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分手嗎

成月窩在被窩裏,房間裏的燈開着,她看着頭頂的天花板,大腦一片空白。過了一會兒,她伸手從旁邊的桌子上拿出手機,手機的屏幕亮了起來,她看到鐘尋給她發了條消息。

她點開一看,是一個十幾秒的短視頻,視頻裏似乎是個小型演出現場,粉色和橘色的燈光交替着在臺上亂湧,幾個少年在臺上邊跳邊唱,臺下的人也在跟着唱,聽不清是什麽歌,但是是很輕快的旋律。

是了,白天的時候鐘尋還和她說過,今晚他要去看一位朋友的演出。

成月盯着這個視頻看了好久,一遍一遍地看,怎麽看也看不夠,良久,她嘆了一口氣。

他那邊,是少年意氣,是理想,是未來,是他應當過的生活。

關了燈,她把手機塞到枕頭下,繼續窩回被子裏,身體蜷縮的時候還有些疼,不過都不重要了。

她在被窩裏揉了揉仍然酸疼的腿,一心想要睡覺,卻怎麽也睡不着。她強行把那些思緒趕出腦子裏,卻覺得它們在腦子裏纏成了一團。

她以為她離他的距離已經很近了,她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和他并肩,可原來有些東西是天注定的,她注定追不上月亮。

硬生生地在床上躺了好久,她還是沒睡着,索性穿上衣服起來上廁所。

她站在院子裏,院子裏一片黑暗,她擡頭看天,漫天的黑色,月亮全被雲給遮住了,只留下一點點的光。

她父母的主卧卻還亮着暖黃色的燈,裏面傳來兩個人細細碎碎的談話聲。

成月走上臺階,側着身子站在走廊上聽。

“哎,真丢臉,真丢臉,你看她才這麽小,不好好學習,上個大學還談起戀愛了。”

是她媽的聲音,她和外人說話,談起自己時,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她又接着沖電話裏的人抱怨:“我之前都說過她好幾次了,讓她好好學習,別搞這些沒用的,她就是不聽。這次還敢跟我們犟嘴。”

又是這幅急于和她撇清關系的語調。

人人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他們家倒好,她出了什麽事,父母連夜跟別人打電話,恨不能宣揚得所有親戚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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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嬸,你看這可怎麽辦啊,翅膀硬了,我們可管不了她了……”

成月站在月色下,面無表情地聽着她的父母向別人揭露她的罪行,聽了一會兒,她覺得今晚的月色有點冷,就裹了裹衣服,繼續回自己的房間睡覺。

說起來倒很奇怪,後半夜她睡得很好,只是醒得有些早。

早晨起來,她覺得自己的腿疼得沒那麽嚴重了,但這種疼好像能滲入到肌膚裏,鈍鈍的,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它的存在。

她起身穿衣洗漱,順便做了早飯,然後才出門去趕公交車。

她坐在雜志社裏自己的座位上時,逗弄了一下窗臺上某位編輯養的多肉,腦中還是亂亂的。

開會,審稿子,和主編溝通,這些看起來似乎令人頭痛的事,卻因為是在做喜歡的事,變得無比的有意義。

下午下了班,鐘尋照舊在大樓的大廳裏等她。成月接過他手中的奶茶,悶着頭跟他走。

“今天過得怎麽樣?昨天你不是還在頭疼一個欄目的題目沒想好嗎?”鐘尋微微低頭看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聊天。

成月朝他笑了笑:“好在我昨晚想了幾個新的,主編終于沒否定我。”但沒過一會兒,她的笑就慢慢黯淡下來。

鐘尋又有些開心地和她聊:“我今天想到了一個很棒的情節,你要不要聽一下?”

“嗯。”

接下來鐘尋講了什麽,即便成月很努力在聽,卻總覺得他們之間隔着一層霧,她一直被悲傷籠罩着,走不出來,鐘尋卻一直是愉悅的,他好像,一直在向她展露陽光、積極的一面。

鐘尋絮絮叨叨地和她講情節,而她卻在思考她和鐘尋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鐘尋,我們分手吧。”她也忘了是在哪個瞬間,她沒來由地,突然敢說出這麽一句話。

彼時他們正在像往常一樣在湖邊散步,身邊還經過了幾個小孩,他們叽叽喳喳地在讨論小孩子們之間的事,不一會兒又一起愉快地大笑。

鐘尋頓了一頓,拉着成月又走了幾步,才輕聲問了一句:“為什麽?”

湖面在霞光的映射下波光粼粼,即便那湖很淺很淺。成月沒敢看鐘尋,她看向湖面,聲音沙啞地說:“因為我們不适合,鐘尋,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鐘尋停住了腳,轉身看着成月,他剛剛說話時眼裏帶着的笑意此刻全都消失殆盡,他打量了成月一會兒,才問:“是發生了什麽嗎?”

成月低着頭,不敢看鐘尋:“我家裏……和你家完全不一樣,鐘尋,你想象不到。”她說着說着,覺得自己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汽,但還是強忍着,想要盡量平和地和鐘尋說這些話。

“我是喜歡你,又不是喜歡你的家庭,何況你不是也喜歡我嗎?”鐘尋不懂,語氣裏有些氣急敗壞的意味。

成月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她問鐘尋:“鐘尋,你覺得,我們未來會是什麽樣的?”

氣氛沒有那麽劍拔弩張了。

鐘尋想了一會兒,就回答:“我畢業之後可能會去電視臺工作,或者是去電影制作部門,可能會先在京都闖一闖。”

“你不是要考研嗎?那我肯定還是要尊重你自己的決定,畢業之後的話,我知道你喜歡這家雜志社,在這裏繼續工作其實是個很不錯的選擇。但我可能更希望你先到京都發展,我們一起在京都。”

“因為我覺得,我們都還年輕,再拼一拼可能會更好。當然如果事與願違的話,我們一起在一個城市,都能做自己喜歡的事,這樣也很好。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養一只薩摩耶的嗎?等我們有一定的經濟能力就養……”

成月卻突然笑了,她擡起臉,一字一頓地對鐘尋說:“鐘尋,你太理想主義了。”

我也想這麽理想主義。

鐘尋錯愕地看着她,神情有些受傷。

“鐘尋,不是所有事情都會那麽順利的。我的家人或許會同意我繼續考研,但我的專業注定我畢業後的收入不會太高,更不要提我到京都打拼了。他們只允許我留在商州,不可能接受我在其他地方打拼的。”成月擡起頭,看着鐘尋,一字一句地說出這些話。

剛剛在身旁叽叽喳喳鬧騰的小孩們此刻全都停了下來,有些好奇地看他們說話。

“這些其實都不重要,”成月抹去了自己臉上的淚,接着說:“你知道我的家庭是什麽樣的嗎?這個家庭重男輕女,甚至可以說是封建,你确定你要和從這樣的家庭裏走出去的女孩談戀愛?”

她最後一字一句地說:“鐘尋,我是一個受我的家庭影響很深的人,即便我一直想擺脫它,但鐘尋,我沒有辦法,我不自由,你還是放棄這樣的人吧,你這樣的人,本該适合更好的人。”

成月說到最後時,已經淚流滿面。

鐘尋沒有說話,他拉着成月坐到湖邊的椅子上,遞給她紙巾,讓她自己哭了一會兒。

落日漸漸隐去最後一絲光彩,霞光也變得不那麽好看了。

一直默默旁觀的小孩子們此時正圍作一團,竊竊私語,過了一會兒又朝他們這邊靠近。

一個個兒稍微大點的男孩背着手朝他們走過來,小臉紅撲撲的,走到鐘尋跟前時,突然把手拿了出來,他攥了兩把糖,遞到鐘尋跟前,奶聲奶氣地說:“大哥哥,你用糖哄哄這個姐姐,她就不生氣了。”

在他身後的幾個小朋友也忙點點頭,大人們都好奇地往這邊看。

鐘尋哭笑不得,雙手接過小男孩遞來的糖果,對小孩子們說了聲:“謝謝你們啊。”然後微微轉了轉身子,對身旁的成月說:“你看小孩子們都這麽說了,你吃了糖,就別生我的氣了吧。”

成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拿了鐘尋手裏的一顆糖,對小孩子們說:“謝謝你們啊,我沒生這位大哥哥的氣,就是覺得有點難過,你們去玩吧。”

小孩子們倒是還有些怕生,看成月接過了糖,怯生生地站了一會兒,才散開繼續去玩。

成月笑着看他們往前走一會兒,又回頭看看自己,輕輕嘆息:“小孩子的想法好簡單啊,難過了哄哄就好了,好像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

“對啊。”鐘尋也笑着看他們,繼而轉頭看成月:“你的想法也挺簡單的。”

“啊?”成月不解,指了指自己:“你不覺得我很現實嗎?”

“你把我看得太高啦。”鐘尋嘆了口氣,把手裏的糖放在椅子上,揉了揉成月的腦袋:“我的生活才沒那麽順風順水一塵不染呢,不過是想着,談戀愛嘛,應該要讓對方開心才對。你以為我藝考、複讀的時候沒有崩潰過嗎?我家也不過就是小康家庭,我又不想讓家人為了我多一個經濟負擔。以前讀中學的時候我也會面臨人際交際的問題啊,雖然大多數是因為被認為長得太帥沒人和我玩……”鐘尋說到這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像小孩子一樣。

成月撐着腦袋看着鐘尋一副無奈的樣子,細數那些他曾經經歷過的種種令人難過的事,咧開嘴笑了:“鐘尋,我突然覺得你好可愛,但我好矯情,總是被一些不重要的東西束縛。”

鐘尋拍拍她的肩頭:“注意用詞,成同學,沒有任何一個男性會希望自己的女朋友說自己可愛的。”又補了一句:“的确是這樣啊,我覺得你把家庭看得太重要了,如果覺得家庭是泥沼的話,那你努力掙脫出來就好了,雖然可能會很難。”

成月點點頭,從椅子上拿了兩顆糖,一顆放到鐘尋手裏,一顆她自己剝開糖紙吃了,兩個人坐在椅子上,感受着甜味在舌間蔓延。

“突然覺得沒那麽難過了。”成月最後總結道,她又用胳膊戳了戳鐘尋,開玩笑說:“不過你以後別用和我說那些開心的事,難過的事也要說一說,不然我心裏要不平衡的,畢竟我又不像你那麽帥。”

鐘尋不甘示弱:“你也是啊,別總看我跟個白蓮花似的,談個戀愛恨不得把我供起來。”

兩個人表情奇特地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多年以後,鐘尋和成月回想起這一段:

鐘尋:“我家裏……和你家完全不一樣。”這是在演瓊瑤劇嗎哈哈哈哈

成月:我那時候真的矯情,不對,還是怪作者筆力不行。

要跟看我文的小天使們說聲抱歉,我原本以為我能日更的,結果是我太過天真。因為我是個在校生,目前要準備期末考試,可能寫文對我來說算是一種獎勵,再加上,其實看到自己寫的文最後有兩個人點擊,雖然會覺得欣慰(畢竟不是0),但也稍稍有些落寞。一只鹹魚也會難過的。

但是我一有空就會更的,大概一周兩更的樣子(?)沒錯我鹹魚了,但其實這篇文也快完結了,所以私心也不想寫完吧,感謝你們看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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