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裴玉英生來驕傲,對一人生出反感,便不願再搭理,更何況徐涵于她,只是見過寥寥數面,她不屑于解釋,淡淡道:“不知道徐公子何出此言?我來此做客,何來滿意不滿意之說?”

可她這樣聰明的姑娘,哪裏不知,今日此行事關兩家結親?

徐涵越發覺得奇怪。

只他性子也是驕傲的,所以當年父親早逝,他們母子倆在徐家備受欺淩,他從沒有低頭。那些羞辱,那些磨難,在他小小的身體裏變成了巨大的動力,他念書格外勤奮,後來才能得張大儒青睐收為弟子,如今,徐家人再提起他,誰也沒有輕視的心。

被她一冷待,徐涵本能的生出惱意,差些想拂袖而去。

然他忽然想起她閉着眼睛斜躺在車廂裏的模樣,那一刻,軟弱無助,似嬌花落地,他扶起她,心跳如擂鼓,甚至希望時間就此能停止,她就這樣靠着他,溫香暖玉入懷。他喜歡她高傲驕人的神采飛揚,也喜歡她這另一面。

過去的二十多年,他在蘇州,蘇州美人名滿天下,可他從不曾有中意的,哪怕她們容貌秀美,吳侬軟語酥人。

現在難得有看上的,難道,任由她走嗎?

念頭生起,眼見裴玉英轉身要走,他一把拉住她。

裴玉英吓一跳。

身邊還有丫環呢,而且,這兒離上房很近,就在耳房的屋檐下。

他怎麽敢?

她的臉色沉下來,低聲道:“還請徐公子自重!”

徐涵不放手,牢牢抓住她:“你若不給我一個理由,哪怕讓太夫人誤會,徐某也管不得。”

“你要什麽理由?”裴玉英惱了。

“你自己知道!”徐涵盯着她的眼睛,篤定的道,“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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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羞又惱。

他的意思是,自己曾看上他,如今突然改變主意。

他真的看得出來嗎?

姑娘的臉慢慢紅了,雖是生氣,卻添了說不出的嬌美。

徐涵又覺自己興許冷硬了些,這樣下去,裴玉英指不定不肯說出緣由,他沉吟片刻,語氣緩了緩道:“上回你不分青紅皂白打了我一耳光,這次……就當還我這個人情,你把理由告訴我,總好過不清不楚。”

這一刻,他分外認真,鳳眼專注的看着她,像是尋找答案的赤子。

裴玉英眼中卻閃過嘲諷,她想起了周繹,他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可轉眼間卻又招惹許黛眉,正如這俗世中的好些男子一樣,左右搖擺,叫人覺得厭惡。如今他既然想知道答案,她冷冰冰道:“你何不去問問何姑娘呢?她與你這樣好!”

“表妹?”徐涵一怔,怎麽也沒料到竟與何淑瓊有關,難道她胡說了什麽?

看他驚訝,沒有一絲心虛,裴玉英想起那時問周繹,關于玉佩的事情,他再如何狡辯,卻難以逃過她的眼睛,可徐涵竟坦坦蕩蕩,好像真的沒有想到。她秀眉微微一擰,但很快又想,假使徐涵真是清白,何淑瓊何至于此?

總是他做錯了什麽。

“徐公子,我已告訴你,還請你放手!”裴玉英語氣冰冷。

徐涵知道這一放開,她必是要走的遠遠的,自己與她,再沒有可能。

想到此種遺憾,他拉着她徑直往上房而去。

裴玉英驚呆了,使出渾身的力氣立在原地,驚呼道:“你瘋了,你想做什麽?”

“你不是懷疑我跟表妹嗎?”徐涵挑眉,“那就去看個清楚!看看我跟表妹可是那種關系?”

“你……”饒是裴玉英那樣果斷的人,也着實被他吓蒙了,這種事怎麽能當衆提,難道他們去上房,他要跟何淑瓊對質?她難以想象這是什麽情景,忍不住低聲道,“你莫沖動,我只是……”

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徐涵問道:“那你相信我嗎?”

裴玉英沉默。

徐涵眼眸一眯,心想她實在固執,他放開手,與身邊的丫環道:“把表妹叫出來,說是裴二姑娘相請,莫讓人聽見。”

丫環領命去了。

裴玉英一怔,不知道他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徐涵道:“你要弄清楚,你該知道怎麽做。”

他轉身走入旁邊的耳房。

何淑瓊聽說是裴玉英請她,心裏頗是得意,恐怕裴玉英已經生疑,到時自己再挑撥兩句,憑着裴玉英那性子,定然會讨厭徐涵,自然也就不會再想着嫁給他。她笑眯眯走過來,輕松快意。

這等勝利者的姿态,叫裴玉英眉頭一擰,她淡淡道:“何姑娘,我有些話想請教。”

“說請教也太生分了。”何淑瓊微微笑道,“不過有我幫得上忙的,言無不盡。”

“你與徐公子,可是兩情相悅?”裴玉英直截了當,既然徐涵不死心,她就問個清楚,省得以後再有什麽牽扯!

何淑瓊臉一紅:“二姑娘何出此言?我與表哥……”

“你不是說,你們二人感情比誰都好嗎,我是好奇,既如此,他怎得不娶你?”

何淑瓊拿帕子掩住臉:“咱們可是姑娘家,怎能如此直白?我雖與表哥青梅竹馬,可未談婚論嫁,咱們只是兄妹之情。表哥呀,他對我好是好,但我從未想過此事……我倒是希望表哥能找個像二姑娘一樣的姑娘呢。”

真真是誅心之言。

藏在耳房的徐涵再也忍不住,猛地從裏面走出來:“何淑瓊,沒想到你如此卑鄙!”

心心念念愛慕的表哥突然出現在面前,何淑瓊吓得連退兩步,普通一聲摔倒在地上,失聲道:“你,你怎麽在這兒?”

“原就是我請你來的,不過借了二姑娘的名頭。”徐涵直視着她,“你剛才說的話,這回當着我面,你再說一遍!”

“表哥……”何淑瓊吓得哭起來,茫然失措,渾身發顫。

她知道這番暴露,徐涵定然厭惡透了她,她怎麽那麽蠢,為什麽沒料到以裴玉英的脾氣,絕不會主動請她?是了,她太大意了,以為勝券在握!

如今一切都晚了,她僵硬的擡起頭,看着對面那張俊美,然而自己卻怎麽也無法企及的人。

徐涵道:“我未料到你有這等心計,原先想着你喜歡我,我冷落你,你是女兒家總歸知道我的想法,事實上,姨母私下也曾提起,我當面便拒絕了,你知道我是不想娶你的。如今,你竟然污我名聲,以後這兒,你莫要再來了,雖然姨母與我有恩,可我與你,從此恩斷義絕!”

這番話,他說得絕情,一點兒沒顧忌還有旁人在,何淑瓊終究是個姑娘家,哪裏挨得住,只覺這些言辭仿若利刀般割得她支離破碎,她哀叫一聲,爬起來掩面而逃。

裴玉英作為旁觀者,雖有些尴尬,可也有些快意。

若不是如此,自己真的被何淑瓊算計了!

剛才她跌倒在地,驚吓又滿臉心虛,很顯然,此前都是胡說,只想到她凄慘的模樣,裴玉英微微一嘆,癡情多女兒,只恨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姑娘家,輕易還是莫沉溺,誰也不知,哪日男人就變了。

畢竟世上像父親這般長情的,太少。

生出這份心思,那份快意也慢慢消逝,她對徐涵道:“此前是我誤會,對不住。”

“你已對我說了兩次對不住,希望不會有第三次。”徐涵瞧她一眼。

裴玉英不知該怎麽答。

徐涵道:“你進去罷,不然恐太夫人會發現……”他頓一頓,“我不想再橫生枝節。”

男人微微低垂着頭瞧她,眼中情誼一覽無遺。

他急着想娶她,想讓她住到徐家來。

獨身了那麽久,突然如此渴望有一份親密。

裴玉英臉微微發紅,嗯了一聲快步走了,路上叮囑身邊丫環:“若祖母問起,我自會說,不問便罷了。”

丫環們都抿嘴笑,點頭應是。

何淑瓊突然離開,早已有下人輕聲與徐老夫人說,徐老夫人得知,面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就笑着與太夫人,馬氏道:“我妹妹有些事情,叫淑瓊回去。”她看向裴家姑娘,“說是以後有機會再陪你們,你們與沈家姑娘交好,她也是,許是很快又要遇到的。”

只有裴玉英知道發生了什麽,另外兩人都沒怎麽在意。

到得下午申時,裴家就告辭走了。

徐老夫人問徐涵:“淑瓊當真如此糊塗?”

“是,我已叫她莫要再來。”

徐老夫人嘆口氣,何淑瓊天真可愛,徐老夫人是有些喜歡她的,可自己兒子并不喜歡,她沒有強求,誰料到最後竟落得這個結果,她往後如何與妹妹相處呢?她想叫兒子莫這樣絕情,可擡頭見他臉色冰冷,終究沒有說出來,許是過段時間,等徐涵娶了裴玉英,何淑瓊這執念便會消失的,兩家也不至于尴尬,什麽矛盾都有化解的一天。

裴應鴻此時卻捧着剛剛借來的兵書看,對徐涵贊不絕口:“祖母,徐公子真是博學多才,難得一見!”

“拿人的手短。”太夫人瞅他一眼笑道,“瞧瞧,就用這個收買你了。”

馬氏也笑:“不過我瞧着徐家真不錯。”

個個都是贊不絕口,裴玉嬌又有些擔心,可想到今兒何淑瓊這樣,妹妹定然是不肯的,到時與祖母一說,祖母疼她,必不會将她嫁給徐涵。誰想到,才到五月,徐家就來提親,太夫人私下與老侯爺,裴臻商量過後,竟然就同意了,就差沒商量吉日。

而裴玉英呢,一點兒沒反對。

裴玉嬌眼睜睜瞧着噩夢開始,急得兩個晚上都沒睡好,一早起來,嘴上長了泡。

竹苓着急,忙忙得去請大夫,與裴玉嬌道:“可是太幹了?最近都沒下雨,姑娘這樣……過幾天還要出門看龍舟賽呢,這樣可怎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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