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被詛咒的人
? 某某快要憋死了,以她的個性怎麽可能守得住這麽一個驚天秘聞,可是苦于如今只身困于範府,又是啞巴的身份,完全沒有發洩的機會,以至于她為了保持身心健康,養成每天下午踢毽子三百個,晚上睡前仰卧起坐兩百下。至于那個醜陋的面具,那日回來後她就把它泡在孟大山留下的特殊藥水中,只是這藥水只能維持五天,那之後這面具會自然溶化,但願五天後孟大山會順利回來。
要說改變,那就是某某每天都會去給範少爺換藥,而這過程中,範少爺都會一直和她聊天,說是聊天嘛,她又不能說話,但是說來也奇怪,範少爺居然每每都能猜中她的想法,幾天下來,她居然也不覺得他有多麽可怕。
“你和你瞎眼相公一定走過很多地方吧?”範少爺照例開始和她聊天,“你見過雲山城的聖女嗎?”
某某點點頭,如果斷然否定也太假了,畢竟她聖女本尊在雲山城還是很著名呢。
“她生的什麽模樣?”範少爺和每一個人一樣好奇。
某某指指臉上的面紗。
“哦,聽說她一直都戴着面紗,從未有人目睹真容。”範少爺語氣裏帶着一絲遺憾,“不過她一定很美,和你不一樣,你是遮醜怕吓到旁人,她可是為了讓自己的聖潔不被侵犯!啊,好想看一看真容呢!”
某某趁他自我想象的時候偷偷翻個大白眼,然後伸手比劃一番。
“你說她沒有我美?”範少爺笑起來,“怎麽可能?她可是聖女!聽說之前雙城之戰,本來雲山城士氣高漲,可是中途聖女被擄離城,雲山城軍隊就節節敗退,後來聖女歸來,很快就反敗為勝。民間對她的種種神奇流傳早已傳出雲山城,聽聞雙城聯姻之事也是由她一手促成,據說她其實是仙女轉生,如果這些都是真的,你說她能使我和普通人一樣嗎?“
某某在雲山城的時候本就感到聖女一事很誇張,沒想到在雲山城之外傳得更玄乎,如果是真的就好了,打開一扇任意門,立馬回家去吃老媽的紅燒肉。
範少爺看着某某恍惚的神情,說道,“你是不是也希望她能使你再開口說話?小啞巴,既然你已經欠了我一個人情,就不怕再多一個。我答應你,一旦聖女落在我手裏,我一定讓她把你的啞巴也治了,最關鍵的還是你的臉,你以後就不用整天戴着面紗了,可好?”
某某越來越覺得這個渴望變得正常的範少爺其實沒那麽可怕,反倒是發覺他很寂寞很可憐,從不走出這座府邸,不過是對外界害怕罷了,害怕被人發現自己的異常,害怕那個時候不得不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所以才不得不一直待在這座象牙塔裏過着只有他一個人的華麗而空寂的人生。
某某指指自己的心,再指指眼睛。範少爺馬上明白,“你是說要治好你相公的眼睛?你們這對苦命鴛鴦還真是情深不移!”他的聲音無限凄涼。
某某頓時生出恻隐之心,把他拉到鏡子前一陣比劃。範少爺看着鏡中的某某敘述道,“你說我生的美,走出去會遇到像你對待你瞎眼相公這樣的人。”某某點點頭,這個陰陽人的理解力真不是蓋的!
範少爺轉過臉去不去看鏡子,忽然轉身抓住某某的肩說道,“如果我讓你的瞎眼相公永遠也回不來,你會不會像對他一樣對待我?”
某某揮手掙脫開,伸手在他心髒的位置比劃叉叉,滿眼的怒氣。她是當真擔心這個極端的人會做出些什麽事來,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一點兒同情都給不得!
“行了,我只是随口說說,我要你一個醜八怪作甚!”範少爺揮袖掃開某某瘋狂的比劃,“全天下沒有一個人生得比我美,我只對那個聖女感興趣!”
某某垂眼想了一下,其實她真的很想問他是不是喝了很多小孩的血,害死很多人,可是鑒于這個話題過于敏感,她一直都不敢比劃。好吧,那我就婉轉的問吧。于是沖着他比劃一陣,如果這個範少爺是個好人就好了,他這麽了解她的意圖,收做姐妹淘多好啊!
範少爺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詭谲的笑容,接下來的話更是瞬間颠覆了某某一秒鐘之前的美好願望。“如果聖女也無法醫我這身子,我就喝她的血,把她的血喝幹,然後把她的屍體送去白城,高高挂在城門上,迎接那西越國王後,哈哈哈哈,到時候必定會引發白城和雲山城的戰争,繼而引發西越國和北玄國的戰争!我要讓世人都知道這個聖女根本就是假的,那個時候深信不疑的百姓就會反抗,屆時天下大亂,我要每一個人都陪着我痛苦!”
進範府以來第一次,某某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範少爺的變态與恐怖,這個人擁有全天下最美麗的皮囊最魅惑的眼睛,以及最扭曲的心!不用問,不必懷疑,看來那些孩子的确是被這死變态放幹血致死。喝童男童女的血就能變成正常的身體,這荒謬又缺德的主意究竟是誰提出來的,真該拖出去斬了!某某內心無比憤怒,恨不得一刀捅死面前這個嗜血的惡魔。問題在于,捅不死,她會死得很慘!于是乎,只能控制着自己憤怒的顫栗的雙手,僅憑一雙眼睛不停地放箭噴火。
範少爺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不要這麽看着我,讓我覺得自己是十惡不赦的惡毒之人。這天下亂與不亂之于我都沒有意義,如果我說天下大亂是遲早的事情,那麽由誰引起由何時引發又有什麽關系呢!”
某某不想再聽他胡扯,不想再和他待在同一個空間裏,于是伸手拍掉他的手怒視他一眼便轉身就走。身後的人沒有阻攔,只是淡淡的說道,“我會分一碗聖女的鮮血給你,小啞巴!”
某某一回到客房,就把門窗關嚴,一把扯下面紗,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然後張大嘴巴對着空氣無聲的大罵,你個死變态,社會的不安定分子,亡國奴,□□,恐怖分子,殺千刀的,巴拉巴拉!一直罵道詞窮,某某才一屁股坐下猛灌茶水,沒想到這麽幹罵也會口幹舌燥。咦,貌似肺活量也能鍛煉到!
晚上躺在床上的某某一直都思考範少爺說的那些話,思來想去決定要在孟大山不在身邊的日子裏辦成兩件事,一是套出背後灌輸這些思想的人是誰,二是策劃如何把這個恐怖分子在保證自己生命財産的前提下咔嚓掉,絕對是後患,不能姑息!唉,就是可惜了那麽好看的一張臉!
第二日,本來坐在房裏正思索着昨日就那麽拂袖而去,今天該以什麽理由去見範少爺,正在發愁呢,管家便派人來請她,據說是範少爺的老毛病又犯了。
某某胡亂揣了些孟大山放在屋裏的藥瓶就匆匆忙忙随下人去範少爺的院子。一走進房間就聽到他痛苦的□□聲,快步繞過屏風,只見美麗的臉孔被痛苦折磨,四散的長發被汗水浸濕貼在脖頸,絲帕被撕成一條條散落在床榻四周。
某某連忙沖過去,抓起他的手腕裝模作樣的把脈,卻發現他的指甲全部充斥着紫黑色,翻過手心一看,血管如同一條條毒蛇般突起,一樣的紫黑色。即便是再無知,以一個曾經受害者以及與藥狂君和藥人共處過的身份,某某可以毫不猶豫的斷定,這厮中毒了!
範少爺抓着某某的手,指甲摳進,雙眼血紅,痛苦的啞聲喚道,“小啞巴,救我!我受不了了,讓管家去給我弄血來,快去!”
某某從懷中掏出三四個瓷瓶,手忙腳亂的回想孟大山臨走前交待的話,如果像發狂一般該用哪個瓶子的藥,哪個,哪個?某某用力扒開範少爺的手,打開其中一個瓷瓶取出一粒藥丸塞進他口中,連忙奔去倒了一杯水給他灌下,然後緊緊握住他的手,密切觀察他臉上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範少爺的呼吸終于沒有那麽急促,面上逐漸平和,某某這才松了一口氣,騰開一只手幫他拭汗。範少爺擡眼看了一眼某某,又看了看她的手,上面深深淺淺全都是抓痕,有氣無力道,“小啞巴,你救了我,可是你原本就是來救我的,所以你欠我的人情還沒有還!”
真是被他打敗了,這種時候居然還惦記這事兒!某某擡手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卻被他握住,“你的手被我弄傷了,你可以提出一個要求作為我對你的補償。”
某某聞言心中暗自開懷,機不可失,必須抓住這家夥最虛弱的時候問個清楚,于是連比帶劃開始套話。
範少爺又要了一杯水喝下,這才開始回答,“範府是範家莊最有錢的人家,什麽都有就缺一個續香火的。爹娘在五十歲才有了我,天大的喜悅也不過如此。我滿月那天,全範家莊的人吃了整整七天流水席,管家說十裏開外都能聞到肉香。這樣的喜悅僅僅維持到周歲前一天,那天來了一個道士,一見到我就說我是五百年前殘害世人的惡魔,被打入火海煉獄,今世終于得以轉世成人,卻仍然是煞星一個。不僅會克死我的爹娘,并且活不過雙十。我的爹娘相信了,害怕極了,可是又能怎麽辦呢?他們既不想被我克死,又無法下手結束我的生命,于是便詢問那個道士可有化解之法。那道士說我不得出府,否則會禍害百姓,他給我吃了一種藥,每次發作對我的折磨都會減輕對對我爹娘的傷害。于是從那以後我便被關在這牢籠之中,日日夜夜受着□□的煎熬,為的是不會克死我的雙親不會禍害百姓。”
他的眼中顯出仇恨與無盡的痛苦,“從那以後,我的爹娘便離開範府,把我交給管家撫養,留給我無盡的財富,任我享用。雖然我從未過過一個生辰,可是我清楚的知道我是無辜的,我是被那個信口開河別有用心的道士迫害的。他不是說我會禍害百姓嗎,好,我就按照他所說的足不出戶,可是那些孩童還不是一個個被送進府陪伴着我的痛苦!如果那個道士還活着,我要他看着我因為他的一句話而成為他所害怕的那種人,我要他為所有死在我的病痛之下的孩童贖罪,那些孩童不是我殺的,是他,全都是因為他給我下的毒!”
整個故事中有一個關鍵人物,那就是管家,所有這些事情都是管家說的,這麽多年來範少爺也只通過管家來知道外面的世界,這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如果這個所謂的管家別有用心,怕是背後沒有這麽簡單,而這個故事的真實性也有待商榷。同時還存在一個問題,如果講這個故事的人,範少爺,是他別有用心呢?總之這兩個人當中至少有一個是很有問題的。某某一時分辨不出真假,只好暫時當範少爺說的是真的吧。比劃“誰讓你吸血解毒?”
範少爺回憶道,“不知道,只記得有一次發作的厲害,管家端了一碗藥給我喝下,當時我太痛苦根本沒注意那是什麽,後來才知道那是童男童女的血。”
某某還是不理解,既然藥狂君的名聲那麽響亮,至少在雲山城是臭名昭著,範家莊不可能沒聽說吧。“為何不去找藥狂君?”
範少爺嘆氣,“藥狂君是下毒高手,同時也是解毒高手,可是他輕易不為人醫治,你是他逐出師門的徒弟,應該了解。管家多次派人前去雙丫山,均被拒絕,說是一定要我本人前往才有可能給我把把脈。你知道我從未離開過範府,也不能離開,所以……”
“那藥人呢?”
又是一聲嘆息,“藥人本來答應來範府,可是聽說了我殺害這麽多孩童的事後,便斷然拒絕為我這個十惡不赦的惡人醫治。所以,這又能怪誰呢,我喝人血也是逼不得已啊!”
某某想了想,比劃道,“我去求藥狂君!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病!”
範少爺先是露出驚訝之色,随即笑道,“小啞巴,你忘了你是被逐出師門的嗎?傳言藥狂君醫人必提一個根本無法辦到的條件作為診金,他對一般人尚且如此,何況一個違犯師命的徒弟!當年他既然能狠下毒手把自己的徒弟毒成啞巴還毀容,如今你去豈不是尋死?再說了,剛才你給我的藥止住了我的痛苦,只等你相公集齊藥材回來後便有希望。”
某某心裏想到,藥材不全是管家說的,可不是我們說的,聽範少爺的意思好似是孟大山提出的一樣,這事情有蹊跷,中間傳話的人是兩邊說兩樣話。管家,他一定有問題!可是該不該和範少爺比劃讓他知道呢?如果人家倆是一夥的,那她不就犯二了嗎?算了,保險起見,還是先等孟大山回來再商量。
打定主意後,某某又是一番比劃,裏面充滿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好像孟大山回來後就會解決一切的樣子,使得範少爺蒼白的臉上也終于露出期望之色。關于範少爺驚人的理解力,某某始終覺得是上天對他的補償。想想看,如果她對着老媽比劃想吃紅燒肉,她老媽多半會端上一盤豆腐!唉,難道這就是心有靈犀?和他?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