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喬然醒來後天已經快黑了, 卡米拉從療養院的食堂給他帶了一份病號餐。喬然道了謝,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吃上療養院的飯, 裏面的菜還是他早上送過來的呢。

對了, 都快七點了,往常這個時候他和範倫丁飯都要吃完了, 今天自己沒回去做飯, 那家夥又要不高興了吧。

喬然拿起手機就要給範倫丁打電話, 剛剛撥出去就反應過來多此一舉,趕緊又按掉了。

狄克說那家夥上午來看過自己, 那應該就知道他受了傷需要住兩天院吧,那就用不着特意打電話去說了。

以範倫丁的身份居然會到療養院來看望自己, 喬然說不感動是假的, 可心裏總像有個疙瘩梗着,不致命,只是讓人有點不舒服。

剛要放下手機,“滴”的一聲進來一條消息。

【阿毛他爸:怎麽了?】

喬然急忙回複:【沒什麽,我打錯電話了!】

過了一分鐘。

【阿毛他爸:好好休息。】

【喬然:知道了。】

随後手機就沉寂下來,喬然對着那兩條簡短的消息發呆, 腦子裏有些混亂。

他覺得自己應該生氣,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又氣不起來。心裏酸酸澀澀的, 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卡米拉幫他支起病床上的小餐桌, 說:“快吃吧, 要冷了。”

“好的。”喬然回過神, 拿起勺子開始喝湯。

卡米拉在旁邊問:“喬, 你還是單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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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卡米拉眼睛一亮,“我有個學妹跟你差不多大,現在市裏的一家牙科診所當護士,人長得好看,性格大方溫柔,工作方面也很出色,跟你應該挺合适的,要不要姐姐替你介紹介紹?”

喬然有點無奈,怎麽最近似乎不少人都在關心他的個人問題,不過他才23歲,年紀不算很大吧,而且現在對這種事情似乎根本提不起什麽興致,只能婉言拒絕:“謝謝,不過我是孤兒,工作才剛一年,現在還沒有條件考慮這個,我想先好好工作,等有了基礎再說。”

卡米拉一聽他這情況也不敢貿然給學妹介紹,就打趣道:“如今像你這樣實在的男人可不多了,有事業心也是好的,可惜我比你大了十歲,還結了婚,不然就自己以身相許了。”

喬然禁不住笑了起來。

剛剛吃完飯收了桌子,一群人呼啦啦湧了進來,竟然是喬然在心裏美的同事,安娜、托馬斯、賈斯特等等都在其中,卡米拉就端着餐盤出去了。

安娜手裏還捧着一大束東西,外面裹着一層彩色包裝紙,裏面五顏六色的乍一看是各種花,仔細一瞧才發現都是蔬菜,什麽胡蘿蔔西蘭花甜豌豆甘藍菜之類,搭配在一起還挺漂亮。

安娜進門後就把一捆菜放到喬然的床頭,一本正經道:“喬,祝你早日康複——不許嫌棄啊,這是大夥兒一起給你挑的!”

喬然說:“謝謝,怎麽會呢,這些都是我喜歡吃的菜。”

大家一起笑起來。

喬然接着問:“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裏,還一起過來看我?”

托馬斯鄙夷道:“早上巴克接電話的時候我聽到了,你是為了救人才受了傷,那個冷血的家夥居然根本不打算管你,三言兩語就把電話挂了。後來我和其他人一說,大家就一致決定下班後來看你了。”

喬然感動道:“謝謝大家。”

賈斯特看了看病房裏的各項高級醫療設施,驚嘆道:“喬,你這待遇不錯啊,還是單間,一般人花再多錢都住不進來吧,療養院對你可真夠意思的。”

其餘人也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療養院的大門都不是一般人能進的,剛才門衛聽說我們是來看你的,一一查了我們的身份才放了行。”

“是啊,聽說這種單人病房要校級以上軍官才有資格住的。”

“受點傷進來住一回也不虧啊,喬這回真是賺到了。”

“呸,亂說什麽呢,讓你碰上一個發狂的哨兵試試!”

“那算了,還是小命要緊!”

笑鬧一陣後,安娜遲疑着說:“喬,你是不是辭職了?我上午在人事部的文檔裏看到了。”

她這麽一說,衆人都安靜下來,一起擔憂地看着喬然。大家都知道喬然脾氣好,工作也很認真踏實,好端端的突然辭職了一定有什麽隐情。

喬然用輕松的口吻道:“嗯,我昨天跟老板吵了幾句,腦子一熱就辭職了。大家不用擔心,我已經在投簡歷了,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新工作,到時候會告訴你們的。

托馬斯,我本來還要上三天班交接一下的,沒想到現在受了傷,巴克只怕會把我的活派給你們來做,這幾天要辛苦你們了。”

托馬斯揮揮手道:“咱們什麽關系,這麽說就見外了。最可恨的是巴克,我們部門本來就人手不夠,早就該多招兩個人的,那家夥就是不招,把人當機器用!以後他要是還逼着我們經常加班,老子也不幹了,炒TMD鱿魚!”

喬然知道托馬斯也是積怨已久,聽他這麽說也沒勸他,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卡米拉拿着兩袋藥水進來,客氣地說:“喬現在需要多休息,你們改天再來看他吧。”

喬然忙道:“不用了,你們都這麽忙,我沒有什麽大礙,過兩天就出院了。”

同事們答應了,然後就道別離開了。

卡米拉給喬然換了藥水,裏面有補腦安神的成分,沒過一會兒喬然就困意襲來,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早上,那個發了狂又被喬然制服的B級哨兵班奈特來了,今天看上去比昨天正常多了,高高壯壯的長得挺端正,只是狀态還沒完全恢複。他的精神體也軟軟地盤在肩頭,就像圍了一條怪異的圍巾,見到喬然後才稍稍振作了一些,擡起頭來。

班奈特進了病房後朝喬然又是道歉又是道謝,說如果不是碰到喬然,自己要麽因為殺死卡米拉而犯下重罪,要麽直接被療養院的衛兵一槍擊斃,無論哪一種後果他都完蛋了。

喬然回想昨天的情形也是一陣後怕,自己同樣差點完蛋了。

班奈特接着問:“喬,你還沒有匹配的對象吧?”

喬然扶額,又雙叒來了,自己又不是香饽饽,至于這麽多人都惦記着嗎?

何況在昨天之前他和這個哨兵還根本不認識,一上來就說匹配不大好吧。

他放下手,幹脆道:“是沒有,不過不好意思,我跟你應該并不匹配。”

班奈特沒料到他這麽直接,有點懊惱地咕哝道:“我可是B級哨兵,上尉軍銜。”

“是啊,你是B級還是上尉,前途光明,可我什麽都不是。”喬然自嘲一笑,“我沒有精神體,最多算個向導中的殘次品,平時經常頭疼腦熱,體質比一般人還差,昨天克制了你的狂躁症只是碰巧而已,還差點把腦子燒壞了。最關鍵的是,我比較喜歡毛絨絨的精神體,對別的種類會有天生的排斥感。”

班奈特本來也只是因為喬然在緊急關頭克制了自己的狂躁症而一時心血來潮,對喬然是個什麽樣的人根本不了解,現在聽他這麽一說頓時打了退堂鼓。

不過喬然救了他是事實,他還是挺感激的,于是鄭重道:“那好吧,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咱們加個聯系方式吧,以後你遇上什麽麻煩事又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的就告訴我,千萬別客氣。”

“好啊。”喬然松了一口氣,拿起手機和班奈特互加好友。

班奈特走了以後,喬然有點犯困,剛想睡一會兒,病房進來一個年輕男人,20歲出頭的樣子,長着棕發綠眸十分漂亮,肩膀上停着一只五彩缤紛的極樂鳥,看樣子是一名高級向導。

他想起來狄克提過,這名高級向導好像叫海曼,曾經在範倫丁那裏碰過釘子。

海曼進來後就盯着喬然看了一眼,然後撇了一下嘴角道:“我以為有什麽了不起呢,原來不過如此。”

喬然精神不大好,對于這種不客氣的評價也生不起氣來,只是笑了笑,“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海曼噎了一下,随即瞪着他說:“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可是為什麽少将閣下會特地回來看望你?”

他肩上的極樂鳥抖了下翅膀,也一臉敵意地盯着喬然。

喬然說:“我也不清楚,你為什麽不直接問問他本人呢?”

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提個建議而已,結果海曼氣得臉都紅了,冷笑道:“我是沒有什麽機會,你就更不可能了,連根鳥毛都沒有!”

喬然只覺得莫名其妙,“什麽機會?要鳥毛幹什麽?”

海曼的極樂鳥是挺漂亮的,不過如果可以選擇,他還是寧願要一只小羊精神體。

海曼氣咻咻道:“裝什麽傻,像你這樣的少将瘋了才看得上!”

喬然終于明白了,海曼大概是對範倫丁有意思,不過範倫丁可能對他沒意思,不過這跟自己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要找他興師問罪呢?

看他一臉無辜的表情,海曼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感覺跟這人完全沒法溝通,只得敗下陣來,丢下一句“你這人真是腦子有問題”,然後扭頭就走了。

喬然心道,我腦子現在的确是有問題,不然也不會住院了。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下,快十一點了,不知道範倫丁在幹什麽,是不是又在健身房跑步……

打住,怎麽又想起那個家夥了,要不是他,自己也不會被海曼指責一通了。

算了,還是睡覺吧!

到了下午,又有個意想不到的人來看望喬然——心裏美的老板安德魯,還送了他實打實的一束鮮花和一袋子高級營養品。

喬然真是一頭霧水,這家夥是被人魂穿了吧,不然怎麽會這麽大方。

安德魯一臉真誠地說:“喬,昨天是我一時糊塗才說了那些狗屁話,你別放在心上哈。你這一年來在心裏美工作兢兢業業,勤勤懇懇,我都是看在眼裏的,這回又見義勇為救了人,更是難得可貴,必須嘉獎一下才行。這不,我來之前就讓財務部加急處理了你的報銷單,你買蓮藕花的8000點應該已經到了你的帳戶了,另外還有兩萬點,當作公司對你的獎勵和慰問,不信你查查看!”

喬然的确不敢相信,于是當着安德魯的面拿出手機查了一下,戶頭上果真又多出來一筆兩萬八的轉帳。

“怎麽樣,沒騙你吧。”安德魯滿臉堆笑道,“辭職的事就不用再提了,你先好好休息幾天,然後就回公司吧。我還打算下半年讓你當個貨運部的小隊長,管一支車隊呢。”

喬然對當不當隊長的無所謂,只是安德魯的前後态度轉變太大,讓他不得不産生懷疑。

魂穿不科學,安德魯也不可能突然良心發現,多半是看療養院又是給他免費治療又是給他發獎金的,怕自己的做法會引得這邊不滿,影響心裏美的生意,沒法向戈登上校交待,所以才來了個360度的大轉彎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喬然一直覺得自己在心裏美的工作還不錯,既然安德魯這麽有“誠意”,自己的利益也争取到了,他就沒必要離開了。

于是考慮了一番後,喬然說:“那行,過兩天我就回去上班。不過我想提個建議,我們貨運部的人手不夠,大家經常加班都比較辛苦,能不能多招一兩個人,大家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工作效率肯定也會更高一些。”

“行,沒問題,回頭我就讓人事部安排招聘的事!”安德魯很痛快地拍了一下大腿,“那就這麽說定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公司了。”

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喬然也安了心,等安德魯走了就給托馬斯發了個消息把大致情況告訴他。

托馬斯給他回了一個大拇指,說:“可以啊,兄弟,幹得漂亮!安德魯這回總算做了個人,既然你不用走人了,那我也給他個機會,免為其難地再呆一段時間吧。”

喬然不由笑起來。

現在時間是下午4點差一刻,手機上有不少心裏美的同事發來的慰問消息,喬然一一道了謝。

而一整天沒聯系,某個單調的黑色剪影已經沉到底下去了。

他握着手機翻來覆去猶豫半天,最後還是鎖了屏幕放到枕頭旁邊,眼不見心不煩。

正如醫生所說,喬然這兩天精力不濟,老是犯困,除了吃飯和來人探望的時候,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睡過來的。

一晃到了第三天下午,經檢查喬然肩上的傷口基本愈合了,腦神經修複情況也不錯,可以出院了。

療養院好人做到底,派了個衛兵開車送他回了彩虹小區。

喬然提着同事們送的那束蔬菜花下了車,站在樓底下,心裏着實有點忐忑。

以前不知道範倫丁的真實身份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除了一直被人蒙在鼓裏的郁悶,還有些壓力山大。自己和對方的背景差距太大,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一名堂堂聯邦少将,L8765軍團尊貴的軍團長。

自從前天下午那兩條簡短的消息之後,到現在為止已經過去了整整48個小時,喬然一直逃避着沒和範倫丁聯系,而對方也保持着沉默,大概也能說明問題了。

少将閣下隐姓埋名地住在彩虹小區,現在身份在他一個普通人面前暴露了,那他們倆的雇傭關系和租賃關系也就應該到此為止了吧。

以後就不能再掙一天300點的外快了,也不能再住888一個月帶全套全新家私的房間了。他交了一個月的房租,可是才剛剛住了一個星期,剩下的錢也不知道範倫丁會不會退給他。

不能退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他現在不差這幾百塊錢,最讓他難過的是,很可能以後再也不能撸到阿毛了。

喬然惆悵地嘆了一口氣,心裏沉甸甸的,生出一種掉頭返回療養院再接着住下去的沖動,這樣就不用回來面對這個慘淡的結局了。

可是他的傷已經基本上好了,回去療養院也不會再收留他,他也不可能在外面睡天橋一直躲着不見,總要回來面對的。

那就上吧!喬然懷着壯士斷腕的心情毅然決然地進了單元樓。

坐着電梯順利到達19層,出來後樓道裏空蕩蕩,靜悄悄,獅子沒像以往每一天那樣興沖沖地跑出來迎接他,應該是受到了主人的約束。

雖然料到會這樣,喬然的心情還是愈加沉重,鼻子也隐隐有點發酸。

不行,這個樣子太丢人了,會被人無情地嘲笑的。

喬然吸了吸鼻子,等心裏那陣難受的情緒過去了,這才走到1919室門前,按響門鈴。

房門幾乎是應聲而開,範倫丁站在門後,就像他一直等在那裏一樣,背脊筆挺,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如同一座萬年不化的冰山。唯一有變的,就是一貫的休閑或者運動裝束換成了挺括的白襯衣和黑西褲,顯得高貴而俊美,仿佛即将出門參加什麽重要的場合,或者剛剛從某個重要場合回來,看得喬然一陣恍神,莫名有點腿軟。

怎麽會這樣,不行,一定要撐住!

獅子蹲坐在哨兵腳邊,頭頸高揚,姿态同樣罕見的端端正正,沒有一臉傻白甜地沖喬然搖尾巴,盡顯百獸之王的風範,霸氣威武。

相處了大半個月,自以為熟悉的一主一寵突然間換了形象,就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一樣,周圍的空氣也如同凝固了一般厚重。

足足過了上十秒鐘後,喬然艱難而生疏地開了口:“霍爾先生——”

“重新介紹一下,我叫範倫丁·霍爾,超S級哨兵,祖籍C市,現年29歲,身高191,從軍11年,目前為聯邦L8765軍團的軍團長,少将軍銜。”

在喬然停頓的短暫空隙,範倫丁突然接過了話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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