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今生
景泰八年一月,代宗病危,英宗複辟,舉國嘩然。同時,朝廷上下也經歷了一次徹底的大清洗。
昌平侯府的別院中,一如既往的冷清。
“少夫人,您還是吃點吧!不然身體會受不了的。”染柳眼巴巴的看着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莫昕硯說道。
莫昕硯一動不動,她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氣。如果不是她的眼珠還在動的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已經殁了呢!
“少夫人,您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再這樣下去的話,你會撐不住的。”染柳終于忍不住哭出來。
自從三天前,侯夫人把少夫人和二少爺捉奸在床後,少夫人就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她明知道,二少爺和少夫人是被人陷害的,但她人微言輕,不管她如何解釋,根本就沒有人相信她。
“吱扭!”一聲,門被人給推開了,連屹城那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房間裏。
染柳在看到來人後,立即喜形于色的走上前。
“世子爺,您來了,您幫我勸勸少夫人吧!”在整個府裏,也就是世子爺對少夫人最是維護。
莫昕硯在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後,身子不由的一顫。她費力的扭轉頭看着一步一步走向她的連屹城。
連屹城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莫昕硯的心尖上,生疼生疼的。
“三天後,我會迎娶粟宛韻為平妻。”連屹城神色淡漠的看着莫昕硯。
“嘣!”牽動着莫昕硯最後的一根心弦猛然間就斷了。
莫昕硯無力的扯了扯嘴角,她很想笑,但她卻笑不出來了。此時此刻連屹城說的每一個字,就像是一把小刀在生生的割她的肉啊!
她愛這個男人,是那種深入骨髓般的愛。可如今她被人誣陷與人通奸,他不說幫她洗清冤屈,卻還要在她的心口上再捅一刀,何其的冷酷而又殘忍啊!
要知道她的丈夫可是大明堂堂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啊!她有沒有和連屹峥通奸,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Advertisement
如果她真的和連屹峥有奸情的話,她早就被無聲無息的給處理掉了,怎麽還會容許她繼續活着呢!
連屹城在靜靜的看了一眼莫昕硯後,轉身就要離去。
“我祖父是不是殁了,莫家是不是敗了。”莫昕硯費盡力氣的問道。
“你現在身子虛,還是先好好的養病吧!”連屹城眉眼不動道。他的聲音裏甚至沒有任何的起伏變化。
“哈哈……!我和連屹峥偷情,你相信嗎?”莫昕硯艱難的擡起身子,眼睛充血的看着連屹城的背影低喊道。
站在一旁的染柳趕緊走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莫昕硯。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連屹城說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
“那你為什麽不休了我,為什麽不休了我?”莫昕硯看着連屹城那決絕離去的身影,悲怆的喊道。
只是連屹城的腳步不停,在她的大喊聲中離開了她的院子。
莫昕硯無力的閉上眼睛,兩滴血淚從她的眼角流淌下來。就算是她和連屹峥的偷情是被人陷害的那又怎樣,現在全府上下都已經認定了她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了。
連屹城沒有休了她,已經是對她最大的仁慈了。
“少夫人!”染柳驚慌的喊道。
莫昕硯重重的栽倒在床上,如今的她寧願被休棄,也不要他這虛假的憐憫。
“喲!少夫人,這是怎麽了?我這大老遠的就聽到您聲嘶力竭的在喊。”翠冠站在門口探頭探腦道。
“翠冠,你還來這裏幹什麽?”染柳橫眉冷對的看着翠冠喊道。翠冠和她一樣曾是陪着少夫人一起從莫家嫁過來的。只是她卻背棄了少夫人,做了二少爺的姨娘。
“哼!我說染柳,我如今可是二少爺的姨娘,是半個主子的,你竟然在我的面前這麽沒大沒小的,小心我讓人把你給攆出府去。”翠冠叉着腰,一臉不善的喊道。
“喲!我好怕啊!我記得如今這府裏還輪不到你們東院那邊做主吧!就算是世子爺要迎娶粟宛韻,那她也只是一個平妻而已!只要有少夫人在,她就永遠都低我們少夫人一頭的。”染柳毫不相讓的看着翠冠。
“呵呵……!你不說我倒是忘了,少夫人,是粟小姐讓我來給您帶個好的。她說你們相識一場,也算是至交了,她讓您放心,她一定會把您的母親和弟弟給安頓好的。”
“哇!”莫昕硯堵在心口的那一口血終于吐了出來。莫家原來是真的敗了,如今就連母親和弟弟都落在了粟宛韻的手上了。
“少夫人,您沒事吧!”染柳哭着跑上前。
“唉喲!這可不管我的事,我只是來傳話的。”翠冠一臉假惺惺道。
莫昕硯擡起頭,眼神冰冷的看着翠冠問道:“她還說了什麽?”
翠冠的眼珠不由的轉了轉,說實話,以前她待在莫昕硯身邊的時候,莫昕硯待她不薄的。不過當她想到,這以後的昌平候府畢竟是粟宛韻要當家的,她又不得不狠下心。
“她讓我告訴您,她不想做平妻,她想做正妻。”
“好,我會如她所願的。”
滿目都是刺眼的紅光,一波波的熱浪沖着莫昕硯撲面而來。她想逃,可身子卻怎麽也動彈不得。
她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身子被炙熱的火蛇一點點的吞噬。
“暮雲姐姐,三小姐還沒有醒過來嗎?”染柳看着從莫昕硯房間裏走出來的暮雲着急的問道。
昨天二老爺可是發了話的,如果三小姐今天再醒不過來的話,她們院裏的這些丫鬟婆子就都要別發賣出去的。
“胡太醫不是說了嗎?今天三小姐一定會醒的。”暮雲安撫的看着染柳說道。其實她的心裏也是沒有底的。
莫昕硯是被一陣哭聲給吵醒的,當她艱難的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紮着雙丫髻的小姑娘趴在她的床前哭。
“你是……!”莫昕硯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幹澀的厲害。
“三姐姐,你醒了!”莫昕墨擡起頭,一臉驚喜的看着莫昕硯喊道。她的臉上猶帶着剛剛滑落下的淚珠。
莫昕硯有些愣愣的看着只有十一二歲的莫昕墨,她記得她最後一次見昕墨的時候,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在英宗複位前,她就跟着她的丈夫去地方任職去了。她一直都希望朝廷的更疊不要影響到他們一家。
“三姐姐,你可醒了,你都快把我們給吓死了。”莫昕墨并沒有發現莫昕硯的異常。雖說三姐姐平時總是冷冰冰的。但是她知道,三姐姐也是真心愛護她的。
莫昕硯用了好大的自持力,才讓自己滿滿的緩過神來。
“現在是那一年?”莫昕硯忍不住的問道。
“景泰二年,三姐姐,你真的被燒糊塗了!”莫昕墨擡手摸着莫昕硯的額頭大驚小怪的喊道。
莫昕硯不由的閉上眼睛,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才再次睜開雙眼,此時她的眼神也變得清明了起來。
“三姐姐,你不要亂動啊!我這就把你醒來的消息告訴爹爹和娘親去。”
“不是,昕墨我!”
還沒等莫昕硯說完,莫昕墨提着裙子就一溜煙的跑遠了。
莫昕硯失笑的搖搖頭,昕墨不管她怎麽教導,都改不了那副急性子脾氣啊!
“三小姐,你要不要喝點水?”聽到動靜的暮雲和染柳也喜形于色的走了進來。
“好!”莫昕硯就着暮雲的手在喝了小半杯子水以後,喉嚨裏的幹澀,才慢慢的消失掉。
莫昕硯沒有想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又回到了十四歲受寒昏迷遲遲醒不過來的那一天。她記得她是因為和母親賭氣,不肯吃藥,才使得自己病情加重的。
這應該是她發熱昏迷後的第二天。
想她莫昕硯,三歲識字,五歲作詩,八歲就已經名滿京城。莫家更是世代的書香門第之家,在大明建朝的這一百多年的時間裏,莫家曾出過狀元,就連現在的莫家老爺子,那也是兩榜進士,翰林學士,更是國子監祭酒,官職四品。
莫昕硯因為天資聰穎,記憶超群,最得莫老爺子的疼愛和贊賞。所以,這也養成了莫昕硯孤傲、清高的性格。
因着祖父偏愛,父親疼愛,她在府裏一向都是眼高于頂。就連母親偏疼幼弟,她都不能忍。為了博取母親的疼愛,她竟然拿自己的身體作伐子。
何其的可笑、可悲啊!
“沅沅醒來了,是嗎?”随着聲音,父親那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莫昕硯的房間裏,他的身後還跟着一臉焦急的母親。
莫昕硯在看到父親和母親的身影後,只覺得一陣鼻酸。她以為她再也見不到父親和母親了呢!
“沅沅,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我馬上讓人去請胡太醫。”莫擎颢看着淚眼朦胧的莫昕硯一臉心疼的問道。
“爹爹我沒事了,您不用擔心的。”莫昕硯一臉孺慕的看着莫擎颢說道。在她的記憶裏,父親是她最溫暖的存在了。父親不像母親一門心思的都放在弟弟身上,他對每一個子女都是愛着的。
“沅沅,你想吃點什麽,我這就讓人給你炖燕窩去。”莫二夫人顏氏一臉自責的看着莫昕硯問道。
對于這次莫昕硯的病重,她也是非常自責的。如果她對硯丫頭多一點關心的話,硯丫頭也就不會病重了。
“她現在身子虛,不能吃大補的東西,我看還是讓人熬點白粥吧!”莫擎颢沒好氣的看着顏氏說道。
顏氏自知理虧,趕緊走出去讓人熬粥去了。
莫擎颢在胡太醫給莫昕硯把完脈,确定莫昕硯确實沒有什麽事情之後,才離開了莫昕硯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