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庵主

? 淨慈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種充滿敬意的神情,“庵主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麗最善良的人,當年若不是庵主出手救了我,還把我帶回淨秘庵養育,我早就被狼吃了。師妹,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夜晚,那天,月亮很大很圓很亮,可是我只記得四周是一片黑漆,你說矛盾不,可是我記得真真切切,明明我一擡頭就能看見天上的月亮,可是偏偏周圍都是漆黑。我一個人拼命地跑,開始有路,後來就沒有路了,我跑進樹林裏,摔倒了爬起來繼續跑,鞋子掉了也不敢回頭撿,我只知道一旦回頭一旦停下來就會被人抓住。”

某某見淨慈說得認真,也不插嘴,此時的淨慈臉上的表情是超脫年紀的平靜,“我一邊跑一邊想,為什麽爹親要把我賣掉,只因為娘親過世了而二娘生的弟弟又生病了就要把我賣掉嗎?可是我已經把娘親臨終前給我的作為嫁妝的一對玉镯子給了他了啊!弟弟是他親生的,難道我就不是嗎?我跪在他腳邊求他不要賣掉我,我可以幹活,長大了就賺錢貼補家用,等弟弟成親後再出嫁,也不要家裏準備嫁妝!我說了好多好多,我說爹親,我馬上就八歲了,可以幹很多活,我吃的少我可以吃您和二娘的剩飯,求求你不要把我賣掉,至少不要賣到範府!我一直說一直哭,可是我爹都只是看着我不說話,後來二娘屋裏傳來砸東西的聲音,我爹他就說了一句,等我老了走了你弟弟才是給我送終的人,你就當是孝順我吧。然後就拉着我交給範府派來的人伢子,我被人伢子帶走時回頭看到最後的一個畫面是我爹正低頭開心的數着人伢子給他的錢,我的賣身錢。”

說到這裏,淨慈側臉看着某某,“師妹,你不知道範府有多可怕,我們那個地方的大人,只要對調皮的小孩子說,你再不聽話就把你送進範府,小孩子就會馬上乖乖的,有膽小的還會大哭。範府每年都會買很多小孩子進去,賣身契上寫的好好的每年多少工錢、做幾年就可以出府,可是從來沒有一個孩子能活到出府的時候。開始的時候管事的總會通知那些孩子的家人,說病死了或是犯了大錯比如說偷主人東西被家法處置了,那些家人也沒有辦法,因為這些死因即使告官也是沒有用的,賣身契上都寫了的。後來附近的人家漸漸不敢再把孩子賣進去,便有人牙子從外面帶孩子送進去,或是家裏窮的揭不開鍋了才會哭着把孩子賣了。每次孩子前腳走,家裏便會設靈堂。範府,就是那樣一個地方,如果有陰曹地府,就是那扇大門了。我的爹親,生我的爹親,坐着小買賣,家裏有兩進院子,即使不富有也不缺錢,卻要把我賣給範府!淨遇,你能想到我當時有多害怕嗎?八歲還不到啊!”

某某緊緊握着淨慈的手,既想開口罵罵那個冷血的父親,又想安慰淨慈,可是卻被淨慈平靜的語氣震撼到,“我害怕,可是心裏有個聲音不斷的告訴自己,要活下去,不能進範府,一定要逃,逃得遠遠的,永遠不回到那個地方。于是一路上我都小心翼翼的找機會,可是那人伢子走得極快,我踉踉跄跄連拖帶拽,心裏焦急萬分。終于讓我找到機會,走到霏街時我看到對面大搖大擺走着的是地痞胡二混,于是在走近時故意重重的撞上他,果然胡二混便抓住我不依不饒,不論人伢子怎麽解釋賠不是他都耗上了,他們糾纏之間周圍圍觀的人很快多起來,兩人動手的時候我便趁機鑽出人群頭也不回地跑了。後來就跑到迷路進入了樹林,一直到晚上我實在覺得要喘不了氣了才忽然發現不知何時身後已經聽不到腳步聲,那個時候鋪天蓋地的生還感從心底翻騰出來,我高興的一邊笑一邊哭。

可是沒高興多久,就發現不對勁,有什麽東西不遠不近的跟着我,然後便看見綠色的光,那是狼的眼睛。我想原來我是注定要在那天死掉了,可是轉而又想,我拼了命逃出來不是為了讓狼吃的,于是從地上撿了塊石頭,站在原地死死的盯着那雙眼睛。那東西估量了一會兒便從樹林裏緩緩走出來,然後朝我縱身一撲,我握緊手裏的石頭拼命往它身上砸,一下兩下,身上很疼,當它朝我頸子咬過來的時候我知道我就要被它吃了。突然我覺得很輕松,被它吃了也總好過于死在範府,而且,也許很快就會見到娘親了,想到這個我就安心的閉上眼睛了。可是那頸子上致命的撕咬卻遲遲沒有來,我疑惑的睜開眼睛就看到庵主站在一邊,那東西已經躺在地上沒有動靜。我想我是遇到了仙女,在最後救了我的命。庵主看我渾身是傷,便把我帶回了淨秘庵,治好我之後我便求她讓我留在庵裏,于是我就在這裏了。”

某某沉浸在淨慈描述的場景中久久不能平靜,是怎樣狠心的父親把親生女兒置于死地,又是怎樣奇特的女人會在那種時間那種地點出現,更加,好奇了。“淨慈,你不要去恨你的爹親。”淨慈驚異的看着某某。“那個人同你再無瓜葛,你若是恨着他只會讓你痛苦,一個被恨蒙住眼睛的人會看不清美好的東西,所以,你那麽拼命的活下來,就一定要好好活着,為了你自己,淨慈。”

淨慈呆呆的看着某某好久,才忽然一把抱住她,“淨遇師妹,你的悟性極高,不愧是和淨秘庵有緣的人,如果你的這番話讓庵主聽到一定會得到她的重視,你放心,等庵主回來後我一定會把你的話轉述給她,請她栽培你!”

某某呵呵幹笑兩聲,驚悚的把淨慈推開,這小尼姑也太會演了吧,轉的太快了吧,她之前說的那些是真的還是假的?算了,這些都不重要,還是多多了解一下這位神奇的庵主大人吧。“淨慈,庵主能輕松幹掉一只狼,那她的武功一定很強吧?”

“那當然!庵主不僅是我見過最美的人也是最……”淨慈一挑眉,“師妹,莫不是你想讓她教授你武功?那是要看你的資質的,不過既然你這麽有興趣不如趁庵主還沒回來,就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準備吧!”

某某本來想推脫,可是轉念一想,既然莫名其妙穿來這古代,又有一個貌似很牛掰的師父,倒不如學個淩波微步什麽的,舞搶弄劍這些高深的就算了,起碼學個輕功也來個飛檐走壁玩兒玩兒。腦子裏出現自己很帥氣很飄逸在竹林裏來回蕩漾的景象(參見《卧虎藏龍》幾位高手),于是某某甜笑着粘上去,“要怎麽準備啊?”

“把後院的柴都劈了,劈完了可以去後山再砍些回來,力道要拿捏好,快、狠、準,其實不累的!”淨慈本着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原則輕松說完後便拉着某某回到了後院,之後她自己便盡職的溜走了。

回憶完這些後,某某突然驚覺自己的思緒跑得太遠,本來是想着bra想起那天銀發師姑召見的事情,哪知連帶着又想起那小尼姑也不知是真是假的故事來。想想也是太無聊了,才會把能回憶的都回憶一遍,沒辦法,在這尼姑庵裏也就淨慈和自己走得近一些,除了自言自語之外幾乎說話都是和她。

某某苦悶啊,也不知道那個神秘的庵主大人什麽時候才雲游回來,等她回來了自己的去留才有着落,在這未知的世界也才會真正的開始。算了,劈柴吧,把精力都發洩了,身體累了也就不會想東想西了。

劈完柴時間還早,可是出了一身汗,某某很不爽,不爽就要想辦法——洗澡去!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七師姐的囑咐,淨身只能在晚上,而且每月初七那天不可以去。停了兩秒鐘,管她的,姑奶奶現在滿身是汗,不爽!于是某某把七師姐的囑咐抛到九霄雲外,歡歡喜喜揣上基本晾幹的bra往後山溪邊的溫泉跑去。

要說穿過來有千萬個不滿,為一個讓某某覺得滿意的就是這環境。蔚藍的天空、翠綠的山、潺潺的溪、清新的空氣、漫山遍野的花、悅耳的鳥叫聲,還有最最最棒的溫泉,呼啦啦~~

某某豪爽的把衣服一脫,縱深沉入溫泉,“我愛洗澡好多泡泡~~我愛洗澡皮膚好好”這裏是每天吃素劈柴枯燥生活的唯一精神及肉體的寄托。“上沖沖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

正洗的不亦樂乎,忽聽一聲清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姑娘,你是淨秘庵的人嗎?”

“啊~~”某某尖叫一聲,下意識的雙臂抱住胸前,擡頭看去。

那人背光而立,某某無法看清她的面容,況且頭上還頂着個大鬥笠,陽光在她身後形成一個絢爛的光圈,衣炔飄飄,襯着背後的青山,有些不真實。來這裏這麽久,從未遇到過陌生人,某某忽然心一驚,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下方,呼,還好,有腳。

某某磨叽了半天,對方也并未再次開口,卻是極有耐心的立在一邊等着回答。雖說都是女人吧,可是自己畢竟是光溜溜的,這讓即使是二十一世紀的某某也覺得別扭,于是在确定對方不是什麽怪東西之後便馬上回答,“是啊,我新來的!怎麽,你要去尼姑庵嗎?”習慣性的多嘴。

那人在得到答複之後便未作一秒鐘的停留,邁着穩健又輕便的步伐離開了。

“真沒禮貌!”某某盯着那個背影不滿的喃喃,殊不知适才對方臉上是什麽表情。

等到某某泡夠了,掐着吃晚飯的時間悠哉悠哉回到淨秘庵時,喊了兩嗓子淨慈沒反應後,自發的往廚房走去,邊走還邊自言自語,“呿,不就晚了一點兒麽,還不讓上食堂,不稀罕,我自己上廚房吃去,看着你們這幫尼姑,食欲才糟糕呢!”

才邁進後院,就看到淨慈,便一臉喜滋滋的招呼,“淨慈,原來你在這裏等我啊,是不是給我留了什麽好吃的啊?”

淨慈幾步走過來,神情嚴肅。

“幹嘛啊,這麽正經?”某某還是抓住每一個機會調侃。

“淨遇師妹,庵主提前回來了,現在全部人都在膳堂,就等着你回來一起用膳呢。”淨慈拖着搞不清狀況的某某邊走邊囑咐,“等會兒見了庵主不要這麽沒有分寸,庵主一定會問你些事情,你要老老實實回答,但是不要說太多沒用的……”

好不容易等這個小尼姑唠叨完,眼看着就到膳堂了,某某抓緊時間問了一個關鍵問題,“庵主喜歡哪一類型的女孩兒?”

淨慈被她問得一愣,看了她一眼,随即答道,“規矩的。”

某某點點頭,相當不怯場的大搖大擺走在前面。

順着座位依次看過去,從七到一七個師姐已經正襟危坐,然後是美女師姑,最遠的上座則是某某從未見過的人,當然是庵主。由于之前淨慈的渲染吊起了某某足夠的好奇心,于是這下便抓住機會狠狠打量一番,畢竟這號人物估計日後也不是每天都能随随便便見到的。

長相嘛,在看過美女師姑之後,再也不會有“驚豔”這個詞出現,但是相較之下,竟也不覺得失色,這讓某某很是困惑,便在比鄰而坐的二位師姑間來回看了幾眼,終是看出端倪。美女師姑的美,是那種國色天香讓人馬上會聯想到後宮佳麗的美,純粹的女人美感;而這位庵主大人則是幹淨,眉目間略帶英氣,有距離感,不可侵犯的感覺,且有一種強大的氣場,讓人一走進這個空間,即使不看座位,也會直覺的認為她是最高位者。某某不禁在心中暗嘆,果然是當家的人,氣場就是突出。

某某還沒有想好第一次正式見庵主大人要如何開場,便聽得一聲似曾相識的話來,“姑娘,難道不記得本庵主了嗎?”

“你是……”某某頓了一下,腦中精光乍現,脫口而出,“你是下午我洗澡你站在旁邊看的那個問話人!”

話的本身本沒錯,也是真正真正的事實,可是這麽一說,卻讓聽到的人眉毛一抖,別人不敢肯定,距離最近的七師姐眉毛抽了好幾下,某某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禍從口出啊,某某心中暗罵,不好,接連兩次留給庵主大人的印象都不佳啊,趕緊補救啊!“呵呵,今天天氣真好!在下淨遇,拜見庵主大人!下午不知大人歸來,實在無禮,還請大人寬恕!只是說來也好笑,其實我和大人也算得上是有緣不是?呵呵呵呵~~”無數幹笑……

“是啊,淨遇這個名字師妹取得極好,淨秘庵遇到你,你遇到淨秘庵,都是冥冥中一種緣分啊,這是上蒼的安排。淨慈,淨遇,你們都入座吧,我好久沒有和大家在一起了。”庵主意外的和顏悅色,讓某某驚喜不已,衆師姐也是驚異的擡眼看了一下,便都低頭默默進餐,只是這個細節某某并沒有注意到。

晚餐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下結束,某某心滿意足的離席,期間還時不時的望着庵主離去的方向,走回後院時,安靜了很久的淨慈拉着某某進了柴房。“淨遇師妹,我是怎麽叮囑你的,嗯?你怎麽說那些不敬的話!平時你和我胡言亂語也就罷了,可是這是庵主啊!你,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看着淨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某某粗線條的大為不解,“沒什麽呀,庵主人很好呢,淨慈,你瞧你一副小丫頭樣兒,急什麽啊!剛才吃飯的時候多和諧,真沒想到堂堂庵主大人居然是如此的平易近人!”某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一廂情願之中,壓根兒忘記之前是誰撇着嘴說就七八個人,連個雙數都湊不到,還庵主呢,搞什麽神秘,還外出雲游,連個面都見不到!

淨慈終于被某某的一番話激怒了,伸手接連狠狠戳了她幾下,“你知道麽,庵主越是生氣,對人就越和氣,下午庵主回來後就把七師姐叫進齋堂問話,七師姐出來後就一直往返于山上的泉水和後院的水井之間,因為庵主要她把水井用山上的泉水填滿,後來還是師姑求情才罷。”

“為什麽?咱們後院的水井不是和山上的泉水的連通的嗎,水都是一樣的啊,有必要嗎?再說了,水井又不是一個有底的桶,能填滿嗎?”某某後知後覺的問,“是不是七師姐範什麽錯啦,庵主懲罰她?”

淨慈深吸一口氣,嚴肅道,“淨遇,今天是什麽日子,你為什麽去溫泉洗澡?”

某某正要回嘴,突然想起第一天七師姐就給她講過很多庵裏的規矩,其中有一條是,每月初七不得去溫泉洗澡,那個日子是庵主獨自沐浴的聖日。“可是,是我去洗澡,為什麽不懲罰我卻懲罰七師姐?不關她的事啊!”

淨慈耐心解釋道,“庵裏的規矩,犯錯的人不會直接受到懲罰,但是相關的人就逃不脫幹系,這樣的做法是督促人不要犯錯,做事要謹慎,否則就會連累他人。就比如今天這件事,雖然直接犯錯的人是你,但是因為七師姐是傳達規矩的人,那麽必定是她的任務沒有完成到位,所以被懲罰的人則是她。”

真狠,某某暗道,這不是挑撥離間麽!得趕緊和七師姐賠不是去,別沒認識幾個人就先得罪了人家,還怎麽混啊!于是便急匆匆道,“我去看看七師姐!”

淨慈點點頭,看着她離開,便徑自走到庵主所在的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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