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冬天
天氣漸漸轉涼,樹葉變得光禿禿的,人卻裹得越來越厚了,成月站在室外呼出一口氣,已經能看到白蒙蒙的霧氣,是冬天到了。
一天傍晚,太陽落下山,已經是黃昏薄暮。成月吃完晚飯,坐在小樹林裏的長椅上和鐘尋打電話。
“我今天發現了一個挺詩意的繁體字,塵土的塵,繁體字是梅花鹿的鹿下一個土。”成月說着說着,突然就瞥見天空中飄落的小雪粒,雪粒晶瑩剔透,她伸手接了一粒,雪不一會兒就在手裏融化了,冰冰涼涼的。
“群鹿在大地上奔跑激起了塵土,倒的确是挺詩意。”電話裏鐘尋低低的聲音讓成月回過神。
她輕聲說:“我們這邊下雪了,不過是很小的雪。”
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和他在一起,挺好,成月默默想,突然驚詫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膩歪了。
“羨慕,京都這幾年的雪都下得晚,我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看到雪。”鐘尋略帶惋惜地說。
成月安慰他:“沒關系,等之後時州的雪下得大了我可以給你拍,”她又補了一句:“反正時州的雪總是很多。”
“也好。”鐘尋應了一聲。
小樹林裏的人漸漸少了,大家都步履匆匆地往教學樓裏趕,要上晚自習了,成月挂了電話,背着書包也起身往外走。小樹林前是來來往往的行人,在這些行人中有幾對情侶手牽着手一起看天上飄落的雪花,雪下得更大了。
今天的天空可不太好看,是灰白色的。成月仰着臉看了一會兒,搓了搓手,把手插進兜裏也往教學樓走,她今天穿得薄,有些冷。
好像無論是在南方還是北方,下雨下雪時學生們總是特別興奮,就好像這一天不是普通的。上晚自習時,班上的同學們不像往常那樣安分,時不時地往外瞥一眼,有幾個幹脆站在窗邊,手肘在窗臺上看窗外。
成月就坐在窗邊,窗外是潇潇大雪,已經不是剛開始的那些雪粒可以比拟的,地面不一會兒就被雪給鋪滿了,天地間一片銀白,成月支着頭往窗外看,腦袋裏胡亂地想一些東西。
想着想着,突然有人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過頭看,是坐在她身後的溫盞,溫盞一臉憂心忡忡,皺着眉頭說:“成月,你可怎麽辦呀,冬天又來了。”
成月剛開始還有些疑惑,不明白她這話什麽意思,但她看着溫盞憂心忡忡的臉突然明白了,于是也拍拍溫盞的肩膀,臉上是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沒事,總要面對的,放寬心就好。”
她倒是忘了,她最怕下雪,因為一下雪就會摔倒,去年冬天她摔倒了不止五次,有一次還是溫盞和樊星雨一起拽着她走下坡路,她們兩個說不用怕不用怕,有她們兩個拉着肯定不會有事,成月信了她們的鬼話,結果下坡的時候她腳一滑,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她的後腦勺“砰”的一聲磕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現在想想都覺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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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成月看着窗外紛飛的大雪時淡然的神色變得複雜了起來。
又到了買防滑鞋的季節了呢。
晚自習下課後,成月沒再像以往那樣再在教室裏待上一個小時,她提前了半個小時出發了。然而當她走出教學樓,看着面前蒼茫的大雪,還是覺得心裏有些怵。
溫盞跟了上來,拍拍她的肩,“成月,你要是怕的話我拉着你走吧。”
成月搖了搖頭,堅定地說:“你先自己走吧,你要是跟我一起走還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馬月。”
“沒關系啊,我又不着急,咱倆邊走邊聊天。”溫盞拽着成月往前走了幾步。
成月卻拉開溫盞的手,很認真地對她說:“我真的想自己走,你先走吧,不用擔心我。”
溫盞拗不過成月,就自己先走了。
成月低着頭在雪地裏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地走着,雪花落在她蓬松的頭發上,漸漸積了一層,她的臉被凍得有些紅,她伸出手摸摸自己冰涼的雙頰,突然想起了一樁往事。
那還是她上高二的時候,和兩個朋友一起去吃飯,那時候也是下着這樣的大雪,地面上的雪在人們踩着經過時被壓成了冰,不再松軟,她害怕摔倒,想讓朋友拉着她一起走,但其中一位朋友皺着眉頭說:“沒有人會一直等着你。”,說完她就自己往前步履輕盈地走了。
這句話她記了很久。
她胡亂地想着,悶着頭繼續走,身後的人一個個都超過了自己,她也不着急,只待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你看成月好像一只企鵝啊。”身旁突然傳來了樊星雨的聲音,成月擡起頭看了看,在紛飛的大雪中看到了樊星雨和秦朗的身影,樊星雨正笑嘻嘻地看着她。她沒說話,縮着脖子繼續往前走,他們兩個不一會兒就把她甩在了後面。
成月歷經千難萬險,終于回到了宿舍。她剛到宿舍門口,就聽到樊星雨在和室友講她剛剛遇到自己,看到了自己慢吞吞像個企鵝一樣走的樣子。成月也沒反駁,推開宿舍門直接背着書包跌坐在座位上,她從書包裏掏出起手機,看到了鐘尋的微信消息,他給她打了五次電話。
她沒急着回,先把書包放好,換了暖和的黃色小鴨式樣的拖鞋,然後才回了鐘尋的消息:“不好意思,我剛剛在路上走着,忘了跟你說了,我冬天走路怕摔倒,不能看手機,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鐘尋沒有馬上回她,照以往的慣例,這個點他應該還在操場上跑步。
成月先去打了個熱水,洗漱了一下,重新坐回凳子上時看到了鐘尋的語音通話,她拿着手機和耳機走到了陽臺上。
窗外暮色的晚風飄搖而過,在并不嚴密的窗戶上擊打出一聲聲微微的呼嘯。雪順着風在夜空中盤旋。
“你摔倒了嗎?”對方先來了這麽一句。
成月聽到這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你就那麽希望我摔倒嗎?”
“沒有沒有。”鐘尋也笑了:“沒摔倒就好,以後走路小心點。”
“恩。”成月輕輕應了一聲:“就是以後晚自習下課後不能和你打電話了。”
“沒事,現在打也挺好的。”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等到快熄燈時,成月挂了電話,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又是鐘尋吧?”樊星雨這次倒沒在床上,她坐在凳子上貼着面膜:“我說你倆幹脆在一起算了,兩個人天天打電話,比我和秦朗都膩歪。”
“那是因為你和秦朗天天見好不好。”成月立刻反駁,接着解釋:“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的,只是兩個人合得來,把彼此當做很好的朋友而已。”說着說着她卻忍不住抿着嘴笑了。
“朋友?”樊星雨臉上貼着面膜,卻一臉狐疑地轉過頭來盯着她:“那你笑得那麽歡?”
“哎呀別說她了,你看她臉都紅了。”坐在床上看書的白玉音趁機調侃。
成月沒理她們,默默坐回自己凳子上。樊星雨把凳子轉了個方向,正對着她,正色道:“說實話,成月,我問你一個問題。”
成月看着樊星雨少有的正經的神色,沒來由的也正經了起來:“恩,你問。”
“如果,我是說如果,鐘尋有一天有了女朋友,你心裏會怎麽樣?”樊星雨說着,把雙手搭在成月的肩膀上,強迫成月正視自己。
“那肯定是祝福他們兩個啊。”成月卻沒敢看她的眼睛。
“看着我的眼睛對我說出這句話。”樊星雨一臉認真。
成月看着面前貼了面膜的臉,嘿嘿笑了起來:“樊星雨,你面膜貼歪了。”
樊星雨立刻緊張地轉過身看她桌子上的的鏡子,嘴裏嘟囔着:“哪有,啊,還真的貼歪了咧。”
終于搪塞過去了,成月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