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卵石砸過去。金寶身子一閃,石頭砸進了饅頭鋪,砸塌了籠屜。兩家人大打出手,街坊鄰裏拉扯住雙方,一時間煙塵四起。

鄰裏們撲過來拉架,孫元德被拉走了,他邊走邊回頭罵:“蛇鑽的窟窿蛇知道,你瞞得了別人瞞不了自己。賊婦,你等着!我到官府告你去!陽間告不贏,我追到陰間也扒你一層皮。”

坐地虎跳着腳回罵道:“王八蓋子!有種你告去!官府要是不鎖了老娘去,以後你就用下面吃飯,上面拉屎!”

聽到喧鬧聲,趙福出來看熱鬧,從雙方的來言去語中知道了打架的原因。秦氏失蹤了!這個噩耗吓得他魂飛魄散,怎麽會?昨天晚上他特意出去找過她,她并沒有吊死在坐地虎家門前。她會去哪兒呢?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女人,晝夜未歸,兇多吉少。趙福臉白了,額頭上滲出了一層涼汗,回到屋裏他坐在椅子上,心纏成了一團爛麻。

坐地虎罵罵咧咧地收拾被砸過的鋪子,她洗幹淨手,揉好饅頭放進籠屜裏蒸上,開始了一天的買賣。這女人就是這樣,打架罵街絲毫影響不了饅頭鋪的生意。

于鐵疙瘩一晚上沒有合眼,躺下心就像驚恐的老鼠一樣一蹿一蹿地往嗓子眼裏鑽,胸口憋得他眼珠子往外鼓,爬起來又躺下,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于鐵疙瘩頭重腳輕地走到鐵匠爐前,爐裏的火已經滅了。他搬了劈柴木炭想重新生火,無奈周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心跳得胸前的衣服跟着“簌簌”亂抖,腳軟得像踩在棉花上。他拿過來爐子旁邊豎着的一根小孩胳膊粗的木棍,一頭頂住胸口一頭頂在牆上。老婆張氏從娘家回來,她抱着孩子推門進屋,看見于鐵疙瘩低着頭弓着腰用棍子頂着牆站在那裏,不知道他在幹什麽,問道:“你幹啥呢?”

老婆的聲音吓得于鐵疙瘩一哆嗦,他回過頭看她。他的臉色讓張氏吃了一驚。

“看看你這張臉,蒙張紙都能哭了。怎麽了?”

“受涼了。”于鐵疙瘩轉過身氣喘籲籲地說。

“大夏天的怎麽會受涼?別是晚上出去偷雞摸狗,被野女人吸幹了骨髓。”

聽到“女人”這兩個字,于鐵疙瘩心裏一陣亂撲騰,眼前一陣一陣地發花,他急忙用棍子一頭頂住胸口一頭頂在牆上,就這樣腿還是一節一節地軟了,他出溜在地上。棍子“咣當”一聲掉在地上。于鐵疙瘩兩只手抓撓着胸口,瞪着眼睛,喉嚨裏發出“嘶啦嘶啦”的響聲。

找野女人被狐貍精吸幹了精血這樣的玩笑,經常挂在他們夫妻兩人的嘴上。今天他怎麽突然聽不得了?張氏急忙把孩子放在床上,回來攙扶起丈夫,安頓他在床上躺下。于鐵疙瘩瞪着眼睛惶恐地看着她,張氏想給他倒碗水,于鐵疙瘩的手揪住她的衣袖死活不撒手。

“別走!你別走!”

“我去給你找郎中診診脈。”張氏說。

郎中來了給于鐵疙瘩把脈,開了藥方。張氏問他丈夫得的是什麽病?郎中說,他這是內受驚吓,外感風寒,吃幾付藥就會好。張氏抓了藥,煎好給丈夫服下去了。

于鐵疙瘩出了一身汗,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張氏守在床邊看着他,于鐵疙瘩臉色發黃眼眶子發青,張氏想:孩子他爹生來膽子大,神鬼不怕,什麽人能讓他受到驚吓?說到受風寒,張氏更覺得奇怪,孩子他爹冬天打鐵都光着膀子,什麽樣的邪風能鑽進他的骨縫裏?

昨夜的重體力活讓王老蔫腰膝酸軟打不起精神,彭氏心疼丈夫,讓他歇在床上,店裏的活兒她和店小二包了。今天的店小二跟昨天的小二像換了一個人,眼裏手裏都是活兒,彭氏為了籠絡人心不住嘴地誇獎他。

店小二說:“嘴上的甜頭不如手上的甜頭實在。”

彭氏裝傻:“啥意思?”

店小二說:“昨夜我幫你們兩口子幹了那麽大一件事,你好歹得給兩個賞錢吧?”

彭氏心頭一緊,暗自罵了一句:“無利不起早,這賊人要借昨天晚上的事,狠刮我們兩口子的油了。”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猴急性子,昨夜的事我記着,年底結賬的時候肯定給你加錢。”張氏滿臉是笑。

“加多少?”

“二兩。”

“打發叫花子呢?”

“你想要多少?”

“五十兩。”

彭氏差點把舌頭咬下來:“五十兩銀子?就是剮淨了身上的肉怕也不值五十兩。小二你這是獅子大張口。”

店小二說:“衙門口比獅子口大。”

“別拿衙門吓唬我,這事真被扯進衙門,你也脫不了幹系。”彭氏的臉冷了下來。

店小二嬉皮笑臉地說:“不是我吓唬大娘,是大娘吓唬我,真進了衙門,打和罰肯定先緊東家來,你一個婦道人家能扛住,我光棍一條怕什麽?”

彭氏不說話了。

看見彭氏發呆,店小二說:“你不能盯着鼻子尖看,要往長遠處想。”

“長遠在哪呢?”彭氏問。

店小二笑了:“大娘這麽明白,用我掰開揉碎了說嗎?”

彭氏說:“我是榆木疙瘩腦袋,你還是掰開了細說。”

店小二把食指放在嘴邊咬住,他一點一點地使勁,牙齒很快陷進肉裏,店小二乜斜着眼睛看着彭氏的神情很猥瑣。

彭氏問:“你這是幹啥?”

店小二:“十指連心,我咬手疼的是心。”

彭氏:“我笨,你往明了說。”

“東家是棵蔫白菜,大娘跟他過日子,我看着心疼。”

彭氏惱了,她說:“小二,一拃沒有四指近。咱們三個人在一口鍋裏攪和,你一個做下人的,說話辦事不走心。一棒子把鍋砸爛了,你也就沒家夥什做飯吃了。”

“這麽好的鍋,我可舍不得砸。”

“一兩也好,十兩也好,這銀子得靠咱這小店一五一十往出掙,店在銀子才能流進來。”

“那是。”店小二嬉皮笑臉。

彭氏說:“管好你的嘴,年底我把銀子給你。”

“大娘,你一竿子支得太遠了。”

“你要怎樣?”

“夜長睡不着,寒氣能從腳尖冷到舌尖上來。大娘可憐可憐我。”

“開春的白菜——你的心都黑了。”彭氏恨恨地罵。

店小二觍着臉嘻嘻笑。

王老蔫知道了小二年底結算要加銀子,氣得直跳腳。

彭氏說:“這塊滾刀肉是個過河拆橋的主兒,咱拿他有啥辦法?”

王老蔫說:“過河拆橋?我讓他過河不拆橋還要張羅着回來修橋。”

彭氏問:“他有啥短捏在你手裏?”

王老蔫說:“找長處不易,捏短還不方便?”

晌午了,孫元德家依舊鍋清竈冷。孫家父子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突然的變故讓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應付。肚子餓得“咕咕”叫,孫元德掏出來幾枚大錢,叫縮在牆角裏的太白買些吃食回來。太白拿着錢直奔饅頭鋪。

兩籠饅頭已經賣出去了,坐地虎手腳利落地開始揉第三籠饅頭。太白出現在饅頭鋪門口,坐地虎手裏揉着面,斜着眼睛盯着太白。金寶從外面跑進來,掀開蓋着籮筐的布子拿出來一個饅頭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太白的肚子裏“咕嚕”一聲響,他咽了口唾沫,把幾枚大錢拍在櫃臺上說:“買六個饅頭。”

坐地虎手裏揉着饅頭,麻耷着眼皮說:“六兩紋銀。”

太白一怔:“不是一個大錢一個嗎?”

“漲了。”

又一個人來買饅頭,放在案上幾個大錢,坐地虎拿給他五個饅頭。那人拿着饅頭走了。

太白大怒:“為何賣他不賣我?”

坐地虎貓下腰看着太白的臉一字一句地說:“因為他娘不是娼婦。”

見她提到娘,太白的血沖上了頭,他兩手端着籮筐底往上一翻,十幾個饅頭滾得滿地都是。

坐地虎把面團往案板上一摔,一腳踹在太白的屁股上,太白一個狗搶屎摔出了門外。他爬起來撿了塊碗口大的石頭使盡全身的力氣扔進店鋪,石頭砸在面粉盆裏,濺得坐地虎滿臉白面。坐地虎大怒,邁着兩只紅薯腳沖出來,抓着太白就是兩個耳光子。太白被打得原地打了個轉,一頭栽進了路邊的溝裏。路人站住腳圍過來看,議論紛紛。坐地虎餘怒未消,罵罵咧咧往店鋪裏走,她的一只鞋掉了。

太白從溝裏爬出來,攔住坐地虎,把臉伸過來說:“打呀!你打呀!”

坐地虎一掌推開他接着往前走。

“打死我,才算你有真本事!”太白死纏着不讓她進店鋪。

坐地虎拎鞋朝太白砸去。太白雙手接住把鞋往身後的水溝裏一扔,他大聲喊:“賊婆娘的運糧船開過來了!”

圍觀的人哄笑起來,坐地虎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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