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之後找代駕去了……去了怡景小區,天哪!我都幹了什麽?展淩急急問道:“昨晚都發生什麽了?”
候遠洎轉頭,玩笑說:“你……想發生些什麽?”
展淩語塞,嘟囔道:“我能想發生什麽。”
“你昨晚醉醺醺的來敲紀小姐的門,在門口大喊大叫,驚動了我這個鄰居,然後我就好心收留你在客房睡了一夜。”
“你住這裏,在紀晗家對面?”展淩一下子從床上跳下。
這人,怎麽總一驚一乍的,候遠洎向後退幾步,和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是,我是剛剛搬進來的住客。”
“怎麽哪有紀晗,那就有你呢?先前是在醫院,現在還追到家裏來了,說說,你什麽目的?”展淩步步逼近,擺出一副審問的樣子。
哪裏有紀晗,哪裏就有我,倒還真是這樣呢,候遠洎自嘲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多的巧合,可能是緣分吧。至于追到家裏……我想用在你身上更恰當一些吧,你居然偷偷調查紀小姐,還跑到人家家裏大吵大鬧,不怕她控告你私闖民宅嗎?”
理虧的展淩氣勢弱了幾分,“那……那紀晗昨晚有說什麽嗎?”
“嗯……”候遠洎想一想道:“具體說什麽忘記了,但總體意思就是讓你別去煩她了。”
“真的?”展淩有幾分洩氣。
候遠洎挎上一個單肩包,“不跟你說了,我要遲到了,喝完蜂蜜水之後,廚房有熱牛奶和三明治,餓的話,就吃一點吧。”
在玄關穿好鞋之後,候遠洎對他道:“我家裏是有監視器的,所以你最好不要做什麽奇怪的事,盡快離開。還有,紀小姐不在家你就不用去找她了,想道歉的話有心意就行了。”
關門聲一響,展淩不屑的切了一聲,慢吞吞的用候遠洎的浴室沖了個澡,然後到廚房去吃早飯,他還真的給自己準備了早餐。對,這個候遠洎是會做飯的,展淩肆無忌憚的打量着候遠洎的公寓,這麽幹淨,看來平日裏沒少收拾呀,又會做飯又做清潔,這麽娘!展淩一邊咋咋的想着,一邊心安理得的吃着他的早餐。
從候遠洎家出來之後,展淩站在我家門口躊躇很久,還是按了門鈴,良久沒人應門,展淩想,看來是真的不在家,便只好嘆氣離開。
我在玄關看着屏幕上的展淩離開了,也舒了口氣,終于把瘟神送走了,可千萬不要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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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在家裏了一個月,手臂上的擦傷早已痊愈,只差拆石膏沒有拆了。
夏日的陽光很好,湛藍的天空悠悠飄過幾朵白雲,我坐在去往醫院的車裏,一路吹着暖暖的夏風。
診室裏,候遠洎還有位病人,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笑眯眯的問:“醫生,我的腰什麽時候能好呀,用不用住院呢?”
和電視劇裏的那些披着白大褂走路帶風的醫生不一樣,候遠洎的醫生服永遠都把扣子系的整整齊齊。他微笑回答:“腰只是有些扭到,我已經幫你複位,回去擦些藥就好了,但這舞可能不再跳了,你們這些小女生為了減肥也不能用力太猛呀。”
少女甜甜笑道:“知道了,我這段時間肯定不跳舞了,可是醫生,我還覺得我這腰疼,一動就痛,用不用住院?”
候遠洎看着病例,這女孩本沒有什麽舞蹈底子,為了減肥狂跳健美操和減脂的舞蹈,不小心扭了腰,用藥油揉揉也就好了。“疼是因為還有些瘀腫,消了腫就好了,沒必要住院的,回家小心養着就好了。”
“醫生……你……有沒有女朋友呢?”少女怯生生的問道。
候遠洎擡頭看她一眼,遞給她一張單子,“正在找。小妹妹,你沒什麽大問題了,去藥局取藥吧。”
圓臉少女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的盯着候遠洎看,一臉看一眼少一眼的樣子。我坐在旁邊的候診區看着,好笑的勾了勾嘴角。她走後,正好到我,我便上前叫了聲,“侯醫生”。
見我過來,他熱情道:“紀小姐,今天是來拆石膏的對吧?這些天還好吧,有再痛嗎?”
“侯醫生把我這個病人照顧的這麽好,恢複的好着呢,怎麽會再痛呢。”這些天,候遠洎經常做菜煲湯給我這個鄰居送來,奇怪的是,無論是火候還是口味,他拿捏的都和我很像很像,好像一個師傅帶出來的一樣。
“穩妥起見,我建議你再拍個片子複查一下,如果骨痂愈合良好,就可以拆石膏了。”
雖然我覺得已經大好了,但還是聽了他的話,去拍了一張片子,果然愈合良好,沒什麽大礙了。候遠洎幫我拆完石膏,說:“避免肌肉僵直,早起可以進行功能性鍛煉,走路要小心,可能會有點坡行,再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拆了石膏,我心情一片晴朗,想起候遠洎說過一直想去明日停留大快朵頤,我便道:“侯醫生,今晚有時間嗎?”
對我的邀約,他意外道:“約我?如果是你,我總有時間。”
“很好”我漾起一個笑容,“你知道明日停留的地址吧?今晚八點我在那等你。”
候遠洎響亮答道:“好!”
外面天色一點點變暗,當遠山吞下太陽最後一道餘晖時,我打開餐廳的吊燈和壁燈,店裏依舊只有十桌客人,偌大的大廳裏顯得有些空曠。
我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已經八點了,但侯遠洎卻還沒有出現。我用我的老爺機撥了他的電話,通了,卻沒人接,我眉心一蹙,隐隐有些擔心。
暮色越來越濃,直至漆黑一片,我望着窗外輕輕道:“卡洛,你先回去吧。”
“那你呢?”店裏的客人早已離開,廚師和服務生也已陸續下班,只有卡洛還留下來陪我。
“我……”我停一停道:“我還有客人要等。”
卡洛看看我,攤手道:“好吧,那我先走了。”卡洛走時在門上挂上了closed的牌子。
侯遠洎來的時候,我趴在桌上幾戶快要睡着了。
“抱歉” 侯遠洎匆忙的腳步聲叫醒了我,“特大車禍,九輛車連環追尾,救護車送來了幾十號人,胸外,神外,骨科各個科室的人都被抓去了,到剛剛才結束急診。”他呼呼的喘着氣,跑的很急。
我坐直身子,“沒關系,我左右也沒什麽事,你手術還順利嗎?”
他揚起笑臉,“還好,都脫離生命危險,這六七個小時總算沒白忙。”
我倒杯水給他,揚眉問:“那剛剛拯救完生命的侯醫生想吃什麽?”
他喝了一大口水,然後說:“我進來時看到了挂在門上closed的牌子,但見燈亮着門又只是虛掩着,就進來碰碰運氣,沒想到你居然還在。只是這裏都關門了,你怎麽會留下來?而且這裏連工作的人都沒有,我們還怎麽吃東西?”
我笑笑,“你猜不出嗎?”
他思忖片刻,試探道:“這是你開的餐廳?你是……紀老板?”
我默認的點了點頭,這不難猜,他猜出來我好毫不意外。我提議道:“你不是也很會做飯嗎?我們一起去後廚做東西吃怎麽樣?”
“好啊”他雖然答應卻有些遲疑,道:“但我不會做西餐。”
“你說教你廚藝的那個家人是做中餐的廚師?”
他眼中似有幾分傷感,回答道:“也不是,只是我學的太慢,她還沒來得及教我西餐。”
“沒關系,看着我做就好,要是想學我教你好了。”說着,我拉他進了廚房。
我穿上圍裙,戴好帽子,一邊洗手一邊說:“你忙了一天肯定很餓,我們就吃些能填飽肚子的吧,嗯……意式海鮮飯怎麽樣?”
他也打開水龍頭,洗好了手,“可以,我什麽都不挑的。”
我先将藏紅花絲和白葡萄酒混合後放置一旁備用,然後用橄榄油将雞肉和意大利香腸煎至兩面略焦黃,撈出備用。
備好材料,我打開火,一邊做一邊說:“洋蔥粒炒軟後加入意大利大米,少量泡藏紅花的白葡萄酒和紅甜粒椒,翻炒至酒揮發。加入番茄粒及少量海魚骨湯,翻炒至雞湯揮發,不時重複淋入白葡萄酒和湯,至大米表面發軟。”候遠洎在一邊乖學生的看着。
改小火後,我繼續道:“将鮮蝦,炒好的香腸,豇豆段平攤在米飯上,加蓋煨5分鐘後再放入炒好的雞肉和大鮮貝,加蓋煨10分鐘。”
我讓候遠洎拿兩個盤子來,“最好關火五分鐘後,再盛盤。”侯遠洎有那種對廚房的熟悉感,幫我打下手,遞東西都很娴熟。
在美國念書的時候,每次晚上肚子餓,卡洛都會給我做這道他最擅長的菜式,意式海鮮飯也是我學西餐的第一課。與西班牙海鮮飯不同,意式的米飯更粘稠,可搭配的白醬也更多,最重要的是我對這道炒飯有一種特別的情緒,并不是給誰都會做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共進晚餐
我們兩人合力完成這道菜後,一起出了廚房,在餐廳找了個位子坐下。我道:“第一次請你吃飯也沒有什麽前菜,開胃菜,只随意做了些東西,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我胃口好的很,不需要什麽開胃菜。”他雙手拿着餐具,笑道:“那我們開動吧。”
歐式吊燈橘色的柔光灑在候遠洎棱面上輪廓和永遠含着笑意的眼睛和唇角,他慢慢咽下一口飯,笑意洋洋道:“加了海魚骨的高湯來提鮮,使得每粒米都有濃郁的香氣,所選用的海鮮也都是當日,紀老板随意做些什麽都是這麽精細。”
果然有條好舌頭,但只吃這一樣,未免有些單調,我問:“你要喝些水果酒嗎?”
他歪頭想一想,還是搖頭道:“我酒量很差,醉了的話明天會起不來床。”
“明天是周末,你還要上班嗎?”
他回道:“明天是不用上班,但是我要去老人院幫忙。”
我不怎麽餓,就只象征性的吃了幾口,“是去做義工?”
他想想道:“算是吧,我和那的院長很熟,所以常常去幫忙。”
醫生的工作已經不輕松了,還要去老人院幫忙?我好奇道:“是哪間療養院?”
“群城療養院”。
群城?我外婆生前就是住的這間老人院,以前我常常去那看她,兩年前外婆去世,我便沒再去過。“我明天也沒什麽事,不如我們一起去吧,看看我能幫上你什麽。”外婆生前最後的時間就是在那裏,她說在那她很開心,我想回那裏看看,權當是一種懷念。
“好呀!”他舉雙手贊成道:“明早我去敲你家的門,一起出發。”
我從醒酒器裏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輕輕晃酒杯,“好,我不怕明天起不來,所以這酒我就自己喝了。”
他看我自己一個人喝酒,想了想,也拿起一只杯子,“我陪你喝一點也不要緊。”
我卻掩住了他的杯子,“我喝酒了不能開車,你要開車送我回去,難道遵紀守法的侯醫生要酒駕嗎?”
他聽話的把杯子放回去,“紀老板,你餐廳的東西這麽有特色,我可以常常來嗎?”
暗紅色的液體緩緩滑過我的喉嚨,“我既然打開門做生意哪有拒絕客人的道理?”
“可你同時段只招待十桌客人,我們醫院的的雯雯和她男朋友來這吃一頓飯至少得提前一個月預約。”
要提前一個月,餐廳的生意有這麽好嗎?經營一直是卡洛負責,我這個不稱職的老板不甚了解。“如果是侯醫生,我願意招待第十一桌客人。”
他感謝的沖我笑了笑,像是小朋友得到喜歡的糖果時候露出的笑容。
一立夏,這個臨海城市開始慢慢變得濕熱起來。今天去郊區的老人院,還是穿舒服一點的好,我挑一件的白色尋常短袖T恤,一條青色休閑褲和一雙球鞋,我看着鏡子裏的我,自嘲的想,卡洛說的還真對,三十歲以下會這麽穿的我,除我找不到第二個。
門鈴聲如期而至,我開門道:“早上好,侯醫生。”
他穿的也很休閑,我們兩個站在一起,哪裏像是要去老人院的義工,根本就是老人院的老人。他笑着問:“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我們走吧,出發。”我歡快道。
大約半小時車程,我們到了群城,候遠洎找了個車位把車停下。剛開始聽到這家老人院的名字是群城,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沈從文的《邊城》,而這裏還真的很像近似于桃花源的湘西小城。
群城的占地面積很大,從大門而入,穿過一片綠油油的山地式公園,便來到了刻着群城兩字的主樓,樓分八層,三層以上是住的地方,前兩層為生活休閑區,有棋牌室,放映室,理療室,圖書報刊室,還有24的綜合診室,候遠洎就是來這綜合診室幫忙的。
候遠洎已一進去,就有很多人跟他熟絡的打着招呼,看來蠻受歡迎的嘛。候遠洎走進診室,問道:“這麽早就有病人?”
正用聽診器給一位老伯檢查心髒的女醫生見他進來,微笑着招呼道:“遠洎你今天有時間過來了。”
“今天正好我休息,就過來看看。”候遠洎親熱的把手搭在老伯的肩上,笑呵呵問:“陳伯,您哪不舒服?”
陳伯見候遠洎來,高興回答道:“昨天和牛老頭去耍劍,回來之後就覺得這心髒不太舒服,今早就來看看。”
耍劍?沒想到這裏還藏了這麽多的武林高手,我不禁多看了陳伯幾眼。
女醫生接一句,“我剛剛給陳伯聽過了,有一點心慌,沒什麽大問題,應該是昨天太過勞累的原因,多休息幾天,養養就好了。”
候遠洎道:“聽見沒陳伯?這運動不能用力過猛的,是不是又和牛伯置氣,比誰更厲害一點?”
陳伯摸了摸鼻子,“那牛老頭,非說自己是有什麽祖傳的招式,說我那是花架子,我就要跟他比比,看到底誰才是野狐禪。”
我噗嗤笑了一聲,陳伯這才注意到我,看過來問:“這姑娘是誰?”
我挂起招牌式的笑容,“我是侯醫生的朋友,和他一起來的,我就先不打擾你們了,先出去了。”
候遠洎點頭道:“這裏人都很好的,你不妨四處走走看。”
我“唔”了一聲,揮揮手離開診室。
☆、群城
雖然腳傷尚未痊愈,我還是順着樓梯慢慢上了五樓。五層的住戶很少,走廊裏靜靜的,我能清楚聽到自己的腳步聲。我緩緩停在507室門口,五月七日我生日,房間號也是我為外婆選的。長呼一口氣,我輕輕扣了扣門,也不知道這房間現在有沒有人住。
良久沒人應門,應該沒人吧,我試着壓下門把手,門竟還真的開了,沒鎖門嗎?
我心下奇怪,探着身子走進去,房間只有四十坪,一眼便看盡了。一張可以升降的老人床擺在中間,一方小茶幾擺上着一套茶具,對面是一臺電視機。窗邊還放一把藤椅,我認得它,是外婆的東西,我慢慢坐上去,雙手搭在扶手上,目光落在窗外,這裏的視野十分開闊,公園裏所有景致看的一清二楚。日光一分分的向東移去,明晃晃的照到暗黃的地板上,留下白色的印子。我漸漸濕了眼眶,這些年,所有我愛的我要的都如流沙逝于掌心,消失在手邊,就連外婆,我最後可以親近的人,都離開我了。
“咦?”一個蒼厚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姑娘,你是來找誰的?”
我吸了口氣,抹去眼角的淚痕,擺出一個标志性的笑容才轉過去,說:“不好意思,沒得到允許就擅自進來了。”
是一個微微駝背七十歲上下的老伯,花白的頭發梳齊齊整整,臉上雖然刻着深深的皺紋但閃着精光的雙眼還是神采奕奕。他走近幾步,思索道:“是你,小晗?”
我怔了一怔,這位老伯認識我?可我并不認識他呀,“您是……”。
“我是你外婆的老朋友了,她走之後,我就搬到了這,做個念想”說到這他不禁嘆了口氣,“以前你每次來看你外婆都會來隔壁看看我,我排行老七,你外婆叫我七哥,你就叫我七爺,後來全院都跟着叫起來了,怎麽?你不認識我了?”見我陌生的樣子,他這樣問了一句。
雖然我真的不認識他,但看樣子他應該真的是外婆的好朋友,從保留外婆東西這一點就能看出來,或許太長時間沒見忘記了也未可知。我不忍讓他失望,就走過去微笑道:“怎麽會不記得呢?只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七爺,您剛剛去哪了?”
他答道:“我出去拿份報紙,沒想到你趕上我出去這一會兒來了。”
來之前,我特意做了些适合老人吃的點心,我适時的從手袋裏拿出一盒點心遞給他,“七爺,我準備了些點心,低糖低脂又好消化,您嘗嘗看。”
七爺吃下一口,咋舌道:“以前你每次來都會帶好多吃的,是老頭子我一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
我笑言:“我是廚師嘛,吃飯的手藝當然馬虎不得。”
七爺和顏悅色道:“今天天氣很好,小晗陪我出去曬曬太陽怎麽樣?”
我點頭答應,扶七爺出去。
雖然我不乘電梯,但也不能讓七爺陪我走樓梯呀,我咬了咬牙,按亮了那個向下的箭頭,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幸好裏面沒人,我長出一口氣,扶着七爺走進去。電梯本身沒問題,我沒有幽閉恐懼症,但電梯總是擠很多人,我不能接受。
時下正是公園裏景致最好的時候,花朵迎風吐香,佳木欣欣向榮,假山前的噴泉碧水潋滟,我陪着七爺在綠蔭小路上走着,呼吸着遠離城市的空氣,暢快道:“這裏的環境很好,我老了也想來這住。”
七爺搖頭嘆氣道:“唉,你是等不到這一天了,這裏就快停業了。”
“停業?怎麽回事?”這麽好的地方,為什麽要停業?
七爺指着四周說:“你看看,這裏的地方這麽大,住的人卻不多,沒錢可賺呀。最遲年底,我們這些老骨頭就要搬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搬哪去?”
富豪級的老人都住在自己的別墅裏由專人照料,收入偏低的老人承擔不起這裏的費用,而收入偏高的家庭又不一定舍得花大價錢讓老人住這裏,群城的定位的确處于一個尴尬的位置。再看這裏的開銷,設施要不停完善,又要供養大量的專業醫護人員,收支确實很難平衡。 我蹙了蹙眉,暗暗覺得可惜。
七爺走的有些累了,說:“小晗,我們去那邊的亭子坐一坐吧。”
“哦,好”我守住心神,扶七爺過去。
七爺一坐下,便招呼周圍的幾個老夥計道:“來,都過來嘗嘗,小晗給我們帶的點心。”
亭子裏陸陸續續來了好幾位老人,漸漸多起來的人讓我的心倏的收緊,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
“這是哪來的?這麽好吃。”
“對呀,哪弄來的?”
“這是小晗給帶的,就是梅婆的外孫女。”
“哦,我記得那個小晗!”幾位老人似乎認識我。
我絞着手指,盡量擺出禮貌性的微笑,頻頻點着頭。
“好熱鬧呀”我正局促的時候,傳來侯遠洎帶着笑意的聲音。
“小侯大夫”幾個老人和他熱情的叫道。
“小侯,你看今天誰來看我老頭子了?”七爺拉了我過來,朗朗道:“你未婚妻,小晗!對了,你們什麽時候結婚啊?到時候得在咱們院大擺三天流水宴,是不是?”
旁邊的人也都起哄笑道:“就是,就是!什麽時候辦事呀?可別忘了告訴我們這些老家夥。”
侯遠洎略尴尬的看向我,不置可否,岔開話題道:“七爺,到吃藥的時間了,是護士讓我叫你回去的。”
正好護士趕來,七爺意味深長的看我和侯遠洎一眼,跟着護士回去了。
其他大爺大媽們,還繼續八卦着,“小晗你和小侯大夫……”
我已經聽不清她們說什麽了,只覺得片片話語像銅釘一樣,刺傷我的耳朵,讓我只想遠離。我忽略腳上的疼痛,捂住耳朵,跑出了很遠,克制自己不去深究他們話中的意思。思緒很亂,臉色很差,我抱着頭,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淩亂的呼吸久久才逐漸平穩。
我找一片無人的草地坐下,拿手機出來,想聽聽熟悉的聲音。
“嗨!紀晗,什麽事?”卡洛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飽滿歡快。
“Carlo”我叫了叫他的名字,“沒什麽事,就是突然想打給你。”
“怎麽了?你在哪?”他聽我的語氣不太對,關切的問。
我雲淡風輕道:“我在群城,外婆去世兩年後我還是第一次回來這裏。”
“你……在思念外婆?”他小心的問。
我輕輕“嗯”了一聲。
“你什麽時候回來?要不要我去那接你?”
“不用了,到時間我自己回去就好。”
“okay”他在電話那頭,頓一頓說:“I love you.”
我輕輕一笑,“love you too.”
挂斷電話,收拾好心情,我才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個老式的站牌,和一個有些破舊的木頭長凳,公園裏顯然不會有車站。格格不入的站牌下坐着一個四處張望的老大爺,我不自覺的走近幾步,但他似乎完全沒看到我,目光依舊掃來掃去。
被當成透明人,我反倒放輕松的坐在長椅的另一端,好奇的看着他,“老人家,你在找什麽?”
“我等婆娘下工回家。”他雖然沒看我,但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
現在不過晌午,怎麽會有人在這個時間下班呢。不知道他是對我說,還是對自己說,“她都是坐這一班公車回來,怎麽還不見人呢?”
我和他在一起坐在這裏,時不時聽他呢喃幾句。“是不是今天沒趕上公車?”“是不是又要返工重做?”“還不回來給老子做飯?” “要不要去工廠找找?我走了,她回來怎麽辦?這婆娘還忘帶了門鑰匙。”
合上眼簾,我靠着椅背,靜靜坐了很久,再睜開眼時,侯遠洎站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喚一聲“紀老板”。
我嗯了一聲算是回應,轉一轉頭,那老人已經不在了,我張望道:“咦?人呢?”
“你說牌伯?他剛剛走了。”他問一句。
“牌伯?”還有這樣的名字?
他在我旁邊坐下,“因為他每天都在這站牌下等他妻子回家,所以這裏的人都這麽叫他牌伯。”
“那牌伯的老婆呢?”
“已經去世很久了。”
看來牌伯是得了老人癡呆症,已經糊塗了,但這份糊塗的愛卻讓我動容。我肯定道:“牌伯一定很疼他老婆”。
侯遠洎點頭道:“的确,牌伯剛開始只在傍晚的時候要去車站接他妻子,那時候這還沒有這個牌子”他拍了拍斑駁的老站牌,繼續道:“牌伯就跑出去找車站,但現在哪裏找得到,所以他就不停的找,不停的走,就這樣走丢了好幾次。我們找到他時,發現他蹲在路邊哭,你見過七十幾歲的老人在馬路上哭的像個孩子嗎?牌伯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除了老婆乘3路車回家這一點。”
我鼻子微微酸楚,這比我看到的任何一部愛情小說都要感動,“為了防止牌伯亂跑,你們就想出了這個主意。”
“嗯,我按照幾十年前站牌的樣子,在這立了這個牌子。有這個牌子在,牌伯就永遠找的回來。”
“很聰明”我注意道他特意的将站牌做舊,看上去沒有任何違和感,還加了這張長椅也讓牌伯可以坐着休息,心真的很細。
“這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牌伯,七爺,陳伯……還有一些我不知道的。”
這麽好的地方,不應該就這麽停業,停業的話牌伯要去哪找這上個世紀的老站牌,我心下正為群城籌謀,忽視了長時間的沉默會讓侯遠洎陷入尴尬。
“呃……剛剛是七爺他們開玩笑的,你別忘心裏去。”他悄悄的說一句。
“如果有人注資,群城可以繼續營業下去嗎?”
“啊?”他愣一愣,恍過神來說:“注資只能解決一時的問題,群城是長期處于虧損的狀态,已經到了不得不結業的地步。”
我問:“如果群城關門,這裏會變成什麽?”
“聽院長說遼達地産打算接手,多半會變成別墅區。”
遼達地産?我冷哼一聲,一字一頓道:“這裏不會變成別墅區。”
他不解我為什麽這麽肯定,聳聳肩,“但願如此吧。對了,你今天怎麽去了507找七爺?”
我靜靜道:“我外婆去世前住哪裏,就像着去那看看。”
一語激死千層浪!侯遠洎噌的站起來,眼睛睜的老大,難以置信道:“你知道你外婆去世了?而且還記得她生前住哪裏?”
我眼色一沉,語氣冷的像臘月的冰水,“難道我連親人住哪裏?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的嗎?”
他察覺我的不悅,急忙解釋:“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是……”
我冷冷的打斷他,“侯醫生永遠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當然可以肆意的指責別人,尤其是像我這種冷血無情連外婆都顯少看望的人。活該我無父無母,無親無故!”話一出口,也是出乎我意料的重。找到一個宣洩的出口,我便不受抑制的把情緒都發洩了出來,這不像我,可能是今天感觸太多,情緒積累太久,又被人無意戳到痛點了吧。
“你……你怎麽了?”他似乎被我吓到了。
“沒什麽,我回去了。”我起身,快步離開,不歡而散。
只聽他在身後喊道:“紀老板,你慢點走,腳上還有傷呢!”
只當沒聽見,繼續邁着大步向前走,發了一場莫名其妙的脾氣,或許我本就這麽任性。
作者有話要說:
☆、原諒我的無心之失
“Hey,你怎麽了?”卡洛一邊熬着巧克力醬,一邊側頭看着低氣壓的我。
“我?我很好呀,哪裏有問題?”我在面案上用力的揉着面團,面團已經光滑無比,黏而不粘,彈性十足,再繼續揉下去,反而可能會失去了張力。
“呃……我看已經好了,不用再揉了。”卡洛在旁提醒道。
我卻像是上瘾了一樣,不管不顧的揉着,粉拳一記記咋在面團上,“拿破侖蛋糕而已,我熟得很,放心吧,不會做壞的。”
這時伍雪走進廚房,有些慌亂的說:“老板,卡洛主廚,外面有位客人,說要把店裏能做的全部來一例。”
卡洛皺了皺眉,“全部?吃的下嗎?是哪位客人?”
伍雪答道:“是一位滿頭銀發的年輕人,還蠻帥的。”
我打開廚房的門,向外面看一眼,抽了抽嘴角,果然又是展淩這個大麻煩,“行了,這個人交給我了,你去招待其他客人吧。”
伍雪松了口氣,道:“好的,老板我先出去了。”
卡洛也好奇的向外看了看,問:“你認識?不是來找麻煩的吧?”
“我上個月腳傷住院,就是他害的。不需要刻意找麻煩,他走到哪麻煩自然就跟到哪。”我恨恨的想道,今天居然還敢找上門來,真是不知死活,好呀,不是想各來一例嗎,成全你。
卡洛回憶道:“對,想起來了,我在醫院的好像見過他一次。”
不一會兒,我親自端着餐盤走向了展淩坐在的餐桌,禮貌道:“你好,這是您的餐點。”
他眉毛擰成一個麻花,盯着桌上那杯黑灰色,黏糊糊的不明液體,問“這……這是什麽?”
我只道:“你到底要不要吃?不吃的話,請你離開,我們還要招待下一桌客人。”
剛才可是在門口花了大價錢才讓一個人把這桌讓給自己,怎麽能這麽走了,展淩皺了皺眉頭,“吃,怎麽不吃!我來這就是試試你這的菜到底怎麽樣?”
展淩眉頭緊鎖,閉眼咽下一小口,“呸!你這是什麽藥!本少爺還當是什麽特色呢,你這開的是什麽黑店!”
見他狼狽的樣子,我心裏好不痛快,忍着笑意說:“一勺水,一勺醋,一勺食鹽,一勺沙拉,一勺黃油,一勺牛奶,一勺白砂糖,一勺巧克力,一勺黑椒粒,一勺辣椒粉,一勺芥末醬……總之就是我們這做所有菜都會用到的材料,你不是要菜單上的全部嗎?這個就是。”
“你!”展淩一邊吐着舌頭,一邊氣急敗壞道:“算你狠!快給我杯水。”
我好笑的哼了一聲,“你撞傷我在先,醉酒闖我家在後,現在還來到我的店裏砸場子,這一頓算是讓你長個教訓。你最好不要再在私底下查我,騷擾我,下次就不知黑暗料理這麽簡單了!”我叫了幾個年輕力壯的服務生,“把這個人趕出去,記住他的樣子,以後寵物可進,此人禁止入內。”
“紀晗!你敢!小爺我可是……”展淩快把大理石桌面都拍碎了。幾個年輕的服務生正要拖他出去。
“你,你可是什麽?”我嗆聲問。
“是……是遼達的少東家。”
對,遼達現在的決策人的展伯伯,還是先給他一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