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悟性差
城東羅記米行掌櫃夫妻,身中數刀,慘死家中的事情在城裏傳得沸沸揚揚,走在街頭都能聽到茶客閑聊。
有人說是仇家上門,也有人說是生意對頭買兇殺手,更有甚者,連鬼魅殺人這樣的傳聞都編了出來。
白棠安分守己的在家中待着,每日不是和池塘裏的魚玩、拉着小青踢毽子,就是跟在李大娘旁邊,鑽到廚房裏學做飯,學了幾日居然像模像樣的能做幾道菜。
“哎唷!小姐你趕緊擦擦臉,這竈臺邊上灰多大,你看看你這臉上全是灰,待會兒夫人瞧見了,又得心疼你。”李大娘剛收拾完一條魚,才直起腰就見白棠拿了一張矮凳坐在竈臺前,正往裏面添柴火燒水。
燒水也沒什麽,喜歡到廚房裏學着怎麽做飯也是好事,可這每天一進廚房剛換上的衣服就弄得髒兮兮的,弄得張大娘每晚睡覺都得念叨一句‘還好天熱,這要換了寒冬臘月的,衣服還不夠換。’
聞言白棠擡起頭來,用手背蹭了蹭臉,“那我去洗洗臉和手再進來,你別忙着把魚下鍋,我還指望着看豆腐鲫魚湯怎麽做的。”
李大娘見她越蹭越花的臉,忍不住笑着點了點頭。
得到李大娘的保證,白棠拍拍手往外走,一進院子便見白離從外面進來,不由得愣了下。
“哥,你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先去把臉上的灰擦了,見過不顧形象的,像你這樣的,還是頭回見着。”白離走上前,伸手幫着擦了一下,嫌棄的看一眼白棠,“你啊,就算是被打擊到了,也不至于,真的一蹶不振。”
打擊?什麽打擊?
白棠怔住,想了下,“那不是打擊,這叫做社會教會我做人,我現在不就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嗎?”
其實白棠偶爾也會負能量,但自我調節能力尚可,不至于意志消沉。
“真拿你沒辦法,不過,你這模樣,今晚又學了什麽?”白離摸了摸白棠的頭,“今晚這道菜你暫時放下,跟我來,我和你說點事。”
什麽事情能讓白離特地來找自己說?反正肯定是重要的事。
白棠下意識的就聯想到羅記米行的命案,難道是案情有什麽新進展了?案發過去五天,除了城內愈演愈烈的傳言外,似乎不曾傳出過什麽進展。
這回對于線索的保密,比她想象的要嚴實不少。
“什麽事?”狐疑的看一眼白離,白棠左右看了看,突然有點不想聽了,要是真的和案子有關,她肯定會忍不住去關注這件事情,然後又會做出一些事情來,她還沒修煉到家,可沒有定力。
白離伸手敲一下白棠的腦門,“不是案子的事情,這件案子現在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查辦,難道你認為我有這個通天的本事能知道大理寺那邊辦案的事情嗎?”
好像也對?白棠摸摸頭,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那能是什麽事?該不會是你被書院開除,要讓我替你去書院和齋長求情吧?那可不行,這要是讓阿爹和阿娘知道,那我就完了。”白棠驚恐的看着白離,“你隔三差五的和那些人去沉香榭,這事我可已經幫你瞞着爹娘了。”
白離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覺得白棠看上去聰明,怎麽實際上,這麽笨。
他像是會被書院除名的人嗎?怎麽看都不像是,更別說,齋長算是很器重他,今年科考,他可是熱門。
“我正巧要出城一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白離笑看着白棠瞬變的神情,故作高深道:“你要是不願意,還想繼續留在家裏修身養性的話,那我也不勉強你。”
出城!白棠眼睛一亮,抓住白離的衣袖。
“哥哥你要出城?可是書院讓你去做什麽?”
“齋長讓我去一趟城外的長陽書院,有些書要送過去,不過,和你說什麽,你不是要在家裏休養——”
“呸呸呸!誰說的,反正不是我說的,那今晚你和爹娘說?”白棠期待的看着白離,“我保證以後我一定聽你的話,往後都聽你的話,而且,每天早上醒來給你做你喜歡吃的東西,怎麽樣?”
“你呀,真是拿你沒有辦法。”
白離無奈一笑,扒拉開白棠的手,“誰要你做這些,只要你惦記着家裏人就好。”
這話怎麽那麽奇怪,她什麽時候不惦記家裏的人了?是說上回西域使節的事情嗎?那她的确是考慮不周,沒有顧慮家裏人,若她是孤家寡人那倒是可以胡來,可她不是,上有爹娘兄長,不能牽連家人。
白棠認真的點頭,舉起三根手指,“下不為例,不對,不會再有下次,僅此一次。”
聞言白離才算是滿意的笑了笑,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
有人喜歡結交朋友,也有人不喜歡,有人喜歡管閑事,自然也有人獨善其身,誰都不該說誰的不是。
但是白棠在這件事情上唯一做錯的一點就是忘了自己還有父母兄長,不管會不會連累家人,但凡出了一點事情,家裏人該多難過。
盯着白離的背影,白棠輕笑一聲,背着手晃着身子往房間走。
“噫,小姐,你怎麽看上去那麽高興?”
“當然高興,因為——”白棠賣了個關子,沒有往下說,“嗳,你出去幫李大娘看一下火,我自己來收拾。”
白棠推着小青往外走,然後關上門,開始翻箱倒櫃,琢磨着應該給徐竹帶一點什麽東西。
許久不見,也不知道徐竹在城外的新家安置得怎麽樣,她這一去,肯定得帶一些伴手禮,算是給徐竹搬遷新宅的賀禮。
搬新家的話,是不是送一些實用的東西會比較好?
坐在櫃子前的地上,白棠盤着腿,嫌棄的看了一眼櫃子裏的衣服還有首飾,‘啪嗒’一下把櫃子關上,從地上起來,往旁邊走去。
送兩個花瓶好了,用木箱子裝起來,免得路上摔壞了。
‘砰砰砰——’
“誰啊?”
“你說是誰。”
門外傳來白離的聲音,白棠一怔,連忙把懷裏的花瓶放下,往門口走去,拉開門看着白離,“怎麽了?”
白離直接走進房間,看了眼桌上的花瓶,無奈一笑,“你這是打算把房間裏的東西都搬過去嗎?”
“呃,也不是。”
白棠讪讪一笑,她還不至于要把房間都搬空,可是這回她也不敢去西市裏轉悠,所以不能買新的東西,只能從自己以前的東西裏面挑了。
搖了搖頭,無奈道:“城外也有商鋪,你實在要送東西,到城外買就是了,你從這裏拿走,是生怕路上不會摔壞還是生怕爹娘不知道你是去看望徐竹,不是跟着我去長陽書院。”
“可是我一跟你出去,阿娘和阿爹肯定就猜到了。”白棠低着頭,腳尖不自覺的在地上畫着圈,“他們又不像是我一樣笨。”
憋在肚子裏的話一下子說不出口,白離又好氣又好笑,真的是不知道拿白棠怎麽辦才好。
“行了,別收拾了,用過的東西,哪有拿去送人的。”
白棠想了想,也是,盡管花瓶是擺件,可擺件也有新舊,她這舊花瓶送出去也不好,還是留着自己插花用。
不過既然城外有賣東西的地方,拿到了城外即使買不着這些實用的東西,買幾籃子的水果也不錯。
“知道了,不過哥你怎麽過來了,總不能透視眼知道我正在翻箱倒櫃的找東西吧?”白棠讨好的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問道:“這兩日城裏怎麽樣?可有什麽……”
端着茶剛送到嘴邊,聽到白棠的話,白離挑了一下眉,“大小案子常有發生,要是每回發生案子,大家都足不出戶,躲在家裏不出去,這長安城也別要了,旁人的事,我們唏噓感慨一番後,日子不得照常過,倒是你,躲了這麽些日子,就反省了這些?那我看你這悟性,這輩子也反省不明白了。”
提着茶壺的動作一頓,白棠垂下眼,唇邊牽出一抹苦笑。
白離的話像是一把刀一樣直接戳進她心裏,她的确是在躲着,生怕聽到什麽不好的傳言,也的确是什麽都沒有想明白。
輕嘆一聲,看着手中的半杯茶,白棠終于擡眼看着白離,“哥哥說的是,我的确是悟性不高,難怪貪生怕死。”
“得了,瞧你這樣子,我這趟沒白來,還以為你這幾日想明白了,看來是半點都沒想明白,幸好你還有我這個哥哥,旁人嫌棄你,可我也只能認了。”白離放下空了的茶杯,“這茶下回煮的時候,再煮久一些,現在嘗着發澀。”
好茶是苦盡甘來,不會嘗着一直都是苦澀,嘗到最後該是甜的。
白棠看着那杯茶,輕聲笑了一下,“哥,謝謝你。”
從前白離在白棠心裏還不算是高大的形象,在他跨出門的那一瞬間忽然變得偉岸起來,好像這個便宜哥哥一點也不‘便宜’,反而很珍貴。
待到隔日白棠跟在白離後面要出門時,白離的形象從未有過的高大,瞬間就成了白棠心裏的‘神’,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了。
“出門在外要小心,晚上早點回來,送東西就送東西,不要亂說話,記得要尊重長輩,還有,遇上那些小混混,能用錢打發就打發了,別招惹回來,那些人心狠得很,光腳不怕穿鞋的,纏上了——”
“頂多幾個時辰就回來了,望娘放心。”白離看着郭氏,出聲打斷她的話,“這回我記得給你帶些香料,比城裏的便宜,而且還很豐富。”
聞言郭氏笑起來,點點頭又看向白棠,欲言又止,到底是不忍心說白棠,“你記得聽你哥的話,知道嗎?”
“阿娘放心,我一定聽大哥的話,一路上都緊跟着他,半步不離。”白棠說完,撒嬌的蹭到郭氏身邊抱了她一下,“我和哥哥待會兒一定給你把香料帶回來,這樣咱們家裏熏香的味道又多了。”
“瞧你這孩子,成日貼着我撒嬌,真是長不大。”郭氏愛憐的看着白棠,眼神複雜又寵溺,“好了,早點去也能早點回來,別在這耽擱了。”
兄妹倆對視一眼,看着郭氏轉身進去後便往城門處去。
從坊間出來,朱雀大街上的确是和以往一樣熱鬧,行人來來往往、三三兩兩,和白離說的一樣,旁人的事情到底是別人家的事,唏噓感慨過後,日子還是和從前一樣。
白棠心裏松落不少,不時打量着周圍的行人,眼裏都時候笑意,直至到門口登記時才有了實感——終于要出城了。
“讓一讓,讓一讓!”
“當官的了不起啊!馬這麽跑,踩着人怎麽辦!”
“噓!別說了,當心拿你問罪!”
馬蹄聲由遠至近,飛快靠近,白棠讓馬吓到過,這回機靈了,聽到馬蹄聲就立即貼着城門,躲得老遠。
看着五個人騎着馬從城門離開,白棠拍着胸口,慢慢走到白離旁邊,“這些人可真威風,不過看打扮,好像是金吾衛的?”
白離點點頭,把名字還剩下的部分寫完,“有勞大人。”
說完拉着白棠往外走,“待會兒你先和我去長陽書院把東西送完了,我再陪你去尋徐竹的住處,你這一路上,千萬不能離開我身邊,知道了嗎?”
白棠從橋上走過,看着城外的山色,深吸一口氣回頭看着白離。
“放心,一定不會!你走到哪,我肯定跟到哪。”
“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