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有心想反對,卻又面對代善老哥的考慮與事實無法反駁。多爾衮小無奈地聽着碩托和親哥學着皇上的賴皮說法和漢家文人幼稚鬥氣, 忍不住嘴角一抽。

“雖然旗人經商做工, 那些念着“商業賤業”的漢人不敢歧視他們,但我們還是要盡快把工科、農科的教學科考倒騰起來, 正式提高工、商之人的社會地位才是根本。”

代善老王爺很是認同地點頭,“讓工、農兩科明年開春和文人的春闱一起開科考也好。”

他想到上次慘淡的殿試, 在心裏愁得慌,“上次科考是十二歲, 明年是十五歲?家裏有十五歲的小腳女子就不讓其家裏的男子參加科舉, 也不知道明年的春闱會有幾個人?”

多爾衮笑了笑, 他倒是不愁這一點,“人少不用擔心。穆特布不就在寧波府做的挺好?咱們滿人也不是不能去地方上任職。大清入關七年, 禁止裹足的命令發了七年,家裏如果有十五歲以下的新小腳女子,那就是反民無疑。”

“皇上要整治江南稅收, 拒不交稅的直接強行征收, 割除功名, 我覺得可行。恰好又在南方暫時放寬要求宣傳了‘北宋腳’和漢唐天足,确實更容易被那些需要女孩子幫忙做活兒的漢家平民百姓接受。兩下配合, 不用擔心江南的人心不穩。”

碩托點頭, “有道理。宣傳‘北宋腳’和漢唐天足, 也可以順帶打壓一下漢家文人懷念前朝的風氣。所以這個只能是對不參加科考的人家。至于漢家男子科考的事兒确實不能寬容。敢和上次一樣鬧事,我們正好光明正大的再鎮壓一次。”

“更何況,等咱們的八旗官學開出來, 咱們也不愁好的文官不足的事兒。如果明年科考那些漢家文人還是不來參加,我們不若把皇上上次提到的各民族武舉也一起開?這些年咱們對漢家文人夠柔和的了。”

“武舉可以。贊同。”阿濟格立即跟上。

“贊同。”

“贊同。”

…………

只是随口一說的碩托聽着一聲聲贊同,看着他們躍躍欲試的樣子,再瞅瞅多爾衮的黑臉,脖子一縮。

多爾衮對他們很是有點兒恨鐵不成鋼,“進了關就要學習着“馬下治天下”,不要老是還想着“武”。而且皇上說的‘米蟲’指的是那些不愁吃,不愁穿,好吃懶做只能靠着家族養活的纨绔子弟。不是領米糧不做事的人。學漢話是學其意,結合實際情況去理解,不能生搬硬套。”

覺得漢話好像天書一樣難學的阿濟格對此不服氣,“他們漢人咋不理解我們的滿語其意?我們叫漢人尼堪,給家裏長相清秀的小娃娃取名尼堪,光朝堂上就好幾個叫尼堪的,這稱呼哪裏有不好的意思?”

因為前兩年受傷一直在養傷,一直安靜地喝茶的敬謹親王愛新覺羅·尼堪聽了忍不住笑出來。其實他長大後也有一段時間以為這個稱呼不好,作為滿洲巴圖魯怎可有一個如此清秀的名字……。

這兩年開始退下去養老的納喇·尼堪同樣是笑。攝政王的名字在他們看來是表示大汗對他的期待和愛重,到了漢人的口中就成了“獾子”。雖然意思差不多吧,但聽着總不是那個味兒。

多爾衮看到他們一個個因為名字的事兒看向他,不由地挨個瞪一眼,“要學漢話就好好地學,不要讓漢人笑話咱們小兒學話語句不通。對于這一點我認為皇上說的對,稱呼問題不必在意,自己真正地學好了不心虛才是正理。”

阿濟格不敢對自家這個強勢的弟弟瞪回去,猶自滿臉不服。同樣學不好漢話的碩托忍不住開口幫腔,語氣小委屈,“皇上是皇上。”

其他人對此也都是一臉的“心有戚戚焉”。皇上學漢話,學那些海外語言比漢人,洋人還好;學畫畫寫字、吹蘇爾奈跳八角鼓比很多滿人、漢人都好。不能讓他們和皇上比。

代善對于這一點也是覺得多爾衮強求了,“我們這一輩人平時能聽懂就行了。”

多爾衮……同樣更習慣說滿語的多爾衮被他們一個個理所當然的“委屈”樣子噎的說不出話來。不想再理會這個事兒,他接着提出另外一個問題,“有關小娃娃們的學習功課,這麽多書……”

“咳咳,我們要相信八旗子弟的英武。”代善大家長首先發言。

“都學學才知道後面适合學那樣,皇上說的有道理。”濟爾哈朗對于皇上制定的功課表很是認同。

“每人一天一碟阿瑪餅,小日子過得這般舒坦,怎麽也能學到皇上的幾分才華。” 阿濟格對于家裏的幾個胖兒子天天只知道吃喝鬧騰、舞刀弄槍很不滿意,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學不好就統統回關外放牧。”

“以前說馬上打天下,馬下治天下。現在有了火器和水師,打天下也要成馬下了,不學習如何可以?”

進了關後開始發福的碩托自己不想費腦子學,但是他和天下的所有父母一樣,認為自己的人生任務已經完成了。他已經給了兒女們一個更好的生活,衣食無憂,爵位榮華,下面就是看下一代自己的“文化奮鬥”。所以他很支持、堅持讓自家的孩子們都去學。

…………

一人一句的,都給了他們自己一個做“狠心阿瑪”的好理由,睿親王多爾衮聽得很是無語,“旗人家的女孩兒也一起進學的事情?”

這下子衆人齊齊沉默。皇上這是想讓滿蒙八旗的姑娘們都和沒有進關前一樣,和宮裏的格格們一樣?

性格粗枝大葉、粗中有細的阿濟格滿臉糾結地問出心裏的疑問,“皇上讓滿蒙姑娘和小子們一樣進學,和在關內的時候一樣接受訓練,出門做事,這……?”

碩托端起他最新的大愛--濃的黑奶茶抿了一口,微笑着接口說道:“皇上一向尊重人。我估摸着,皇上是想讓滿家的男女都互相尊重。這互相尊重嘛,自然是要讓她們和男子一樣學文識字,學本事。”

“滿蒙的姑奶奶們本來就性格潑辣,如果再和男娃娃們一樣進了學……?”雖然濟爾哈朗非常喜歡自己家的小格格們個個英姿飒爽,一輩子快樂自由。可是他也是一個男子,他非常明白作為一個男子內心裏對于女子期待的模樣。

代善想起來另外一件事兒,“皇上估計要等秋天才能回來,關于八旗選秀的事兒,可有遞話回來?”

聽代善提起這個事兒多爾衮才想起來他忘了問皇帝這件事,他猶豫了一下說道:“選秀之事暫且擱下。皇上最遲秋天回來,到時候讓皇上決斷就是。”

“按照路程計算,喀爾喀和厄魯特蒙古的格格們應該快到京了。确定是只選後?”大清剛剛安穩下來,皇上的年齡也不大,選妃之事确實是不用着急,代善和多爾衮一樣,更為關心皇上的皇後人選。

多爾衮想着他收到了喀爾喀和厄魯特進京的格格的消息,端起他的玻璃杯,喝了一口黑乎乎的,看起來就苦苦的原味黑茶,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心中的計劃,“皇上才将将十四歲,選妃之事暫時不着急。先把皇後的人選定下來。”

其他人猶豫一下也是同意。皇後是出自喀爾喀,還是厄魯特,對他們的下一步計劃影響很大。

最近對西方天主教有所了解的碩托提出自己的擔心,“天主教奉行一夫一妻制度,皇上的那位洋人老師湯若望……?”

對此完全不擔心的多爾衮想着皇上駁回湯若望要在內城建天主教教堂的幹脆勁兒,輕輕地笑,“湯若望并不能影響皇上的任何決斷。”

幾位旗主、親王瞬間放下心來。

被放心的小順治……,一臉懵……

雖然他們不滿漢人要求的一夫一妻制度,把自己的大福晉改成了福晉,把福晉們改成了側福晉,但是他們對于西方那些號稱一夫一妻的君主、貴族們婚前婚後情婦、情夫不斷的亂來的行為同樣看不慣。

女子的事兒“事關重大”,八旗議事召開了兩天,最終因為小順治信中的那句“恐滿蒙女子被漢家習俗影響”而取得了圓滿成功。滿人和漢人兩方人互相較勁兒争着維護自己的民族自尊心、民族傳統的不甘心理,讓幾位旗主最後還是全體通過了小順治讓滿蒙女娃娃進學的提議。

這就好比是漢家男子堅持不讓自家女子放腳和滿蒙女子騎馬大笑一樣,他們也不想看到滿家的姑娘們慢慢地跟着漢家姑娘一樣守在家裏繡花兒。當然,多爾衮為了給八旗子弟争取權益,提出小娃娃們的學費全部減免或者減半的建議也全體通過。

小順治的親娘,太後娘娘捧着他的來信,仔仔細細地看完了他花了兩頁紙詳細具體地描述了“金齑玉脍”的做法、吃法,以及他自己親手畫的,讓人一看就垂涎三尺的小畫兒,笑得又是歡喜又是無奈。

“蘇茉兒你看,皇帝出門一趟越發的會吃了,魚不炖不炸的,生生的,他也吃地開心。”

“奴婢瞧着這畫中的各色魚脍,也想吃。”蘇茉兒姑姑捧着小順治寄來的畫兒,實話實說。

“行,今晚上我們做來嘗嘗。”太後娘娘笑着答應下來,她看着畫兒也覺得挺有食欲。

“沿海的洋人多。奴婢聽說洋人不光喜歡用各種生菜做沙拉,牛肉也生吃。皇上到了沿海吃吃生魚脍正好天時地利。”蘇茉兒姑姑感覺,知道皇上在外頭吃得開心,她就非常開心。

“宮裏海物不多,就用鯉魚吧。這信上說大唐人都是偷偷摸摸地吃鯉魚魚脍。”太後對于會吃的大唐人因為皇帝姓李不能光明正大地吃鯉魚很是樂呵。當然,她拿會吃還沒有忌口的皇帝也沒有辦法--身為一個紅塵中人,會吃總是一件好事,一件大好事。

心裏已經對不再出一個科爾沁皇後做了妥協的她輕輕地嘆了口氣,“皇帝的心思,除了國事,就是吃喝了。哀家只要他安全地回來。”

“會的。”蘇茉兒姑姑對皇上非常信任,“算算時間,喀爾喀和厄魯特的姑娘們應該快到京了。”

“想一想,這次只選後不選妃也好。否則這喀爾喀和厄魯特的女子要是一起進了宮,估計會天天鬧得人不得安生。”太後娘娘想着他們收到的消息,樂哈哈地開玩笑。

蘇茉兒姑姑也是忍不住樂呵,就皇上的大度性子肯定不會約束她們。而滿蒙女子又不是漢家女子,她們現在途中遇到都能打的人盡皆知,這要是一起進了宮發現了皇上的好性兒,不天天打起來才是奇怪。

因為塞外蒙古姑娘的熱情大膽、奔放活波,知情的長輩們都因為小順治對待女子的“包子性格”很不看好。他對人尊重,對事大度,又一向認為女子應該勇敢活泛才好,将來肯定只能對鬧騰的妃嫔們幹瞪眼沒辦法。

所以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想着,為了不讓皇上的後宮天天上演全武行,這次從蒙古一方只選一個皇後,剩下的蒙古姑娘們分開嫁給其他合适的八旗貝勒王爺。

進了關見識到漢家姑娘溫柔的八旗王爺貝勒……,得嘞,不想娶的就趕緊地定親吧。

自打在大同府外頭遇上就開始打的興起喀爾喀和厄魯特兩方人并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傳了出去。當然,知道了她們估計也是哈哈大笑引以為榮。

說起來嘎爾迪已經領着人和厄魯特的赤那一夥人打了好幾架。不管是打群架還是單打獨鬥赤那這匹草原狼都打不過喀爾喀的嘎爾迪別乞,但是厄魯特蒙古的三位格格卻是和喀爾喀的三位格格拼地不相上下。

唱歌、跳舞、賽馬、滿語、漢語的流利度等等,誰贏了誰先進城,誰贏了誰做宴席首位。沿路的各族官兵老百姓跟着看熱鬧看的津津有味,口說相傳,漸漸地北方各地都知道了他們的小皇上要選後了,很可能選一個舞刀弄槍的蒙古皇後出來。

老百姓尤其是閑着沒事的漢家文人們寫詩作賦說她們沒有禮教,有傷風化等等,事情傳大了被激起來左性的滿蒙姑娘們、兒郎們就和這些酸文人鬧上了,恰好因為這些年的戰亂有很多漢家文人開始習武,好嘛,語言不通直接開打。

“別乞,漢家的男子和滿蒙的姑娘們打起來了。”夕陽西下的驿館裏,一個喀爾喀小格格對着剛剛擦拭完大刀的嘎爾迪大聲地笑着說道,好像特別稀奇的樣子。看着就是樂呵的臉龐,黑紅紅的面頰,胖乎乎的身材讓人一看就能猜到她的開心性格。

作者有話要說:  清代以滿洲女子入選秀女的制度,大約在順治十年确立。目的是确保滿洲血統,也為了宮室的安全。在實行時,三年一次,有條不序。同時吸取前朝的教訓,和八旗子弟不和民争利一樣,不擾民,從某方面來說确實是保障了漢民安居樂業,利國利民。

因為在此前的任何一個朝代,一旦采選宮女和妃子的命令下來,确定在某一個地區,那麽這個地區的百姓就終日惶惶,家家在朝臣沒有趕到之前,紛紛把适齡的少女匆匆出嫁。就算是妃子,做父母的也不是都想送女兒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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