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子,說不定以後需要他幫忙呢,我權衡片刻,對幾個服務生道:“等等,你們先去工作吧,這裏我來處理吧。”

展淩一把推開挂在他身上的幾只手,整理下被拉扯亂的襯衣,重重的哼了一聲。

剛才的動靜不小,現在所有客人都看了過來,我蹙了蹙眉,低聲道:“跟我上來。”

我不情願的帶展淩上了二樓,找位置坐下。

“呦!你這二樓還是個圖書室,這裏有多少本書呀?有沒有漫畫書拿來看看”展淩在我的書架前好奇的看來看去,還抽了幾本書出來。

“把東西放回去。”我嘆了口氣,怎麽每次跟他說話都這麽累,他真的有二十歲嗎?十二歲都是高估他了,“你坐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哦?”他把書放回書架,坐下道:“你終于有話跟我講了?”

我勉力擠出一個笑容,“現在遼達是由展伯父掌管的吧?”

“嗯哼”展淩臭屁的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遼達打算買下城郊的一家老人院嗎?”

展淩皺眉想了想,公司的事自己一向知之甚少,但現在說不知道一定會被紀晗這個女人趕出去,“呃……這個嘛……有聽說,但具體不是很了解,你有什麽事嗎?”

“別墅區多一套少一套沒什麽關系,可群城老人院要是關了門,就會有很多老人無家可歸,其中還有很多失能和半失能的老人,你要他們怎麽生活。而且,這樣做會不利于遼達的企業形象。”我盡量做到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他雙手手指交叉,墊在下颌,慢慢道:“這個呀……等等再說,現在能不能拿幾本漫畫書來看看?”

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好吧,我忍,“你想看什麽?”

“有沒有《蠟筆小新》?”

果然,漫畫也要看這些教壞小朋友的,我向天翻了個白眼,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我這沒有《蠟筆小新》,有全套的《海賊王》和《柯南》你要看嗎?”

Advertisement

展淩不屑的切了一聲,“連《蠟筆小新》都沒有,看來你這一屋子的書也沒什麽品味。”

就在我快抓狂的時候,卡洛走上樓,帶了兩杯剛泡好的茶。卡洛給我和展淩各一杯茶,站在我身邊,笑着問:“在聊什麽?”

我有些懊惱的靠在卡洛身上,真不知道該怎麽說通展淩這個笨蛋。卡洛自然的把手放在我的頭上,“怎麽了?需要我陪你在這嗎?”

我握了握卡洛的手,“沒事,我只是在和展少爺談一點生意上的事,你先下去等我吧。”

卡洛看我一眼,俯身吻了吻我的頭發,“好吧,我先下去了,有事叫我。”

我們之間親昵的動作,讓展淩瞪圓了眼睛看着我們,半天說不出話來。

“眼睛睜那麽大幹什麽?”我沒好氣的問。

展淩陰陽怪氣的說:“還說什麽不願意與人肢體接觸,原來你喜歡老外呀,你不知道外國人都味大嗎?還找個外國男朋友。”

我有些好笑,“要是Carlo喜歡女人,說不定我真會考慮嫁給他。”

“什麽?!”展淩的眼睛又睜大了一個圈,“你是說……”

我點了點頭,“我剛開始認識他就知道了,可能也就因為這樣,才會更容易和他親近。”

展淩突然大笑起來,“原來是這樣呀,我說的呢,哈哈……”

我喝了一口茶,濃醇的感覺讓我的頭腦清明不少,“這有什麽可笑的,請你不要對我的朋友說三道四。”

“沒沒沒,我很開明的,不會說三道四。對了,你不是說,那家老人院的事嗎?我回去就和老爸好好談談,幫你了解一下詳細情況,過幾天給你答複。”展淩爽快道。

雖然不知道他心情怎麽沒由來的突然變好了,但既然他肯幫忙總歸是好的,我唇角勾出一個笑容,“那我就替群城的老人們先謝謝你了。”

“好說,好說。”

既然事情談好了,我起身說:“那我送你出去吧。”

“不急,你剛剛說的《海賊王》在哪?”

就知道會這樣……

陪展淩看了一個下午的《海賊王》,才回到家。在樓梯間,我看到候遠洎正在我門口走來走去,我走近問:“侯醫生你在做什麽?”

見我突然回來,他有幾分慌亂的道:“哦,紀老板,好巧呀,在這碰到你。”

我淡淡道:“真是巧呀,在我家門口遇見侯醫生。”

他略尬尴的撓了撓頭,道:“我剛剛煮了些粥,給你送了一點過來,你嘗嘗看。我回去了,再見。”

像怕被我拒絕一樣,他風一樣的跑回了對面。我這才注意到門口放了一個白色的小砂鍋,我按了指紋進門,把砂鍋也一起端進來。

我掀開蓋子,湊近聞了聞,似有花香氣味。“看上去不錯诶~”我輕輕攪動勺子,裏面還加了桂圓,蓮子等,我送一勺粥到嘴裏,粘稠濃郁,味道獨特。這裏究竟加了什麽?我這麽靈的舌頭竟也一時分辨不出,我不由得多吃了幾口,慢慢得出了結論。

以勿忘我,梧桐,風信子和矢車菊的花朵熬湯取汁,再加以芝麻,桂圓,蓮子。桂圓(原),蓮子(諒),勿忘我(我),梧桐(無),風信子(心),芝麻(之),矢車菊(失),這些食材的諧音就是,原諒我的無心之失。

我輕輕笑了,好精細的心思,放這麽多的材料,既要保證粥的整體味道,又要突出每一份食材的獨特味道,有一種吃不出來,就猜不出他這粥裏的意思了,也不知道他之前試驗了多少次。

我打電話給他,“侯醫生有沒有時間過來聊聊?”

因為意外,他有一絲遲疑,随即道:“好,我這就過來。”

一分鐘後,他按響了我家的門鈴,“紀老板,幫我開下門。”我們繼續在通話中。

我沒打算給他開門,在玄關看着他站在門外,“把你的手指放在指紋鎖上。”

“什麽?”

“把你的手指放在指紋鎖上”我又重複了一遍。

他有些不自然的道:“你家的門鎖用我的指紋怎麽可能打開呢?”

“試試看吧,你不肯試我便也不打算開門了。”

見我堅持,他猶豫很久,才把手指放在了指紋鎖上。“砰”的一聲,門開了,“我也很想知道我家的門鎖你的指紋怎麽會打的開呢?”我雙手環胸的站在候遠洎的面前問。

“嗯……”候遠洎顯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先進來吧,侯醫生。”

我和後院就并排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很久。還是我率先說道:“前兩天和侯醫生一起去群城,為什麽那的老人都說我是你的女朋友呢?”

候遠洎有幾分局促,只低頭看着膝蓋,“他們開玩笑而已,即使那天在場的是別人,他們也會這麽說的。”

“我大學選修的是心理學,還是有一定的能力去判斷什麽是謊話什麽是真話。”我看他一眼,繼續道:“七爺,那天看到你脫口而出便是我是你未婚妻,而且手上有典型诠釋性的手勢,這些都是說真話的表現。其次,人說謊都是有原因的,我想不出七爺騙我的理由,最後,當七爺說我是你未婚妻時,很多人都附和,不要跟我說他們早都串好供了。”

候遠洎似乎是無話可說了,只默默無語的望着我。

“你真的是我男朋友嗎?”記憶告訴我不是,理智告訴我是,情感告訴我,我們之前一定有什麽。我目光灼灼,一字一字的問:“告訴我,究竟都發生了什麽?”

☆、回憶(一)

窗外鉛雲低沉,看不到一點太陽的影子,樹上的知了也倦的不肯再叫了,雷雨随之即來,我站來主任的辦公室,有幾分心神不寧。

“侯醫生,這是你轉為正式醫生接手的第一個病人,一定要開個好頭兒呀!”主任的頭發稀稀疏疏,據說是為了祖國醫學事業嘔心瀝血所致,他此時坐在寬大的軟椅上,諄諄教誨着我。

我恭敬的站在一旁,不時點着頭,“是,主任,我一定會用心的。”初出茅廬的我,還不是很了解怎麽與上司談話,只是一味的是是是,好好好。

我叫候遠洎,二十五歲,從日本讀完博士後,就回國到這家國內一流的醫院實習工作。我出生在一個醫學世家,學生時,別人家孩子的假期去玩去旅游,我卻被爺爺和老爸逼着背誦本草綱目,十歲的時候因為喜歡看柯南,我便說,長大要當偵探,結果就是老爸再不許我看柯南還把所有關于柯南的漫畫都給燒了,從此,我再沒有萌生過做其他職業的想法。也許,我天生就是注定做醫生的人。

出了主任辦公室,我雙手插在口袋裏,向病房走去。我接收的第一個病人,是一個車禍的患者,在高速公路上被一輛超速酒駕的貨車撞擊,一家三口,只有女兒活了下來,但至今昏迷不醒。

我輕輕推開病房的門,向病床上一看,沒人!輸液的針管也被拔掉了。人呢?我心中頓時一緊,不會把病人弄丢了吧?!我猛地轉頭去找,她居然雙手環膝的靠在窗臺上坐着。她臉色蒼白,薄唇緊抿,五官清麗精致,目光清冷疏離,寬大的病號服穿在她身上有些松松垮垮。頭上纏着着紗布,頸部還挂有牽引,右臂和右腿上各自還打着石膏,真不知道她是怎麽下的地,還爬上一米高的窗臺。

我急忙走過去,“你怎麽上窗臺去了呢?什麽時候醒的?你是怎麽上去的?”

她右手放在窗上,雙眼毫無焦距的望着外面,臉色比外面的烏雲沉,她聲音冰冰的,“是你救了我?”

我一愣,不會下一句就是,你為什要救我?這句韓劇對白吧?“是,是我”我連忙走近幾步,真害怕她想不開,打開窗跳下去。

她用餘光掃我一眼,“為什麽你救得了我,救不了我的父母?”

這個問題出乎我的意料,我沉思道:“請你相信我們,我們的确盡了全力去救每一位病人,但醫生不是上帝,生死之事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小姐,你快下來吧,你身上好幾處骨傷,不宜移動的,你……你不是……”

“要想跳,你來之前我就跳了。”她一眼便看穿了我的想法。

“為什麽救不了我的父母?”不知道她是在跟我說話,還是自言自語。外面的雨淅淅瀝瀝的下着,雨滴砸在窗子上,留下一個淺淺的水印,她指尖停留在水印處,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我試着碰了碰她的手臂,想抱她下來,“紀小姐,你先下來,你這樣很危險的。”從她被送來醫院時攜帶的身份證上知道了她的名字,紀晗。

她像被針刺似的,猛地縮了縮身子,表情變得十分痛苦,抱着頭喊叫起來。

我大慌,急忙道:“怎麽了?”

她閉上眼,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就昏了過去。我急忙抱住她,她身體是難以想象的輕,像一片羽毛。我把她小心翼翼的抱回病床,按下了床鈴,馬上組織了急救。

生命體征穩定之後,我親自把她推回了病房,看着她慘白的臉色,緊鎖的眉心,我能感覺到她在消逝的生命力。作為醫生,我的專業素養讓我必須看淡病人的生死,但她的話卻讓我的內心充滿了挫敗感和內疚感,久久無法平靜。我自己也好希望,能救下她的父母,能讓她們一家團聚。我是醫生,但我也只是醫生。

雨停了,金色的陽光穿過雲層洋洋灑灑的照了下來,紀晗靜靜的躺在床上,凝脂白玉的肌膚在陽光下一點點變透明,幾近消失的顏色。我站在她的床邊,一直盯着各項儀器的顯示屏,生怕數據出一點差錯。

“侯醫生,已經通知過病人家屬了,他正趕過來。”護士走進來說。

我微微側過頭,眼睛還停留在屏幕上說:“她什麽時候醒的?你們為什麽都不知道,還讓她一個人上了窗臺?”

護士一時語塞,歉意的說:“對不起,侯醫生是我們疏忽了。”

“給我二十四小時照顧好病人,類似事情不許發生第二次!”這是我第一次對手底下的護士疾言厲色,她喏喏的點頭道:“是,候醫生,我牢牢記下了。”

“對了,是誰告訴她的她父母的死訊的?”紀晗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意識,這幾天又一直處于昏迷不醒的狀态,直到剛剛才醒過來一小會兒,她怎麽會一醒過來就知道這件事。

“我們的确沒人和她講過話,更不會有人告訴她……”她突然想起來什麽,低低的說:“昨晚上,來查房的時候,有幾個小護士議論的說了一句,好可憐的女孩子,一家三口就只剩下她這一個人了。”

雖然她處于昏迷的狀态,但也的确有聽到外界聲音的可能性,我皺眉道:“告訴她們,不準再在病人面前亂講話。”我咬重最後三個字。

護士點頭應下之後,就離開了病房。不一會門又開了,我以為是護士去而複返,回頭一看,卻是一位金發碧眼的外籍男子,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漢語,“我我……是紀晗的朋友,我叫Carlo,聽過她醒了。”

紀晗都沒有其他叔伯或兄弟姐妹嗎?就這一個朋友來,還是個外國人,“哦,她剛才醒了,但是因為情緒不穩,又昏倒了,不過你放心,她現在的情況已經穩定了。”

卡洛禮貌的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走去過俯身吻了吻紀晗的頭發,眼中盡是心疼。這是她的外國男朋友嗎?兩人也很相配,一個英俊挺拔,一個柔美輕靈。我聳了聳肩,“好吧,你可以在這陪她一會兒。”我轉身走出去,将門輕輕關上。

第二天剛一上班,我就先去了紀晗所在的特護病房,不知道她情況怎麽樣了?我推開病房的門,卡洛還在,看來是陪了她一夜,而且,紀晗也醒了!

“你醒了?什麽時候醒的”我語氣中帶着一絲驚喜。

她聲音還是低低冷冷的,“昨天夜裏,你放心,夜班醫生來看過了,我沒什麽事。”

我還是上前幾步,“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

“沒有。”

卡洛正在一旁打點她的早餐,見我來,禮貌的問了一句,“醫生,早餐吃了嗎?”

我瞧了一眼,呦!她的早餐還蠻不錯的,精致的海鮮飯團,被捏成了各種可愛的形狀,以時下的果蔬點綴拼盤,一碗紅豆薏米粥,一杯香氣四溢的熱牛奶。可這樣的早餐,紀晗卻只吃了兩三口。

我吞了吞口水,“吃過了”。

他笑一笑,“我現在剛學中餐,這飯團和粥可能煮的都不大好,紀晗都不肯多吃,醫生,不如你試試,給點……建議……意見。”還別扭的用筷子給我夾了一個飯團。

“說建議和意見都可以,中文有很多音又近意思又近的詞,慢慢你就知道了。”我吃下他遞給我的飯團,糯米的香甜包裹海鮮的清香,真是不錯!“謝謝,不錯诶!你做的東西還真是好吃。”

“我和紀晗都是廚師,但中餐我才剛開始學,中餐真的是太好了,嗯……”他皺眉想着贊美之詞,但還說不出來。

紀晗也是廚師?還真的看不出來,我不禁又多看了她幾眼,印象中廚師都是胖胖的,暖暖的,紀晗的形象實在和廚娘偏差太多了,不知道她做出來的菜是什麽味道?

“沒事,你可以出去了。”紀晗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轉身對卡洛道:“先生,你先出來一下,我有話跟您說。”

卡洛跟我出來,問:“醫生,什麽事?”

“我記得,當初紀小姐被送進醫院的時候,我們通知了她的家屬來,但好像只有你來了辦手續,她沒有親屬嗎?”

卡洛道:“是有的,她還有一個爺爺和幾個uncle,但很少來往,可能,現在還不知道車禍的事。”

不會吧?家裏人出車禍,兩死一傷,這麽大的事,居然沒人知道!我皺眉道:“關于病人的病情,我們醫生必須尊重病人家屬的知情權,要如實告知他們病情。可以的話,還是通知家屬來一趟吧。”

他點了點頭,“好,我去通知,但關于她的病情,你可以告訴我嗎?……慢一點說。”

體諒卡洛的中文不是很好,我便慢慢的說:“她身上有多處骨折,要小心照顧,以免留下什麽後遺症。最關鍵的是她頭部的傷,頭部的外傷我們已經處理好了,但根據頭顱CT顯示,內部有碎骨片傷到了海馬區,可能會出現一些無法預期的結果,但手術的風險很高,所以我們不建議手術。”

他費力的消化了我話中的意思,半天才說:“不手術會怎樣?”

“你也不用太緊張,有很多人都是帶異物生存的,最好的情況是,她什麽況狀都不會發生,但也可能影響到記憶或者其他神經,也并不排除威脅生命的可能,但這種可能性很低很低。”醫生準則上有寫,是要把所有最壞的可能性告知患者及其家屬,即使這種概率很低我也必須要提及,避免醫患糾紛。

“那如果她有生命危險怎麽辦?”他明顯被我那句話吓到了。

“你放心,這種情況短期之內不會發生,只要按時複查,一旦情況有變,再考慮手術的事不遲。”

他慢慢回道:“這樣啊……好,我知道了。”

我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太擔心了,好好照顧病人。”

“謝謝醫生,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我突然叫住他,“你介意把紀晗的具體情況告訴我嗎?比如,她是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家庭?我……我是看她情緒不太穩定,這樣有助于幫助她恢複,不止身體,還有心理上的傷痛。”我心虛的加了一句。

他倒是個爽快的人,“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我可以告訴你。”

我禮貌的微笑點頭,道:“不如去我辦公室好好聊聊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第一篇回憶殺O(∩_∩)O~

☆、回憶(二)

紀晗今年二十二歲,剛畢業回國,雖然是富家女,但在美國讀大學的時候,依然在餐廳打工賺取生活費,也是在那認識的卡洛。她這個人面冷心熱,出錢出力,幫了卡洛不少,讓他從一個小餐廳的二廚,成長為一流的名廚。她有一個很少見面的富豪爺爺,和幾個因為財産而關系交惡的叔伯,沒有兄弟姐妹也沒什麽朋友。以上,就是我從卡洛那裏了解到的紀晗的大致情況。最重要的是,原來他們只是朋友,并不是男女朋友關系。

剛剛聊完,一個護士急匆匆的跑了進來,“19床那又出事了,侯醫生,你快去看看吧。”

我和卡洛相互看了一眼,都快步向病房跑去。這才出去一會兒工夫,病房裏怎麽多了這麽多人?幾個五六十歲的男人,穿着價值不菲的西裝,還有幾個西裝革履的英俊青年,非富即貴的樣子。

紀晗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情緒激動而變得潮紅,用帶着石膏的右手,一把将床邊的桌子推倒,瓶瓶罐罐的撒了一地,聲嘶力竭的怒道:“你們還是不是人啊!我父母屍骨未寒,你們就來搶他的股權!滾!我不想見你們。”

那幾人臉色絲毫未變,為首的一個不急不慢道:“紀晗,以你一個小女孩沒資歷不說又根本不懂管理,不如把股份賣給我們幾個叔伯,我們給你的價格都是最公道的。還有,遼達在你手裏也說不定會倒閉,我們願意收購也是不想看到三弟的心血毀于一旦,你先仔細考慮考慮,我不急着要你給我答複。”

“滾”紀晗重重的吐出了一個字。

我急忙過去道:“請你們出去,病人需要休息。”

那人打量我一眼:“你是紀晗的醫生,這麽年輕,信不信的過?我是紀晗的伯父,紀傳益,我想知道紀晗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哦,……”我剛想說,就被紀晗打斷:“侯醫生,我想我有病人的隐私權,我現在意識清楚,不需要所謂家屬代替我做決斷,你沒必要告訴他們。”

我攤攤手,“既然病人不同意,恕我不能透露,各位請回吧。

他們一行人魚貫而出,只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對紀晗鞠了一躬,彬彬有禮道:“堂姐再見,希望你早日康複。”

紀晗卻不屑看他一眼,悶悶的哼了一聲。

卡洛把紀晗抱在懷裏,“輕輕撫着她的背,“不要激動,醫生說你腦部的傷還沒完全好。”

紀晗把頭靠在卡洛身上,“他們今天來的目的竟是讓我把我父母持有的股份賣給他們。原來,他們看新聞,一早就知道我們家出事了,他們居然第一時間是去估算我家財産市值多少,商量該怎麽瓜分,把事情敲定好了,才過來醫院找我。我本以為,雖然大家有不和但怎麽說也是一家人,我沒想到這麽滅人性的事也能做得出來,我……”

紀晗被氣得發抖,咬牙切齒道:“從今以後,我紀晗再沒有任何一個親人!”

卡洛緊緊的抱着她,不知道說些什麽安慰,只能柔聲道:“That’s okay. everything will be past.”

紀晗微微轉頭,對我說:“醫生,我想出院。”

“不行,不行”我一口否定,“你現在的情況還不适合出院,必須在醫院接受全面的看護和治療。”

紀晗蹙眉道:“我一定要出院。”

我鄭重道:“紀小姐,你這樣做是對你自己生命的不負責任。既然上帝把唯一生存的機會留給了你,我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卡洛附和道:“紀晗,就再在這住一陣子了,你現在這樣回了家也沒人照顧你,你要好好配合醫生,早一些康複,我會一直在這陪你的。”

紀晗突然抓住卡洛的手,“我不要你在這陪我,我要你幫我辦幾件事,刻不容緩。”

卡洛點頭,“你讓我去做的事,我都會去做,你說吧。”

紀晗冷靜道:“第一,幫我找展昌宏這個人過來,他是爸爸的生意夥伴也是遼達的大股東之一,他雖然在生意上和我爸有分歧,但他為人坦蕩,事事從公司利益的角度出發,沒有他唱對臺戲,公司也不能全方面發展的這麽好。我一個毫無經驗的人不可能經營的了公司,我打算把公司的執行權交給他,至少不能讓遼達地産被收購。第二,你去告訴那些居心撥測的人,我爸在紀乾的所有股份我一分都不會賣。第三,選一個葬禮的場地,我要送爸媽最後一程。第四,給我查出來這起車禍的肇事者,資料能有多詳細就多詳細。”這些重要的事,紀晗用一串流利的英文講了出來。

後來,我才知道,紀晗九歲的時候,她父親和她的爺爺鬧翻了,便與紀家一刀兩斷,出來靠自己的能力和朋友展昌宏創辦了遼達地産。道理上講遼達地産是紀晗父親個人的公司,和紀家家族毫無關系,但紀家的幾個叔伯見公司發展的好卻也想過來分一杯羹。紀晗倔強好強的性格多半也是遺傳自她的父親吧。

卡洛認真的點了點頭,“好我這就去辦,但……我不在誰照顧你?你還有沒有信得過的朋友,讓他們來照顧你兩天。”

紀晗想了想,搖了搖頭,“沒有了。”

被晾了很久的我,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紀晗交給我照顧,你放心好了。”

卡洛凝視我良久,終于點了點頭,“那就拜托你了。”

因為要忙着辦紀晗交代給他的事,這幾天便沒怎麽來醫院,沒有卡洛看着她,紀晗的情緒失常失控,脾氣也越來越暴戾。

又一個護士被她趕了出來,我嘆了口氣,緩緩走進了病房。一個不明飛行物向我襲來,差點就砸中我,“我說了,我不吃。”

一地玻璃杯子的碎片,真不應該給她用玻璃杯子,我蹲下撿那些碎片,紮到人可就不好了,“聽說你不肯吃醫院的飯?”

見進來的是我,她道:“是你,我不餓,不用吃飯。”

我一路撿着碎玻璃,到了紀晗床邊,“你有相熟的餐廳嗎?如果吃不慣醫院的飯,我可以幫你訂一些外賣。”

“不必了,我沒胃口。”

我想上前看看她的氣色,可剛一湊近,就被她一把推開,“我沒事”。

被突然一推,一不小心,我被手裏的碎片割傷了手掌,我輕輕的“嘶”了一聲,把手裏的碎片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你不吃東西,我就只能給你靜滴營養液了,我覺得你應該也不想打針的吧。”

她擡頭看我一眼,皺了皺眉,輕輕的說:“你手破了?”

原來是血滴在地上,被她看到了,我把手背到後面,笑一笑說:“小擦傷,我稍後去護士站包一下就好。”

她雙手抱住頭,閉眼,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對不起,我知道這幾天我有些失控,給你們醫院添麻煩了,等卡洛空下來,我馬上讓他接我出院。”

“醫院要是怕麻煩,幹脆都關門好了。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刺激和傷害,一時間出現情緒問題也不奇怪,我只希望你可你以放寬心,安心的在醫院住下去。”說完,我轉身離開,卻聽她開口說了句話,“北街有一家新開的餐廳,叫明日停留。”

“你開的?”我聽卡洛說他們回國開了家餐廳,應該就是這一家吧。

她點了點頭,“是,你叫他們把我的三餐送到醫院就好。”

我背對着她,輕輕笑了笑,只要肯吃東西就好。離開病房我便去護士站包紮傷口,傷口比我想象的要深,真是流年不利,這麽快就有了血光之災。

隔一天,我請了醫院的一位臨床心理醫師和我一起去看紀晗,希望能讓她的情況有所改善。

病房裏,紀晗還是坐在窗臺上,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的天空。她總吵鬧着,執意要坐在窗臺上,為了照顧她的情緒,我只好默許,但上下都要有護士看着。

心理醫師先是走過去,“你好,紀小姐,願你和我聊聊嗎?”

紀晗好像沒聽到似的,眼睛動也不動的盯着外面的天空,他也上了窗臺,靠在另一邊說:“紀小姐在看什麽?介不介意我和你一起看。”

“一,來訪者分析,我明顯屬于被動來訪者,二,來訪者心裏準備,我是PTSD再加上焦慮,三,初始談話……”

我愣了一愣,“你在說什麽?”

紀晗終于緩緩的轉過頭,看着我道:“他不是你帶來的心裏醫生嗎?我幫他複習一下心裏療法的步驟。”

這位心理醫生并沒有穿醫生服,佩戴胸卡,只随意的穿着一件運動衫,為什麽她會知道他的身份?

“意外嗎?我大學選修的是心理學,我太清楚整個過程,所有的療法對我都沒用。”她淡淡的對坐在對面的心理醫生說:“你一開口我就知道你是做什麽的了?回去吧,別白費力氣了。”

心理醫師被一個年輕女孩搶白,有幾分尴尬的跳了下來,拍了拍我肩膀,“遠洎,我盡力了。”

“你也回去吧。”她說。

我今天來還給她帶了一本書,“我拿了一本書來給你看,你住在這裏很悶,不妨做個消遣。”我把書遞到她的眼前。

“《瓦爾登湖》?”她瞥了一眼書名,“我是讀理工科的,從不看這種文藝範的東西。”

“我以前得過腦膜炎,也住了很長時間的醫院,這本《瓦爾登湖》可是陪伴我熬過了那段最難過的時期。這本書很适合安安靜靜的看,你試着讀讀吧,說不定會喜歡呢。”我把書放在她手邊就能碰到的地方,希望它能讓紀晗的心變安寧一些。“不耽誤你,我先出去了。”

一個月很快過去,紀晗身體底子好,恢複的很快,我會定期推她去康複中心做物理治療。她的情緒也稍好一些,但也會偶爾沒由來的發一通脾氣,砸壞一地的東西,我就是那個給她收拾爛攤子的人。

一天下班的時候,我突然看到紀晗穿着病號服,拄着雙拐,上了一輛出租車,紀晗要去哪?知不知道私自離開醫院很危險?

我急忙開車跟了上去,半小時後,兩輛車先後停在了一片低矮的平房區。紀晗費力的下了車,根據手裏的地址,對照着門牌號,按響一戶人家的門鈴。半晌沒人應門,紀晗便在門口的臺階上坐了下來,一副等不到人就絕不離開的架勢。

我下了車,快步過去道:“你怎麽來這裏了?快跟我回醫院。”

她質問道:“你跟蹤我?我只是你的一個病人,你管我也太多一點了吧?”

都說第一個病人對于醫生來說很重要,為什麽我偏偏遇上這麽難啃的骨頭,才剛能下地走路就從醫院跑了出來。“我不是跟蹤你,只是擔心你,我是一個負責任的醫生,自然要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多管閑事,你的擔心實在是多餘,我是成年人,能對自己行為負責,侯醫生,請你離開。”她總是這樣,語氣冰冷,出口傷人。

“你……”對于她的固執我始終是無可奈何的,怕她一個人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