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 裴玉嬌納悶的時候,那群年輕男兒也早已主意到她,因帷帽雖然遮住了臉,可遮不了窈窕的身材。在京都,早有傳聞裴家大姑娘要招婿,作為裴臻麾下兵士,也略有耳聞,此時各懷了心思,眼見裴臻前來,紛紛上去行禮。

他們離得近了,裴玉嬌也瞧得更清楚,訓練有素的将士動作利落,言行灑脫,很有男人的果決,想必父親年輕時也是這般罷,她倒是很滿意,就是人太多,一時走馬觀花,只記得長得最為出衆的幾個。還怕記混了,仔細看了看五官,稍後爹爹問起來,也能答上幾句。

這時耳邊只聽裴臻一聲令下,男兒們要去狩獵了,依次騎上馬,揚起鞭子。

瞬時,驚飛了栖鳥,沖天而起。

他們狩獵,裴玉嬌便在附近騎馬玩耍。

過得一個時辰,衆人滿載而歸。

裴臻提了兩只野兔回來,問裴玉嬌:“可看清楚了?”

裴玉嬌點點頭,又搖搖頭:“看是看了,可人太多,只記得幾個最俊俏的。”

男兒愛美人,其實女兒家又何嘗不一樣,第一眼注意到的總是容貌。

裴臻笑道:“哪幾個?”

裴玉嬌對着前面在收拾獵物的男兒中指了指:“這個,這個,還有那個在喝水的,在馬上的……”她頓一頓,“不過爹爹,您早前不是說不急嗎,怎得又要我來選夫婿?”她心裏有疑問,總覺得這事兒有點突然。

裴臻俊朗的臉微微一沉。

還不是因司徒修那小子嘛,看上裴玉嬌,如今雖說懷王還未成親,司徒修得排在後面,可哪一日指不定就去求了皇上,他豈能不為女兒擔憂?只也不好強迫她嫁人,如今這三十六個的男兒都是他最近一個多月精挑細選的,家世簡單,人品純良,假使裴玉嬌有看上的,也不拘招不招婿,便在東平侯府附近另購座宅院,她回家并不難。

他想得很周到,卻不知怎麽與女兒說,怕她害怕。

“不是着急,只為父有這等能力,讓你挑個喜歡的。”他問,“這四個,你看得順眼?”

“嗯。”裴玉嬌笑道,“有些像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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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臻眉一挑:“世上有人能比得上為父?”

“當然比不上,可爹爹操練出來的将士,定然也不差的!”裴玉嬌拍父親馬屁。

裴臻笑起來:“這四人原也不錯,下回為父再帶你相看。”

多見幾次,應該很快就能定下來。

他帶着裴玉嬌回侯府。

裴臻做事不算低調,很快這事兒就傳得滿城皆知,許貴妃聽黃門禀告,抿嘴微笑道:“裴大将軍還真有意思呢,像這樣的父親,少有了,竟然帶着女兒在麾下挑姑爺,可曾尋到合适的?”

“好似還不曾。”

“這回不是招婿?”

“聽說可招可不招的。”黃門笑道,“弄得挺大動靜。”

原本各家各戶姑娘成親,是不該這般,許貴妃眸光一閃,暗想,莫非裴臻知司徒修要娶裴玉嬌,才故意做出這種舉動?如此可好了,裴家不願意,她只是走個過場,也算給司徒修個交代,她梳妝打扮一番,命人從廚房端來些點心,前往乾清宮而去。

司徒恒成将将批閱完奏疏,便聽她來了。

他有些詫異,因許貴妃從來都識趣,不主動打攪他,更何況是尋常辦公之時,許是有什麽事情?他擱下筆,命許貴妃進來。

“皇上。”許貴妃盈盈下蹲,行了福禮,關切的道,“皇上日夜操勞,可要注意身體呢。”

她親自把栗子糕端到禦桌上。

司徒恒成道:“有勞愛妃了,還送這些來。”他打量她一眼,“瞧着清瘦了些,可是日子炎熱,食得少了?”

如今已是初秋,何來熱不熱,她也早就瘦了下來。

若他真的關心她,不該才注意到,許貴妃心頭閃過一陣怨意,只司徒恒成要在外人面前扮恩愛,她亦不會拆臺,上前一步挨着他肩頭道:“正是呢,妾身瞧皇上也瘦了,秋冬正好要進補,只膳食也不能太過油膩,皇上喜食狗肉,更要節制些。”

太子被囚禁後,皇後大受打擊,病了數月直到去年才好些,故而宮中大大小小事宜,多數都是許貴妃在打理。司徒恒成還是知道她的體貼的,握一握她手背道:“有你叮囑禦膳房,朕一點不擔心。”他說着去拿朱筆。

那是要她走了,許貴妃心想,早年她才入宮,司徒恒成尚是太子時,與她有說不完的話,高興時還抱着她看書,如今多說兩句都嫌煩,她咬了咬嘴唇,複又笑道:“也不知皇上哪日來長春殿,妾身委實有件事兒想告知皇上。”

司徒恒成道:“說罷。”

“是修兒。”她笑道,眸中閃着為人母親的慈愛,“他呀,喜歡裴家大姑娘。”

聽到這句,司徒恒成并不驚訝,早前司徒瀾就驚馬的事兒想中傷司徒修,而在端午節,司徒修中途離席,他也知是他送了裴家人回去,看來這小子真是看上裴家的姑娘了,但司徒恒成不認為他是為裴家的家世。

作為父親,作為一個明智的國君,司徒恒成很關心幾個兒子的成長,雖然忙于政務時有疏忽,可他是了解司徒修的性子的。知子莫若父,這孩子打小沒了娘,又被其他幾個兒子孤立,生就了孤僻的性格,雖後來有許貴妃撫養長大,脾性仍沒有變。

沉吟片刻,司徒恒成問:“怎麽,他求到你跟前了?”

許貴妃柔聲道:“是,這孩子腼腆,不敢與皇上說,妾身今日也是鬥膽,只聽說裴大人……”她嘆氣,“妾身不知為何是好,總不能讓裴将軍心生怨念罷?可修兒,妾身又擔心他,妾身希望他與璟兒一般,能尋個情投意合的妻子。”

要說許貴妃身上哪一點叫司徒恒成最喜歡,便是她的賢惠大度,不是親生的兒子卻能那麽疼愛,她對司徒修甚至比對司徒璟還要好,光這個,皇後就比不上。司徒恒成想着,面上笑容也更柔和:“你莫擔憂,先回去罷。”

他沒有說如何解決。

許貴妃也不敢提意見,不過依司徒恒成慣來的作風,他不會為難臣子,尤其是像裴臻這樣很得重用的大将軍。

她應一聲,徐徐告退。

窗外銀杏樹悄悄落下了葉子,從晚上到早上,地上便鋪了厚厚一層,好似黃金。

風兒也涼了,吹進來,帶着秋的蕭瑟。

書案前,竹苓站着磨墨,一邊兒笑着說:“胡莊頭幾個被抓了,去錢莊一問,竟偷偷存了好幾萬兩呢,他們都在傳這個,太夫人正要挑新的莊頭過去,還叫着二姑娘選幾個合适的,到時管莊子。”

裴玉英的陪嫁很豐厚,光是京都鋪子都有六處,還有莊子兩處,聽說新打得家具,倉庫都放不下,只怕很快就要定親的了,裴玉嬌又想到自己身上,父親說下回再帶她去相看,是看那四個人嗎,難道自己的夫婿就要在裏面找了?

可祖父祖母竟不反對。

她不知是什麽心情,那她招婿的計劃怎麽辦?

丁香在外面道:“姑娘,二姑娘來了。”

裴玉嬌忙擱下筆,站起來去迎妹妹。

裴玉英笑道:“你還真刻苦了,這會兒竟在寫字。”

“我是有心事,寫着靜靜心!”裴玉嬌嘆口氣。

她向來單純,憂愁的時候總像是小孩裝大人,但裴玉英知道她的心事,使奴婢退出去道:“是為選姑爺的事兒?你不是說有瞧上的嘛,聽爹爹說,那四個人都很骁勇善戰,而且也不是大家族裏出來的,将來就住在侯府隔壁,有什麽不好,跟招婿也差不多!”她笑眯眯,“他們也敬仰爹爹,以後你多生幾個孩兒出來,便讓一個男孩兒姓裴也沒什麽的。”

想得可真遠,生孩子都說了。

裴玉嬌欲哭無淚,撅撅嘴道:“我是不知道為何爹爹那麽着急,原先還說不急的,可以慢慢挑。”

這傻姑娘,裴玉英心想,興許還是該告訴她,畢竟她不是真的孩兒,有時候,人要長大,得知道真相。

裴玉英坐下來,坐在她身邊,柔聲道:“嬌兒,爹爹突然這樣,是因為楚王。”

司徒修!

裴玉嬌睜大了眼睛:“為何?”

“楚王可能想娶你。”裴玉英道,“他數次出手救你,便是爹爹都懷疑了,恐也私下去調查了番,才生出這個主意,爹爹是想保護你,姐姐!”

裴玉嬌怔了怔。

原來他們也知道了,難怪……

她想起上輩子,皇上将她指婚于司徒修,裴臻當時的雷霆震怒,太夫人的擔憂,妹妹的眼淚。

他們都不希望她做王妃,怕她受傷害,怕她應付不了。

她自己呢?

裴玉嬌想起上輩子的事情,還有這輩子,毫無疑問,他已然變了,不再是那個惡夫子,雖然他仍會欺負自己,可那天她說起莊上的事情,他很認真的教導她,怕她聽不懂,他速度放得很慢,很有耐心。

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耳邊聽着他溫柔的聲音,那條路一下顯得有些短,瞬間就到了一樣。

他說,咱們京都再見。

不知為何,鼻尖竟忽地一酸,裴玉嬌心想,這輩子,她不能當他的王妃。

不能拖累他,他也不應該選她,裴家也不應當卷入皇家的争鬥。

她不能再讓家人操心了,她點頭笑道:“我知道了,妹妹,我會好好選個人馬上嫁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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