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報仇
宋磊,這個名字并不陌生。
七十年前,她被程璋放在收藏室。一牆之隔是程璋的辦公室。河南淪陷之前,辦公室裏經常人來人往的。她聽得到他們的聲音,卻不知道他們長什麽樣。而“宋磊”,是程璋經常提到的一個名字。他是博物館的研究員,副館長的有力人選。
程璋十分欣賞宋磊的才華,多次說要提拔這個後生晚輩。
但,宋磊的年紀輕輕,職稱又不高。按理說,起碼熬個十幾年,才有可能評上副教授。
臨去四川前的一晚,程璋開始整理家什。把她和另外幾十件珍藏的古董,托付給朋友保管。等去四川回來之後取。于是乎,她被裝進了箱子裏。放在門口的一隅,聽到來來往往的腳步聲紛沓。每個人搬東西都匆匆忙忙,像逃命似的。
“看守博物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會寫信給委員長,委托他派一支警衛連守護博物館。務必使此地不要落入日本人的手裏。”
這是程璋說的最後一句話。
但她并不知道,程璋到底是把看守空了的博物館的任務交給了誰。但也明白此人只是“看守”,并沒有買賣土地的權利。後來博物館舊址歸屬了宋家,她以為是土地買賣的結果。卻沒想到,這塊土地的繼承人可能是程璋認識的人。
許多年後,宋琏卻告訴她。自己的太爺爺宋磊就是那個人。
一連串的線索連起來,就是:程璋把博物館交給了宋磊,本來是要他看管博物館不落入日本人手裏。卻沒想到,宋磊成了博物館的主人。
那麽:“你太爺爺是買的這塊地的嗎?”
“不是,我太爺爺本來就是前博物館的負責人,程璋走了之後,就是我爺爺在全權負責。那一塊地,也是歸屬到了我爺爺名下。”
“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我太爺爺的家族可是那時候河南數一數二的富商……說不定連建博物館的這一塊地,也是我宋家出錢買下的。”
這就更胡扯了。但是得到了這個重要消息,接下來探案就有突破口了。但凡是這類案子,必須牽扯到什麽利益相關。宋磊既然是這塊地的轉讓人,或許從中牟取什麽好處也說不定。這麽一來,那麽宋磊就有很大的嫌疑……
告別了宋琏,她抱着一大堆疑問回到了家。卻看到家門口有人在等。是謝文湛。呵,那邊的事情剛解決完,這邊還等着一個。
好福氣呀,她。該不該笑一笑呢:“找我有什麽事?”
“這麽晚才回來?”
“跟宋琏談了下程璋的案子,有收獲了。”
“什麽收獲?”
“還沒搞清楚,先不下結論。”畢竟她不想把事情想得太壞。但是看到謝文湛手中拿着一個小盒子。是百年老紅木制成的:“你拿的什麽東西?”
“一幅君子棋,隔壁的陳爺爺送給我的。”
“他為什麽送給你這個?”
“或許是投緣,”謝文湛笑了笑:“我連輸了他三把,最後一把吃了他的炮,贏了回來。陳爺爺說,這盤棋和我投緣,不如送給我。”
“這樣……那再見了。”
“白汐。”
“嗯?”
“下次不要跟宋琏約會了,要不然,我吃起醋來。還是會對昌榮閣采取一些手段措施的。”他的笑容,神秘莫測:“希望你記住了,這是你和他最後一次吃飯。”
莫名其妙的,幾句簡單的話,令人心裏又冷又熱起來。白汐點頭應付了下,就進屋子睡着了。這一個晚上,又是輾轉反側。自從那天的事情之後,她偶爾會夢到一些谷倉罐出土的片段。似乎是那個大将軍在天有靈,想要告訴她什麽。
今晚,她又夢到了那一天。
當剛出土的谷倉罐,從盜墓者的手中,轉交到另一雙手上時。一個略滄桑的聲音響起來了:“這,這是!不行!這東西太邪門了!周圍的地勢是九龍抱水,這是水中泉眼之地。本來該用玉器來吸收陰氣,卻埋了一個谷倉罐。日積月累,恐怕這罐子裏的東西吸收了陰氣,不是成冤鬼,就是成了孤煞!”
那老人咯咯地笑,笑聲仿佛從喉嚨中發出來的:“顧老弟,你別擔心。我一定會好好保管的。這畢竟,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呀。”
“哎,希望如此吧。”
但是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後,老人把它拿在手裏端詳:“再不報仇,就晚了……”
然後,夢就沒有了。她也睜開了眼睛,原來已經是大早上了。毫無疑問。這就是谷倉罐出土的全過程。原來不僅僅是那個老人在場,還有一位擅長風水的顧先生……顧先生?怎麽感覺耳熟呢?不管了,先去上班再說。
她去得早,先收那一枚銅錢。這都一周過去了,其實也沒報什麽希望了。解開繩子,把銅錢提了起來:“昨晚有看到什麽人嗎?”
“有啊,一個漂亮的大姐姐,在下面挖着什麽。風一吹,把我吹到了天上,她就不見了。”
“什麽?!她長什麽樣?”
“沒看清楚呢,她走得好快。不過圍了一條米白色的圍巾。”
米白色的圍巾?她沒見過誰圍了一條米白色的圍巾。但是走進了大樓,卻一眼看到蘇瑜站在收納櫃前,正把自己的棉衣脫下來,換一身工作裝。不經意間,她瞄到蘇瑜的儲物櫃裏面露出白色的一角——錯不了,是一條圍巾。
走了過去,簡單開場:“蘇瑜,昨晚你去了什麽地方?”
“啊?我,我昨晚在家呀。沒去什麽地方。”蘇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頭匆匆忙忙地走了。恰好謝文湛也來儲物室。蘇瑜走得急了,差點撞到他,手中的資料也散落一地。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頭也不回就出了辦公室。
“她怎麽了?”
“大概有麻煩了。”她悄悄道:“你不是在前臺嗎?幫我盯着點蘇瑜。”
謝文湛沒有多問:“那好,有什麽消息,我通知你。”
但蘇瑜今天一天都表現平常。倒是宋琏那邊說,滕清華的案子有了突破。說是滕清華的家底子被翻出來了,此人炒股,但是今年股票一線走綠。欠下不少債款。加上根本沒有錄像記錄記錄他出過辦公室,所以自殺的可能性更大了。
她還是不明白:“自殺可能做到自己往自己心口開個洞嗎?”
“怎麽不可能,你看過名偵探柯南沒有?裏面的殺人手法,五花八門。光是回形針,就有一百零八種用法。”
“現場沒有發現回形針。”
“但是現場也沒發現別人啊,”宋琏倒是篤定的很:“還有,之前滕清華還差點收了一批假的古董。他可是博物館研究員出生,連宣德爐的銅胎有錯都看不出來了。這人吶,心思根本沒有放在生意上,大概就是放在負債上。”
她點了點頭,好像有道理。所以宋琏的結論是:“咱們呢,也別去管他了。想點開心的事兒,那個,你答應做我女朋友不?夏威夷或者馬爾代夫,随你去!”
“不答應。”
“……”
之後一連幾天,蘇瑜還是沒有露出什麽破綻。沒辦法之下,白汐只有化被動為主動。等蘇瑜回家的時候,自己跟在她的身後,看看她搞什麽名堂。就這樣跟蹤了兩三天,什麽動靜都沒有。直到第四天的時候,蘇瑜回家後不久,背着一個旅行包出來了。
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騎過霓虹燈交織的路口。蘇瑜的方向是城外。一直騎到了舊貨市場裏面。穿過來來往往的假古董販子,順着小道走進了一個小巷子。但她沒有停在哪家樓前,只是把自行車靠在牆角。似乎在等什麽人。
這時候,一夥人從樓前走了出來。一共有七個人,每個人都穿着都很體面。其中為首一人問她:“那谷倉罐,收回來了嗎?”
蘇瑜面色平靜地扔下旅行包,拿出了那只谷倉罐。遞給了旁邊的人:“收回來了。不知道怎麽回事,這東西不好使了。”
“不可能,顧老先生說了。只要把谷倉罐埋在那個地方,大樓裏面的人全部會死,怎麽可能失效了?”!
“我哪裏知道,有本事你們也混進去啊。烏衣巷子裏面的孩子也不止我一個。埋了就是埋了,不管用就是不管用。我有什麽辦法?!”
蘇瑜嫌惡地啐了一口:“派我接近那色鬼,你們其他人呢?下次我再也不幹了,誰愛和宋家對着幹,誰去!”
烏衣巷子,孩子?!事情越發有意思了。
那被頂了嘴的男人不服氣了:“蘇瑜,別忘了你太奶奶臨終的時候怎麽說來着?你都忘了嗎?!”
蘇瑜一時間語塞。那男人還在喋喋不休:“宋家的人死有餘辜。老伯都為我們做到這份上了,你不成功殺了宋峥和宋琏,還有什麽臉回來?!”
“但那一棟大樓的人怎麽辦?!他們都是無辜的!”蘇瑜的臉色忽然漲的通紅:“還有,你們事先沒告訴我,滕清華會死掉!”
“大樓裏的人,老伯自然有安排。這個不必你費心。”一個高個子的女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臉上擦了厚厚的粉底:“這一次失敗了,那就下一次繼續呗。”說完,就走上前去。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塞在了蘇瑜的手上。
蘇瑜臉色蒼白,下意識要扔掉。那女人冷笑道:“你敢不聽老伯的話?!”
蘇瑜不出聲了。把東西牢牢握在手心裏。那女人又湊過來吩咐了幾句,蘇瑜機械木偶一樣點了點頭。似乎就任憑他們擺布。
躲在角落裏的白汐嘆了口氣,忽然覺得蘇瑜既可恨又可憐。但老伯是什麽人,為什麽這麽讓她忌憚呢?還有,他們是以什麽為目的,想要團結一致搞垮宋家呢?帶這些個疑問,她繼續跟蹤蘇瑜。直到她順着原路,回到了家。
而她,就在此時攔住了蘇瑜上樓的路:“蘇瑜,你等一等。”
“啪——!”受驚的蘇瑜一個踉跄,手中的東西也摔到了地上。繡了平安符的錦囊裏面蹦出一支銀簪子,輕輕脆脆地落地,仿佛有女人呻。吟了一聲。一剎那,白汐感受到了濃濃的煞氣。雖然還不成形,但是離得道之日不遠了。
她撿起那根簪子。用灼熱的窯火輕輕化了,蘇瑜想過來搶。攤開手心,她捏碎了一堆粉末。
“你……你……我的簪子呢?!”
“你先回答我,你們這個組織,和宋家到底有什麽恩怨?”
蘇瑜不可思議地愣在原地:“你,你怎麽知道?”
“我當然知道,”她冷酷一笑:“或許,我們的目的是相同的。”只是采取的手段不同——在探究七十年前的列車之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