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三卷:蕭韶九成,鳳凰來儀

一朵雲花靜靜飄落,他怔怔看着,他記得那一年他八歲。

藍音公主被囚,妖鱗派遣一支秘密隊伍入天貍救人,當時帶隊的就是雷。

雷和部隊進入天貍境內後才在軍械箱裏發現了小齊風,他在裏面已經躲了整整三天,此時再将他送回去為時太晚,雷帶着小齊風去了天貍的亂葬崗,強迫他舔食了一個剛死不久的人的屍體,又吸了不少屍體的血,以此遮住他身上妖鱗人的氣息。

那天是林先生和藍音公主行刑之日,天陰雲密布,暴雨将臨,幼小的齊風躲在人群裏想見一見林叔叔和公主,誰知見到了此生不願再回想的可怕的一幕。

他驚恐萬分得逃離人群,腦海中那鮮血淋漓的場景抹之不去,胃中更是劇烈翻騰起來,他一路逃一路嘔吐,直到天下起了大雨,他在雨幕裏呆滞而茫然得走着,跌跌撞撞來到了那一片雲花林。

地上的黃花被雨水沖刷得凋零了許多,他腳下一軟倒在了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一只小小的手遮在他的頭頂上方,一個可愛的聲音道:“這裏睡覺會淋雨......會生病......”

一個小小的女孩蹲在他旁邊,試圖用手幫他擋雨。

齊風狠狠推開小女孩的手:“天貍的人,不要碰我!”

但他的手并沒有多少力氣。

齊風艱難的爬起身來,踉跄着往前走去,那只小手轉而拽着他的袖子,他看着雨幕中紮着小辮兒的女孩,女孩認真得重複着:“生病要七藥......藥苦。”

她的眼睛圓圓的,很可愛,微微泛着藍。

他忽然覺得她的眼睛很熟悉,可是他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虛弱的齊風靠在一棵樹下,茫然得看着小女孩,小女孩不知為何也跟着他靠在樹上,和他挨得一起,她身上有一股好聞的奶香味,齊風想着。

雨沒有要停的時候,齊風覺得自己很想睡就閉上了眼睛,小女孩見他睡着了也跟着閉上了眼睛。

雷是在一棵雲花樹下找到的齊風,當時樹下的兩個孩子都睡着了。

雷快步上前将齊風抱了起來,摸了摸他的額頭,很燙。

公主和林先生遭遇了極刑,而後妖鱗派遣的秘密部隊被天貍狙殺,他是拼死逃出來的。

雷無心理會那個小女孩是誰,只想帶着齊風盡快離開,那小女孩驚醒了,一把抱住雷的腿,警惕道:“壞人!”

“你是壞人!”她睜大大大的眼睛,奶聲奶氣道。

雷看了眼這個戰鬥力十足的小姑娘,忽覺她微微藍色的眼睛很眼熟,但他無暇多想低聲道:“你放心我不是壞人。”他掙開這孩子的手,飛快離去。

齊風趴在雷的肩頭,迷蒙中掙開眼睛看到那個小女孩還在原地看着他,身後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悠悠,悠悠,你跑到這兒來做什麽?我們快回去。”

婦人一把抱起小女孩消失在了巷口......

回憶漸漸清明了起來,齊風站在曾經那棵雲花樹下,看着花落,悲哀到深處的心泛起一絲暖意,那個孩子就是悠悠,竟然是悠悠,他和悠悠竟然早就相遇了。

回到妖鱗後他大病了一場,只記得不該記住的,忘記了最不應該忘記的她。

如果當年他認出她就是公主的女兒該多好,不論她是怎樣的身份他會将她保護的好好的,不受一點傷害,可是命運到底半點由不得人,從沒有那麽多如果。

而他仍舊慶幸,上天對他還是眷顧的,如此痛苦的一天裏可以遇到如此美好的她。

他的悠悠啊......

☆、合作

? 夜,燈火闌珊,悠悠獨自坐在房中,将奶娘的靈牌細心擦拭了一番放在香案上。

房中一張床,一張梳妝臺,一張椅,一張桌子,陳設非常簡單,十幾年來,她一直住在這裏,沒有任何變化,只有物是人非。

只是臨窗的桌上放了一只琉璃花瓶,瓶中插了一束水墨紫薇,開得清清淡淡,嬌而不豔。

以前她房中從沒有紫薇的,這束花還十分新鮮仿佛剛采摘沒多久。

門扣輕輕響起,她開門,只見陸雨薇溫婉而娴靜地站在門口。

悠悠讓她進來,關上門道:“我可是被軟禁的,姐姐确定可以來麽?”

“我跟爹說我可以勸你回心轉意。”雨薇道。

“從小我就很佩服你,你的演戲功夫真的一流,如果父親知道你對謝君逸的心思,他只怕也會将你軟禁。”

“他們知道只是不點破罷了,況且,少爺點名要的是你,我再喜歡他,不過是水中撈月。”

優雅地落座,陸雨薇看了那琉璃瓶中的紫薇,斂眸淡聲道:“今天,在正堂中,你和他說什麽了?”

“你看到了?”悠悠勾唇一笑:“他說,他娶我是不得已而為之。姐姐,謝君逸不喜歡我。”

“是麽,”深深嘆了口氣,陸雨薇并不開心,她輕軟若蝶翼的目光落在了悠悠身後的紫薇上,起身,上前,輕輕撫摸着花瓶中那一束帶着清露的紫薇花,開口:“我不知道你們所謂的喜歡是什麽,我只知道不論我用多少心思,耍多少手段,你才是他最想要的。”

她回眸,清冷道:“你可知我為什麽叫雨薇嗎?”

悠悠搖搖頭。

陸雨薇自嘲一笑:“爹娘為了你,曾經想改了我的名字,叫做陸薇薇,我不願意和他們大吵了一架,不顧外頭下着大雨跑了出去,跑着跑着卻到了紫薇園,我不喜歡紫薇,可是遠遠地我看見了他。”

仿佛陷進了溫軟的回憶裏,她喃喃着:“他看到我時眼睛好像在發亮,他說紫薇很美,特別是雨後的紫薇,我脫口而出說我叫雨薇,就是雨後的紫薇。可是等我走近了,他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後來我知道,他會在紫薇園中是因為他在找你,他知道你喜歡紫薇。”

她挺直背脊,不再因回憶的苦澀而神傷,她傲然地看着她,道:“可是我依然叫這個名字,為的就是希望他會記得,那年紫薇園中,第一個遇見他的是我。”

即便他找的從來不是她,而是那個藍眼睛的小姑娘。

悠悠似乎有了某種領悟,脫口道:“你愛他?”

她勾了勾唇角,矜持地笑了:“不,我不愛他,我只是了解他,這個男人,我花了十年的時間去了解,去走近,只是他的眼裏從沒有我。”

看着那束紫薇,悠悠心頭一震:“這些紫薇是他送的?”

“沒錯,你離開天貍之後,他便派人每日送紫薇于你房中。”

“我雖喜紫薇,但這件事連奶娘都不知道,陸家也并沒有何處培植紫薇,謝君逸與我見面不過寥寥數次,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他若想知道什麽還能不知道麽?”

“姐姐,只要你幫我,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我會得到我想要的。”

“他喜歡你,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悠悠怕的便是陸雨薇的不争,如果她争,對她和齊風是一大助益。她無法确定謝君逸究竟有沒有和阿佶乎彌谒達成過什麽交易,但她現在顧不了那麽多了。

于是狠下了心道:“如果,你現在看到的謝君逸不是曾經的謝君逸呢?”

陸雨薇不愠地蹙起眉頭:“你什麽意思?”

“謝君逸胎中帶疾,早就病入膏肓,所有太醫都說他活不過七歲,但他一直活到現在,你不覺得奇怪嗎?”

“你想說什麽?”

“他的病不是治好的,他将靈魂出賣給了別人,作為交換,那人幫他延長了壽命。”

悠悠将公子和阿佶乎彌谒的存在告訴了陸雨薇。

“荒謬,無稽之談!”雨薇臉色青白不定。

“為何荒謬,姐姐博學多識,應該知道天下存在這種高明的傀儡術。”

“我不知道什麽月神,什麽叛僧,我只相信當年他一介病弱少年撐起一個謝家,靠的是超乎常人的意志,這樣的他怎會淪為他人的傀儡!我不準你诋毀他!”陸雨薇幾近失控地逼近悠悠,她不容許任何人亵渎她心中的那個人。

悠悠坦然地看着她,警示她:“是,我也不相信,但我們都應該知道什麽是商人本性,謝家是經商世家,僅靠他的病弱之軀根本撐不起來,他若不想謝家從此沒落下去,只有這個選擇。”

陸雨薇眸光微閃:“我不會相信你也不會幫你。”

“那麽,姐姐,我們做個驗證如何,如果是,你就要幫我。”

陸雨薇深深看了她一眼,拂袖離去。

*****

陸雨薇離開後,悠悠驚喜地發現齊風和小饅頭出現在她房中,她欣喜若狂地撲進他懷中,哽咽道:“你來了,我很想你。”

“我也是。”齊風撫着她的發,憂心道:“饅頭說你被軟禁了,我不放心,便讓他帶我來看你。”

饅頭躲在一邊,捂着臉看他倆親熱,見齊風說到他才扭捏道:“公子讓我帶齊風哥哥過來見大王你,要悄悄的,不能打草驚蛇。所以我就用仙術把我們倆給暫時隐身了。”

悠悠笑眯眯地蹲下身,點點他的小鼻子道:“饅頭真的厲害,還能隐身。”

“我只能隐一會兒啦。”饅頭被誇得不好意思了,小臉都紅了。

悠悠拍拍他的腦袋道:“從門口出去到後花園,有一條小石子路一直通到後廚,陸家廚子做出來的包子很好吃,快去嘗嘗,記住不要被抓住哦。”

悠悠話音剛落,小饅頭“咻”的一聲不見了。

“剛才我和姐姐的話你都聽見了?”悠悠牽着齊風的手在桌邊坐下,将周圍的燈全部熄滅,兩人僅借着天光說話。

“嗯,你确定謝君逸被阿佶乎彌谒附身了?”

“不,我不确定,但我只能賭一把,天貍國人是不屑我身上的妖鱗血統的,尊貴如他更是如此,他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卻偏偏要娶我,我實在想不通,”頓了頓,悠悠才低聲道:“而且他和左恒給我的感覺一樣,他一靠近我,我就冷得發抖。”

似乎想起了當時害怕驚慌的感覺,她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齊風将她緊緊摟在懷中,道:“別怕,有我在,雖然我現在不宜暴露身份,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悠悠環住他的腰,靜了靜神才道:“我覺得公子說得對,阿佶乎彌谒控制不了謝君逸,他是個很可怕的人比左恒還要難以捉摸。”

“你把這件事告訴陸雨薇,她值得信任嗎?”齊風不能忘了這個女子雖然是悠悠的姐姐,卻也派了很多殺手去殺她。

“值得,”悠悠篤定點頭又道:“姐姐心思細密,我們的事有姐姐幫忙會事半功倍的。”

“你相信她,我也相信。”齊風捧起她的臉,看着她一雙寶石藍眸,後悔當年與她初遇時,他為什麽就沒能認出這雙美麗的藍眸。

“這麽看着我做什麽。”被他看得臉上熱浪層層,悠悠害羞地想避開他的眼神。

他不讓,熱切地望着她,道:“你的眼睛一直是這樣藍麽。”他記得第一次遇見她時,她的眼睛還沒有藍的這麽明顯。

悠悠眨了眨眼道:“奶娘說我剛出生的時候眼睛只有在哭鬧時會變藍,平時沒這麽明顯,但後來在我兩歲的時候,我突然大病了一場,病好之後,眼睛便一直如此了。”

兩歲,算了算時間,齊風不由心中一動,望着她憐惜道:“怎麽會生病的?”

“我也不甚清楚,奶娘說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突然吵着要找爹娘,還一個人跑了出去,當奶娘找到我時我已經全身濕透,後來我就大病了一場也是在那次落下了怕水的病根。”

心知她說的是哪一天,那天,她的親生父母遭遇了世間最慘烈的極刑,所以作為女兒她或許心有靈犀感應到了才會吵着跑出去的,也是在那天,他遇見了她。

喟嘆一聲,将她摟緊在懷,難以言喻的情感從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和她的初遇他希望她一輩子不要記得,那一天,發生的一切,他希望她永遠不要知道。

“去睡會兒吧,我陪你到天亮再走。”将她抱到床上,他柔聲道。

她依賴地鑽進他懷裏,任性道:“你抱着我睡。”

“待會饅頭就回來了。”他無奈笑道。

“饅頭這個家夥不把後廚吃個底朝天才不會回來呢。”

聽她這麽說,齊風也忍不住笑了。

于是兩人相依相偎,相伴天明。

☆、國主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設定是天貍妖鱗天生敵對,天貍人基本上(悠悠爹林易除外)對妖鱗人一種鄙夷的态度,厭惡鄙視各種瞧不起,血統越尊貴的天貍人這種态度越明顯,所以謝君逸對悠悠以及所有妖鱗人存在天生血統的鄙夷,還有自視清高,當然這不能說明謝君逸是大壞蛋,所以那個拂袖擦手的動作

謝君逸是被呼彌谒附身的,但呼彌谒不能像控制左恒那樣控制他

所以基本上謝君逸自己控制自己,當然也有例外,那個呗悠悠碰到就要擦手拂袖的動作表示目前控制謝君逸身體的是謝君逸的靈魂,但如果“謝君逸”對悠悠親近(說明現在的謝君逸是呼彌谒在控制,呼彌谒想要悠悠體內的溶靈丹)

我真的盡量寫的讓人看懂╮(╯▽╰)╭不過因為我自己的原因設定太複雜所以很難寫,真的超級難寫啊啊啊啊啊啊

自己挖的坑←_←跪着也要寫完←_←

大場面說的是構思這個故事的時候我想到的情節□□啦,情節大轉折啦,大結局啦之類的

話說這一章開始順一點了,前面是我的過渡,我寫的很艱難

夜深,安靜的院落突然燈火通明,人聲嘈雜了起來。

只聽有人尖聲叫道:“國主駕到!”

而後竟又有聲音道:“國師駕到!”

齊風,悠悠雙雙驚醒,心知來者不善,饅頭聞風慌亂聲溜進屋中要帶齊風離開,齊風想了想卻讓饅頭立刻去客棧将公子請來。

兩人都不願躲在屋中,于是悠悠帶着齊風避過守門的下人,潛往前院。

陸宅的前門大院有十幾個禦前侍衛守着警惕得看着周圍,跟着的人不多,但已是一片肅然之風。

一人紫金華服,雖年過不惑依然俊朗,神态間施施然的貴氣,尋常商人打扮,正是天貍的國主成衍。

他身後,站着國師裝束的左恒,俊美而妖豔。

悠悠在天貍是第一次見着成衍,想到眼前這人便是十八年前滅了林氏,害她沒爹沒娘的仇人,一雙藍眸頓時泛起血紅,左齊風拉着她道:“現在不是報仇的好時候,眼下只能忍一忍。”

悠悠默默點了點頭。

正廳,陸尋匆忙出來迎客卻不知竟是國主,登時惶然跪地,成衍和顏悅色道:“免禮,孤今日是微服出宮,不必驚動其他人也不用過于拘謹。”

陸尋道了聲是,成衍望着他仍舊拘謹的模樣,似乎有些悵然,又道:“陸愛卿,孤記得上次來到這裏也是十多年前了吧。”

陸尋默了默,躬身道:“回陛下,确有十多年了。”

一時無話,成衍嘆了聲道:“聽國師說陸愛卿家中有傾國牡丹可觀,孤一時興起就想來看看。”

陸尋道:“回陛下,牡丹在牡丹園,臣這就帶路。”

牡丹園中,花開滿天,由于廊下時不時點綴有小巧的花燈,柔和光華下,即便深夜花都未開依然可見傾城國色。

“聽說這些牡丹都是你女兒種的?”成衍停下腳步道。

陸尋驚了一驚低頭道:“回陛下,正是。小女自幼便愛牡丹,臣便在家中為她辟了一處院子。”

成衍看着這園中尚在沉睡的牡丹,驀地心生慨然:“孤的王後,從前也愛植牡丹,可惜王後去的早,孤的禦花園中也無處可賞牡丹了。”

牡丹園中的廳堂裏,成衍坐下後,一旁的左恒道:“陛下,牡丹傾國,那種花人只怕更甚。”

成衍聞言,不由興起:“這麽一說,孤還真想見一見這個種花人。”

陸尋臉色一白,心頭閃過一個不祥的念頭,但只能遣人将陸雨薇帶過來。

夜盡,天際第一縷陽光照亮了整座牡丹園,晨露中,牡丹一朵一朵開放,陸雨薇一襲淡黃羅裙,面帶薄紗在牡丹中款款走出,氣度從容,芳華絕代。

看到園中何人時,有些震驚,但很快反應過來,優雅得行了大禮後道:“臣女陸雨薇拜見國主陛下。”

成衍定睛看着她,片刻才道:“今年多大了?”

“臣女今年二十。”

“為什麽喜歡牡丹?”

陸雨薇回答得不卑不亢:“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好。好一個牡丹真國色,”成衍朗笑出聲:“陸愛卿,你真是□□了一個好女兒啊。”

陸尋臉色微變,只敢唯唯稱是。

隔着花叢樹林,聽壁角的悠悠隐約覺得成衍待陸雨薇不同,皺眉道:“他是什麽意思?”

“他相中你姐姐了。”左齊風在妖鱗早已見慣了這種事。

悠悠冷笑:“他的算盤要落空了,姐姐向來桀骜,一心只有謝君逸,管他皇親還是國戚,都入不了她的眼。”

只聽成衍問道:“國師,數月前,你提議謝陸兩家聯姻,莫非是她?”

左恒笑道:“回陛下,臣也不是很清楚是不是陸雨薇陸大小姐。”故意頓了頓,左恒才道:“因為陸大人有兩個女兒。”

成衍很是訝然,想他與陸尋算來二十多年君臣,他有一兒一女是真,但還有一個女兒他卻真真不知。

“陸愛卿,你何時有兩個女兒?”

陸尋匆忙跪下,事情牽連甚廣,悠悠的存在若被眼前這人知曉,陸家所有人都要陪葬了。

“小女在雨薇出生後第三年出世,胎中帶疾,身子弱,年年藥不離身足不出戶,所以并沒有多少人知道小女的存在。”

“哦,原來如此,”成衍不疑有他,但對陸尋沒對他掏心掏肺說自己究竟幾個娃的事顯得很不高興,本想直接問陸尋的事也算了,道:“召禮部天官窦敏。”

左恒道了聲是,冰冷的唇角含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大清早被召見,不是在宮中而是在陸宅,窦敏很是狐疑,匆忙拜見,果真是國主,一時有些緊張。

成衍喝了口茶慢條斯理道:“窦敏,國事大典的禮冊可帶來了。”

窦敏吓了一跳跪在地上,顫聲道:“微臣……微臣匆忙而出,禮冊未帶身邊,請陛下恕罪。”

成衍皺了皺眉。

左恒見狀道:“禮部為天官者,禮冊不論何時何地都要随身,窦大人莫不是玩忽職守?況且那禮冊在三日前便應呈給陛下看的。”

窦敏好像快哭了,終于道:“回陛下,實在不是微臣玩忽職守,是謝少爺前幾日要觀冊,說是要安排婚事事宜,所以……所以……”窦敏說着悄悄擡頭發現成衍沒生氣沒發怒,才悄悄松了口氣。

只聽成衍道:“孤問你,禮冊上載明入主謝家的女子可是陸雨薇?”

“臣不知,”窦敏這下知道自己攤上大事了,國主提問,他一問三不知,這下估計腦袋不保了:“謝少爺說他要親自修改相關事宜,臣只知是陸家的小姐。”

成衍不言,眸中幾番明滅,茶杯被靜靜放在桌上:“你現在去謝家将禮冊拿來。”

“回陛下,可是謝少爺讓臣明日去取。”窦敏趴在地上竟如是道。

成衍冷哼了一聲,揮手:“你下去吧。”

窦敏吓得連滾帶爬得退了下去。左恒微微勾唇,那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齊風感嘆:“你父親這些年叫你稱病,限制你的自由也許就是為了今日吧。”陸尋這一招埋得很深,在成衍眼皮底下頂風作案,他所有的後路應該都鋪好了。

悠悠嘆息:“為了我好,還是為了陸家好,我也不知道了。”

她不解道:“左恒故意引導成衍召見禮部的人,難道他是在離間成衍和謝家?”

據她所知天貍國法中,可修改禮冊之人只有當政國主,成衍表面看着平靜,心內該是早就怒火翻天了,謝家挑戰他的天威了。

“天貍皇家和謝家的争鬥一直未斷過,數百年前謝家先祖立下的赫赫戰功足以問鼎皇位,不知為何卻甘心為臣,如今的謝家富可敵國,似乎連成皇室都要仰謝家鼻息,嫌隙只怕早就有了。”左齊風解釋道。

******

園中,陸尋見成衍怒氣隐忍的模樣,左右權衡還是道:“陛下,三月前謝少爺來臣家中提親,是向小女悠悠提的親。”

聞言,成衍看了眼風中楚楚而立的陸雨薇,緊皺的眉頭稍稍松開,溫和道:“君逸身子不好,怎麽選得新娘也是個病秧子?”

陸尋不好回答,只能道:“許是緣分之故。”

“君逸向來很有主張,想來也是一樁佳話,你的一個女兒這般出色,想必小女兒也不會多遜色,她的病可有好,孤也想見一見。”

陸尋大驚,正要回答,只聽陸雨薇朗聲道:“陛下,快到上朝的時辰了。”

成衍一望天色,笑道:“孤倒忘了正事,多虧雨薇提醒,回宮吧。”

陸雨薇淡淡行禮退在一邊,陸尋悄悄舒了口氣。

禦前侍衛正在門口迎接,成衍,左恒出牡丹花廳,只見一官長模樣的人驚慌得進來道:“國師,國師,下官在天雨樓碰見陸家少爺,現在将人帶來了。”

他正扶着一人,那人爛醉如泥,渾身酒氣熏天,正是陸彬。

陸尋驚道:“彬兒,怎麽喝成這樣?”說着忙去扶着他。

左恒對那官長喝道:“國主陛下在此,還不拜見。”那官長忙不疊跪下來,驚慌失措得跪安,成衍不以為意擡了擡手走了。

左恒道:“太傅,晚間本官在天雨樓碰巧遇見你家公子一個人喝酒,頗為失意,便遣人将他送回來。”

陸尋忙道謝。

陸彬擡起醉醺醺的眼,看着成衍的背影道:“國主,嘿嘿,陛下……”傻笑幾聲竟撲通跪爬過去道:“陛下,臣子有罪,臣要上告,臣不該窩藏當年林氏餘孽,臣知罪!”

一句話如石破天驚!

林氏餘孽四字将成衍的腳步硬生生逼回來,成衍轉過臉冷聲道:“你說什麽?”

陸尋一個巴掌打過去,喝道:“彬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陸彬被父親的巴掌打的驚怔了一下,有一瞬間的清醒,他倉惶擡了擡頭,含糊道:“是......是……”

成衍冷冷看着陸家父子,神色間似乎隐忍着驚濤駭浪。

左恒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陸彬,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麽,陸彬神色變得有些茫然,片刻,他睜開惺忪的眼,恨恨道:“她是林易的女兒,嘿嘿,寶石藍眸……”

林易二字掀開了在場不知多少人的傷疤,成衍近乎低咆:“誰是林易的女兒?說!”

但陸彬已徹底醉了過去。成衍墨黑的眼掃過周圍,停在陸雨薇身上片刻,終于停在陸尋的臉上道:“孤要見見你那個帶病的女兒!”

陸尋臉色已然發白,辛菱聽到動靜由侍女扶着出來了,驚見成衍忙拜見,成衍看了她一眼,道:“菱兒,你告訴我,你的小女兒是你懷胎十月所生還是你們窩藏的別人的孽種!”

辛菱美麗的臉上一絲血色也無,嘴唇顫顫着終是說不出一句話。

成衍冷冷看着地上跪着的夫婦二人,擡手道:“搜!”

藍衣少女被幾個官差就這樣帶了過來,長發束在身後,身量纖纖包在厚厚的披風中,弱不禁風。

成衍坐在廳中,看着跪在廳下的少女,舊事循環在腦海,他的手仿佛還沾染着當年血案的污血,眼前的孩子果真是那個人的女兒嗎?那個驚才絕豔卻背叛了天貍的人,他仍舊有後人?隐約得,他似乎有種惘然的慶幸,可是那一絲的惘然很快被恨意與怒氣掩蓋。

林易的後人,他不能有後人!林氏都必須死無葬身之地!

良久,他道:“給孤擡起頭來。”

少女擡起頭,清麗的臉龐卻蒼白如紙,一雙眸如兩汪黑玉。

成衍緊握放在膝頭的雙拳緩緩松開,那欲沖破肺腑的恨意殺氣沉寂下來。

還好,還好不是那雙寶石藍眸。

那陸彬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是……不,沒有如果!

只是,望着少女的臉龐,成衍忽覺那精致清麗的五官與心中黑暗中的某個身影相合。

那黑暗的角落痛了一下,不由道:“你回去吧,多多休息。”

少女行禮下去了,成衍怔于自己的語氣如此溫柔。

☆、錯雜

? “謹之,”遣去所有人,成衍道:“孤再問你最後一次,那個孩子究竟是誰的?”

乍聽謹之二字,陸尋一時有些恍惚,謹之是他的字,最後一次聽已是在許多許多年前,當年,他和眼前這人還能談得上手足情深,但光陰荏苒,曾經的那點情誼早消磨的不剩。

陸尋跪在地上許久,才啞聲道:“回陛下,悠悠她......”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孤只告訴你,孤從不信空穴來風。”

“悠悠不是那個人的孩子。”

陸尋的額頭深深磕在地上。

似乎料到他會這麽說,成衍悵然一嘆,拂袖離去。

辛菱跌跌撞撞從後堂走出,沖到他身邊,抱着他哭道:“他知道了,他終于知道了,我們走投無路了.....”

陸尋無力地摟着妻子,一瞬間,他的鬓間平白添了些許銀絲。

“太傅這一跪,是以表忠心還是心中有愧?”左恒走了進來,唇邊挂着輕浮的笑意。

陸尋扶着妻子起身,拂去膝上灰塵,淡淡道:“何來有愧之說,陸某行事向來無愧良心。”

朝堂上他和這位如日中天的國師幾乎沒有交集,他不屑他的谄媚恭維,他亦看不起他的位低權輕。

“哦?”左恒輕笑出聲:“那麽十八年前,陸大人一紙公文陷林易于萬劫不複之地,此事可對得起大人的赤子之心?”

陸尋驚恐難抑得瞪着他。

左恒堂皇得走到他面前,慢條斯理道:“她的一雙眼明明繼承了她父親的寶石藍眸,倒是難為你們将她嚴嚴實實藏了十八年,方才成衍面前那一招偷龍轉鳳真是一出好戲,只是個中關竅我參詳不透,太傅大人可否指點一二?”

看着眼前俊美妖孽的男子,陸尋夫婦臉色慘白如紙,顫聲道:“你......究竟是誰?”

“哪裏需要他來指教,不如我來告訴你吧。”頭頂傳來嬉笑聲,左恒擡頭,只見藍衣少女搖晃着腳丫坐在房梁上把玩手中的長劍,對上他的目光時,頑皮一笑,飛身而下,正是方才那個黑目的陸悠悠。

方才還仿佛弱不禁風的人兒,此刻手抵長劍劃出千道劍影直逼得左恒毫無還手之力,只得迅速後退。

那劍影風雲變幻中,從四面八方将左恒困在一個角落裏,如一個密閉的牢籠,無處可逃。

“我今日便要廢了你!”執着長劍的少女瞬間轉換了眉目——正是小薰,小薰将一道仙氣封入劍身,往左恒胸膛刺去。

“薰兒,有詐!”身後有人沉聲提醒。

小薰仍舊不甘收手,誰知下一刻,手腕像被什麽東西箍着,她吃痛手卻根本收不回來,劍影光壁頃刻消散。

左恒妖冶的面孔霍然出現在她面前,冰冷的指尖死死圈住她的手腕笑的很邪:“多謝你……救我。”說罷指尖趁機将小薰手腕劃了一道,鮮血登時溢出。

一枚金芒佛珠從虛空擲來,打在左恒的指尖上,左恒倏的松手,盯着虛空中那道仙氣凜然的身影駭然道:“洛月!”轉眼又見看到地上的佛珠金芒緩緩散去,被一團黑氣包圍,邪笑了一下,朝小薰飛去一掌。

洛月并未現身,隔空接了他一掌,迅速抱了小薰失了蹤跡。

那仙澤黑氣呼嘯騰空,震得整座陸宅都被狂風掃了一遍,恍若橫遭飓風。

左恒被震得軀體五髒受損,只得咬牙讓自己站穩,方才那一掌他的确拼盡全力并未讨得多少好處,但洛月卻被自己的神力反噬了,如此看來他占了上風也未可知。

左恒冷笑了一聲,舌尖将手指上的鮮血舔舐,那是小薰腕上的鮮血,驚喜自語道:“原來溶靈丹在這裏。”

他嗜血的目光轉向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陸尋夫婦,發現屋中站着他日思夜想的藍眸少女。

左恒貪婪得凝視着這張清麗的臉龐,那雙眼,他真想将它們挖出來。

環顧她的四周,他低笑:“你終于出現了,你那個妖鱗國的情郎呢?”

陸尋夫婦聞言難以置信得看着悠悠,悠悠不理會他們,只對身後跟過來的陸雨薇道:“姐姐,快帶他們出去。”

陸雨薇深深看了左恒一眼,帶着父母迅速離開了。

左恒靠近悠悠,修長的指尖描摹着她的臉龐:“你居然敢一個人面對我。”

悠悠也不退後,冷冷質問:“看着我的時候,你從不覺得後悔,不覺得痛苦嗎?”

左恒停下手指的動作輕笑:“為什麽後悔?為什麽痛苦?”

“你不是愛我的娘親麽?你害的她死的那樣慘!”

仿佛被觸動了什麽,左恒望着她的雙眼,慢慢道:“我的阿音究竟是怎樣死的,你當真知道?左齊風沒有告訴你真相麽?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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