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聽說漢家的公子、姑娘都是天天在家裏吟詩作賦,看書寫字。”一個身材高挑臉龐呈小麥色的小格格很是好奇地問了出來, “別乞也看漢家的書, 好看嗎?”
“肯定不好看。”另外一個小格格的長相對比之下稍顯的秀氣纖細,然而她想着自己曾經見過的那些文绉绉的句子, 方方正正的字兒,雙頰上帶着兩坨紅圈兒的臉蛋兒皺巴成一團。
嘎爾迪聽着她們的問話, 擡頭看了她們一眼,溫聲勸道:“既然來到中原就要多看看。最新刊印的白話文帶标點符號的書籍, 閱讀起來非常方便, 沒有以前的艱難。不想看漢書可以看翻譯成蒙古語言的那些。”
“遵令。”三個小姑娘一起回答, 然後笑嘻嘻地讨論皇上重新刊印書籍,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兒。
嘎爾迪望着她們歡快的背影, 對着她慣用的長刀露出一個輕輕地笑容,滿、漢、蒙……在大清初初入關天下不穩,各種制度不穩的時候趁機做出革新甚至聯姻喀爾喀、厄魯特, 聰明的皇上确實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兒, 好幾件“大好事兒”。
一個非常奇特、神奇的人。她微笑着回到屋子裏把長刀放好拿起一本新出的算法書認真的閱讀。這是一本有關對數、指數之類的算法書, 印刷了滿、漢、蒙三種語言的不同版本。據說比漢家、洋人新出的相關書籍還詳細具體,還有一個個簡單明了的數字符號。
向來對各種漢學很有興趣的嘎爾迪對于皇上在書裏提出的算法觀點更是好奇, 她看着這些線條、符號雖然不大能看懂, 卻是漸漸地入了迷。它們确實就和還沒謀面的皇上一樣, 散發着一種獨特神秘的“數字美”,奇特的、神奇的。
除了他之外,從沒來過中原的幾位蒙古姑娘們在進京的這一路上對于中原的一切也都很好奇, 她們積極地學習着各種知識。當然,她們對于中原漢家兒郎的不服氣更是歡喜地迎戰。
朝廷和三方的家長們對于這些小兒女的鬥法視若不見,卻沒想到此事越鬧越大。到了五月下旬的時候年輕的人們越鬧越歡騰,各種五花八門的比鬥天天上演,各種小道消息傳遍了大江南北,一些膽子大的漢家姑娘也加入進來搖旗吶喊。
聽到各個版本的争鬥熱鬧的江南各地的士紳豪商們一面約束着自己蠢蠢欲動的小兒女,一面把因為朝廷突然态度強硬地催收歷年所欠米糧而積壓的很多不滿借此機會釋放出來,跟着鬧事的文人們各種起哄宣揚。
被派來負責此事的“機靈”官員看着一車一車的米糧笑得歡喜,對于江南人耍耍嘴皮子出氣的行為聽而不聞。快到泉州卻因為接連幾天的陰雨不斷一直行程緩慢的小順治收到多爾衮和親娘的來信後,目瞪口呆。
他揉揉眼睛,确認自己看到的內容是真的,不是自己眼花,對着多铎幾個人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多爾衮他們要嚴格執行“家裏有十五歲以下的新小腳女子,男子就不能參加科考的命令”他可以猜到。這幾年因為他的壓制、勸解,滿人對漢人的态度确實是非常的和氣,就連幾場漢家文人互相檢舉的“文字獄”他們也是遵循忽必烈的做法,都給剃了光頭送到塞外做喇嘛。
武舉的事兒也是個好事兒,就當是運動會或者武術比賽開辦好了。可是這些打翻天的蒙古格格是怎麽回事?額涅也沒有勸阻一下都圍着看戲……
小順治很懵。
還有信裏的,“……臣等會根據皇上的性情愛好,給皇上選一個性情最溫柔的皇後……”,這語氣……怎麽聽着不大對勁兒?
早已知道此事的多铎瞅着皇上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心腸一軟,也顧不得笑話他堅決不要娶“妹妹們”引發的這一切,磕磕絆絆地開口安慰道:“她們遠離中原,民風彪悍,不比科爾沁的姑娘,這個……,很正常。”
遠居塞外的蒙古姑娘一起看上了一個小夥子,抛開家世以外自然是各種争鬥。更何況她們兩方人本來就不和。
鳌拜也跟着安慰猶自反應不過來的小順治,“喀爾喀和科爾沁認為厄魯特血統不正,奴仆侍衛出身。厄魯特因為這個和他們打了幾百年。現在她們碰到一起,打一打鬧一鬧,散散仇怨也好。”
喀蘭圖附和地點頭,“這六位格格既然進了京城,就算最後沒有選出皇後,也要嫁在京城八旗,現在彼此熟悉一下也挺好。”
小順治恍恍惚惚地回神,對于他們的說法不敢相信,“确定不是越打仇怨越深?”
“皇上不用擔心。”其實看信聽熱鬧很開心的多铎很是自信地說道:“嘎爾迪別乞和赤那別乞既然沒有打出血,那就是在可控範圍。臣好奇的是,喀爾喀的別乞,是女子?土謝圖汗最寶貝的女兒?”
小順治對此倒是接受良好,蒙古女子的能幹傳說太多。比如他媽媽去蒙古旅游一圈兒回來後很是贊賞的那位蒙古皇後滿都海,沖鋒陷陣、掌兵執政堪稱一代女傑。
但是學了蒙語看了蒙古《黃金史冊》的小順治卻是疏忽了一件事,他的後世人思維影響了他對于一些世事的态度和看法,并不能明白滿都海別吉和嘎爾迪別乞的區別。
就聽喀蘭圖很是驚訝的說道:“自成吉思汗統一蒙古,別乞乘白馬穿白衣,大多是部族裏的巫師身份。而蒙古公主、皇後統一稱呼別吉,因為現在蒙古對大清稱臣,別吉的稱呼也很少用了。沒想到喀爾喀會有一位格格做了別乞。”
“巫師?”小順治腦袋裏立馬想到滿族人的薩滿,“應該不是巫師。”
鳌拜認同皇上的看法,“應該是和赤那一樣,将軍或者長老。巫師看天象觀日月負責部族祭祀大事,女子不合适。但是能以未嫁格格的身份就做了別乞,已經是不輸滿都海別吉。”
他發現小順治不大明白,直接說道:“蒙古姑娘沒有出嫁前,一個因為年齡的關系,一個因為傳統的關系,一般都是比較樸實守禮不過問家事。嫁了人以後才是掌家理事。”
小順治這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後世的男女性別大解放,這個時代的女子即使再能幹也是需要一定的機緣才有施展才華的可能。
三位大臣對視一眼,然後一起看向他,目光“神秘莫測”,看得他滿臉的懵懂不解和莫名其妙。
藍藍的夜空中一輪白胖胖的月亮高挂九天;小順治姿态端正地躺在寬大的龍床上,眉眼帶笑,好眠酣睡的好像一個小孩子;多铎、鳌拜、喀蘭圖三個人坐在一起用着五彩缤紛的調酒“四喜臨門”,偶爾眼神相交一下,又齊齊不确定地搖頭,幹脆專心品酒。
沒想到他們會有這般想法的小順治兀自呼呼大睡。第二天他卯時到來的時候準時醒來,洗漱穿衣後發現今兒的天氣雖然放晴卻還是有烏雲,中午的時候果然還是下了一場小陣雨。
因為大清朝廷還沒有徹底收歸原來的李自成殘部、前明遺民,以及很多的反清小組織,他們這一行越朝南下越是危險,幾乎天天有人來船上試圖探聽消息對他不利。绾陌小姑娘剛剛冒雨出去一趟回來,換了一身漢族姑娘做活兒時候的翠藍色短衫配長褲,頭上戴着吳良輔要求的,後宮女子入夏必戴的季節小玉簪,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朝氣勃勃的精神氣。
拿起一個小巧玲珑的玻璃瓶按住瓶口在手腕處和胳膊上噴噴,清新活潑的香味兒彌漫開來,绾陌姑娘的小鼻子翕動,甜甜淡淡的荔枝香沖進肺腑,她随即情不自禁地面露微笑。
綿綿的小雨恰好停下,太陽抓住機會冒了頭。海面上出來一道五彩缤紛的絢麗大彩虹,藍藍的大海,水洗的藍天,揚帆的大船,彩虹、海豚、海浪、白雲、、、,美不勝收。當然,在甲板上用下午茶的這位一身天藍色便裝,即使光光的腦殼上有個細細的小辮子也沒有影響其風姿的小少年,更是玉樹臨風般的俊俏挺拔。
在外頭聽了很多蒙古格格們的傳說的她憋了一肚子話在心裏。她瞅着小順治坐下來休息的時候來到他的身邊,圍着他不停地細看。
輪廓鮮明立體、飽滿大氣,龍眉鳳眼精致标準、自然舒展,神光內藏卻又在眼波流轉間不經意地顧盼神飛。
儀态天生,風采照人。身高體型也是讓其他少年郎羨慕的很;皮膚更是比一般的小姑娘的還好,白淨清透的跟個銀盤似的。通身的氣派渾然天成,貴氣盎然。既沒有因為丹鳳眼顯得過于淩厲逼人,也沒有因為他儒雅的書生氣顯得羸弱無力。
君子端方,溫潤如玉。绾陌姑娘怎麽看都覺得,漢人世家裏頭精心教養出來的最受寵的小公子一般也沒有他的氣度和風采。
不是自命風流清高卻男女不忌、稀裏糊塗的那種,也不是她師父那樣的潇灑缥缈,她二師兄那樣的孤高和寡,而是真正的謙謙君子,言行合一、自持自重,貴而不顯、華而不炫。
一點兒也不像她印象中的“皇帝”樣兒,尤其是好殺成興專好奴役人的“鞑子皇帝”。
小姑娘不知不覺中圍着他轉了幾圈兒,一邊盯着他看一邊若有所思。小順治安靜地喝茶休息,對她的怪異反應沒有反應。绾陌發現他品完了一杯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回過神來立即笑吟吟地說道:“現在全大清人都知道了,進宮選後的格格們自己打起來了。”
“嗯。”小順治聽到她故意提起,含笑答應了一聲。
“皇上你這麽謙虛寬厚尊重人,哪有一點兒滿人以武稱雄的影子?若是真的選了一位潑辣的蒙古皇後,豈不是變成耙耳朵天天受欺負?”绾陌小姑娘是真的擔心他這一點,猶豫着問道:“不若選幾位溫柔的漢家姑娘做妃子?”
“不行。你又不要小腳的姑娘。”小姑娘不等他回答,自己又給否決了。因為她想到了一點,就算因為小鞑子人好那些真正的漢家貴女自己願意進宮,可是小鞑子他不喜歡啊。江南之地真正放腳的大家姑娘還真沒有幾個。
“可惜了……”。绾陌姑娘喃喃自語,越想越是遺憾。
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無雙公子當然要配上玉人兒般的大家閨秀。她師父的一位好友家裏就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好姑娘,聰慧伶俐,氣度端莊,和皇上站一塊兒肯定般配。可是先生是不會讓三姑娘進滿人後宮的,小鞑子也不喜歡三姑娘的小腳。
小順治聽着她的自言自語,瞅着她滿臉的遺憾之情,不明所以,尤其是那句“選幾位溫柔的漢家姑娘做妃子”讓他直接愣怔。他回過神後擡手給自己續了一杯今年的杭州新茶,緩聲安慰替他擔心的绾陌姑娘,“小姑娘們聚到一起活潑鬧騰很正常。”
“皇上你也才是小少年。”绾陌聽着他“老氣橫秋”的話,不服氣地反駁。
“不一樣。”小順治抿了一口茶,笑得一派平和。
“是不一樣。一點兒也沒有少年人的喧鬧張揚。”绾陌姑娘接過宮人送上來的阿瑪餅、黑茶,對着他笑得一臉促狹。
小順治不在意她那意味深長的笑容,開口問道:“绾陌姑娘這兩天出去,可有看到倭寇的身影?”
咳咳,突然聽到這個問題的绾陌姑娘心中一突,她想着多铎和吳良镛他們的交代,努力地端正神色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沒有。”
小順治把她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笑了笑也沒有繼續追問。
聽到他提起“倭寇”想起自己一直的擔心,绾陌姑娘咽下一塊阿瑪餅,喝了一口黑茶,窺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開口,“皇上對‘倭寇’怎麽看?”
小順治一愣,想着華夏和扶桑的關系,他忍不住感嘆一聲,“扶桑國雖然一直跟着華夏漢人學經學,學技藝,但是他們始終是自立于華夏之外的獨立國家。唐朝時期一邊派人來大唐學習,一邊和大唐打過幾仗;宋朝時期因為大宋水師之興而老實地做貿易。”
“這幾百年裏,不光是東南沿海亂,扶桑國也亂。亂世亂相。”
绾陌姑娘重重地點頭,“倭人養不熟。他們自己國家打仗,殘兵敗将、海盜、商人、破産的農民全都流入海中,在明初用兵北方之際屢犯濱海州縣,後來更是變本加厲。”
小順治微笑,“本來就是兩個獨立的國家。洪武皇帝時期海防整饬,倭寇尚未釀成大患。經永樂十七年六月的望海埚之戰後,倭寇稍稍斂跡。正統皇帝以後,因明代海防逐漸空虛,倭寇侵擾犯海的經常得手導致倭患又起……。”
他把前朝倭寇的起源娓娓道來,知道他接下來要說到的事兒,绾陌小姑娘忍不住反駁。
“最開始洪武皇帝雖然禁海,但至少留了幾個港口。嘉靖皇帝坐上龍椅,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片板不許下海’,讓沿海的老百姓怎麽活?還有貪官污吏,官紳豪強的欺壓,百姓的日子過的饑寒貧困、茫然失所。要麽忍饑挨餓,要麽铤而走險進行海上走私做了賊寇。”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面對绾陌姑娘一臉控訴和不忿,小順治很是認同,“倭寇的興起也罷,現在的這些私家港口也好,商人要求貿易的自由就和農人要求土地,奴仆要求人身自由一樣,都是基于一種追求自身溫飽、生命安全的本能訴求。這并沒有什麽錯。”
绾陌姑娘因為他這句話而震驚不已,“皇上認為李自成起事,江南造反,沿海商人走私……此類等等是可以理解的嗎?”
“當然。”小順治因為她大睜的雙眼而笑了出來,擡手給自己續了一杯清茶,不急不緩地解釋,“唐朝太宗皇帝不是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嗎?老百姓是水,上層人是舟,當水本身沒有了活路的時候,如何載得動舟?又如何還要繼續載舟?”
“你……你……,你這個小鞑子,居然也知道太宗皇帝的這句話?”绾陌姑娘結結巴巴地出口,她真正想說的是,你這個不開化的小鞑子如何會認可這句話?
“朕雖然不敢說博學多識,博古通今,但百家史書還是基本熟讀,知道這句話不是很正常?”
“哼。”绾陌姑娘壓根兒不相信他。雖然大清的努爾哈赤和皇太極都極力在滿洲推廣漢學,但是漢話說得通的就沒幾個,更不要說熟讀史書了。她可是知道現在朝廷上的滿官基本人手一個滿漢啓心郎的配置。就是鳌拜和喀蘭圖他們稍微好點也只能湊活看看白話文。
咳咳。恰好有事找他的多铎恰好聽到了他的這句話,愣怔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其中的“不适合”就聽到绾陌姑娘的這句“哼”,當下就咳嗽一聲警告她一下。
他知道皇上待绾陌姑娘和宮裏的格格一樣,可是無規矩不成方圓,就算绾陌姑娘不在宮裏頭該注意的就要注意。绾陌姑娘在心裏對着他們這幾個把皇上當成小娃娃護着的大臣吐吐舌頭,收斂神色裝乖。多铎點點頭,表示稍稍滿意。
小順治看着他們兩個的鬧騰笑了笑,望着天邊那道七色齊全的半圓弧彩虹抿了一口茶,就聽绾陌姑娘接着剛剛的話題說道:“我一想起豐臣秀吉野心勃勃的那句‘宋亡之後再無華夏’我就來氣。扶桑國的諸侯,将掠奪我們的沿海視為利薮,甚至作為解決他們争鬥的戰場。”
“嘉靖二年六月的奪貢之戰。嘉獎二十三年,漢人許棟、汪直等引倭寇聚于寧波境內肆行劫掠、燒殺擄劫,江浙一帶民衆被殺者達數十萬人。譚綸、戚繼光、俞大猷諸位将軍領着東南沿海軍民,漢、苗、壯……各個民族的人浴血奮戰抗擊賊寇。”
和煦潮濕的海風中,绾陌小姑娘捏了一塊阿瑪餅進口,慢慢地咽下去後忍不住傷感地嘆息一聲。
“當年東南沿海的‘倭寇’幾乎被戚繼光與俞大猷的大軍蕩平,他們的老巢、據點都被清掃幹淨,海禁因此稍稍松了的。但是偏偏又來了荷蘭海盜。”
“大明水師和紅毛子在那場震驚世界的“料羅灣海戰”中,雖然明朝水師大敗荷蘭海盜,但是那些享受慣了的文官們卻因為将士們取得的勝利成了“驚弓之鳥”,堂堂大明朝再次恢複了海禁,剛剛開放沒幾天的月港再次關閉。”
安靜地聽了半天的多铎眼睛一亮,感覺自己又找到一個宣傳倭國該打,大清水師正義的好理由。
同樣非常反感這句話的小順治非常理解绾陌姑娘對于“宋亡之後再無華夏”這句話的憤怒之情。
百年國難中那麽多的仁人志士拼命趕走了侵略者,建設起來華夏大國,華夏人的骨頭一直是硬的。
他給自己續了一杯茶,緩緩地解釋、安慰她,“豐臣秀吉此人野心勃勃,他想要趁着前朝江南大亂的時候進兵華夏,學習成吉思汗那般建功立業做東方的大太陽王,但他不是幕府将軍,他還擔心倭國的和平人士不支持他的計劃。”
“所以就需要給倭國之人一個進攻“上邦”、“師國”的理由。至于月港,月港開放引得很多海外商人一呼隆地朝月港湧來,大量的銀子一下子進來,大大地加劇了那個時候的銀子的貶值速度,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原因。”
多铎點頭,一個國家的都有一個反叛的,這些小國家、小部族怎麽可能沒有動心思?尤其是明朝日漸衰落以後。他想了想,接口道:“本來就是倭國人扯的一個借口。”
绾陌姑娘一愣,明白他話中之意後随即眼眶濕潤。眨巴一下眼睛拿起一塊阿瑪餅低着頭慢慢地吃着,心裏是又酸又澀的苦。
那些扛着理學大旗用“三綱五常”、“三從四德”壓迫女子和百姓的官僚們,那些舉着王陽明的心學大旗借口反抗程朱理學,放浪形骸地縱情于感官聲色之好的文人們、富商們、、、,原來是有理由的……
她緩了緩情緒,喝了一口不加奶的苦黑茶,和安靜品茶的小順治接着讨論。最後她看着自己用的阿瑪餅,喝的黑茶,穿着這身兒利索的褲裝,噴的香水兒,想着被廢除的八股科舉,新興的玻璃、鉛筆,帶标點符號的白話書籍等等,問出很多投降滿清朝廷漢人的疑問和不安。
“那你們會讓‘明亡之後無華夏’成為事實嗎?你們打倭國,會一直開放港口?可以不追究沿海漢人私自貿易、落草為寇的事兒嗎?他們是被逼的。”
多铎黑臉。小順治一愣,随即笑着問了出來,“一個一個問題來。绾陌姑娘認為,華夏該是什麽樣子?”
“不是。是……是你們入關後,帶給華夏的變化太大。滿人裏面工、商之人的身份是和農人、文人,武人一樣的尊貴?”绾陌姑娘不理會多铎的黑臉。她非常不理解,滿人放牧她知道,可是關外也有很多滿人種地,為何入了關的滿人包括貴族居然去開作坊,跑商,學技藝?
小順治還沒開口,多铎一臉得意又驕傲地回答,“不是滿人,是旗人,旗人在關內雖然也有種地,但旗人的主要任務是打仗,如何能進了關就天天自己種地?皇上心善不讓旗人在關內圈地放牧怕妨礙了農戶耕種,若是不開作坊跑商也不做匠人,八旗子弟豈不成了‘米蟲’?”
“米蟲”?绾陌姑娘眨巴一下眼睛,結合他的上下句和自己對于“米蟲”的認知,明白了他的意思。
“确實是要做事兒。我師父說,前朝的宗室繁衍太盛還都不做事兒,最後成了國家和朝廷的一大負擔。”
多铎很是認同地點頭,“姑娘的師父說的對,不做事光憑祖上功勳享受榮華富貴,如何使得?好男兒就要橫道立馬自己掙爵位……。”
绾陌姑娘乖乖地聽了他一通長篇大論,可是她還是不明白,“和前朝一樣不好嗎?士農工商,滿人,蒙古人,學識好的也去考科舉,順便讓家裏的下人經商做工。”
多铎聽了她的話滿臉的不認同。他除了對袁崇煥、史可法,還有已經作古的王陽明、張居正等幾個文人很是敬佩以外,對其他的漢家文人的認知就是吃好的喝好的卻是啥事不做還不用交稅,地位尊貴愛折騰事兒的一夥兒麻煩人。
正好宮人又送上來三小份熱乎乎的當地小扁食肉燕,三個人不再說話,開始享用這淳香沁人、滑嫩清脆,形如飛燕而信口說“扁肉燕”。
美美地吃完了小肉燕,還喝完了湯,洗漱過後多铎忍不住感嘆一聲,“乍一看只皮包肉,吃起來卻有燕窩的風味,細而不膩、柔而脆嫩、味鮮适口、葷素爽口。肉燕皮,薄如白紙,其色似玉,口感軟嫩,韌而有勁,散發出肉香。尤其是和皇上一起食用,真有吃極品燕窩的感覺。”
绾陌姑娘對此非常同意,和小鞑子一起用膳就是特別香,特別舒坦。
小順治看到他們這幅心滿意足的樣子,很是開心地繼續忙乎他的事兒。到了傍晚的時候,心裏還有疑問的绾陌姑娘看到他在畫落日就耐心地等待,等他畫完以後繼續追問。就連多铎和鳌拜也很好奇皇上的回答一邊喝茶休息一邊豎起來耳朵。
他因為绾陌姑娘的不放心,不信任心情複雜,又因為他們的好奇和期待,認真地想了想在心裏打好腹稿才緩緩地開口。
“華夏文明需要變化是事實,現在新興的一切又如何不能是華夏文明?朕喜歡各個民族的文化知識,喜歡各個民族的美食。绾陌姑娘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象着未來,各個民族一起建設一個多民族大家庭一樣的國家,不再有內戰。我們不斷地努力,總有一天會變得只有和平和安樂。”
作者有話要說: 滿都海別吉 蒙古史書記載她比達延汗大25歲,蠢作者估計不大可能,但是大很多是真的,據說她養大了達延汗,背着年幼的達延汗上戰場。夫妻恩愛,達延汗成人後她生了七個兒子一個女兒。
嘉靖二年六月,大內氏和細川氏因争奪對明貿易權在明朝的土地上相互厮殺。殺擄明朝指揮劉錦、袁琎等人奪船出海而去。震動朝野,前朝和倭國的雙方貿易基本中斷,倭寇走私愈加猖獗并伺機多方擄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