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背叛

在飯店用過午餐,謝文湛又帶她下鄉去尋寶了。以為老房子就是個老房子,但是當謝文湛把車開在一家道觀前時,白汐懵了。

要是早半個小時知道謝文湛帶自己去的是道觀,就是打死她都不會來赴約的。這種修道之人的場所,專門克妖氣。于修為有損傷。

就是面前的兩塊門板,都隐隐約約有上百年的靈氣。屋頂下懸挂的護花鈴,一百多年歷史了。這宅子,少說是清朝末期建立起來的。只怕裏面還供奉着上百年的辟邪法寶,萬一還有什麽老道的血書成的八卦七星鎮宅符,那就難辦了。

她站在這個名叫“三清觀”的道觀前,開始了“我到底要不要進去”的心理掙紮。

謝文湛跟她的解釋是:“這間道觀的主人收藏了幾塊古玉,想鑒定一下年代。”說完就擡腳進去了,又回頭看她站在原地發懵:“怎麽了?”

“沒,沒什麽,”她假裝四處看風景:“這裏的環境不錯,那個,我先到處看看。”

謝文湛笑了一下,特別耐人尋味:“先看完了高古玉,我再陪你出來看風景。那邊山上的觀潮亭不錯,待會兒開車送你去。”

她被這笑容迷得小小暈了一下,但好歹克制得住心神:“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去看看就……”好字還沒說出口,就卡在喉嚨裏。因為謝文湛過來牽住了她轉身的手。就這麽輕輕一觸碰,她就感覺魂魄再次出竅了。

“青花,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趕緊進去吧。”

謝文湛似乎很輕描淡寫這麽一句。但是拉住她的力道很大。白汐再起想起初見他的時候,也是這雙手,輕柔地把自己裹在掌心裏。極度專注的眼神,還有抿起來很好看的唇形。結果……羞為一千年的老妖怪,就這麽被拉進去了。

幸運的是,外面的裝潢似乎很陳舊。但是裏面倒挺現代化。道觀的接待大廳裏面擺着紅木家具。角落擺着一個落地式的櫃式空調。

道觀的道長是個才四十出頭的中年漢子,姓李。看起來修為也不深。據他說,這是一座“子孫廟”。就是說,這道觀是師徒之間代代相傳的資産。道光年間建起來的,他是這裏的第十五任觀主。道觀的資歷,歷史,在整個a市都是首屈一指的。

“這一枚,老祖宗說是元代的高古玉。”李道長先出一枚鳳凰騰飛狀的古玉。

“道長,有句話晚輩要糾正一下。”謝文湛上手之後也不直接點明真假,而是笑了笑:“高古玉是戰國和漢以前的玉器,明以前的玉器稱為古玉。這一件東西,假如真是元朝的玉器。那該稱為古玉。和高古玉還差了一千多年的歷史。”

那道長抱拳道:“慚愧,慚愧!還是專家來掌掌眼。”

“東西不錯,料子是和田青玉。但我看到不了元代。玉器斷新老,得看玉質的鈣化程度,和沁色的深淺。這件大概是明末的。”

“啊?!那,那值多少錢?”

“參考去年的行情,明代末期的古玉大概是5-8萬。”

那道長點了點頭,看來也接受這個價格。接着,謝文湛把其餘幾枚玉器都斷了年代。時間從北宋到明末不等。清一色全是和田古玉。加起來,這些玉器一共值個五十多萬。但和翻修道觀的費用比起來,也就是九牛一毛。

“怎麽不去募捐?”

“小姐,現在紅十字會都募捐不到善款了。更何況我們這些道觀。”

李道長有些無奈。但忽然想到什麽,一拍大腿:“對了,後院的閣樓裏還有一塊帶血沁的玉璧。那個東西是民國的時候觀主收購過來的,說不定是戰國的古玉璧。”

“戰國古玉璧?!”

白汐想笑,但礙于人家在場。只能憋着笑。等李道長走了,她就忍不住了。玉璧是戰國的重要禮器,存世量極其稀少。其中最著名的,當屬“和氏璧”了。成語“完璧歸趙”中的璧就指的是和氏璧。傳聞是一個名叫卞和的工匠,以被砍去兩條腿為代價,進獻這塊美玉給了楚文王。後來,又被秦國奪去,制成了傳國玉玺。

秦亡,和氏璧由子嬰獻給了劉邦。成為“漢傳國寶”。漢末,又落入孫堅、袁術之手,再傳魏、晉,五胡十六國,一直到唐朝開國。和氏璧落入李家手中。有史記載的,最後一任掌握和氏璧的皇帝,是五代後唐末帝李從珂。

後來,石敬瑭攻陷洛陽。李從珂放火燒宮。和氏璧連同整個皇宮一起毀滅了。之後下落不明,成為歷史上的一大懸案。

雖然,和氏璧已經絕世,但它的美名一直流傳。同時代的,能保存至今的戰國玉璧,真的拍賣起來少說五億往上。基本都在國內各大博物館內呆着。連白汐自己都沒見過幾塊:“戰國古玉璧都是國寶級文物吧?難道還有流通的不成?”

“要說是玉佩,玉環,還有可能……玉璧…有市無價。就是至尊行也沒有經手過。”謝文湛也覺得可笑,但,清淨之地。不願妄言。

不一會兒,李道長又匆匆回來。說是怕玉璧搬運的過程中有損,不敢動。請他們親自去看一看。

以為就是個小閣樓。但去了之後,白汐才發現這道長口中的閣樓,其實是個小書屋。三排書架,整整齊齊碼着許多老舊的書刊。

妖氣收斂着。她盡量不去驚動周圍的老物什。

謝文湛跟李道長上去鑒寶了。白汐就在下面看看書。老實說,雖然沒見到實物。但戰國玉璧這種東西,能出現在這種地方,就有鬼了。見過誰把幾億的東西,随便放在屋子裏的?所以,她寧可和古書們作伴。不去看那假冒的高古玉。

随手抽下一本古陶瓷的書。呵,是程璋寫的,上海古籍出版社民國22年出版的《明清陶瓷全編》。外面還加了一層牛皮書封。

翻了幾頁,她沒興趣了。合上了書。但不經意間瞄到書的背面……

一行小字:長梧子譚秋生于1938年閱畢。

譚,譚秋子?!那,那這間道觀的上一任主人是……不好!

她剛站起來,門就關上了。怎麽推也推不動、這時候,才發現這件屋子裏的所有窗戶都是關着的。手指觸到一扇窗戶,像是被電流擊中。

糟了,外面肯定貼了鎮妖的符咒!

她又摸上了一堵牆。但手又刺痛地收了回來——該死,這屋子真的有問題!到處都張貼了除妖的符咒!

不經意撞翻了剛才看的那本書,飄出來一張殷紅的鎮妖符,是百年老道的血書成的。如此有修為的東西,不能硬碰硬。只能退到了樓梯口。

都怪沒好好看……但,誰會想到,謝文湛帶她來的這個地方居然有問題?!

但更加不幸的事情發生了,她聽到風聲。接着,地上那殷紅的鎮妖符飄了過來。似乎是被風起來的,其實是被自身的妖氣吸引來的!平時,這些符咒就是普通的紙張而已。但是此時此刻,追擊妖氣的它們,就是活的東西,會殺人的東西!

一張連着一張殷紅的符咒,從書桌下,書縫裏,牆上,挂歷後面接連飄了出來……

白汐也顧不上那麽多了,立即跑到樓上去,關上門。把無數張追随而來的符咒給擋在門外。但,這門是老式的木門。符咒破門而入,只是時間的問題。必須得趕緊想個辦法逃出去。但,樓上的景象,再一次打擊到她。

樓上裏面堆滿了雜物。但那什麽“戰國玉璧”根本不存在!連上樓來的李道長和謝文湛也不見了!她就是再笨也想明白了,什麽地方出錯了。周圍又黑又暗,還安靜得可怕。就算知道出事了,又能怎麽辦?!對了……打,打電話!

她從口袋裏摸出手機……該死!信號是空的!

飛舞的血色符咒,還在外面叫嚣。似乎像是一鍋沸騰的水。就等着抓她下鍋。

最初的措手不及之後,白汐反而淡定下來了。但,實在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到底哪裏出錯了?這鬼道觀要幹什麽?!

就在這時候,從閣樓通往走廊的那扇門忽然從外面打開了。

但是看清楚了走進來的那個人,白汐寧願這扇門沒有開——當初在小樹林裏見到的那個姓譚的年輕道士,手中還拿着一把桃木劍。

“你們想幹什麽?!”她冷冷問道。

“妖怪,你自己選擇一條路吧。是被永遠封印在這裏,還是死在這把桃木劍下?!”

“什,什麽妖怪?!”她還沒搞明白:“你為什麽說我是妖怪?!”

“哼,謝少爺他親眼看到你附在了董青花的身上!”那姓譚的嫉惡如仇道:“謀害人命,借屍還魂!還不承認自己是害人的妖怪?!”

白汐明白了。明白之後,卻有種被深深背叛的失落感……謝文湛知道自己是個妖怪?因為這個理由,所以他不遺餘力接近自己?他的目的是獲取自己的信任後,騙到這個地方來。用這滿屋子的符咒困住自己。然後斬妖除魔……

“呵,”白汐冷笑起來:“我就不該相信人類。”

這些,狂妄自大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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