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金蘭姐妹
下午晚些時候秦月出估摸着蘭姑應該睡醒了,便拎着煮好的梅子茶前去探望蘭姑,蘭姑年紀大了,這幾日胃口又不好,加上昨晚沒有休息好,今兒一早才頭暈眼花站不住腳,眼見着蘭姑将睡眠補回來了,秦月出忙帶了開胃的梅子茶去給蘭姑解暑潤喉。
蘭姑不知秦月出還會煮梅子茶,連連誇贊不說,還頗給面子地喝了好幾杯,秦月出哭笑不得,又只得勸到:“雖是開胃解暑的,喝多了,只怕一會你該吃不下飯了。”
蘭姑笑道:“小時候小姐總沖着院子裏的梅子樹落口水,那東西酸不溜秋的,也沒敢讓你多吃。誰知梅子煮茶的味道卻是極好。”
說到小時候,秦月出想起今天秦朗越來的時候和她提起過自己幼年時的手帕之交,即如今的護國公府老太太快不行了的事,秦月出便問道:“蘭姑,你可還記得護國公府裏的那位老太太?”
聽到秦月出提起了那位老太太,蘭姑的神情有幾分惋惜:“記得,怎麽不記得,這些年來,也就護國公府裏的這位老太太還時常惦記着小姐你。聽說打年前,這位老太太就開始病了,以為至少能挨過這一年,聽說最近卻是越發不行了,府裏已經為她備好了身後事,怕也就是最近的事了。”
“護國公府的老太太出閣前是哪家的小姐?今日兄長說了,這位老太太似乎與我幼年時交情不淺,只是不知姓甚名誰?”秦月出心裏想着,若真是交情不淺的老姐妹,也該去探望探望,不枉費這麽些年對方還惦記着她。
蘭姑這才想起,小姐出事那年,這位護國公府的老太太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呢,便道:“護國公府老太太出閣前,是北方容王府的大小姐,名諱嘛,若我還未老糊塗,沒記錯的話,應當是喚容舒清。那年容大小姐入京的時候,和小姐你可不是一般的要好,你們還一起使壞将護國公府的後院給燒了個精光呢。也不知這麽多年過去了,小姐你還能記得她嗎?”
秦月出閉目冥想了片刻,似乎是有些印象,畢竟這副身子出事那年還小,也才八歲,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但這叫容舒清的,卻能搜索到些許記憶片段。
這副身子承載的記憶中,容舒清是個頗為得寵的大小姐,眼高于頂,誰也瞧不上,偏和不大不小的秦月出結為手帕交的姐妹,還約定日後她們的後輩要結成娃娃親。彼時她們一同去護國公府做客,二人見後院的樹木花草全都枯萎得可憐,她便童言無忌了一句樹木怕冷,才都蜷縮到了一塊,若是生把火烤烤,也許會暖和些,容舒清聽罷,一把火就把護國公府的後院燒了個精光。
沒想到容舒清後來和護國公府結了親,嫁了過去,秦月出頓時對這位老太太生出欽佩之意來,燒了人家的後院,便把自己給賠了,真真是敢做敢當的女中豪傑。
兩人正談話間,老夫人趙氏來訪,蘭姑頗為驚奇:“今兒是什麽日子?咱們這熱鬧得很。”
以往雖在一個府中住着,但趙氏卻從未踏進秦月出的月暖居一步,也怪不得蘭姑這般驚訝了,秦月出笑得神秘:“這兩日咱們這難免要比往常熱鬧,你就安心歇息吧,我去陪嫂嫂說說話。”
趙氏來的時候還帶了好些個丫鬟婆子,那些丫鬟婆子手裏拎着食盒,捧了兩套新做的衣服和幾個首飾盒,秦月出見了,忙迎上去,笑容燦爛:“嫂嫂來就來了,這是?”
趙氏一身彈花暗紋錦服,倒是特意挑了身上得臺面的衣飾,不失了這做當家主母和長嫂的顏面,也顯見是不敢對秦月出太過怠慢的。
趙氏只見秦月出因在自己的月暖居裏,因此也穿得舒适随意,只着了一身的煙水百花裙,那半垂的髻子連個樣式都稱不上,倒不顯唐突和無禮,反倒透了幾分清雅脫俗,只是今日脫了那身老氣的一品官服,着了這身輕快的色彩,看上去更顯稚氣一些,老夫人心裏是說不出的古怪,但張口還是迎了上去:“妹妹這裏若是缺了什麽,可一定要差人知會嫂嫂,嫂嫂唯恐年老發昏不能照顧周到。今日老二媳婦娘家送來了一品血燕,是個好東西,我讓丫頭炖了一天,特意帶來給你嘗嘗,若吃得好,回頭我請老二家的舅姥爺多帶些,他們雲州的血燕是一等一的好,別的地方比不上。”
被趙老夫人這麽一說,秦月出都有些饞了,可那麽多丫頭婆子看着,她費了好半天得勁才勉強端着一本正經,請了趙氏坐下一起用膳,知禮和知恥在一側為二人布菜,其他丫頭婆子也都頗有眼力見兒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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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趙氏的人都自覺地退了出去,秦月出便善解人意地主動提道:“今日妍丫頭倒是乖巧,從祖宗堂出來後就順道來我這請安了,可惜當時我睡得發昏,丫頭禀報時我也是迷迷糊糊不曾放在心上,如今想來,卻是辜負了小輩的孝心。妍丫頭畢竟是嫂嫂的親孫女,你們祖孫間必定好說話些,嫂嫂下次見了妍姑娘,可要幫着月出與妍丫頭說說,省得讓小輩們以為我是不好相與的,再也不願來見我這老家夥。”
“妹妹說哪的話!”趙氏用手帕掩嘴呵呵笑了兩聲:“妍丫頭最是乖巧,哪會那樣想,若你實在放心不下,改天我說說她,只管放心,都是自家人哪會為了這點小事生了嫌隙,若孩子們真的因此對你有所不敬,看我不罰他們!”
秦妍是從秦月出這裏直接去趙老夫人那的,這點府裏的下人應該都知道,秦妍平日裏最是刺頭一根,今日突然規規矩矩地去趙氏那磕頭請安,并将二爺要将她送給十三殿下做姬妾的事哭訴于趙氏跟前,求祖母給她做主。
老二在打什麽主意趙氏當然知道,但秦妍哭訴到了趙氏面前,一副上慈下孝求祖母做主的模樣,再不濟也畢竟是親孫女,這刺頭又突然開竅了般服軟,趙老夫人自然不能當面打自己和秦妍的臉面。再者,秦妍是從秦月出這裏過來的,趙氏總要打探打探秦月出的意思,若她仗着自己的輩分插手此事,趙氏總歸還要給她幾分面子,但如今聽秦月出的口吻,卻是并不想插手此事……
“嫂嫂和兄長果真是令人稱羨的伉俪情深,連在來看我這一件事上也頗有默契。兄長早些時候才剛來,這不,晚上嫂子就帶了這些好吃的來看望我了。”
秦月出的話題一會從這個跳到那個,惹得趙氏忙不疊倉皇應道:“是,是嗎?你兄長今日來看你可是說了什麽?”
秦月出嗅着那炖血燕的味道,确實好聞,邊嘗了幾口還不忘抽空回答趙氏:“倒也沒說什麽,因提到了十三殿下,我才留意了些,聽說十三殿下今日在朝上和二殿下因為稅賦新政的事唱反調了。十三殿下真是個耿直的,若是換了旁的人,肯定撿了聖上愛聽的話說,只十三殿下剛正直言。”
趙氏面色微微一變,聲音有些緊張:“十三殿下惹皇上不高興了?”
這事趙氏也聽說了,新政有損權貴利益,若是反對新政,必得大臣支持,但秦月出今日的無心之語卻仿佛當頭棒喝!大臣支持固然是一大籌碼,可令聖上對十三殿下刮目相看,也可讓二殿下吃點苦頭,可說到底,皇帝的意思才是最重要的!要不人們怎麽總常說揣摩聖心、揣摩聖心!
“兄長一定為此操碎了心……”秦月出嘆息。
“他怎麽會操心,我看他是巴不得!”趙氏被氣糊塗了,脫口而出,這一出口,就知道說出話了,語氣一緩,尴尬地解釋道:“十三殿下畢竟年輕,處事有些不妥當,磕磕碰碰也好,人總是多磕幾次才進步得快些,你兄長當然也希望多磨練磨練十三殿下……”
秦月出十分給面子:“那是自然,聖上最重兄友弟恭,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十三殿下為人剛正,友愛手足,聖上心如明鏡,怎會因這點小事怪罪十三殿下。嫂子不必太過操心,來都來了,不如就在我這吃了吧?”
“改日吧,改日。”趙氏忽然變得相當心不在焉且坐立不安,便推了秦月出的邀請要告別,秦月出是個善解人意的人,也不再挽留,還讓知禮打個燈籠去送,省得一會天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