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懸案

千裏迢迢而來,總不能一句話都不說就打發人家走。總得談點什麽。但白汐不想和謝文湛談感情,只想談談對古董的看法。

但是和謝文湛談古董,就好比喝一杯上等茶葉茶。有味道,但很少有人能體味到其中的涵義。本來嘛,古董鑒定的學問,想要成為一眼定真假的行家,無外乎堆砌金錢和勤奮兩條路。謝文湛天生優勢,這兩條都占據了。結果就是在這一行上所向披靡。包漿,斷代,款識,設色,胎骨。森羅萬象,似乎沒什麽能難倒他。

隐隐約約有點老成而為賊的意味。這人成精了,她想。不能就這麽被他給忽悠過去。于是終止了談古董,談天氣——總歸是個安全話題了吧。

剛說到河南很冷,結果謝文湛蹙着眉頭摸上了她的手,甩都甩不開:“怎麽這麽冰?!”又略嚴厲地問她:“這麽冷的天,還不注意保暖?你穿了幾件衣服?”

“不關你的事,你別多問了……”

“難道你覺得生病了很好玩嗎?!”謝文湛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嘆了一口氣:“說,穿了多少衣服過來的?”

“一件毛衣,一件保暖內衣……”

“什麽牌子的保暖內衣和毛衣?”謝文湛還追問。

“出了火車站覺得天蠻冷的,就在附近的百貨商場買的。”她拿起白開水喝了一杯:“回去的時候我再多買點衣服就是了。”

“不用了。你在這裏等着我。”謝文湛拿起了架子上的衣服要出去。她頓悟他究竟想幹嘛,不淡定了:“你不需要給我買衣服,我自己有錢。”

“有錢但是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男人無奈地笑了笑,就關了門出去了。她想跟上去,丫的卻把門給反鎖了——真沒見過這樣說一不二的男人!

她煩了,真心煩了。從來沒有想過談戀愛,畢竟我行我素慣了的。這個曾經想害她的男人巴巴找上門來做什麽?!

所以謝文湛回來的時候忍不住了:“拜托你能不能不追求我?!”

“先穿上再說。”

她穿上了。暖和到幸福起來。謝文湛這時候才道:“白汐,不追求你對我而言是不可能的。要怪,就怪你救了我的命,還讓我看到了你的真身。也是托你的福,現在我不會夜夜夢到那玉璧當中的東西,卻會夢到你顯出原形的樣子。”

呵,她的真身麽,那個因為靈力不足,而支離破碎的身軀:“是不是很恐怖?”

“不,很美,像是最珍貴的陶瓷。”

端着茶的手一滞。她簡直不敢相信,那一具被大火焚燒了的身體有什麽好:“美個鬼,軀殼都要碎了。你不覺得很滲人麽。”

“白汐,我覺得同為鑒寶人,你該和我有相等的審美觀點。看東西,不僅要看外表的浮華炫麗,也要看年代,包漿,出生。你顯現出來的樣子,像是雍正的粉彩,精致而易碎,神秘而莫測。很不幸,這就是我的審美觀。”

她無語了。這人鑒賞瓷器還真是走火入魔。站起身來拍在桌子上一千塊錢:“還你買衣服的錢。”就拎起包走了,謝文湛沒有追出來。

她以為謝文湛是顧念救命之恩,所以态度才會變化如此大。殊不知,她的真身原型入了他的眼,連說話的語氣裏,都洋溢着愛憐之情——這可麻煩了。要是董青花這個樣子,還有個說法。但,他看中的東西,明顯不是外表的驅殼。

他喜歡古色古香的東西,人也一樣。

成功的男人不都是這樣麽。外表這一關都看不過眼,談什麽一見鐘情。一眼望對了,接下來就是發揮優越性,死纏爛打了。

如果失敗,那對習慣了優秀的男人來說,是不可饒恕的失敗。她明白人類,正如她十分了解小三在男女之情中,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

退了房子,拿了退回來的押金回到單身公寓。正好有個快遞員送東西過來,打開一看是宋爺爺寄過來的資料——包括前河南博物館的建築圖,館藏圖鑒。看了一會兒,沒什麽用處。于是藏在了箱子裏,等下一份資料再送過來。

第二天去上班,又是一批批貨物進進出出的。經手了十來件以後,周璐跑了過來:“白汐!外面有個大帥哥,說是來我們公司應聘鑒定師!”

趙茜也過來說:“哇塞,是不是懂鑒定的都是俊男美女啊?!”

帥哥?鑒定師?!

第一反應不會是謝文湛吧?第二反應呵呵他這樣有身份的人為什麽要來昌榮閣做事。結果還沒來得及多想,宋家父子就簇擁着謝文湛走了進來,宋琏真可悲,在他身邊都成了陪襯。一衆女的都是花癡謝文湛,也就蘇瑜還是躲得遠遠的。

蘇瑜躲的遠遠地——這才是她關注的重點。這姑娘實在是不太近人情了。

謝文湛的歡迎會,哦不,應聘很簡單而順利。沒有哪一家古董店會不要這塊至尊行的金字招牌。連職位都越到了一級鑒定師的位置。

宋琏平白無故當了陪襯,還算有點腦子:“謝先生,很難想象您一個大人物不遠萬裏從東北跑到咱們開封當個夥計。不是要把咱這家鋪子給盤下來吧?”

“哪裏的話,至尊行是拍賣行,宋家是辦的古玩店。并不算一路人。”

“是啊,我就說。莫非你們玩高大上的拍賣行玩膩了,想往古玩商店發展發展了。別怪我多嘴,至尊行的東西,都是公認的貨真價實的老古董。但是古玩商店不一樣,除了賣古董,也把賣高仿當做生意的門道。”

宋琏又笑了笑:“當然,生意人嘛,會提前告訴客人那是高仿。”

“這個放心,我不會站出來指手點腳。”

謝文湛哪能不明白宋琏的意思。以為他眼裏揉不得沙子,要說什麽高仿不是真品之類的。反正買賣高仿又不犯法。但他知道市場上規定的高仿和真品買賣的區別很簡單——只要告訴客人這是高仿,就不算欺詐。當然,空口無憑。所以,那些古玩商人,就鑽法律的空子。出門不認賬,只能巴望着自己眼力勁好了。

宋家大部分時候誠信買賣,但也不乏冤大頭上門來。只要不問真假二字,也懶得告訴人家是高仿。

謝文湛懂這行的門道,所以短短幾句話,算是和昌榮閣約法三章了:不問,不說。

白汐在一旁看着,由衷地嘆了口氣:踏馬都是人精。

一下午都是這男人出盡了風頭,謝文湛比她更快地得到了公司的接受。連宋老爺子都親自來了趟,握着他的手說了句:“幸會。”誰都肚裏明白謝大少爺來昌榮閣的目的不在梅邊在柳邊,但到底為了什麽,卻是不敢去揣測。

直到傍晚的時候,白汐才得了空和他說話:“你來這裏幹什麽?”

“追你。”

她無語望蒼天。更無語的是,回到公寓之後,發現自己的這排房子和謝文湛住的很近。其中沒什麽貓膩,她簡直白活了。

但能怎麽辦呢?随他去吧,大不了不理會就是了。

因此接下來一連幾天,她一句話都沒對謝文湛說。雖然人家很客氣地常常跟她打招呼。但,不看就是不看。連周璐和趙茜都看不下去了。女人嘛,都有神秘的第三感。三番幾次冷場之後,周璐率先說了句:“白汐,你認識謝文湛?”

“認識啊。”她沒好氣道。

“怎,怎麽認識的?”趙茜也過來八卦了:“你該不會是他的前女友吧?”

她決定一句話堵住這些小女生的八卦:“我爸收過一件假貨古董,上至尊行拍賣的時候,被他鑒定出來了。就這麽認識了。”

“……”

“這件事別說出去。”她有點心煩:“謝文湛是沒事找事來了開封。”

“明白了。”趙茜點了點頭,她還算通情達理的:“你爸後來沒事吧?”

“前幾個月去世了。”

“……”

下了班以後,她習慣性地再清點一遍進出的古董清單。宋琏找了過來,英俊地在她的辦公室前擺了個好姿勢:“白汐,還沒下班吶?”

“沒呢,”她把已經整理好的資料夾起來:“有什麽事嗎?”

“沒,就說那件案子。真是見了鬼啊,你知道滕清華怎麽死的嗎?醫生說,胸口那洞是死後開的。真正的死因是心髒麻痹。而且并無中毒的跡象。你說,怎麽好端端一個人,怎麽一個晚上遭遇了兩件致命的事情呢?!”

很簡單呗,心髒麻痹是因為吸入了煞氣。胸口的血洞是煞氣在體內掃蕩一周後,從心門的位置突破而出,這沒什麽奇怪的。

當然,佛曰不可說:“那,現在案子怎麽處理了?”

“不知道,我爸和我爺爺僵持不下。我爸說要調查到底,把屍體還是放在外面當證據的好。我爺爺說入土為安,再給點賠償了事。”

“說的也對,這樣離棄的案子發生了,還無法查出來結果。只會讓昌榮閣背負上很大的輿論風險,對今後的經營有影響。”

“是啊,現在網上都說我家是真鬧鬼了。”

本來就是鬧鬼啊……

送走了宋琏,偌大的公司只剩下她,孫姐,和幾個小保安了。下班的時候經過孫姐的辦公室,孫姐用鼻子出的氣招呼她。她沒在意,就這麽走了過去。路過門口,幾個小保安在偷看島國動作片。看到她來了,都裝作在罵中國足球。

哎,還是毫無進展的一天。

回到公寓,泡了杯咖啡。拿出一本程璋的舊書開始看。父親真不愧是收藏大家,每次看他的鑒定書籍,都有不同的體會……

“叮叮叮!——”

讨厭的電話聲,她覺得會是謝文湛打過來邀請她吃飯的。但是接了電話卻是周璐的聲音:“不好了!白汐!孫姐不見了!”

“什麽?!”

“今晚七點是我去換孫姐的班,但是去了之後發現孫姐不在那裏!但手機,包都還在桌子上!”

“或許是去買晚飯了?”

“不是啊!我問了保安,都說孫姐沒出過大樓。然,然後我們調看了監控視頻……孫姐根本沒有出過辦公室的門!”

“啪——!”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炸了。一時間覺得茫茫然,但是反應過來之後,她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滕清華的死,不是最後一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