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窗外陽光燦爛,空氣中流轉着晨露的濕意,掉落的黃葉給街道平添了幾分蕭條。
會議室裏,兩邊的老狐貍唇槍舌劍,誰也不讓,賀時南坐在長桌上位,靜靜的看着眼前鬧劇,一派的氣定神閑。
“賀總,您難道不打算給我們一個說法嗎?”
終于對準他了,賀時南眯起眸子,淡淡掃過那幾個争論得面紅耳赤的高層,指尖在桌上輕叩着,聲音清冷,“想要什麽說法?八千萬不夠你們揮霍?”
那幾個叔叔輩的男人,大的肚腩,面色極其難堪,“賀總,只要追加投資,錢我們會翻倍賺回來的。”
“啧——”像是嘲笑般的停頓一秒,“拿什麽賺?打水漂的八千萬還是你們現在想要的一億兩千萬”
賀時南眼風淩厲,對于這幾個一向以資歷教訓人的老狐貍,他難得這麽有耐心,大概是昨晚休息得還不錯,直播間裏溫漾的聲音就像是一首不成譜的催眠曲,驅逐了無邊的夢魇……
折騰了許久,方然散會,沒達到目的的幾個老狐貍,心有不甘,還滞留在門口,低聲施壓,“賀總,我在公司幹了幾十年,值不值得投資我一眼就看得明白。”
“田副總辛苦。”賀時南瞥他一眼,聲音毫無波瀾。
老副總憤然離去,助理高洋這才收拾好文件上前,他跟着賀時南有三年,從南商到賀氏,清楚這個幾乎和他同齡的男人,內心有多大的野心及抱負。
“賀總,那塊地還沒有開始動工。”
“動不了,投資前連調查都不會,田副總有五十了吧,是該退休了……”
退休?高助理瞬間了然,田副總這次跳得這麽高,怕是要成為賀總“清理”公司的先頭羊……
五十二層悄然無聲,賀時南回到辦公室,桌上的咖啡熱意氤氲。
五個月前,他接到父親賀致遠的電話,放下親手創立的南商,以風雷之勢坐上了賀氏集團總裁的位置。
賀氏集團是成立已久的家族企業,想要屹立不倒便要與時俱進的創新,賀致遠知道卻做不到,他不舍得放棄那些已然沒落的老舊産業,也不忍心收拾那些冥頑不化的貪婪老員工,賀老爺子說的挺對,賀致遠全然沒有上位者必需的雷厲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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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的出差,不僅是他想要考察海外市場,也是他撒下的小小魚餌,那些在他一進來就蠢蠢欲動的老狐貍們,意識到今後會風向大變,借着還未被限制的權利,大肆往渾濁的深水裏,投了足足八千萬。
自以為房地産業遍地是金,殊不知一腳已經踩到了法律邊緣,那塊前期八千萬的地,稍稍一查就能知道,這麽大面積的林地建房,幾乎沒有拿下審批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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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高層會議,風聲不小,集團內部的小員工,剖析着上層透露出的有限消息,私底下傳得津津有味。
“你聽說沒,田副總被辭退了,那可是幹了幾十年的老員工啊,新總裁真狠。”
“切,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反正再怎麽燒也是經理副總的級別,跟我們這些小員工沒啥關系。”女同事舉着小鏡子補上了午飯蹭掉的口紅,單手點開那張在內部員工群裏匿名發出的模糊照片。
“這就是新總裁呀,別說,好像還挺帥的,愛了愛了。”
“女人就是膚淺,光會看顏值,沒準哪天裁員就輪上你了。”
同桌的男程序員輕嗤,使得周圍坐的幾個女同事忿忿不滿,三兩句就揭了他的短。
“說的好像你不看漂亮網紅似的,大半月工資都搭在女主播身上了吧。”前臺的妹子白了他一眼,又掩着唇笑,“不過你的确不算顏控,你是看身材呢。”
“誰胸.大就給誰砸禮物嘛。”
她眨了眨眼,一副我懂的樣子,男程序員氣的面色漲紅,剛想怼回去,就聽得四周靜默無聲。
“賀總,還有空位。”高助理示意。
賀……賀總?新上任的那位?
食堂大廳裏冷空氣流轉,補妝的女同事吓掉了手中的鏡子,她睜大雙眼,迫不及待的想要發個帖子
#總裁真他媽是個顏霸#
賀時南西裝筆挺,身形修長,光站在那就有一種矜貴淡漠的冷感。他走近兩步,聲音薄涼,深處還藏着一絲疑惑,“你女朋友是主播?”
男程序員愣住,瞪了前臺妹子一眼,磕磕巴巴道,“賀,賀總,我還沒有女朋友。”
賀時南垂眸,他剛才聽到“女主播”就不自覺問了句,現在回過神來,還有些許錯愕。這當然不會表現于面上,他的神色甚至比剛才更加冷漠。
男程序員見賀時南走遠,才壓低了聲問,“你們說,賀總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想得美你——”
這厚顏無恥的話讓他挨了好幾腳,另一女同事飛快的撿了鏡子,一本正經道,“剛剛賀總問的那句話,重點難道不是‘女主播’嗎?”
“所以,賀總那冷得吓人的眼神是因為女主播?媽呀,咱們賀總不會是被哪個小網紅甩過吧?”
話落,一桌子人像是破了案,充滿愛恨情仇的故事呼之欲出,很快傳播在內部員工群裏,新上任的賀總有一段傷心往事,“女主播”三個字在公司不能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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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坐下的賀時南斷然不會想到自己在三兩句話間就背負了一段被甩的情史,他掃了眼桌上簡單的小炒,似乎在沉思着什麽。
高洋是個稱職的助理,能很快理解賀時南的每個指意,這也是他可以從南商跟到賀氏的原因,當然這個理解,僅限于工作層面上。
“賀總,您是想從直播平臺入手?”
賀氏正處在一個尴尬的階段,棄掉老舊産業後,需要往更多的新領域發展。賀時南有提出要讓賀氏在娛樂圈分一杯羹的想法,但還沒有成型的方案。
見賀時南略略擡眸,高洋便繼續往下分析,“從市場調研的結果來看,直播平臺有一定的受衆群體,的确可以作為切入點,而發展勢頭最好的楊桃直播,今年開始實施的造星計劃,也頗見成效……”
賀時南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指尖在杯沿敲着,突然問,“他說的砸禮物是什麽意思?”
高洋一怔,随即反應過來,賀總對直播還真是一無所知,作為一個全能助理,他很快解釋。
“是直播平臺的一種盈利方式,很多粉絲會給自己喜歡的女主播刷禮物以表達自己的喜歡。”高洋停頓了一下,簡單粗暴的總結,“實際上就是刷錢。”
原來大半月的工資就是這麽搭的,賀時南挑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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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傍晚,天空很快暗沉,涼風吹得窗戶沙沙作響。
賀時南加班成了習慣,只是今天有些稍稍的不尋常。他手中的文件還沒翻過兩面,桌沿的手機已經振動了數十下。
一旁遞文件的高洋也覺得不太對勁,他小心翼翼的提醒,“賀總,是不是有什麽要緊事,要不您先看看?”
對于賀時南來說,只要不是電話就不會是什麽急事,這樣不連續的振動,不是微信群裏的狐朋狗友就是各類的廣告短信,只不過今天更頻繁些。
在文字右下方落了筆,他才煩躁的點開屏幕,打算關個靜音,下拉的通知欄裏,是一整排花花綠綠的通知。
【您關注的主播“溫妲己”已上線……】
【快來看看“溫妲己”今天的表現吧……】
【“溫妲己”的直播開始了,您還在等什麽呢……】
……
都是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賀時南皺眉,目光觸及“溫妲己”三個字,才後知後覺,他昨晚困意泛濫時好像順手點了個關注,沒想到會這麽煩人,還是取關好了。
賀時南抿了抿唇,正要點進,長指一頓,忽地看向一側的高助理,莫名的窘迫消縱即逝。
“還有事?”
高助理看向桌上最後那份已經簽了名的文件,随即搖頭。
“下班吧。”
話落,賀時南已經拿過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往門外走,背影倒像是落荒而逃,高洋撓撓頭,沒有深思,難得不用加晚班,他應該還來的及趕去跟相親對象見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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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湧入的晚風,吹得他發絲淩亂,一時間忘記要做什麽。直到從浴室出來,賀時南才記起,自己要取關那個煩人的主播來着。
他一邊擦拭着濕發,輕門熟路的找到“溫妲己”的直播間,想也不想便先取消了關注。
【“南瓜先生”進入直播間】
左上角的觀看直播人數999+1,才将将滿一千,比昨天少了一半,看來她今天的直播很無聊,賀時南想着要退出去,屏幕上的女生恰好擡頭,眼眸熠熠生輝,像是在看準他的。
溫漾今天穿了一條粉紅色的t恤,隐約露出的鎖骨以及細秀的脖頸白的泛光,她剛剛似乎在回複什麽消息,此刻雙眸彎成了月牙,嘴角梨渦淺淺,聲音像昨天一樣的甜。
“我媽媽在打麻将,所以今天可以直播久一點哦。”
彈幕上零零散散的飄過好幾顆閃閃的小楊桃,女生更是笑意瑩瑩,“謝謝你們的禮物啦,我先去把小波比抱過來。”
禮物?
賀時南頓悟,很快便看到左下角有一個紮着蝴蝶結的禮物圖案,他好奇的點進去,看到了剛剛彈幕上閃過的小楊桃,還标注了“100桃幣”,順手一戳,跳出來的是充值頁面。
一塊錢等于十桃幣,好像有點便宜,主播這樣真的能賺錢嗎?賀時南在略略質疑間随手充了小萬元……
“我回來了,這就是小波比哦,是不很可愛?”溫漾坐回鏡頭前,手裏還捧了只綠色的鹦鹉。
小鹦鹉撲騰了下毛茸茸的翅膀,似乎真的有人被萌到了,刷起了一排的小禮物,賀時南也跟着彈幕投了幾顆小楊桃,映在屏幕上方,閃着光。
禮物特效弄得不錯,賀時南樂此不疲……
【“南瓜先生”送出一顆小楊桃】
【“南瓜先生”送出一顆小楊桃】
【“南瓜先生”送出一顆小楊桃】
……
五分鐘後,看得膩了,索然無味,剛剛的禮物欄裏好像還有很多不一樣的,他再次戳開,每個都點一遍。
【“南瓜先生”送出一棵楊桃樹】
【“南瓜先生”送出一場楊桃雨】
【“南瓜先生”送出一片楊桃林】
……
怎麽全是楊桃,綠油油的,跟那只鹦鹉的顏色差不多。他一路點到末尾,目光定住,唇角微勾,總算有個不是楊桃了,他指尖迅速點開,預想的特效沒有出現,倒是彈出了一個小方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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