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近在咫尺的真相四
“菲利克斯·凱恩。”喬薇突然出聲叫了他的名字。 她的聲音是顯而易見的冷靜，然而卻帶着幾分不确定。
她似乎明白了什麽，卻是不敢斷定。
“西蔚妮小姐？”他擡眸看她，笑容是可見的謙和煦暖，但卻不溫和，手中的短刀還是緊緊握着，卻已然背在了身後，像是那些無色卻劇毒的草藥，在傷人前，總是那樣一副無害的模樣。
就像劇毒之蛇總是吐着信子的卻低頭不顯一臉乖覺。
就像他們初見時她所欽慕的模樣。
凱恩。
巴諾特。
他們有着這樣的特質。
“你想殺了我？”喬薇的聲音很是平靜，“為什麽？因為我發現了你們兄弟倆的秘密？還是說，你不希望任何人接近你哥哥，也不希望你哥哥接近任何人？”
她恍然明白了過來為什麽西莉亞會死。
因為她接近了巴諾特。
而那些關于馬拉之死以及暗示的畫作，有混淆視聽的意思，大概也有故意吸引人來的用意。
沒人是神。
不過是個依賴太重的小孩。
“嘛，小秘密是屬于我和哥哥的。我和哥哥才看不上你們呢。”凱恩笑了起來，挂着笑容的他完全像個得不到糖的孩子，無理取鬧中帶着幾分可愛，“不過，我們兩個的長相明明完全一樣，你是怎麽發現的不同？”
“凱恩，這種氣質不适合你，”喬薇後退了兩步，“你和你哥哥，給我的感覺，完全不同。”
強硬去模仿某種氣質，肯定會留有生硬的痕跡。
畢竟，本身的特質，僞裝的特質，表現上是有很大不同的。
“沒有關系。”菲利克斯·凱恩吃吃地笑了起來，“這樣只會讓我覺得，我和哥哥離得很近呢。”
“哥哥的氣質，只有我能學，哥哥的愛，只有我能享用。”
“哥哥是我的。”
“是我一個人的玩具。”
“任何人都不允許靠近他。”
“可你們使用同一個身體。”喬薇接口道。
“你不覺得這樣更美好麽？”凱恩眼中泛着癡迷，“他中有我，我中有他，我們屬于彼此，只能屬于彼此。”
“哥哥是上帝給我的禮物。”
“最好的，無可替代的。”
他總結道。
無可替代的？喬薇真佩服自己的粗神經，在這種情況下還可以胡思亂想——
#傳宗接代也是可以自攻自受的麽？#
給這種神奇的功能點一百個贊。
“可是他不屬于你。”喬薇拔開了手中的瓶塞，倒了一些在地，感謝上帝讓她還記得如何配置擴散型的迷藥。
“別的女孩男孩可以觸碰他，撫摸他，擁抱他，可是你只能在同一個身體裏肖想他，在使用這個身體的時候幻想這是你哥哥，哦，”喬薇惡意的停頓，“你連讓他感覺你都無能為力，甚至你連最簡單的問候都做不到，你對他說出‘你好’的時候，他大概正在你身體裏沉睡，他永遠都聽不到你的問候，他永遠都感受不到你。”
“這麽多年你唯一做到的，大概就是，讓你可愛而又愚蠢的哥哥相信自己有你這樣一個弟弟。”
喬薇在賭，賭這兩個人并沒有對方的記憶。
這是雙重人格的基礎。
但是很奇怪的，他們知道對方的存在。
可是也因此，他們對對方的熟悉，只可能來自他們本身的幻想。
那麽也就是說，巴諾特所說的，她被他弟弟提起，其實是他自己的一種臆想，他感知不到凱恩，卻對她有了熟悉感。
所以他覺得，凱恩和她熟悉。
這才有了要殺她的念頭。
思緒不停，喬薇頓了頓，“畢竟你要知道，你出現的時候，就是你哥哥消失的時候。”她看着他，露出一個微笑，那笑容是少見的惡毒與從容，“而且，說白了，你也不過是巴諾特的第二人格，他為了保護自己而設定的人格。”
雙重人格與多重人格的基本特征相同，雖然同一個體具有兩種或更多完全不同的人格，但在某一時間，只有其中之一明顯。
每種人格都是完整的，有自己的記憶、行為、偏好，可以與單一的病前人格完全對立。
多重人格可以有雙重人格、三重、四重…….....，到目前為止最多的可以達到24重人格。
其中以雙重人格相對多見，通常其中一種占優勢，但兩種人格都不進入另一方的記憶，幾乎意識不到另一方的存在。從一種人格向另一種的轉變，開始時通常很突然，與創傷性事件密切相關；其後，一般僅在遇到巨大的或應激性事件、或接受放松、催眠或發洩等治療時，才發生轉換。
可是，巴諾特和凱恩的切換，僅僅是因為高分貝的聲音。
一開始她下意識地以為是因為他們的創傷性事件來自聲音。
可喬薇還真沒聽說過有關于聲音的犯罪。
這種可能性太小，姑且就不考慮。
那麽，這種人格的出現極有可能是另外一種可能，比如說，發洩。
發洩自己的不滿情緒，發洩自己對于身邊周遭的不滿，發洩能發洩的一切。
這是懦弱的人對于自己罪責的推脫——反正都是第二人格做的。
但是，喬薇卻想不明白——凱恩與巴諾特之間病态的愛，到底因為什麽？
而巴諾特和凱恩，到底誰才是第二人格？
凱恩并不想殺她。
喬薇看得出來。
巴諾特想殺她卻是真心的。
不，不能說是想殺她，反而可以說是一種滿意與喜愛。
對于合于自己要求的東西的滿意。
他們兩個，都像是衍生出來的人格。
不過更進一步說，那種偏執到偏激的感情，一般都只出現在第二人格。
可是不能斷定。
所以，第二人格，到底是誰？
喬薇覺得自己被繞進去了。
假如說凱恩這個人格是為了保護他自己，那麽，這個人格所産生的病态的愛又是怎麽回事？而且，怎麽可能從危險人格中誕生更無害的人格？
假如說巴諾特是第二人格，那怎麽可能會知道自己【弟弟】的存在？怎麽可能這麽簡單就被切換？
第二人格通常都是為了保護第一人格而存在的，假如這麽簡單就可以改變主人格，那麽第二人格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呢？
不對！
她知道自己想錯在哪裏了。
凱恩對巴諾特的感情偏執，這種偏執可以體現在——就算內心不願意，他也可以為巴諾特做任何事！
就算是殺人！
他不願意殺她，不代表他不會殺她！
變态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喬薇再次清晰地認識到了這句話。
“你說的不對！”凱恩咬了咬下唇，情緒終于有些激動了起來，“哥哥是我的，是我的，他是我的！我們的靈魂永恒不滅！”
“你們不準靠近他！”
“是你的又怎麽樣？你永遠無法得到他。”喬薇默默估算着時間，液體迷藥在情緒激動的情況下更容易吸入，而她這樣不斷地刺激對方的情緒，雖然很危險，但是，卻很有效。
“我都無法得到，能得到的，都去死啊！”他慢慢地握緊了手中的刀，“我喜歡人偶，而哥哥會把所有靠近他的人變成人偶，他總是說三個人永遠在一起，但明明只有我們兩個人，而我們不是最相配的麽！”
#這對兄弟有病吧#
喬薇望天。
不過……三？
巴諾特犯罪了三次，就連在說自己的永遠的時候，都不由自主地強調了三遍，甚至連路上打招呼的時候，他也是習慣性地問候三次。
這樣去回想，他很有可能是一個患有“與三相關的強迫症”類型的犯罪者。
而且雖然他可能沒有記憶，但是身體卻是忠誠的，它會記錄下來他的習慣性動作。
比如殺人時所用的時間。
便條被抽出後的三分鐘後。
“殺了你，殺了你就好了。”凱恩一臉瘋狂。
他靠近了她。
喬薇咬了咬下唇，往後退着。
刀被舉了起來。
刀光鋒利。
重重落下。
喬薇下意識地準備好逃跑的姿勢。
“小心！”
是夏洛克的聲音。
喬薇一愣，那一瞬間只來得及往邊上一躲，刀順勢便往她手臂上劃過。
霧草！
大哥你是來搗亂的麽！
喬薇捂着手臂退到一邊，這種相互影響的人格，習慣也定然會有所相同，所以，應該會有三刀！
凱恩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夏洛克的聲音，只是目不轉睛得盯着喬薇。
他又擡起了手臂。
喬薇躲開了。
還有最後一刀。
她喘了喘氣。
最後一刀了，躲開的話，暫時就安全了。
……
等等，她動不了了！
有人抓着她！
喬薇回頭，只看到阿曼達絕望的眼神。
但卻義無反顧。
……
救命嗷嗷嗷！
掙紮無力的喬薇。
“去死吧！”
“砰！”
同時響起的聲音。
凱恩無力地倒下了。
背後是夏洛克無辜的臉。
“沒來太晚……吧？”
你說呢？
喬薇很想說一句。
但是……
迷藥開始起作用了。
我去你的剛剛他對我動手怎麽沒起作用！喬黎不是說是最好用的配方麽！
眼前一黑的最後一秒，喬薇忍不住吐槽。
作者有話要說： 其餘沒有揭露的關于阿曼達和西莉亞的伏筆會放在番外。
不要吐槽女主弱。她不受傷我沒法過日常哎。
我想寫女主的例假很久了╭(╯^╰)╮
最後，我其實設定的兄弟很萌的，然而寫不出來╮(╯▽╰)╭
你們覺得有什麽要修改的和前文不對應的地方可以說啦，我一個星期沒寫了，自己看總感覺怪怪的。
謝謝O(∩_∩)O
☆、番外 那些無法揭露的事
巴諾特曾經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爸爸媽媽弟弟，還有他。
他還有一個漂亮的青梅竹馬，叫做阿曼達。
他常常左手牽着弟弟，右手牽着阿曼達，然後像個小大人一樣，帶着他們一起玩耍。
【要和我一樣對弟弟好。】
他總是這樣囑咐阿曼達。
于是阿曼達點點頭，滿臉欽慕。
她從小就暗戀巴諾特，自然不會拒絕巴諾特的要求。
本來生活應該是這樣的，懂事又可愛的青梅，英俊又溫柔的竹馬，乖巧的弟弟，然後他們一起長大，然後青梅竹馬順理成章在一起，有些時候青梅會為竹馬對弟弟的好而有些許不滿，但不可否認他們的幸福。
至少在那之前，阿曼達都是這樣以為的。
在除了巴諾特以外的他的所有家人死于非命之前。
#############
那是個雨天。
雨下的很大，天色又暗了，阿曼達陪着巴諾特回家，卻總感覺陰森森的。
“這麽晚了，怎麽還會讓我們出來買東西啊？”阿曼達緊緊握着巴諾特的手，夜色深了，她很是害怕。
“我也不知道，不過，商店那麽近，可能只是懶得出門吧。”雖然內心也是不安，但是男孩卻很有兄長的風範，溫聲安慰着女孩。
“轟！”
又是一聲炸雷，巴諾特擡頭望去，只看見雷弧如人臉裂開的笑，滲地他心中慌慌。
“我們快些回去吧。”他拉過阿曼達，快步向着他家跑去。
血跡。
血痕。
血味。
循着味道而來的野狗。
巴諾特不由得在家門口止住了腳步。
他看到了爸爸。
他被挂在了他們的小別墅的門口。
脖子上的繩子似乎勒地很緊。
他慘白着一張臉，瞳孔中的不可置信像是在訴說着他的死不瞑目。
阿曼達下意識地想要尖叫，卻被巴諾特捂住了嘴巴。
“不要。”他壓低聲音，下意識地朝他搖搖頭。
他的身子劇烈地顫抖着，但卻被他壓制了下來——不能慌，如果此刻連他都慌了，就全完了。
他知道爸爸一直在做實驗，媽媽是助手。
那是犯罪，他都知道。
他帶着阿曼達悄悄繞到別墅的後方，那裏是他平時和弟弟玩耍的地方，那裏有個暗門，他們常常在那附近捉迷藏，此刻，那裏倒是成了絕佳的“偷渡”場所。
湊在那個小小的門後，他看到了他一生當中都無法釋懷的場景——
他可愛的乖巧的弟弟，正在拿着一把刀，不斷地切割着他們的母親的身體，每當割下一塊肉，他就會将肉吞咽下去，他已經嘴角溢滿鮮血，淚流滿面，但卻動作不停。
“不要停下來哦。”非常溫柔的聲音，“假如你停下來的話，你就會遭受同樣的刑罰。”
“想想看啊，你身上的肉一塊塊地被割下來，新鮮的，帶着血的，然後生吞下去……美味麽？”
尾音是突然拔高的問句。
回應這人的是小男孩低聲的嗚咽。
“你的父母真是敏銳的家夥呢，可是小鬼，你被放棄了，不憤怒麽？不痛苦麽？不害怕麽？不痛恨麽？”溫柔聲音的少女彎下腰，捏着小男孩的下巴，“你哥哥逃走了，你卻在這裏面對着我，真是可悲啊。”
“你這個悲哀的，愚蠢的，無依無靠的被放棄的可憐人。”
她這樣斷言。
“怎麽辦？”阿曼達拉了拉巴諾特的衣袖。
“誰！”那少女卻很是敏銳，即便阿曼達已經壓低了聲音，卻依然發現了他們。
“快走！”最後的最後，巴諾特只來得及将阿曼達推開，大概是用力了些，阿曼達被他推到在地，後方本就是斜坡，她就這麽順着斜坡滾了下去。
很快就不見蹤跡。
“抓到你了。”只來得及回頭看一眼，巴諾特便被拎住了衣領。少女俯身，聲音溫柔，“被放跑的小白鼠，你是回來做我的試驗品的麽？”
巴諾特身子一僵，然後開始劇烈地掙紮了起來。
不要！
“可愛的小弟弟，看來你知道，你父母在做什麽喽？”
少女咬了咬他的耳垂，滿意地看着對方漲紅了的臉——
器官移植，篡改記憶，深度催眠。
這就是他父母的工作。
因為記憶的不可控性，所以幾乎每一個完成品，都會有它們自己的缺陷。
比如只有短暫性的記憶，比如無法自控地多情。
因為他的父母是掌握有這樣技術的不多的高水平人才，所以一直是組織裏不可或缺的人物。
直到少女的出現。
她的催眠術，比以往的任何人都要優秀。
于是這一次，最好的實驗藍本逃不開了被實驗的命運。
少女溫柔地撫摸着巴諾特的臉，然後，一口咬開了他的血管。
恍惚中，巴諾特仿佛看見弟弟驚恐的臉，聽見少女溫柔的聲音，“小家夥，想不想成為你的哥哥？”
“像他一樣優秀，像他一樣受人歡迎，像他一樣，得到阿曼達的的愛？”
小男孩暗戀阿曼達。
卻因為自卑，一直埋在心裏。
“不……不！哥哥才是對我最好的！”
他掙紮着，想要拒絕。
“太好了，弟弟還沒有失去本心。”滿意地閉上了眼，巴諾特失去了意識。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昏迷後，他可愛的弟弟的後半句，“而且這樣做被發現的可能性太大了！我才不要!”
背叛，往往不期而至。
“啊！……”
将他驚醒的，是弟弟的尖叫聲音。
而他一睜開眼，就是少女微笑的瞳孔，然後……
他似乎聽到了這世界上最美妙動聽的，不可違抗的聲音——
“你的名字，叫做巴諾特，你有一個弟弟，叫做凱恩，你很愛他。超過世上的一切，你有母親，是你面前的這個人，你尊敬她，愛戴她。你溫柔謙遜而且聰明，你是最優秀的，也是最聽話的。
記住我的名字，巴托裏，向着這個名字，奉獻你的忠誠。”
說了三遍。
“弟弟……在哪裏……”他眼神渙散，卻下意識地問道。
巴托裏溫涼的手撫上他的胸口，“在你心裏，你們永遠在一起。”
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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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小男孩長大了，他英俊而且紳士，收到了許多女孩的歡迎。
可是他腦海裏的“弟弟”不喜歡她們。
于是他也不喜歡她們。
可是總有癡心的女孩子，每天堅持不懈地遞情書，告白。
終于在一次人格切換失敗後，他隐隐感覺到，“弟弟應該是生氣了。”
于是他殺了那個女孩，想做成人偶，賠禮道歉。
可是那個人偶不會動，他很失望。
這和他預想的時候不一樣。
恰好，他遇見了另外一個女孩。
似乎也是很好的材料。
他讨厭麻煩，于是他有意把目标布置成圖畫的樣子，自稱是神，想要混淆視聽，卻沒有想到，阿曼達主動找上了他。
“下一個目标是不是我？”
她這樣問。
他讨厭這樣質問的語氣，他讨厭對方這樣似乎是想要背叛的言行。
他想殺了他，卻不知道怎麽的，下不了手。
仿佛身體都在抗拒這樣的事情。
于是他如他她願，抓了她。
卻只覺得內心空落落的。
像是大雪過後，了無痕跡。
“你會背叛我麽？”他再次這樣問。
這個問題，他已經重複問了上百次。
“永遠不會。”阿曼達擲地有聲。
像是當年他可愛的弟弟。
他想不起來當年的事情。
只是隐隐有些感覺。
但是。
但是。
他只知道，他讨厭被背叛。
非常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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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年。
巴托裏本以為，自己這一次能夠做出最優秀的作品，然而她失算了。
巴諾特依然有缺陷，他的缺陷就是，三次型的強迫症以及聲音性的人格切換。
唯一讓她欣慰的就是，他的記憶，被修改地很成功。
他始終認為自己是巴諾特。
他始終覺得弟弟在自己身體裏。
——
而事實上，他不是巴諾特，他是凱恩。
那個小男孩。
那個名叫巴諾特的家夥，早已死在了當年的那場雨裏。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就這樣了，案情告一段落了。
接下來會有日常，有點不知道接下來寫什麽案件咧。
我說過我有自創的組織的，吸血鬼教會，巴托裏的名字，你們不陌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