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一天後繼國緣一奮筆疾書給曾經結識的友人竈門炭吉寫了封信，求助該怎樣才能和小孩子好好相處而不是讓他喊救命，并囑咐自己的烏鴉飛快點。繼國緣一望着天看着飛走的烏鴉尋思着當年他抱炭吉的娃的時候人家都沒哭，怎麽這次就是喊救命……而且喊了兄長不也沒出現嗎。

……難道自己其實很不受小孩子歡迎嗎？！

繼國緣一警覺.jpg

另一方面孩子回去後異常的垂頭喪氣，可能是因為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到如此驚吓，接連幾天沒事做的時候就跟在繼國岩勝屁股後面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繼國岩勝覺得身後這只小尾巴有點煩，就把羽織扔孩子頭上讓他裹着睡覺。

孩子其實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怕，就像大部分年幼的孩子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哭一樣……雖然他只是吓到僵硬，沒淌什麽眼淚下來。

他倒也并不覺得那個戴着狐貍面具的人有什麽惡意，雖然腦袋不怎麽夠用但孩子一直活得足夠小心謹慎，別人是想對自己好還是壞他還是隐約明白的。對他好的人他會想辦法告訴（當然不是用說話的方式）那些人不用對他好（雖然基本都大失敗了），不會對他好的人他會離得遠遠的或者縮到“父親”背後藏着。

所以那個戴狐貍面具的人應該是想對他好的吧。

——但他就是怕。

下一個被扔出住所的日子孩子有些戰戰兢兢的，他沒把那天遇到的“過分”遭遇告訴繼國岩勝，因為哪裏磕傷了撞疼了他自己會好，雖然這次他真的挺怕的，他都不知道其實他只要說一句不想去繼國岩勝是不會勉強他去的。

這大概就是生得笨的命，也不知道以後還得吃多少虧才會長記性。

所幸讓他害怕的人也不是什麽魔鬼或者人販子，而是傑出青年繼國緣一。好友炭吉很是靠譜，硬是能把繼國緣一奮筆疾書寫的前言不搭後語的信成功翻譯然後寫了整整四頁教育新手如何與孩子相處的基礎教學大綱，繼國緣一心懷感激的看完後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覺得自己已經熟練掌握了如何與小孩相處的秘訣。

然後他的第一步就受挫了……因為人壓根就沒再出現烏冬店。看着并沒有準時準點出沒在烏冬店的孩子繼國緣一陷入了沉思。

……這是，吃膩了烏冬嗎？

↑顯然這個人還沒有明白原因出在自己身上。

其實烏冬還是想吃的，但那自出生以來就一直很低的求生欲這次卻讓孩子躲遠了一些。但孩子除了烏冬之外想不到自己該吃什麽，于是繞着繞着又繞回了老地方，見到戴狐貍面具的人還在又連忙躲了，時不時探出頭來又立刻縮回去。

“……”繼國緣一有些困惑的看着在不遠處縮在不起眼的角落時不時露出頭暗中觀察的孩子，饒是他也明白了這是怕自己的表現，雖然之前就多多少少猜到了但被兄長的孩子害怕多少還是有點感覺受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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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繼國緣一冷靜的想起了炭吉寫信告訴自己的哪些要如何和小孩子相處的方法，然後開始巡視四周，離開了烏冬店。

發現怕的人走了後孩子猶猶豫豫的站了起來，伸長脖子踮起腳尖反複确認戴狐貍面具的人是不是真的走了，并小心翼翼的準備等過個五分鐘後人沒有回來再去吃烏冬。他把繼國岩勝教的“惹不起躲得起”記得牢牢的。

——只是那個對象是繼國緣一。

“傷口沒事了吧？”孩子還沒送口氣長達半分鐘，一大個繼國緣一就站在了他後面。

“！？！？！？！？！？！？！？”孩子聽到聲音又一次吓到炸毛，僵硬的扭動脖子回過頭，果然又看到了那個狐貍面具。

“是好了呢。”繼國緣一端詳了一下孩子的臉，之前那流血的皮肉都翻起來的傷口還沒過幾天就已經連傷疤都看不見了。

“……………………”我，我沒沒沒沒沒沒沒有受傷也沒有摔倒沒有流鼻血也沒有買烏冬面也沒有糊嗚唉唉唉唉唉唉唉。

但這次他沒有被手指碰臉也沒有被抓着抹藥擦鼻血也沒被掐住命運的後領，帶狐貍面具的人蹲了下來，視線正好到了差不多和他持平的高度，然後一個串好了的蘋果糖遞到了孩子面前。

“……？”孩子從沒有這麽近的見過蘋果糖，過去他只是遠遠的看到有人在賣，連名字都不知道是什麽，甜食特有的味道充斥着鼻腔，他奇妙的停下了發抖。

“上次吓到你了，對不起。”

帶着狐貍面具的人第一次聲音和臉都離他這麽近，隔着蘋果糖孩子看到了狐貍面具下有一雙很紅很紅的眼睛。

“——這個給你。”

在孩子猶豫了半天從他手中接過蘋果糖的時候繼國緣一再次在內心深處感謝炭吉，靠譜又會哄小孩的人就是不一樣。他們現在又像之前那樣坐回了烏冬店的椅子上，店裏的老人燒着水忙活着給來的晚了些的兩位常客做烏冬面，孩子拿着手裏的紅色糖果盯着發呆。

先前還想着這孩子總算知道“人心險惡”四個字怎麽寫的繼國岩勝，如果先知道了這小東西就這麽被一顆蘋果糖給收買了一定會痛心疾首然後外加氣的不行，抓着這只腦袋裏養金魚的小型笨蛋讓他寫一千遍“人心險惡”和“人販子”。

……但是他看不見，還不知道那個“人心險惡”和“人販子”都是指自己親弟。

“……”然而這孩子還真就不記得“人心險惡”和“人販子”這幾個字怎麽寫，眼睛直直的盯着這顏色好看的甜食看，把先前自己怕死了的樣子忘了個一半。

“快吃吧。”然後這個該死的人販子還慫恿人家小孩吃不認識的人給的糖。

孩子聽到戴狐貍面具的人這麽說了才确信手裏的東西是食物而不是什麽好看的玩具之類的，他把糖湊近了臉然後鼻子反複嗅了嗅，确實有一股和金平糖有些像但又不一樣的甜的味道，确認了幾次沒有奇怪的味道後伸出舌頭舔了舔。

——沒有味道。

但這并不是什麽問題，味覺的缺失從來都不是進食的阻礙，說到底對這孩子來說進食也只是為了填飽肚子的行為，味覺從一開始就沒有擁有過所以也不會有失落感。

“要用咬的。”繼國緣一看着孩子一點點的舔着蘋果糖的表面，忍不住開口提醒道。

“……？”

“連着外面的糖和裏面的蘋果一起咬。”繼國緣一想這孩子可能沒吃過蘋果糖，不知如何下口。

“………………”

孩子猶豫的看了眼蘋果糖又看了看繼國緣一，想了半天挪了挪位子轉了個身背起繼國緣一，反複回頭确認了幾次不會被看到他那不太像人的尖牙後才張嘴咬了一口，糖皮和蘋果被咬下和咀嚼時的清脆聲音才傳到繼國緣一耳中。

其實繼國緣一不介意的，他知道這孩子牙齒像鬼一樣是尖的，這樣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生存的樣子看着反而讓人有點難過。

蘋果糖嚼着感覺脆脆的，和金平糖的感覺有點像，但裏面夾着蘋果有吃着有水果的觸感，孩子第一次到這種口感的食物，啪哩啪哩的嚼了半天才咽下去。然後又看一眼繼國緣一後轉過身去咬第二口，第二口咬的有點多，嚼的時候就像一個腮幫鼓起來的小倉鼠。

“好吃嗎？”繼國緣一這樣問了。

“……？”沒有好吃與難吃這一概念的孩子聽到聲音後擡起頭，然後伸長手把手裏的蘋果糖遞到了繼國緣一面前。孩子嘗不出味道，他以為繼國緣一想知道味道，所以就遞過去了，想讓他自己咬一口嘗嘗。

因為沒有一起用餐的經歷，繼國岩勝沒教過孩子這種食物的分享行為只會發生在親近的人之間，孩子只認為糖本來就是這個人給的，他當然可以吃。

只是繼國緣一愣住了。

他過去在繼國家的時候也沒吃過蘋果糖，但兄長偶爾會偷偷拿一些好吃的給他，兩個人躲在三疊半的小房間裏分享着共同得食物，那個時候兄長以為他不會說話，他還沒揮過劍，只是縮在同一個房間角落一邊豎着耳朵注意着有沒有人接近一邊嚼着嘴裏的東西，兄長覺得他平日吃得少便一個勁的把東西往他嘴裏塞，也不是什麽特別好的東西，但他覺得那個時候吃到的東西比什麽都美味。

那個時候的自己大概也像這孩子一樣腮幫子被塞得滿滿的吧，等全部咽進去後兄長才會滿意的點點頭，每次走的時候都會說下次會帶更好吃的過來。

……還會有下次嗎？

“？”不吃嗎？見他半天沒反應，孩子歪過頭試圖觀察狐貍面具下的那雙眼睛。

“不了……你吃吧，喜歡的話就多吃點。”繼國緣一搖了搖頭。

見繼國緣一不吃孩子便繼續背過身子去嚼他的蘋果糖，繼國緣一見孩子嚼的好像很開心，心情應該不錯了。

“你叫什麽名字？”這次繼國緣一覺得應該不會把人吓跑了吧。

“………………………………”

但是回複他的還是孩子一如既往地沉默，只是這次卻連嘴裏咀嚼的動作也停下來了，繼國緣一以為他又做錯了什麽，因為那孩子雖然沒什麽表情，但肩膀和腦袋都微微的下榻，似乎是沮喪和失落的樣子。

“抱歉，你不想說的話不用勉強……”

“名字，沒有……”孩子看着手裏被咬的坑坑窪窪的蘋果糖，一邊小聲的回答繼國緣一，“我沒有，名字。”

“為什麽……兄……你的父親沒給你取名字嗎？”

“因為，讨厭……”孩子用很平靜的表情和語氣闡述了這件事。

奇妙的，雖然能感受到些許沮喪和失落，但卻無法從孩子身上感受到失望和悲傷。但繼國緣一卻覺得這孩子還不如像上次那樣喊救命。

老板端上烏冬的聲音把繼國緣一從仿佛足以致死的沉默中拉了出來，孩子像是沒發生過什麽事一樣的快速把最後一口蘋果糖塞到嘴裏，轉過身從桌臺上拿下冒着熱氣的碗，自己拿了筷子。

孩子其實覺得沒什麽，他很早以前就明白這件事了，只不過是沒有名字而已，如果父親不打算給他取的話他就準備一直這樣沒有名字的活下去了，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他沒有名字活了七年，之後也一定可以活下去。

反正，不是父親給的名字他就不要。

“我也……被讨厭了。”繼國緣一覺得自己本來是相對孩子說不會有這種事的，兄長并不是這種人，但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是這樣，“被我的兄長。”

“…………”

其實那個人并沒有這麽對自己說過，那個人是不會這麽說的。但繼國緣一是知道的，長大後他就明白了，自從幼時他拿起刀的那天起開始他的存在就成為繼國岩勝心裏的一根刺，他消失了也好不在了也罷，呆在他身邊也都沒有區別，被冠上自己名字的那根刺一直會在兄長的心裏。

但他的兄長是不會說的，繼國岩勝是殘忍的，對自己異常的殘忍，傷痛也好弱小也好不甘也好憎惡也好恐懼也好……什麽都不會說出來。因為不說繼國緣一很長時間都不知道，或者說他想裝作不知道。

“我不想被兄長讨厭，但怎麽也沒有辦法……”說道這裏繼國緣一少見的喪氣。

“你一定……一定要學會說出口，開心的，悲傷的，受傷了，很痛苦，怎樣的小事都好。”繼國緣一想把自己辦不到的，兄長沒對自己說的那些告訴和他們長得很像的這孩子，也許繼國岩勝也是抱着同樣的心情才一直逼着這習慣沉默的孩子說話吧。

“不說的話，就沒辦法明白。這個世界上，心意相通意外的很難啊……”像他這樣無法理解他人傷痛的愚蠢之忍意外的，還是存在的啊。

“………………”回應繼國緣一的仍是孩子長長的沉默，孩子不是很懂。

孩子突然覺得今天這碗烏冬面可能不太好吃，每次和這位戴狐貍面具的人一起的時候烏冬面好像都不太好吃。

明明這個人身上總是有股讓人會稍稍安心，想要稍微親近點的味道。

孩子其實不喜歡“回去”這個詞，他其實哪裏都不想回去，他的世界大部分是由“父親”構成的，只要能一直待在父親身邊的話就不會存在“回去”這種說法。以及孩子其實每次都有點怕他回到哪裏的時候“父親”已經不在那裏了。

“父親”很久以前就對他說，他總有一天會長大，那個時候他就可以離開自己去過他想過的生活了。孩子很迷茫，他想過的生活就是和“父親”呆在一起，但是“父親”說不行。

這次孩子也“回去”了，回去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了，霧散去後月光灑下來，然後看見“父親”在庭院那裏站着，孩子還沒被扔下，他的“父親”也沒去他不知道，找不到的地方。

光只是這點，就會讓孩子感到松口氣，感到安心。

孩子覺得帶狐貍面具的人說的應該是有一定道理的，但一定也不是對的。這個世界一定是有很多很多事情哪怕說了也無從改變的事情。

比如他想要“父親”給自己取名字，比如他想叫“父親”是父親，比如他想一直和父親在一起——還有很多很多，但很多都是不行的。他的“父親”不會給他一個名字，不會成為他的父親，也不會因為他的一句“不要走”就留下來。

等他長大了“父親”就要不見了，那個長大的一天什麽時候會到來？是來年嗎，是一周後嗎，還是明天呢。如果他少吃點東西的話是不是就不會長那麽快了，但是肚子會餓，衣服也會不知不覺就短了一截。

孩子安慰過沒用的自己，安慰自己既然留不住“父親”的話就珍惜現在還能和“父親”在一起的每一天，但越是珍惜就越是不希望明天的太陽升起，不想明天到來。

“——過來。”

孩子喜歡“父親”對他說過來，這句話對他來說就像是自己還能呆在“父親”身邊的證明，那離着“父親”兩步的距離是他一直想要保住的。

戴狐貍面具的人說他被自己的兄長讨厭了，他不想被兄長讨厭，但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

孩子想，他應該也是這樣的。

——附贈時間

[01]

繼國岩勝和繼國緣一是巫師界的名人，雖然是日本出身但卻畢業于霍格沃茲，在年輕時名聲就一路暢通無阻的傳到了巫師界的每一個角落。

兩人都是最年輕又最優秀的傲羅，因為學業工作原因早早離開故鄉來到英國，過了個十年多後就聽說他倆把兒子投放進霍格沃茲了，不扔回故鄉日本的原因是離得太遠，在英國方便養。

兩個人的崽非常的好認，霍格沃茲一票新生裏長得最東方人面孔的那個就是，紮着外翹的黑發，發尾帶着紅色，木着一張和報紙上那倆傲羅很像的臉的那個就是。

孩子的兩個爹在學生時期就是十分優秀或者說優秀到害怕的兩人，繼國岩勝是斯萊特林，繼國緣一是格蘭芬多，在這兩個人畢業前學院的第三名基本是被吊着打的存在。繼國緣一更是用一個學生時代的時間創下了估計未來永遠無法被打破的單人撬開斯萊特林宿舍門禁暗號咒語等次數的記錄，恐怖如斯，他親哥都怕。

所以理所當然的他們的崽也備受關注，高年級的當老師的都在偷偷的下注想這孩子會被分到哪個學院。

這孩子的名字很難念，至少對于一票子英國人來說是這樣的，領隊老師念過一遍的時候全校沒人明白他的名字啥意思，怎麽念。

但當那東方人面孔的孩子站起來的時候全學院屏氣凝神，分院帽的選擇關乎到不少人是輸是贏，場面氣氛緊張的和魁地奇比賽開始前的作戰會議現場似的。

然後分院帽戴在那孩子腦袋上一秒後就大聲尖叫——

“赫奇帕奇！！！！！！！”

Exm？？？？

一大票人難以置信的瞪着那頂破帽子，這玩意兒今晚騙走了一大批人的錢。

這麽多人下注但就沒有一個人覺得那倆最優秀的傲羅的孩子會去赫奇帕奇，絕了。

[02]

而等這個消息被烏鴉帶回繼國家的時候兩位家長心定神閑內心沒有一絲波動。

繼國緣一：赫奇帕奇也挺好的，兄長。

繼國岩勝：毫不意外……不如說那小子去了斯萊特林或者格蘭芬多才可怕。

而此時正在被議論着的中心人物正毫無自覺的坐在赫奇帕奇的作為上抱着南瓜派啃。

[03]

赫奇帕奇的人都很好，學長學姐甚至同期的同學都很喜歡那孩子，因為覺得他吃東西的樣子很好玩就總是把各種剛做好的點心食物往他嘴裏塞，他也基本來者不拒什麽都吃。

那感覺就像是養了只大一點的倉鼠。

然後有一天孩子寫了封信讓烏鴉帶回家，繼國岩勝繼國緣一拆開後就看見上面寫了幾個字。

——我想吃烏冬面。

第二天幾只烏鴉合着把裝滿了速食烏冬的包裹砸在了孩子腦袋上。

[04]

孩子入學後的某一年學會了守護神咒，出現的呼神護衛是幾只銀色的金魚，周圍還有幾個泡泡，金魚就這麽繞着他轉。

正巧回家看到的繼國岩勝驚了，心想這小子腦袋裏養的東西終于實體化了。

[05]

繼國一家三個人都會阿尼瑪格斯。

繼國岩勝的阿尼瑪格斯是一只大型長毛貓，眼睛的上下部分長着花紋，不仔細看會以為長着六只眼睛。

繼國緣一的阿尼瑪格斯是一只紅色的大鳥，翼展寬大羽毛豔麗，威武的很，他經常變成這個樣子去抓一只叫無慘的老鼠（黑巫師）。

他們倆的崽的阿尼瑪格斯是一只倉鼠，特別小又能跑，還很能吃。

繼國岩勝警覺，提醒繼國緣一別一個眼花把小子看成某位屑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