血脈的。”
蔡居誠覺得一陣難以言明的驚慌,他的肚子仿佛要鼓了起來,像他見過的那個小少爺一般。他害怕至極,滿腦滿心都是想如若真的有了邱居新的孽種,應該如何向師父交代,又應該怎樣瞞住他人,免得被嘲笑,甚至要被迫一直跟着邱居新…
“你放開…”他自小到大都沒直面過這種事情,他本以為自己是個男人,現如今卻要被另一個男人壓在身下亵玩,恐懼攝住了他的心神,像鬼爪一般制住了他的動作。他再也掙紮不了,任憑邱居新把他下身脫光,就這樣光着放到了那件他的外袍上。
“師兄果然還是處子,”邱居新太不像邱居新了,任他所想的那個邱居新是萬萬說不出這樣的話來的,“這裏好似從未被人碰過一般。”
蔡居誠感覺到有只手指在他後頭按動,還想退後,卻覺得自己身體好生奇怪,也不知是舒服還是不舒服,嗚咽了聲便漏出好些黏膩的水來,“這是怎麽回事…”他連哭都哭不出來了,緊緊地攥着邱居新的衣服像是在攥着救命稻草,他不知道怎麽辦好,便一心以為這個要弄他的人清楚,“我是不是,裏頭有東西,壞了…”
“沒有壞,”邱居新安撫地抱着他,吻吻他的鬓角,“師兄濕漉漉的,是想要了。”
“我不想要!”蔡居誠又喊了出來,“我從未想要過…”
這些都是他從未想要過的,他不想要這個坤澤的身子,他不想和別人同榻共枕,他不想進點香閣也不想有孩子,他什麽都不想,本性卻幫他每種都選了好些,強硬地塞進了他的懷裏。
邱居新也何嘗不是。
他好像明白些了,這不是他,也不是邱居新,但這又的确是他們的一部分,潛藏在所有愛恨情仇之中最初始的那些本能在暗流湧動,這是他所有失控的源頭,這是烈馬去掉了缰繩後狂奔而去的方向,他的确輸了,但不止是輸給了邱居新。這場博弈并不精彩,沒有人勝出,甚至連蔡居誠一貫認為的慘烈都稱不上,他們在面對所有的痛苦忍耐之前,便先輸給了自己。
這都是自找的。
那只手指旋轉着推了進去,蔡居誠被身體上從未有過這般的感受,他被這些快慰抓住了神志,嘴裏也說不太出話來,只能哼哼着去推人。邱居新自然不會讓他這樣就推開,他兩根手指弄着底下的小嘴,“第一次會痛,”他湊近蔡居誠的耳畔這樣低聲道,“痛過了便會舒服,師兄忍忍。”
“你、我不…”他還是極不願意的,可惜身子已經違背了他的腦子,他發出的聲音都像是在求歡,在懇求某個乾元使他懷上子嗣。蔡居誠厭惡這種感覺,但他被困在方寸之中說不出口來,只能聽着那個自己從推诿到懇求,然後被邱居新吻去眼角的水光。
“你別…”
坤澤的身子最經不起挑逗,挑逗得多了便熟了,雨露期就會沒有任何預兆,馬上就措手不及地殺到,讓蔡居誠苦不堪言。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從內到外都像是燒了一樣,滾燙滾燙,如同一鍋沸水兜頭澆下,好像有什麽妖魔鬼怪要破開他得皮囊,從最燙最熱得地方鑽出來一樣。
他覺得自己已經不像是自己了,邱居新也不是邱居新,前一刻還是歲月靜好,下一秒他便要被強按着腦袋去面對這世間最重之事。他的身家性命仿佛都壓在這個賭桌上頭,自己卻沒權力去搖搖骰子,只能等別人扔完了再告訴他結果,是好是壞,卻只能他一人承擔。
“你不要弄得太厲害…”他心裏慌亂得很,但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從頭到腳都渴望着乾元,卻也怕這個乾元并非什麽好東西。但他的師弟是聽他話的,這終歸讓他寬慰些許,“我沒做過,你輕些。”
“嗯。”
邱居新仍然在安撫般地一點點啄吻蔡居誠的臉頰唇角,蔡居誠咬着嘴唇,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各個地方都是通紅的,躺在衣服上的模樣像攤開了任人觀賞的一副名家大作。他嘴上說着這樣那樣的拒絕,身體卻全然為了乾元而敞開,在他身下發抖着懇求疼愛。
邱居新撞進去的時候是極疼的,他好像被撕裂了一樣,從下面生生劈開成兩半。又不像是那些刀劍能造成的傷害,而是一種持續的綿長的疼痛,似乎在昭示着什麽即将發生巨變。
他疼得叫不出聲音來,只好咬住邱居新的衣服,狠狠地銜在嘴裏,好像那就是這個在他身上肆虐的乾元的血肉。有人在他身體裏橫沖直撞,他趕不走那人也不能就這麽輕易趕走他。
邱居新還是比其別人來說,會稍微好些的吧。
他不知道他從哪來的這種不着調的想法,因為至少知根知底?還是因為他多多少少清楚邱居新仰頭看他的時候眼神裏留存着的那種情愛?他想不清楚了,在他站在頂端的時候很多人都這樣看他,他們的眼神裏有憧憬,有崇拜,也有難以言明的一些愛,但等他落到底下的時候,卻只有一束這樣的目光追着他落了下來。
“師兄疼嗎?”
邱居新這樣問他。
他當然疼,但是這種疼比起其他的疼來說還差得遠。他扶着邱居新的脖子,感受着那個人如何擠進他裏頭,在原本平整的那條縫隙上滑來滑去,“師兄放松,”那個邱居新和他說,“師兄已經嫁于我了,記得嗎?”
他自然記得那些聽起來像是混話的話語,青綠的湖光山色裏他們兩個在那裏胡亂快活,什麽都忘了,其他的卻還記得清楚,“你、你說的,”他換了個姿勢,被邱居新托在了懷裏頂弄,連話都說不連貫,“是真的嗎?”
“嗯,”邱居新摸了摸他的頭發,抹掉流到眼邊的汗水,“真的。”
“你是不是…“
他幾乎是惴惴不安地閉上了嘴巴,他年紀不大,整日被養在武當上,什麽春心懵懂都未曾有過,一上來便是這樣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是好。現在被長大了的師弟抱在懷裏,肏了許久,底下都要被弄開标記了,想來想去要問的卻只有這一句話。
乾元有沒有情,對坤澤來說,的确不大不小算件事情的。
他期待邱居新明白他說的話,但他沒能等來回答。情景突然轉換,他好像被抱了起來,不知從什麽地方就走進了房間裏。房間裏色調暗紅暧昧,還萦繞着陣陣幽香。
是點香閣。
蔡居誠又想起了多一點的內容,他現在在雨露期,全身上下都渴求得很,邱居新抱着他放在床上,他卻要攀上邱居新的脖頸把他也拉倒到床鋪裏來。
他不再是以往的那個少年模樣,這是一副在點香閣浸淫了好些年的身軀,那些總是帶着欲情的熏香早就讓他潛移默化地受了影響,本以為再不會分化,現在第一次的雨露期不受控制般席卷而來,“我受不了了,你想做便做吧,”他聽見自己這般對邱居新說道,“反正我恨你…也不差這一次。”
邱居新大約是喝醉了,還是被那些香味也攪均勻了腦子,他和剛才帶蔡居誠進來的那個邱居新判若兩人,親上他嘴唇的時候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絕一般。
“師兄…”他原本無欲無求的表情裏倏忽迸出了一道裂縫,像是有些什麽蔡居誠不願意看見的東西要争先恐後地噴湧而出,“師兄,你好香。”
蔡居誠自己也聞到了,那是無法輕易描述出的一種香氣,雖清冷如寒冰,被嗅到之後卻覺得漸漸暖了起來,并非甜膩,而是大苦大澀後帶的那一絲絲回甘,越發顯得不易。
蔡居誠睜着眼睛望着點香閣床帳頂端,邱居新看上去也并無這方面的經驗,等他插進來的時候蔡居誠被弄得有些痛,卻又因為這是妥妥的第一次而全都變成了激烈的快感。
他那處之前從未被人造訪過,連用手指或是小玩具撫慰也未曾有。這次被邱居新猛地破開,那種被另一個人無情占有的感覺更是鮮明得要讓他紅了眼圈。
“我是師兄的第一個人嗎?”邱居新定然是喝醉了,他聲音裏的那些情感混亂得讓蔡居誠不敢去讀,“必定是的吧。”
他說着便要用力頂進去,蔡居誠被捅得真的掉了眼淚,他又退了出去找藥。蔡居誠後頭剛被第一次肏開了,被所恨之人破了身的感覺讓他的胃疼得都開始抽搐了,等邱居新退出去之後反而覺得裏頭空虛。
他心頭蔓延起密密麻麻的絕望,一半是為了自己的坤澤之身無可避免的苦難,另一半是為了他今生今世再也攀不上的雲中夢境仙宮月。
他被摧毀了,被拆散了,無論是引吭高歌的意氣,還是少年時若鶴般的自在都在他躺上這張床後消散無影,他恐懼的想要極力避免的都在這一刻重新湧到他的面前,不僅僅是要強迫他接受,更是要嘲笑他近乎愚蠢的無能為力。
既然從今往後再不能成事,為何還要這般茍存呢。
他還沒想好要如何,邱居新便回來了。這次他拿了點香閣備下的藥膏,往自己後頭輕輕塗抹了一層便又頂了進去。坤澤首次因為不适應必然是有些痛苦的,可是那被肏開弄軟的感覺又帶着極其本能的心理滿足。
蔡居誠連個“不”都說不出口,只是被架着雙腿猛力肏弄。他恍惚間感覺到自己并不存在的翅膀被掰彎折斷,骨頭從傷口處紮出來,一陣殷紅的血汩汩冒出,像是絕望中落下的淚般緩緩流淌。
他已經無法感到那陣痛苦,他知道邱居新只剩下最後一步便要成結,但卻再也不想反抗。他心如死灰,身體卻燃燒得滾燙,在邱居新終于尋到入口破身擠入的時候,眼裏含着的水汽終于堕入鬓角,消散無影。
他被狠狠一口咬在後頸,卻只能仰起脖子被動地接受被刺穿成鎖的恐懼。邱居新已經結住了他,那鐵棒鑿開他原本堅實的內裏,讓他變成一個柔軟的容器,承載弄進來的那些東西。他頂在蔡居誠裏面,底端的結死死地卡在穴口,有種要把他腸子都撐破的感覺,而裏頭還在不停地澆淋,一股股地打下更深的标記。
邱居新把他灌得飽脹,抱着他似乎睡了過去。蔡居誠感覺到自己裏頭含着的東西的撐開感,甚至能感覺到裏面的入口不可逆轉地充血腫脹,現在就開始期待下次的造訪。
他輕輕地阖上眼睛,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夠一睡不醒。
蔡居誠睜開眼睛。
他一腳把邱居新踹到了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