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置之死地
信陽王府。
“老四吾兒……”老夫人被下人攙扶着進屋,見秦子濤已經被平放在屋子裏的榻上,胸前紅涔涔的一片都是血,衣衫已經被人用剪子剪開了,立着一支直接插進血肉裏的斷箭,秦子濤面無血色,就連嘴唇都是白的,死氣沉沉地躺在那,若不是胸膛還有微微起伏,真要人以為躺在那的已是一具屍體。
那情景觸目驚心,老夫人當即撇開下人的攙扶哭倒在榻前,心疼不已。
秦子濤跟着秦月出出門一趟回來,便成了這副奄奄一息的模樣,雖是平日最受忽略的小兒子,但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趙老夫人面色憔悴,守在榻上的秦子濤身邊,眼眶紅腫,顯見來之前就已經哭過一回,但這事卻也怨不得秦月出,在天子腳下,誰知道會發生這樣明目張膽的刺殺,秦月出沒有出事已經是萬幸,只可惜了本就命途多舛的秦子濤……
秦子濤此刻生死未蔔,聞訊趕來的老大等人也都被秦月出做主攔在了門外,唯獨留了秦妍一人在內間指揮着兩個下人侍弄,為一會太醫的到來醫治做準備。也不是她不近人情,實在是因為屋內人多氣悶,吵雜混亂,不适合對秦子濤的醫治。
從頭到尾,三姑娘秦妍均緊抿着唇沒有掉一滴眼淚,自始至終均異常冷靜和鎮定,和形容憔悴的趙老夫人比起來,讓人見了只覺得秦妍鐵石心腸,就連自己的親生父親命垂一線也不見她有半點心慌。
唯獨秦月出知道,這孩子臉色蒼白,藏在袖子下的雙手掐得都出了血,秦子濤的出事,沒有人會比秦妍更揪心更緊張,只是此刻她若倒下了,便沒人真的在意她的父親……秦月出嘆息,一方面,秦子濤也的确是因為她而受重傷,另一方面,秦妍個性執拗,卻也讓人心疼,秦月出對這父女二人,有五分愧對,五分的憐惜。
就在此時,收到口信匆匆趕回的信陽王秦朗越回府後就徑直往這來了,一同來的還有許醫正,許醫正是秦朗越的故交,醫術卓越,為人耿直,此次也是看在秦朗越的面子上才親自登門救人,在人來之前,他就率先派人回了話,命誰也不許輕易動秦子濤的傷口,不許為他取箭,也不許任何大夫在他來之前就動手醫治。
見他二人來了,趙老夫人連忙給許醫正讓出位置,也顧不得寒暄的話,許醫正淨了手就開始查探秦子濤的情況,秦月出等人均退後站着,為許醫正空出地方來。
有許醫正在,秦朗越多少放心了些,只是趙老夫人總是哭哭啼啼,秦朗越煩心她因此吵擾了許醫正救人,便令許嬷嬷把老夫人也扶下去休息,随即也勸秦月出道:“稚兒,老四這裏就交給許醫正吧,今天的事你也受驚了,早些回月暖居休息,等許醫正看過了老四,為兄會請許醫正也為你把個脈。”
秦月出搖頭,心懷愧疚:“哥哥,你就讓稚兒在這守着吧,老四出事,也是為了保護稚兒。”
“這怎能怪你。”秦朗越安慰道:“你沒出事已經是大幸,此事聖上很是重視,天子腳下竟發生這種事,聖上必會查個水落石出,稚兒不必擔憂。”
秦月出點頭,今天這事是怎麽回事她暫且不關心,在許醫正來之前,她就已經為秦子濤探過脈了,傷處不偏不倚就在心脈上,稍不小心就會一命嗚呼,若取箭,便會血崩而死,若不取,也會耗盡氣數而死,只是不知這許醫正是否真如傳聞那般醫術卓絕,倒不是秦月出不肯出手救人,只是如今她這個一睡六十年的人若是無端端有那救人的本事,怕也說不過去,可她也不放心就這麽走了,若是許醫正那邊出了什麽問題,實在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她好來得及出手救人……
只見許醫正取出一排金針,手法娴熟準确地下在秦子濤的幾處生死穴上,秦月出幾不可見地微微點頭,畢竟能摸清生死穴是極其困難的一件事,但這許醫正卻有這本事,可見他能坐穩太醫院之首的位置,的确是靠本事坐的。
但即便如此,秦子濤也是個将死之人,許醫正已經盡可能為他吊氣,他又一次淨了手,将秦朗越引到屏風外頭說明秦子濤此刻的情況,他先前為他施的幾針全在命脈上,若是個快要咽氣的人,他這幾針下來,也能讓病人的氣吊在那十天半個月不咽,若是治得好,便可起死回生。但秦子濤命垂一線,就是吊回一口氣,卻也難保下一步動作不會當即要了他的命,因此需要秦朗越做好心理準備,要麽生,要麽死,五五成的把握,秦朗越肯賭,他才肯下手醫治。
這樣的話,也就是許醫正敢說,但既然是許醫正開口說了,普天之下,除了他,怕是沒人能救回秦子濤。若是不施手救人,秦子濤躺在那不會死,但也絕非長久之計,氣數耗盡,就算許醫正的醫術了得,可控人的生死之穴,但一拖再拖也會把人拖到盡頭。若是施手救人,要麽生,要麽,便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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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越久久的沉默,秦妍亦是跪在床榻邊,低着頭許久沒有吭聲,這個屋內,仿佛一下子靜得沒有人氣兒。
秦月出微微搖頭,來到秦子濤榻前,她的目光迅速地從許醫正留下的針法掃過,便感嘆許醫正的醫術的确是了得,懂得把控人的生死而拖延性命,但畢竟行事還是保守了些,秦月出的目光最終落在了秦子濤毫無生氣的蒼白面龐上,略一思量,終究還是擡手從秦子濤的身上其中一處生死穴上取下一枚許醫正方才落下的金針,她的手法又快又準,快得幾乎就連跪在一旁的秦妍都不曾看到秦月出何時出過手,只覺得她的衣袖微微一拂便收回了手,而榻上的人,亦沒有絲毫變化……
秦月出淡淡掃了眼榻上的人,方才收回手往屏風外走去,此時秦朗越和許醫正兩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為秦子濤施救上,自然也顧不得秦月出的離去,一時間,這間屋內只有仍跪在一側的秦妍和榻上生死未蔔的秦子濤。
“許老,犬子,拜托你了。”秦朗越已是七十高齡,竟彎腰向比他還年輕十來歲的許醫正拱手作禮。
許醫正擺了擺手,不敢受這禮,即便今日他與信陽王沒有這私交,醫者父母心,他也定然會全力相救,只是當許醫正再次将注意力放在秦子濤身上時,一探脈,竟發覺人沒了氣:“怎麽死了?不可能……”不等這一句“死了”驚動秦朗越等人,許醫正便忽然從秦子濤身上發現了什麽驚人的秘密一般,一向沉穩老練的許醫正忽然像個孩子一般眉飛色舞,欣喜得直在原地拍自己的膝蓋,就連聲線都因太過激動而顫抖得厲害:“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好手法,好手法!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啊!”
“許老,這是?”
“有救了,有救了。”許醫正顧不得解釋那麽多,只突然口風變了,拍胸脯保證這一次,秦子濤必定安然無恙,對于救人,許醫正只有一個要求,需得秦朗越答應他,令王府三姑娘,即秦子濤的長女秦妍,拜他為師,做他的關門弟子!
許醫正是個愛才之人,可惜一身才華無後人可傳授,然而當時秦子濤身旁只有秦妍一人,是誤打誤撞也好,是小有才學也好,這置之死地的手法,若非大家之輩,是沒有人能做到的,今日他豁然開朗,又從此事學到了這樣驚人的一課,今日他與秦妍,有此緣分在,他日這女子縱然不能入太醫院為官,但繼承他的衣缽,也必是一個醫術卓絕的人物。
秦朗越雖不知許醫正為何一會說秦子濤沒氣了,一會又說他必定安然無恙,也不知道許醫正為什麽突然這般對妍丫頭青睐有加,但能救回老四一命,秦朗越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更何況,妍丫頭因生母的緣故,本就出身卑微,以後未必能許一門好親事,可若許醫正賞識她,也許妍丫頭的婚事,有所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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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最近越來越厚道了,章章肥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