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執着【二更】

宋琏還愣着,這姑娘說什麽“宋家有大難臨頭了?”就憑這個小漆器嗎?這,這也太荒謬了吧?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轉瞬即逝:“白汐,你想多了。不過是一個小漆盒而已。陪葬的明器多了去了,總不能都是不幹淨的東西吧?”

“這一件不一樣,它出現在案發現場的附近。”

“那或許是剛剛收購來的明器吧?你先給我。我去問問經理。”宋琏還是不相信。

白汐嘆息了一聲,只能随他去了。好在這小漆盒的煞氣已經解除。所以給人類也無妨。就丢在他身邊,打算走了。沒想到昌榮閣的董事長宋峥來看望孫子,一把推開了住院部的門。她還尴尬地站着,宋峥就走了過來。

“爺爺!”宋琏掙紮着要爬起來。被宋峥按了下來:“別起來。”

宋琏立即化身為乖寶寶,果真沒起來。倒是頓悟自家爺爺是個風水大師。說不定認識這小漆盒:“對了,爺爺您看這小漆盒怎麽樣?是我這位朋友在案發現場找到的。”

那宋峥接過去一模,輕輕曲起雙指一扣,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槐木芯子的?!”又把蓋子翻了開來,沉默良久:“水銀斑。”

“什麽?!爺爺,這東西真的不幹淨?!”

“你怎麽知道不幹淨?”

“我這位朋友說的,什麽槐木胎,明代的,被灌了水銀的女人陪葬用的。東西不幹淨。”宋琏又添了一句:“哦,她就是前幾天,說找我要前河南博物館資料的女生。人家來河南寫畢業論文的。也是她剛才把我送到了醫院。”

宋峥這才注意到她:“這位……姑娘,借一步說話。”

出了病房,宋峥帶她去了休息間喝茶。喝了半會兒茶,宋峥問她身份,顯然明白她的名字“白汐”只是在糊弄人。白汐也不隐瞞了。就告訴他,自己叫董青花。是董教授的女兒。沒想到宋峥還認識董教授:“哦,原來你是董翊的女兒。”

“您認識我父親?”

“河南殷墟考古的時候見過面,他那時候還是個年輕人。沒想到……哎,怎麽會這麽沉不住氣。”這聲惋惜發自內心。

“那我該稱您一聲老前輩了。”

“不用,喊我宋爺爺就好。”又問她:“你是要前河南博物館的資料做畢業論文?”

“是的。”

“那不走運了。前河南博物館五幾年的時候就拆除了。原本保存的資料,大部分都在十年內亂的時候燒掉了。只剩下一小部分,那一小部分也就是記錄的博物館的人手,資金這些東西。姑娘,可能你這一趟白跑了。”

人手?!資金?!有用處。太有用處了!

但得裝做可惜的樣子:“那真是可惜。不過這一趟也不算白跑。能和您的孫子當朋友,還能進昌榮閣工作,也算是榮幸。”

宋峥笑了。像他這樣有地位的老人,笑起來倒是別有風度。一雙飽經滄桑的眸子,閃動着自豪與慈愛的光彩。依稀可見年輕的時候,是何等的意氣風發。顯然,她戳中了老人的萌點。這小太子別人看着是纨绔,但老人當做心頭寶。

接着,宋峥又道:“這樣,既然你在昌榮閣上班,就先在南邊大堂那邊當個三級鑒定師。我相信董先生的女兒,也是鑒寶英才。”

她趕緊要推辭:“其實,我那個……”

“嗳,先別忙着推辭。去南邊大堂,還有個事情要麻煩你。”宋老爺爺收起了笑容。但這人不笑的時候,雙眸都是瞪得滾圓的。看起來時時刻刻都在戒備:“董小姐既然知道有人用不幹淨的古董謀害我宋家,還請把把關。”

“什麽?”

“萬一有人要把髒的古董拿進昌榮閣,還請你制止。”宋峥繼而一笑:“當然,報酬肯定會很豐厚的。那博物館的資料,我也會盡量安排人幫你找。”

她明白了,宋峥是要她幫忙搭把手,看看古董當中有沒有不祥之物呢。這個非一般的鑒定師能做到。而她“家學淵源”自然看得出來。所以就請自己坐鎮一家店,把關進出的物品。就如同今天這樣,一眼看出來了小漆盒是“骨董”。

真沒想到,這辭職沒成功。還順利“升職”了。但宋家開出的籌碼太高,她拒絕不得。只能答應了。

于是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她的身份又變成了“鑒定師”。直接從站櫃臺的,變成了坐辦公室的高級白領。而且董事長親自下了命令:所有進昌榮閣的東西。一律要經過她的手才可以。如此一來,倒像是昌榮閣的物流管事。

當然,免不了背後還有人質疑。但是這天早上有人送來了一幅八大山人的名畫。說是他的晚年作品,禿筆羊毫的功力渾厚,非一般人可比。東西的确有門道,但在七位一級鑒定師都有點拿捏不穩的情況下,白汐一口斷定這是假貨。

還給出了證明:“東西是近代仿。出處是青雲譜藝術館。衆所周知,八大山人朱耷是江西南昌人。明寧王朱權後裔。明亡後削發為僧,後改信道教,住南昌青雲譜道院。而這一件作品,就是仿青雲譜藝術館的遺漏藏品。”

“遺漏藏品?!什麽人仿的?!”有專家不信了。因為這畫工太像是八大山人的風格了。就是近代仿古畫最一流的張大千也沒這麽傳神。

“是青雲譜八大山人紀念館前館長吳先生所創作的。那時候破四舊,有認來查抄紀念館的古畫,吳先生不得已做了仿品以代替。從而保存了原跡。可惜有幾件藏品還是遺落了。但是它們的仿品流傳了下來,這就是其中之一。”

衆人面面相觑,還有人調出了吳先生的舊畫。作為一個潛心研究八大山人那羊毫禿筆畫法的書畫大家,吳先生顯然有這個能力複制一幅真畫。何況還是有底本的真畫。再一對比細節以後,結論出來了:果真是吳先生的仿造。

這一下,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了。那些背後說她閑話的人。也消停了不少。幾個同來的女孩還羨慕無比:“白汐真是厲害,長得漂亮,還會鑒定古董。”“嗳,我說她大概就是咱們小太子的太子妃了。怎麽覺得鮮花插到了牛糞上……”

只有孫姐還有點意見:“不就是會看幾幅畫嘛……”

但是下午的時候,又來幾件高仿古董。同樣,她一下子能把高仿品的來源,生産地,出處,破綻全部說出來。尤其是在她五秒鐘就鑒定出一件高仿“珠山八友”汪野亭的瓷板畫以後,一些質疑她靠上床上位的閑話,也消停了。

周璐,趙茜兩個和她共事的女孩子,簡直佩服得不得了。還走過來湊熱乎:“白汐,你這麽厲害,能不能教教我們怎麽看東西真假?”

“可以啊。”

“這個,汪野亭的瓷板畫,你怎麽知道是假的?”

她打亮了照玉手電,招呼兩姑娘湊了過來:“你們看這個塗料的開片,呈現出細細的裂線紋塊狀。這是因為局部積累過厚的顏料,長久以來由于風華,氧化而産生的裂隙。是時間流逝的結果。仿品都是薄薄一層顏料,不會有這種效果。”

“哦,原來如此。”

她關了手電。說什麽汪野亭畫風的事情,就顯得太深奧了。只教了她們這麽一種簡單的看瓷板畫年代的辦法。兩個女孩子更是對她崇拜的五體投地。倒是之前跟來的那個蘇瑜,好像和她們格格不入似的。一直站在對面望向這裏。

她也望過去,蘇瑜就低下頭走了。

“她當她誰啊,這麽清高自大。不就是個專科畢業的鄉巴佬嘛!”周璐不屑道:“昨晚請她吃飯,還說要去學習,學習個鬼。”

“就是,我看她兇殺案發生之後一直不敢擡頭看人。你說是不是心裏有鬼啊?”趙茜也上來附和。

她不明白了:“有鬼?什麽有鬼?蘇瑜不是有不在場證明嗎?”

“有是有,但是我聽說那個滕清華經理,一直性騷擾蘇瑜。蘇瑜好像很恨他。我想會不會是蘇瑜對經理下的手……”

白汐笑了:“她沒那麽大膽子吧。”

趙茜也笑了:“就是哦,但也說不定是請男朋友把經理給殺了。但說老實話,滕經理也不是個好人。看到漂亮的姑娘就想上。”

蘇瑜有問題。滕清華性騷擾過她,白汐記下了。打算抽個空,和這姑娘好好談一談。但私心裏,她覺得蘇瑜作案可能性不大。因為這小漆盒可是古董,好歹也是大幾萬的東西。随便拿出來害人,蘇瑜個鄉巴佬不會有這個經濟實力。

真正的兇手,該符合以下幾個特點:有錢,有古董方面的知識。還懂風水之術。

就這樣忙活了幾天。一切順利,連嘴最碎的孫姐,也不敢再說她什麽“狐貍精”了。有一技傍身就是好,起碼她從不會打眼。

這天下了班,她想到本來租的那一間房子滿月了。正好去退一下房。現在昌榮閣給她提供了單身公寓,條件很好,水電費,入網費都是免了的。實在沒必要再出去住。這都搬進來單身公寓一個星期了,那邊的租房都是空着的。

走到租房下。匆匆來往幾個房客,都是彼此不相識的,也沒必要認識。她一邊盤算着接下來該怎麽入手查案子,一邊慢悠悠地爬着樓梯。你說,為什麽人要殺人呢?還是用這種邪術殺人。到底是什麽深仇大恨,達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掏出鑰匙的時候發生了點小意外——背後的門開了。就在毫無準備的時候,她聽到了謝文湛的聲音,比她還驚訝:“白汐?!”

轉過身,還是熟悉的樣子。不同的是,謝文湛如今穿的不是西裝革履的西服,也不是深邃的黑色風衣。而是簡單而家常的白色襯衫。他不冷麽?想到這個問題的第二秒,回憶起來現在全城供暖。待在家裏才是四季如春。

“嗯?你怎麽在這裏?!”不對:“你怎麽找過來的?”

“進來再說。”謝文湛把暖暖的門開着,她也着實有點冷。于是進去了。脫下了呢子大衣,挂在衣架上:“謝大少爺,屈尊來開封有何要事?”

“找你的。”他非常直接,還倒了一杯十分清澈見底的白開水。

“我這不是忙着查案子嗎?你有必要找過來嗎?”她覺得不可理喻。

“白汐,有件事我想請你明白。我找過來是因為我在追求你。對于一個單方面追求的男人來說,讓心儀的目标不在控制範圍內,是不被允許的錯誤。”

她無言以對,深深吸了一口氣:“你要幹什麽?”

“沒什麽,跟着你。”不輕不淡地一句話,足夠将她沉入無盡的麻煩當中:“直到你答應做我女朋友。”

呵呵,現代人真會玩……她由衷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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